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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点化通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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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惊心动魄,尤其发生在亦甜⾝上,不管她是真死了,还是有别的蹊跷,总之让我很难接受。

  你拿去,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那道坎儿了,就拿去。亦甜把那颗抠出来的眼球托在手上,慢慢朝我走过来:拿着我的眼睛,拿着。

  我说不上自己是紧张了,还是畏惧了,看着亦甜一步一步走过来,我忍不住退了一步。但是脚步一动,我突然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亦甜肯定不单纯,她既然能背后捅我一刀,就能再做出其它对我不利的事情,然而她绝对不会这样无聊。

  那一刻,我就觉得她像是要用这种方式,跟我表达什么。我虽然猜不出她的意思,却随之停下了脚步。

  拿去。亦甜一直走到我面前,天还是黑的,但距离这么近,她的脸庞,她⾝上**的地方,加上那个已经没有眼珠的眼窝,都让人感到分外的惊悚,她直直的伸着手,托着那颗眼球,道:拿去啊。

  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闷和伤感,我忘不掉第一次见到亦甜时,她那一抹甜甜的笑容带给我的感觉,物是人非,这种变化太大了,大到我不能接受。然而我却始终有強烈的念头,我觉得,这颗眼球,我必须要接过来。

  我的手在发抖,一点一点的伸出来,好像跟金大少还有弥勒之前一样,中了魔障。直到手掌伸直,亦甜慢慢的,很仔细的把那颗眼球放在我的掌心。已经腐烂枯萎的眼球像是一颗燃烧的火炭,烫着手,也烫着心。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亦甜看我托起了她的眼珠,突然就开始笑,那种不的笑声在四周回,笑了几声,她才停下来,用剩下的一只眼睛望着我,道:你接过这个东西,就抛下了另一些东西。

  她的话,有深意。我默然不语,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在回想。得到了什么,抛下了什么。望着自己掌心的眼球,我突然就想要自问,自己,变了吗?曾几何时,当我还是刚从小盘河走出来的时候,我或许见到亦甜这个样子,自己的心就会随之崩溃,会痛哭,会转⾝逃走。

  但是现在,我尽管心里仍然充斥着说不出的难忍,却无形中已经能够面对这一切。

  在我沉思间,亦甜的⾝子猛然退了几步,贴着林子的地面刮过来一阵风,吹动着已经**一冬的树叶和杂物在旋转。我的眼神一离,好像看不清楚眼前的情景了,只觉得狂风中的亦甜的⾝影越来越模糊。

  嗖

  眼前陡然花了一下,一条⾼瘦的⾝影从风中一步跨了出来,他出现的时候,风立即就停了,我看到亦甜的⾝躯仿佛失去了支柱,软软的,又死气沉沉的颓然倒地。那一幕让我有点惊讶,忍不住收回手。

  不用多想,她死了。⾼瘦的⾝影慢慢背着手,浓重的连心眉下面,是两只沧桑又深邃的眼睛,我认出,他是仲连城。仲连城静静站在原地,有种睥睨四方的气势,他望着我,道:已经死了多⽇,留她在这儿,是为了杀旁门的人。

  是你杀了她?我的手无形中一用力,把那颗已经烂了一半的眼球捏的碎裂,此时此刻,我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是我的大敌,能杀为什么不杀!仲连城目不转睛,良久之后才问道:你,放下了么?

  随着仲连城的话,我的心抖了抖,好像一下子明⽩了自己为什么要接住那颗眼球。

  人,最难战胜的,不是強大到没有弱点的敌人,而是充満弱点的自己。自己心里有一道障,有一道坎,每个人毕生都在全力突破这道障,跨过这道坎。当有一天,一个人可以完全面对所有,面对自己曾经难以面对的一切,他才是強大的。

  你不简单,将来必成大器,河凫子七门千百年来四面楚歌,能熬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仲连城道:在你还未成器之前,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是我不杀你,你走。

  我迟疑的望着仲连城,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说到底,他仍然是圣域的人,圣域七门,自古死敌,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放我走了。

  世道不同了,圣域‮裂分‬,我想谋大事,就要变通。仲连城道:我知道,有些人,可能还没死,一直没死,我不杀你,不是对七门示弱,只是不想树敌太多,我放你走,有我自己的目的,你不必感

  我似懂非懂,仲连城这种人跟我所想的一样,不管是敌是友,但光明磊落。我惦记着弥勒和金大少,仲连城说完,我也不做争执,提着他们两个就要离开。然而目光一动,我看见亦甜倒在一旁的尸体,又犹豫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她暴尸荒野。

  等等。仲连城打断我的思路,从⾝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一股浓重的药气就随着瓶子散发出来,他拿着瓶子,问道: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一瓶药。

  仲连城不答话,转手把瓶子里的药粉倒掉,抓了一把沙土塞进瓶子,道:现在呢?

  一瓶沙土。

  仲连城又转手把瓶子里的沙土倒掉,举着瓶子问道:现在呢?

  我想了想,道:一只瓶子。

  这只瓶子,就是你。仲连城淡淡一笑,甩掉瓶子,道:只有倒掉你心里装的东西,那才会是你,若连你自己都不是,你何时能变的更強!这些话,七门的人没有对你说过,我来点化你,我仲连城,毕生只有一念,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你走吧,不用再管她。

  我深昅了口气,提着弥勒和金大少,快步如飞离开老林,一直走出去很远才回头望了望,仲连城好像还是默默的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我又守了一会儿,弥勒和金大少终于慢慢清醒过来,两个人有点茫然,但是我也不方便跟他们再多说什么。金大少那人像是很顾念情义的,又是感谢又是发愁,说这次欠了我的人情,难以偿还。

  三个人接着上路,越过老沙河之后,渐渐就靠近了排教在河滩最大的一个聚集地,那里明面上是一些排工平时过⽇子的地方。金大少望着远远出现在视野里一片⾼大的围墙和木栅栏,咂咂嘴巴道:我那个未来的岳⺟,其实是很知道怎么过⽇子的,这个地方我没来过,听我家老爷子说,里边种着大片的牡丹,还从外面引进来活⽔,夏天的时候栽一片荷花

  我肯定不能直接露面,只能金大少进去,想办法见了红娘子和小九红,再暗中跟小九红传话。

  排营的大门,一些排工来来往往,看着很正常,但守门那些人眼睛都是带刀子的,毒的很,不要说生人,外面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金大少就在排营附近那条引⽔的活⽔沟旁边洗了脸,把头发抿着⽔梳理的一丝不苟,然后整整⾐服,颠颠的跑到排营大门外。我和弥勒蔵在暗处,听不到金大少和守门的人说什么,但是就挡住金大少不让进。过了好半天,又人从里面出来,跟金大少说了说,金大少又争辩了片刻,估计是没希望,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这他娘的很不对劲!金大少摸着下巴上微微冒出头的胡须,皱眉道:守门的人肯定是进去告诉我未来的老岳⺟了,我家老爷子跟她亲自谈过,这事差不多都定了,怎么会突然就翻脸了?不让我进去?我他娘的过来看看我没过门的媳妇儿,这怎么了?

  金大少一说,我才知道,守门那些人进去通知了红娘子之后,再出来就有点变脸,虽然言语间仍然客客气气的,却有种不容商量的架势,说不让金大少进就是不让他进,金大少磨了半天嘴⽪子也没用。

  这个事不对,肯定不对。金大少眼睛骨碌碌一转,道:这条引⽔沟,能通到排营里面去。

  从引⽔沟潜进去?

  进!金大少很冒火,卷卷袖子道:横竖我得找岳⺟问清楚!

  脸呢?弥勒瞥瞥嘴:人家都不认你了,你还在这里一句一个岳⺟岳⺟的,害臊不害臊。

  问世间脸为何物?进!妈了个巴子的!非得问清楚!

  我们三个暂时就不动了,我和金大少都跑的快,把弥勒留在外头。天⾊一黑,排营里外都亮起了灯,那条引⽔沟很宽,⽔流又不急,我们两个悄悄下了⽔,引⽔沟流到围墙的时候,下头有个很大的铁篦子,防止七八糟的杂物顺⽔流进里面的⽔塘,费了很大的劲才弄开。

  从外表上看,排营住的都是一群拖家带口的苦力,邋里邋遢,但是红娘子是河滩那些草莽家族帮派里面唯一一个女主事,顺⽔漂了一会儿,进⼊到排营深处,周围的建筑就渐渐变了样子。静静流淌的⽔道边儿,是一排精致的小舍。

  老岳⺟还真他娘的会享福金大少一⾝透,伏在⽔里动都不敢动,慢慢的随⽔飘动。

  这片地方应该是红娘子还有排教首脑住的地方,很安静,除了哗哗的流⽔声,还能听到⽔道上边那些屋子里传出的对话声,我们两个一边朝前漂,一边着意的听。

  当经过一座开着后窗的房子时,里面突然传出一阵我听着有些耳的声音,那声音很老迈又尖利,脑子一晃,眼前立即浮现出排教大造,也就是那个姓柳的山羊胡子的⾝影。

  大排头,今天金总把的儿子过去,您直接给轰走了,这其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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