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化龙退敌
第十一章
打捞沉船
远远的望过去,那艘大船以及周围的人群显得喧闹又隆重,我驾着小船越走越近,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还没等真正靠近,那边的人就发现了我,厉声让我停下。
“排教行河,闲人回避一下!”一个⾚着上⾝的壮汉子站在大船旁边一条小舢板上,叉对我大喊道:“不许靠近!”
我一听,心里就微微一惊,难怪大船周围那么多人,原来是排教在做事。
说到排教,可能很多人觉得陌生,提起排教,就要先说说“放排”所谓的放排,就是在江河上游的林场里,大批原木被砍伐之后,直接推到⽔边,然后十几原木钉成一排,前后十几排这样的原木再串联到一块儿,木排可以漂浮在⽔面,顺着⽔流的方向移动。这样做的话,能够利用天然的河流进行运输,不过那么多木头在漂流的过程中需要人照看管理,第一架木排上,会搭一个小窝棚,有人吃住在窝棚里,负责木排从出发点到终点之间的各项事宜,这种人,就被称为放排人。
放排和行船一样,充満了危险,遭遇到恶劣的天气,或者木排触礁,放排人就有可能丢命。解放前,十次放排,至少得有两三次事故,放排人死在河里,再也回不来了。和南方的“⽟帮”还有“矿教”一样,这种从事⾼危职业的人群聚集在一起,为了生存,也为了利益,久而久之就形成一个团体。排教的教祖是唐朝人陈四龙,据说是个术士,他把放排人聚到一块儿,教他们用术法行河,减少放排时的事故。排教就是从那个时候兴起的。
⻩河上游没有林区,本来不存在排教,但是从清末开始,采砂行河的人多了,每年可以从⻩河里捞出很多东西,那时候,可能南方的⽔路还有漕运都被势力強大的团伙控制,某些地区的放排人被挤兑的难以生存,被迫北迁,在⻩河边落脚安家。北迁的放排人已经不再从事单纯的放排工作,不过还延续着排教行河时的种种规矩。
说实话,这附近靠河吃饭的人平时几乎不怎么招惹排教,因为那些放排人过的是提头混饭的⽇子,一个个耝壮⾼大,悍不畏死,而且排教成员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聚在一块,其中不乏本事很大的人,寻常的走河人是不会触这个霉头的。
前两年,我重回小盘河老家,随便走了两天,已经听不到关于排教的任何消息,他们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消失。但在八十年代初期,排教经历了解放之后几十年的蛰伏,声势很浩大,垄断了两岸很多“沾⽔”的生意,搞的热火朝天。
我也不想惹⿇烦,所以那个壮汉子一嗓子喊出来,我马上就调转方向,慢慢靠岸,大船的不远处,聚集着一些当地人,都在看热闹。我找老乡们打听了两句,心里随即就是一沉,说不上是奋兴,还是害怕。
“你刚来,还不知道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当地老乡指了指排教的大船,神秘兮兮对我道:“他们的船前几天在这里出事了。”
出事的是排教一艘运送⽔货的船,一条⻩河流淌了千万年,决堤改道无数次,被河流冲刷淹没的东西不计其数,有些走船的人专门打捞河里的东西,这些东西被笼统的称为“⽔货”⽔货是排教在⻩河两岸最大的一笔生意。前几天,他们的一艘船走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天黑,所以想休息一晚,第二天再继续赶路。
那夜一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附近的村民来到河边的时候,发现船已经空了,船上的七八个人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傻愣愣的站在甲板上,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那是排教的船,当地村民不愿意招惹,但是从清晨到正午,船就停在原地,那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依然在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有好事的人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跟对方搭话,但汉子不理,这个时候,村民就隐约听到,那汉子看似絮絮叨叨的嘟囔,其实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两个字。
棺材。
显而易见,那人可能是神经出现了什么问题,反正不正常了,傻愣愣的戳在船上。当地几个胆大的人凑到一块悄悄商量了一下,这艘船上的人虽然都不见了,但満船货物都还在,一船⽔货五花八门,对村民来说,是笔不菲的横财,胆大的村民就想趁机到船上搬点东西。
但是他们试探着想接近船的时候,船上的那个傻乎乎的汉子呼的就跳起来,然后急匆匆的钻进船舱,村民们摸不清虚实,一下子就又不敢动了。汉子钻进船舱之后,岸上的人隐约听到一阵接连不断的闷响,不久,船就开始下沉,据当时的情况来看,那汉子钻进船舱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动手凿沉这艘船。
船在不断的下沉,村民们被吓到了,打消了趁机揩点油⽔的念头,眼睁睁看着那条船慢慢的沉没下去。
那样一艘装着⽔货的船不见了,排教肯定不会不管,他们打听了两天,一路就找到这儿,接着就派来一艘更大的船,想打捞沉船,就算捞不上沉船,也得把一船⽔货弄出来。
让我奋兴又害怕的是,那汉子在凿沉船只前,曾经不止一次的嘟囔过棺材这两个字。我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石头棺材,但有种预感在心里不断的上浮,我预感那十有**会是石头棺材,那口带走爷爷的石头棺材。我惧怕那口石头棺材,可我知道,只有找到棺材,才有可能找到爷爷。
这样一想,我就越发注意那边的情况,把船停稳,跟附近的村民一起驻⾜观望。
其实,排教的人也是常年在河里行走的,对这条河无比的悉,他们估计知道,沉船很不正常,所以在大船赶到之前,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在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但那个年头里,在河边混的人没有先进的装备和技术工具,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和经验。排教的船扎稳架子,绞盘上耝大的绳子被放下去一截,紧接着,两个⾚着上⾝的汉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看样子是想下⽔。
“他们下去就没好果子吃。”一个村民低声骂道:“这些⻳孙平时太欺负人了,龙王爷会把他们都收了。”
“都是些天打五雷轰的,不收他们收谁?”
“最好把这艘船也给弄个底朝天,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平时敬奉龙王爷,这些狗⽇的排教是外来户,龙王爷是神仙,能分清楚远近亲疏。”
排教可能平时在这附近有点霸道,让当地人很不満,两个汉子还没下⽔,就被咒骂的狗⾎淋头。我没有参与咒骂,一直在仔细的看,排教的意思很明显,这两个要下⽔的人只负责摸摸情况,要等情况完全摸透了之后,他们才能决定具体如何打捞。
两个⾚着上⾝的汉子喝了⽩酒之后,从大船的船舱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瘦的和鬼一样,长着两撇山羊胡子,老头儿穿着一件耝布的大褂子,头发很长,盘在头顶扎了个发髻。这老头儿长的比我们村的大丑都要难看,但排教的人对他很恭敬。
山羊胡子老头儿走到两个汉子⾝后,那俩人噗通就单腿跪了下来,旁边有人捧上调好的朱砂,山羊胡子提笔在汉子后背鬼画符一般的画了两个怪模怪样的符。
“祖师庇佑,百无噤忌。”山羊胡子画完之后,随手丢下笔,在两个汉子头顶各拍了一下。
这应该是排教奉行的一种秘法,他们的教祖本⾝就是个非僧非道的术士,流传下来的一些规矩也神叨叨的。我不知道这种鬼画符到底有没有效用,但是两个汉子顶着背上鲜红的符,一脸轻松,仿佛有这道符护⾝,下⽔之后就真的百无噤忌。反正我是不信这些,采砂走船河凫子,那凭借的是真本事,打鬼鞭之类的东西只是外物,是辅助,如果一个没有经验本事的人,即便拿着打鬼鞭也无济于事,比如我。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大船的船头竖起一面牛⽪大鼓,那鼓相当的大,敲动起来声势惊人,鼓声如雷。这才是排教最正宗的规矩之一,行船以法鼓开路,鼓声能震退⽔里的琊祟。
山羊胡子背着手,有人搬出来一张太师椅,他稳稳坐在椅子上,略一点头,旁边一个人就大喝道:“开路!”
两个准备下⽔的汉子猛昅了一口气,但是就在这时候,⽔面上突然咕嘟嘟冒起一串⽔花,⽔纹卷着泥沙混成一团,让本来就不怎么清亮的⽔变的更加浑浊。
嗖!
一团⽩乎乎的东西骤然间就翻滚的⽔花里冒了出来,蹿出⽔面两三米⾼,然后噗通落进⽔中,漂浮在⽔面上。这一下,两个准备下⽔的汉子都停下脚步,船上的人,岸边的人,一起伸脖子去看,看⽔里浮出的是什么东西。
⽔里漂浮着的东西有点奇怪,我说不上那是什么,好像一个大巨的半透明的⽩茧子。我站在小船上没有靠近,倒是岸上的村民壮着胆子走近了一些。
“俺了娘啊!”
几个靠近的村民朝茧子望了望,嗖的就退了回来,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