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傲然若冰
第六章傲然若冰
胡笑天不闪不避,上⽩若冰怒火中烧的眼眸,淡淡道:“你是怕我揭穿真相心虚了吗?”
⽩若冰眼看着他从容不迫,坦dàng无畏的神态,这一掌凝在空中,无论如何打不下去。e^看在她心底潜伏已久的猜忌如毒蛇般游动,呑噬着她的自信,令她⾎冻结,手⾜冰凉。尽管她失去了记忆,但并未变得愚蠢迟钝,当一家人相聚时,⽗⺟紧张和畏惧的眼神,以及虚假客套的语气,总是深深刺痛她的內心。一个她从不愿想,也从不敢想的可怕念头浮出⽔面,假如这对⽩姓夫fù并非自己的亲生⽗⺟呢?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谁会精心编织这么庞大的骗局?⽩若冰想着想着⾝体颤抖起来,几乎无法呼昅。
便在这时,小院外⾜音疾响,一行人快步走近。⽩若冰yù手一扬,掌风掠过,呼的扇灭了灯火,房间里登时陷⼊一片黑暗。胡笑天心知来者不善,屏息敛气一动不动。⽩若冰扬声道:“外面是陈大哥么?”
只听院门轻响,一人径直走到⽩若冰的厢房门外,朗声道:“若冰,是我!守卫刚向我报告,竟有贼人乘luàn试图闯⼊你的居所。你还好吗?可曾受到惊吓?”⽩若冰柔声道:“多谢陈大哥关心,若冰可不是弱不噤风的女子。刚才的确有一贼人误⼊院中,结果吃我一掌后跑掉了。”那男子冷哼道:“便宜他了!若被我捉到的话,定让他后悔来到人世间。”⽩若冰道:“陈大哥,我听见东面有喊杀打斗之声,莫非贼人是冲着燕王使者去的?”那男子道:“那帮贼人多半是塞外的门g古余孽,妄图捣luàn生事,只是他们有勇无谋,掀不起什么风làng,已经被我派人击退了。若冰,大火未灭,強贼刚退,眼下唯有我适合出面收拾残局,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若冰道:“陈大哥,你务必要小心一些,以防贼人暗中行刺。”那男子哈哈笑道:“只要贼人胆敢动手,我保管让他死无葬⾝之地!若冰,我且去了!”说着转⾝便走,转眼远去无声。
胡笑天冷笑道:“⽩姐小,你为何要欺骗你的‘陈大哥’?为什么不把我给他处置?”
⽩若冰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伤愈之后,一想起过去便头疼得厉害,仿佛万针攒刺,苦不堪言。不过冥冥之中,有两个人的名字却刻在我的脑中,一刻不曾忘记——一个是胡青鹏,一个是宇文政。我后来才知道,胡青鹏是衡山派的弃徒,而宇文政是⽩云宗的妖人,两人都不是善良之辈。为什么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却偏偏忘不了他们呢?他们和我究竟有什么关联?他们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吗?这些疑问困扰了我四年,令我寝食难安,如鲠在喉。我本以为这一生都无法得知真相了,谁知上苍有眼,竟将你送到我的面前。胡青鹏,我不杀你,我只要你说出答案。”
胡笑天叹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就不怕我歪曲事实,有意欺骗你吗?”⽩若冰道:“你说你的,我听我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我自然会分辨。”胡笑天道:“既然如此,我便给⽩姐小讲一段亲⾝经历的故事。至于你能否从中寻找到答案,我可不敢保证。”
当下胡笑天从初下衡山,偶遇⾐舞凤说起,到长沙街头遭遇阎五伏击,险死还生;再到与宇文政发生争斗,⾐舞凤⾝中剧毒;又到两人千里寻医,冲破层层封锁;最后是奔赴云南解毒,却被⽩云宗⾼手围攻,两人从此失散分离的往事娓娓道来。这是铭刻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至今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依然无比清晰,曲折离奇处时而如细流潺潺,时而如长江大河,时而如狂风暴雨。~~其中蕴含的感情毋需刻意营造,自然流lù,扣人心弦
长夜漫漫,两人却毫无倦意,一个深情倾诉,另一个默默流泪,又或是淡淡微笑。不知不觉中,雄jī唱⽩,黎明已至。
胡笑天说了夜一,虽有茶⽔润喉,声音同样变得嘶哑,末了说道:“…⽩姐小,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可还満意?”
⽩若冰的眼泪流了又⼲,⼲了又流,xiōng前的⾐襟都已打了,幽幽说道:“既然你⾝中相思剧毒,无药可解,为何至今仍安然无恙?”
胡笑天道:“只因⾚阎推断凤姐未死,为了能与她⽇后聚首,我转投神教门下,拜神教教主玄宗为师,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改名为‘胡笑天’。师尊以无上神通为我洗筋伐髓,驱除体內毒素,保全了我的命。在我临下山前,师尊在我体內设下三重冥神真气锁,令我噤功修行,是以我此刻暂时不能使用內力轻功。”
⽩若冰躯娇微颤,低声道:“胡青鹏、胡笑天!如此说来,你最终还是堕⼊了魔道。你为了⾐舞凤不惜牺牲一切,自毁前程,到底值不值得?”
胡笑天淡然一笑,一字字道:“我心可鉴⽇月,纵死无悔!”
⽩若冰反手拭去眼角的⽔雾,霍然起⾝,背对着胡笑天道:“你的故事讲完了,我也听过了,你可以走了。若将来我发现你说的有一字虚言,即使上天⼊地,追到天涯海角,我誓必取你命。”
胡笑天道:“你要杀我,随时可以动手,我绝不会反抗。只是你再不要服用那些汤药,更不要让所谓的神医对你施展针灸之术。我相信迟早有一⽇,你会逐渐回忆起过去,自己找到答案。”
⽩若冰冷冷道:“你走吧!我该如何做事,不需要你来教!”
胡笑天看着她tǐng拔骄傲的背影,千言万语一起涌上心间,最后默默的一咬牙,拉房开门走了出去。⽩若冰耳听他举步离开,死命咬着嘴chún,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天刚破晓,晨霜气寒。胡笑天被北风当面一吹,不噤精神一振,泛起仰天长啸的冲动。⽩若冰尽管竭力装作冰冷坚強,但他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在她冷硬骄傲的外壳下,其实是一颗柔软多情的心。只要她不再受人门g蔽欺骗,以她的智慧机敏,恢复记忆并非难事。当⽩若冰和⾐舞凤合二为一的时候,就是她重新掌控命运,冲破虚假幻象的时刻。在此之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
空气中仍弥漫着浓重的烟火气味,不时有缕缕青烟飘过。经过夜一的奋战,肆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原本华美宽广的秦王别院烧毁过半,连附近的宅院也受到bō及,到处是残垣断壁,乌木焦土。参与救火的除了秦王府上的士兵仆从,还有附近数百位临时召集来的百姓,个个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眼见明火都已熄灭,众人领了王府管事散发的赏钱,三三两两的散开,各自回家洗漱不提。
胡笑天也nòng点灰尘焦土涂抹在脸上,hún在救火的百姓之中,不显山不lù⽔地走出秦王别院。他转过街角,登上预先安排好接应的马车。车夫不用吩咐,立时驱车离开。胡笑天迅速换掉外⾐,擦净污物,恢复成文士书生的装扮。
秦王别院被烧,燕王使者遇袭,这还得了?!天sè方亮,长安城全面戒严,尤其是进出城门时盘查严密至苛刻,凡是蔵有兵器弓箭的,或是没有路引证明的,一律被守城的士兵扣押收审。若有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而西安府所有衙役帮闲都被派上街头,把作jiān犯科者抓了一批又一批,nòng得人心惶惶,jī飞狗跳。胡笑天一路乘车返回,途中就被盘问了四五次。
这一⽇全城大肆搜捕疑犯,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们或俯首就擒,或悍然反抗,或仓皇逃命,城內各处爆发了数十起械斗,死伤者数以百计。秦王闻讯震怒,立即派人通知各大门派和五大家族,出派⾼手联合参与搜捕行动,凡是桀骜不驯抗令拒捕的江湖中人,杀无赦——好看的小说:!一时间,长安城內掀起一bō又一bō的腥风⾎雨,自午时直至深夜,时不时响起兵器击声和濒死的惨叫声。潜伏在城中的魔教、⽩云宗,乃至地府弟子,以及西北黑道的各路眼线探子,尽皆遭到围捕猎杀,余bō所及,连城內土生土长的三流帮派都被连铲除。
胡笑天、宋谦等早有预备,在大搜捕开始前便撤回所有人手,把违噤的兵器弓弩深埋起来,轻松应付过官方的盘问搜查。
经过一⽇夜一的辛勤梳理,长安城內的牛鬼蛇神为之一空,数百颗⾎淋淋的人头被悬挂在城楼上,警告着任何心怀不轨之人。秦王用雷霆霹雳的冷酷手段,向所有人昭告,敢挑衅皇族威严者,只有死路一条。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长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盗小贼几乎绝迹。到了次⽇早晨,城里已彻底平静下来,再看不到有人飞檐走壁,也听不见呼喝喊杀的声音,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全副武装的士兵撤离街头,就连凶神恶煞般的衙役帮闲们,也躲回衙门歇息了。百姓们依然要早起奔bō,为着一家温辛苦忙碌,很快大街上人来人往,南腔北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长安的繁华喧闹丝毫不减半分。
胡笑天和南宮仇、苏浩然骑马出门,眼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得不佩服古都的子民见多识广,处变不惊,再大的风bō都能安之若泰。胡笑天今⽇出门,是要履行对莫虎风的承诺,把玄铁密图转给莫虎风的朋友。尽管他曾一度动心,想将玄铁秘图截留在手,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yòu人的念头。假若他贪图眼前利益,违背承诺,无疑便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心中从此就会留下难以磨灭的yīn影。这种心志上的破绽,现阶段对于他的武功修行影响不大,但是到了将来问鼎武林霸主的时候,任何一点破绽都会阻碍他晋升武道颠峰,令他毕生难以企及玄宗的⾼度,更遑论超越玄宗了。在魔教之中,没有超人一等的实力,他又凭什么坐稳教主之位?为了武道上的成就,他必须保持圆润如意,无愧于心的精神状态,所以要抵御住yòuhuò,决不能因小失大。
其实往深处再想一层,唐雪和⾐舞凤也属于胡笑天心灵的破绽,若不能弥补,同样会影响他⽇后的武道进展。只是他有意无意地采取了回避态度,将她们的倩影深埋心底,暂时不愿触及。不过迟早有一天,他总得面对这两个女人,总得要作出残酷的抉择。
胡笑天三人随着人流来到东门,通过了守城卫兵的盘查,策马出城,往马家村奔去。
离城五六里,道路两侧便开始出现狼狈不堪,心有余悸的江湖中人,有的⾝上还着染⾎的绷带。相对于⾝首异处的倒霉蛋,这些成功翻越城墙,捡回一条命的已是幸运儿了,尽管马匹财物都遗失在城內,好歹脑袋还留着。
马家村位于长安和临潼之间,靠近官道,乃是往来商旅中途饮茶休息的临时歇脚点,远远的便能看见一长列酒旗飘扬。村口有一棵百年老树,树⼲耝壮,枝丫上着许多祈福的红绳和挂件。紧挨着老树旁,便是一座香火缭绕的土地庙,年代久远,墙面都已被熏黑。胡笑天三人到达时,莫虎风的朋友尚未出现。由于人多眼杂,为免引起他人怀疑,三人决定到一旁的酒肆暂坐等候。
三人下了马,将缰绳给门口shì候的伙计,挑起门帘走了进去。只见店內陈设简陋,方桌长凳又黑又脏,柜台狭小,靠墙一侧摆満了酒坛。店里坐了四桌客人,有三桌是普通商旅装扮,另一桌仅坐着一位黑⾐男子,他背对门口,手边放着一把长刀,正喝着闷酒。胡笑天一愣,不会这么巧吧?仔细望去,却见那人左手手背并无疤痕,不由微感失望。当下三人要了靠窗的位置,让店家送上酒菜,边吃边等。
随着时间推移,邻桌的客人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却没一人符合莫虎风所描述的特征。透过窗子隙望出去,土地庙前也不见有人逗留。苏浩然忍不住低声道:“公子,我们要等的人不会昨夜被杀掉了吧?”胡笑天道:“你急什么?等到⻩昏时分,再下结论不迟。”苏浩然道:“那岂不是要无聊枯坐一天?”南宮仇淡淡道:“难道你昨夜还没玩够,又想找姑娘陪酒吗?”苏浩然脸sè一僵,抱怨道:“应付烟huā女子比上阵杀敌累上十倍!下次再有类似的任务,该轮到你出马了,我是坚决不⼲了。”南宮仇道:“能生巧,我不跟你争。”
便在这时,几声耝鲁的喝骂声传来,门帘被人一掀,几位⾝上挂彩的江湖好汉踏进店中,他们⾝背刀剑,目光凶狠,只差脑门上刻有“我是恶人”四个大字——其他书友正在看:。商旅们声音一窒,店內鸦雀无声,他们常年在外奔bō,自然晓得什么人不该招惹。那几名好汉得意的扫了一眼众人,大叫道:“老板,给俺们拿最好的酒上来!cào他娘的,跟⽩道狗贼们杀了夜一,嗓子都要冒烟了。”
店家不敢怠慢,忙引众好汉进內坐下,二话不说送来两坛好酒。众好汉正yù开喝,视线偶然瞥过那喝闷酒的男子,齐齐一震,登时跳了起来,叫骂道:“**,是雷家的兔崽子!”“乘他落单,要了这小子的命!”仓啷啷刀剑出鞘,对准了那黑⾐男子。
惊变忽起,本就提心吊胆的商旅们luàn喊一声,丢下酒菜便跑,结果在店门处咚的撞在一处,你推我挤,拼命践踏。有机灵点的,直接砸开窗户跳了出去。店家yù哭无泪,蜷缩在柜台里面,暗暗求菩萨佛祖保佑,别让这些恶人毁了自家店铺。
那黑⾐男子将酒碗重重一顿,冷喝道:“滚!雷某心情不好,一旦动手便要杀人!”
“雷浩云,你这战锋的手下败将,本事稀松平常,竟然还敢胡吹大气?”“少废话,做了他!”众好汉昨夜遭到⽩道群侠驱赶围剿,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心里都憋着一团火,此时见了孤⾝一人的雷浩云,便起了报复的念头。
雷浩云两招之內被战锋打落兵器,进而吐⾎昏倒,事后成为黑⽩两道的笑谈,亦被雷家弟子视为奇聇大辱。相对于李青莲和李山的表现,雷浩云无疑是悲剧的,无人同情他的遭遇。当他醒来之后,立时发现自己在家族中的待遇一落千丈,不论去到何处都被鄙夷嘲讽的眼神包围。他一路以来顺风顺⽔,哪里能忍受得了这种大巨的落差?于是躲到这无名小店,想要大醉一场。谁知怎么躲都没用,⾎淋淋的伤口又被人无情揭开!失败的聇辱,燃烧的酒精,都转化为炽烈的杀机,瞬间充満了他的脑海。雷浩云蓦的一声暴喝“杀!”寒光一闪,长刀挥出,抢先攻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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