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妄之灾
第一章无妄之灾
狂风扑面,胡笑天⾝不由己的腾空而起,被尹天云提着越过屋瓦围墙。战锋和李山之战正进行到烈紧张的时刻,雷家堡內⾼手虽多,但没有谁留意到这偏僻一角发生的异常情况。
胡笑天哭无泪,连呼倒霉,若是早早混杂在人群之中,又怎会遭到这无妄之灾?自己青天⽩⽇忽然失踪,消息一旦传回,恐怕宋谦等人要急得跳脚了。更要命的是,待会唐雪找不到他时一定心生误会,以为他在故意躲避,中途提前退席了!以唐雪外柔內刚的格,岂能轻易原谅他的“无情”?这一次的误会,将给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划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偏偏尹天云神智错,解释哀求都无用处,万一出言不慎起他的杀心,平⽩丢了命,还不如老实闭嘴。
尹天云出堡之后,一路奔向东北,风驰电掣般越过田野壑沟,最终来到一处起伏延绵的山区。此地枯树林立,人迹罕至,地面堆积着枯败的落叶,到处弥漫着冷荒凉的气息。
尹天云脚下一顿,将胡笑天咚的扔到地上,怒喝道:“快说,阎傲的地宮⼊口隐蔵在何处?”
胡笑天一跃而起,环目四顾,周围的山林中鬼影俱无,何来的地宮建筑?他本不知道阎傲的住所在哪里,试探着问道:“师⽗,此处是骊山吗?”尹天云皱皱眉道:“应该是吧!”胡笑天道:“那是谁告诉你阎傲在此修建了地宮?”尹天云挠挠头⽪,眼神难得的恢复了片刻清明,狂暴的气势不知不觉间收敛下去,道:“我记得曾经有人带我来过这里寻找阎傲。他好像叫阎,阎三,阎五?对了,是阎五!我和阎五进山之后忽然飞来一团黑⾊雾,弥漫四周,始终不曾消散,然后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咦,阎五呢?阎五为什么不见了?你看见阎五了吗?”胡笑天头摇道:“我没有看见阎五。”心中暗叹,尹天云确实疯了,区分不了虚幻与现实的差别,已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推断他的行为。前一刻他或许人畜无害,后一刻便会化⾝为杀戮魔王。可怕的是,这样一位疯子竟然拥有超凡脫俗的武功,几乎无法控制。
尹天云叫道:“不可能!阎五明明陪在我⾝边的,你怎会没有看到他?”说着抬眼左右张望,忽然纵声大叫:“阎五,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你出来呀!”他双臂一振,跃上树枝⾼头,一边大叫着阎五的名字,一边踏树飞奔,转眼消失在山林深处。
胡笑天木立原地,耳听着尹天云的叫声渐渐远去,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究竟招谁惹谁了,这么孤零零地被遗弃在深山野林之中。幸亏周围没有虎狼出没,不然手无寸铁的他⿇烦就大了!抬头望了望天空,初步判定方位之后,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尹天云一时三刻不会回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他只有依靠双脚走出山区。
山林中静悄悄的,寒风刮过,呜呜有声,偶有乌鸦的尖叫声回。胡笑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数里地,正怀疑自己是否路了,忽听不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他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十数棵树木倒在地上,形成好大一片空地,残留的树桩断口显示,这些树木都是被外力硬生生击断的。空地央中蹲坐着一群大汉,他们正生起火堆,给一头野猪剥⽪剔骨,谈笑风生,嗓门极大。那些大汉听到脚步声响,纷纷扭头向胡笑天望来,凶光毕露。
胡笑天见他们相貌凶恶,⾝怀兵刃,不由暗叫糟糕,对方十有**是山贼強盗。在这荒山野岭中,叫天不应呼地不灵,一个应对不好便有⾎光之灾。当下拱手说道:“各位壮士,可是山中的猎户?小生偶然听闻山中有得道的仙长,能口吐云雾,飞翔如鹤,一时心向往之,便动念进山寻仙。不料走了大半⽇,不仅一无所获,还失了道路方向。各位可否为小生指点出山的路径?”
那几名大汉哈哈大笑“寻仙?!”“这世上居然还有读书读到傻的蠢货!”“会吐纳能腾空的就是仙人吗?你这书生好没见识!按你的说法,老子岂不是天上的星宿神将下凡?快滚快滚,休要晃来晃去惹得老子心烦!”
胡笑天道:“既然诸位不信道不信仙,那小生先告辞了。”
就在这时,一位冷眼旁观的清瘦汉子忽然张口叫道:“站住!”他面⾊惨⽩,眼眶深陷,鹰鼻如钩,给人一种鸷狠毒的感觉,冷冷笑道:“臭小子,既然你主动撞上门来,又何必急着走呢?”
胡笑天定睛一看,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鬼手冷庆!当⽇在常羊山附近,冷庆、山七妖等黑道枭雄追杀莫氏兄弟,企图夺取蔵有玄铁秘图的铁盒,被他们一行揷手破坏,冷庆当时还打了他一掌。经过一番惨烈厮杀,意图劫宝的黑道⾼手中仅有冷庆、蛇妖、驼妖逃脫命,而铁盒最终落⼊李山手中。胡笑天手冒冷汗,故作不解道:“壮士莫不是认错人了?小生所往的都是文人名士,似乎与壮士没有恩怨过节吧?”
冷庆狞笑道:“小子,少***装糊涂。常羊山⾎战才过去几⽇,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你全忘了?幸亏老子机灵,不然那天就栽在你们手中了。”顿了一顿,大声道:“各位兄弟,就是此人的护卫和李山联手,杀了柯大贵、无戒头陀、何冲等人,夺走了魔教的蔵宝图!现在罪魁祸首居然撞进我们手中,这不是天意么?”
其他恶汉蹭的跳了起来,直扑向胡笑天“他姥姥的,这小子刚才想蒙骗我们!”“他的手下杀了道上的弟兄,正好拿他抵命。”“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胡笑天不想触怒对方以致当场被杀,明智的放弃抵抗,装出完全不会武功的样子。那些恶汉将胡笑天按住痛扁了几拳,笑骂道:“这小子虽然不会武功,骨头倒是蛮硬的。”“冷大哥,怎么处置他?要不要给他来个开膛破肚,大卸八块?”
冷庆摇头摇,道:“这么无声无息的杀了他,太便宜他了。等到晚上定盟之时,再砍他的头,剜他的心,喝他的⾎,那才够痛快。”
“好主意!如此江湖盛事,不杀人祭天如何说得通?”“哈哈,这小子恰好与蔵宝图有关,杀了他定能搏个好彩头。”
胡笑天听着他们胡吹海侃,很快听出了头绪。原来玄铁秘图落⼊莫虎风手中的消息传出,西北黑道尽皆震动,各路豪杰云集而来,隐⾝于长安附近,虎视眈眈,都想找机会分一杯羹。这期间便有人居中联络,相约在骊山中秘密集会,共谋宝图。因为长安城內⽩道⾼手云集,没有哪一方势力敢独自闯进城中,更别提向莫氏家主下手了,所以他们就想联合起来展开行动。冷庆拉拢了秦岭的几名大盗⼊伙,临时组成一路人马,为的就是在行动中多占一份功劳。
其实玄铁秘图所记载的,是关于上古时期九夷族祭坛的资料,与⻩金珠宝之类的宝蔵毫无关联,对于九夷族人而言意义重大,神圣之极,但对于非九夷族人来说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千年之前,因魔教爆发內,玄铁秘图在战中失踪,最终流⼊了江湖,并被一分为二。为了将玄铁秘图追回,魔教历代⾼手不知多少次动搅江湖,也不知因此杀戮了多少无辜生命。由于魔教的狂疯追寻,黑道上开始流传出关于秘图的种种传说,有的说它隐蔵着魔教的宝蔵,有的说它刻录着魔教的无上功法,有的说它是魔教教主的传位凭证,但魔教宝蔵的传闻无疑流传最广,也最为深⼊人心。而魔教中人当然不会对外发布声明,澄清传闻的虚假,于是相信谣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为了夺得这存在于虚无缥缈间的魔教宝蔵,数百年来黑道⾼手们前赴后继,相互杀戮,几近狂疯,早已无人肯去认真追究背后的真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之名言是也。黑道中人整⽇刀头⾎,轻财物重享受,对于金钱上的求渴比普通人更为強烈。一旦听闻关于魔教宝蔵的消息,简直如苍蝇追逐腐⾁一般,谁也不甘心落于人后,磨刀霍霍准备大⼲一场。
放出消息,引人相争,将⽔搅浑,然后再乘谋夺玄铁秘图——这本是胡笑天亲手布的局。谁知算计来算计去,倒令自己⾝陷绝境,命难保,真是天大的笑话了。胡笑天暗叹,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归结底还是自己一方实力太弱,一旦出现变数,整个计划便漏洞百出,连补救的余地都没有。事已至此,后悔自责都是无用,想方设法脫⾝才是关键。但左思右想,自己所能开出的筹码与魔教宝蔵相比,本打动不了利熏心的冷庆等人,竟是束手无策。
众恶汉很快架起野猪烧烤,待⾁烤后你争我抢,开怀大嚼。胡笑天从上午直至⻩昏粒米未进,早饿得前贴后背,眼见众恶汉吃得満嘴流油,不由直呑口⽔,腹小中咕咕作响。众恶汉哈哈大笑,丢了几残留⾁丝的骨头过来:“小子,赏你两⾁骨头。死到临头别做个饿死鬼,省得到了曹地府告俺们的状。”
胡笑天虎落平被⽝欺,⼲脆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咦,你小子还有几分倔脾气!马上就要死了,爱吃不吃!”
众恶汉吃喝⾜,熄灭了篝火,将胡笑天捆绑结实,呼啸而去。他们循着指路的标记穿过林子,左曲右拐,最后进⼊一处环形山⾕。⾕中已提前燃起了十多处篝火,央中空地上搭起一座简易的木台,台前或坐或立约有一百余人,个个穷凶极恶,一看就非善类。冷庆人面甚广,他甫一现⾝,便有人络绎不绝的打招呼。冷庆一一点头回应,率人径直走到木台旁。
站在人群內侧的都是一方豪雄,其中一位膀大圆、満脸虬须的大汉指着冷庆笑道:“各位老大,这是鬼手冷庆,大伙儿不妨以后多亲近亲近。”冷庆抱拳做个团揖,淡淡道:“幸会幸会!”那些黑道大佬不冷不热的回了一礼,浑没当回事。那虬须大汉目光一转,瞧着被捆成粽子般的胡笑天,皱眉道:“冷庆,我等谋划如此隐秘之事,你绑来一个不相⼲的人做什么?”冷庆一笑,道:“难得各路豪杰聚首,这么大的场面,不见红挂彩怎么成?”那虬须大汉恍然道:“好你个鬼手,竟想出用活人⾎祭的点子!”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一声尖啸,跟着黑影闪过,数名⾼手自西北方联袂闯⼊⾕中。为首之人发丝苍⽩,満面皱纹,左眼蒙着黑⾊眼罩,右眼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背部微驼,乃是山七妖的老大——驼妖。七妖之中树妖、骨妖、狼妖已死,紧随在他⾝后的是蛇妖、猪妖、猴妖。驼妖武功之⾼不容置喙,加之狠辣非常,众人都识趣的闪开一条通道,纷纷出声问好。
胡笑天嘴里泛苦,如果说冷庆只是想要他的命,那驼妖绝对想把他挫骨扬灰,以报毁目之仇。若被驼妖发现,恐怕等不到结盟大会正式召开,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驼妖鼻孔朝天,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进人群中,不耐烦的喝道:“⾼青任,怎么该来的人一个都没到?”那満脸虬须的大汉慌忙道:“驼老大,我只是负责准备场地,至于其他事项可不清楚。不过算一算时辰,他们几位也该到了。”驼妖正发怒,忽听一把耝豪的声音轰然响起:“驼子,几年不见,你的臭脾气一点没改啊,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驼妖眼角直跳,脸⾊愈加冰冷难看。
桀骜不驯的黑道群豪均面⾊大改,肃手而立。山⾕內登时鸦雀无声,柴火燃烧时劈啪爆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只听脚步轰响,一个⾼七尺、満脸横⾁的头陀自暗处大步走来。他⾝披⻩⾊袈裟,前挂着一串黑沉沉的佛珠,左手提着一柄精铁铸成的月牙铲,右手抓着一个烤羊头,边走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満嘴満脸的油光。他落脚处极其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量,每一步踏出都陷地半尺,哪怕是硬坚的岩石都一样要留下脚印。
驼妖仿佛牙疼一般吐出几个字:“不杀和尚!”
不杀和尚随手抛掉啃光的羊头,用袖袍抹了抹嘴,大笑道:“驼子,听说你的眼睛被人刺瞎了一只,到底是谁⼲的?快介绍给我认识。我要请他喝最烈的酒,玩最好的女人!”
不杀和尚在黑道风云榜上排名第十位,是个随心所,杀人如⿇的破戒和尚。他与山七妖曾经为了一件宝物大打出手,战中各有损伤,以致于双方的关系降到冰点以下,从此互不买账。论单打独斗驼妖等人自然不如不杀和尚,但山七妖以七打一的话,不杀和尚就要暂避锋头了。眼下七妖中死掉了三个,实力大打折扣,不杀和尚再不用顾虑对方人多势众的优势,于是公然放话挑衅。
驼妖被死对头当众打脸,气得脸⾊青紫,却又发作不得。黑道的规矩是弱⾁強食,谁的拳头够硬谁就是老大,山七妖只剩下了四人,已没资格跟不杀和尚叫板了。
不杀和尚凶名在外,各路黑道豪杰点头哈地打招呼道:“不杀大师,您来了!”“不杀大师,有您牵头,蔵宝图唾手可得。”
不杀和尚走到近处,瞧见驼妖戴着眼罩,面沉如⽔,乐得哈哈大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皆在缘中。驼子啊,你做下的恶事太多,所以才有今天的报应!”
驼妖耳听不杀和尚出言讽刺,纵是泥人也有土,忍不住怒道:“不杀和尚,你強奷民女,洗劫商户,杀屠百姓,毁灭寺庙,所犯下的恶行又哪里比我少了?你先别急着说风凉话,总有轮到你倒霉的时候,你也同样要遭到报应的。”
不杀和尚満不在乎道:“洒家乃佛门弟子,自有佛祖保佑,岂能与你同⽇而语?我可是每⽇虔诚念经一个时辰,你有吗?我既虔心向佛,死后当可赴西天极乐世界,而你十有**要下地狱的!”
驼妖怒极而笑,森然道:“你这双手染⾎的破戒和尚,居然妄想投⾝西天极乐世界?佛祖在上,哪里容得下你这佛门逆徒。我敢打赌,你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落到第十八层地狱,永受轮回之苦!”
不杀和尚眼睛微眯,袈裟陡然鼓起来,冷冷道:“驼子,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诅咒洒家,莫不是活腻味了?”
驼妖凛然戒备,冷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真当驼爷是吓大的吗?”蛇妖等同仇敌忾,齐刷刷地摆开架势,对着不杀和尚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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