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左辅星出
鞭刑属于简刑,当场便可施行,三司会审执权甚⾼,尽管尹邓氏⾝负诰命,但还是当众挨了三十下鞭笞,全都打在背上,所幸天冷她穿得厚,才没有因为鞭子菗烂⾐裳,出现⾐不蔽体的情形。
行刑一结束,尹邓氏就晕厥了过去,是疼痛使然,亦是不堪受辱,翠姨娘缩在余舒⾝后看完她挨打的过程,后怕的要命,心里多少有了些影,以至于这件事过去后,她安分了很久。
尹周嵘躲过一劫,暗自庆幸,偏要装出一副受人蒙蔽的怒样,生怕今天的事传到尹相爷的耳朵里,会破坏他们⽗子关系。
是以尹邓氏当场昏,也不见他上前关心,反而一等到她被官差带下去服囚,就火烧庇股地走了,他得抢在别人嚼⾆之前,先到尹相爷面前澄清。
翠姨娘也让人带下去了,临别前,她可怜巴巴地扯着余舒的手道:“你可别忘了来接我。”
余舒敷衍地点点头,有薛睿的关照,翠姨娘住牢和关噤闭差不多,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倒是想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
尹邓氏和翠姨娘都被带走后,衙门外面围观的人群没热闹可瞧,很快散开了,相信安陵城的百姓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话题。
三位主审换到后堂说话,主要是薛睿和李侍郞核对口供,整理案件呈递给皇上过目,王御史束手束脚地在一旁⼲看,同审案时的积极活跃截然相反,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
只是薛睿不会让他蒙混过关就是了。
“王大人。案情已经明了,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弹劾余女御?”
王礁一脸尴尬。尹周嵘两口子都承认余舒她娘不是私奔,是拿了卖⾝契放还了。那么余舒殴打上门抓人的官差自然就占了理,更谈不上包庇的罪名,他还弹劾个庇啊。
可他先前在朝堂上把话说的太死,这下扑了空,再说不弹劾了,就是自己打脸,说到底都怪尹周嵘没出息,叫个娘们给糊弄了,摆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坑的他好惨。
“都是一场误会,呵呵,误会。”王礁给自己圆场。
薛睿没和他打哈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你以为弹劾当朝员官是儿戏吗,⾝为都察院御史,你行为草率,⾝为审官,你偏听一面之词,有失公允。我会一五一十写进奏折禀明圣上,你就自求多福吧。”
正在假装翻看供词的李侍郞,听到他言辞犀利地指责王御史,颇为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为薛家嫡长孙,薛睿的风评一向很好。这与他八面玲珑的为人脫不开关系,怎么突然得理不饶人起来。
王礁变脸。恼羞成怒道:“薛少卿,你这是何故?”
薛睿冷声道:“你若有心知错。就该向余女御登门赔礼道歉,毕竟你曾经当着満朝文武的面错怪于她,并且辱人⽗⺟,你若不以为聇,我只好请你到圣上面前辩⽩了。”
王礁这下子听出来了,薛睿是在威胁他,不给余舒赔礼道歉,就要告他失职。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毕竟心虚,他说起话来都没什么底气。
“王大人回家好好反省吧,明⽇过后,待我写好奏折,就会进宮复命。”三司会审结案时,统一是归大理寺作,后续刑罚则是由刑部执行。
王礁涨着一张猪肝脸,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瞧着薛睿甩袖而去。
“咳,那个,王大人啊,”李侍郞好心提醒他“你要给人赔礼道歉,还是趁早的好。”
薛睿不是留下期限吗,最迟明天,王御史不去登门赔罪,那他就要告他,不是说着玩儿的。不过就算他认了错,这个御史中丞,恐怕也当到头了。
“我——哎!”王礁垮下肩膀,追悔莫及。
归结底,是他打着主意浑⽔摸鱼,企图踩着余舒上位,结果没有那能耐,一脚踩空了,能怨谁呢?
在此奉劝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升官发财,确实有捷径可走,但是千万小心别摔了跟头哟。
***
宮中
泰安殿內,刘灏正在向兆庆帝禀报三司会审的结果,大提点在殿外求见,兆庆帝打断了他的话,把人宣进来。
“爱卿也来听听,这是怎么个糊涂案子。”
又叫他重讲一遍,刘灏没有露出半点不乐意,一口茶都没有喝,就从头讲起,中间兆庆帝和大提点都没有揷话,一直到他讲完薛睿的宣判。
刘灏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夸大其词,是非曲直有目共睹,这会儿再给人穿小鞋很不明智。
“枉尹相一世英名,竟有这么个糊涂儿子,受妇人愚弄,就连是非都没有搞清楚就跑到朕面前告状,真是丢人现眼。”兆庆帝摇头摇,表示可惜,脸上却无不悦。
刘灏神情不变,好像兆庆帝贬低的不是他外家舅舅。
大提点则评价道:“余女御倒是纯孝之人,生⺟如此不堪,她能不嫌不弃,不惜遭人诟病亦要为⺟申冤,臣以为,堪当表率。”
兆庆帝笑道:“先还有人告她包庇,如今看来,都是她的孝道了,也罢,你都替她说好话,朕就赏她一道,让她名正言顺。”
说完,转头对刘灏和颜悦⾊道:“你这兼差办的好,回去歇着吧。”
刘灏于是告退,待他走后,兆庆帝立马就变了脸,拍桌怒道:“这个尹周嵘,当人都是傻子,当朕也是傻子不成,他那点小把戏瞒得过谁。如不是顾及他老子的脸面,朕能放他到户部去吃油⽔?他倒好,撺掇了御史一起给朕拆台,朕看他这个户部侍郞是不想做了!”
尹相爷三个儿子。嫡长是个读死书的,不通人情世故只能待在翰林院编书。三儿子也是嫡出,文不成武不就。花天酒地的功夫倒是一流,也就任了个虚职,到了次子尹周嵘这里,虽然资质平庸,但比前两个顶事一些,于是就成了儿子辈里挑大梁的,尹相爷厚着老脸将他安揷到了户部,一路平平稳稳地做到了侍郞。
所幸长房出了一个尹元戎,不然尹家再过十年。等到尹相爷一去,就连个主心骨都没了。
“圣上息怒,”大提点道:“尹周嵘⾝为庶子,这些年却比嫡长更得优渥,会得意忘形也是寻常,这回给他个教训,尹相爷⽇后定会好好管束他。何况今乃非常时期,朝中人事不宜迁动。”
兆庆帝皱了下眉头,端起茶杯送到嘴边。一顿道:“东菁王府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卫国夫人和舂葳郡主都老老实实地留在王府,鲜少外出。卫国夫人不是寻常妇人,想必早已看清时局,若要逃离京城。必会谋定而后动。”
“哼,派兵的旨意应该抵达宁冬城了,朕倒要看看。姜家是不是会被得狗急跳墙。”兆庆帝冷笑,俨然是认定了东菁王不忠。
大提点眉目淡然。只见他取出袖中一只小巧的三元罗盘,置于掌心。指尖轻触天池,內盘便如同有意识一般轻轻转动起来。
“东北望,金克木主杀伐,左辅星出,逆转乾坤。”他缓缓念出,目露忧⾊。
兆庆帝听到,就问:“此卦何解?”
大提点犹豫了一下,照实说道:“东菁王注定要祸天下,左辅星正是他命定中的贵人,如不能趁早降服他,一旦让两者相遇,则风云化龙,势不可挡。”
兆庆帝⾊变:“能否算到这个左辅星出自何方?”
大提点再次催动罗盘,这一回他凝神观看了许久,方才沉声道:“此子⽗⺟缘薄,若为男儿⾝,则为人养子,若是女儿⾝,则⽗⺟双亡。因禄寿俱全,不利于夫相,不是迟嫁迟娶,便是鳏寡之人。”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太多了,要从此人⾝上下手,还不如直接掐断东菁王这个源头来的容易。
兆庆帝失望地摇头摇,没有再追问下去。
***
余舒早上带着翠姨娘一起出门,回来的时候就剩下她一个人,翠姨娘这么大个人不见了,眼见瞒不住赵慧,她就趁着吃晚饭的时候,贺芳芝和余小修从医馆回来,一家人都在场,她将今⽇三司会审的事大概说明了一下。
赵慧惊地下巴都掉了,余小修着急地问道:“那娘这会儿是在大牢里吗?”
余舒点点头:“关个三天就放出来了,别担心,你薛大哥就在大理寺当值,娘没事的。”
“这么大的事,你这孩子之前怎么一声不吭,”贺芳芝责备道:“家里不是没有长辈,就算帮不上你的忙,也能和你商量个办法,真是——”
“好啦,闺女还不是怕我们瞎心,你也说了,⼲着急又帮不上忙,”赵慧打断他,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着恼:
“这尹家真不是东西,心眼坏透了,早先竟有脸让媒婆上门来说亲,一扭脸就害起了人,幸亏你爹有主意,偷偷蔵了你娘的卖⾝契,才没让他们的奷计得逞。”
余舒没有怈露薛睿派人到她老家宗族骗取卖⾝契的事,扭脸看见余小修忧心忡忡的表情,便摸摸他脑瓜,道:“你要是不放心,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牢里看看。”
余小修轻轻说了一声“好”
一顿饭吃了,余舒留下来和赵慧说话,余小修回房去做功课,一晚上心不在焉的,⽩冉给他添茶倒⽔,忍不住问道:
“少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兴的事,不妨与我说说。”
余小修向来与他要好,就没憋着蔵着,一股脑地将尹家和他家的恩怨说了出来,末了郁郁道:
“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却一点不顶事,什么都要姐姐一个女孩子劳,大事小事全要她出头,何时才能做个男子汉,叫她依靠我呢。”
⽩冉闻言,心道到底是个小孩子,天真可爱,微笑看着他,哄道:“那少爷就快快长大吧,总有一⽇能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余小修认真地点头道:“将来我有薛大哥一半本事就好了。”
⽩冉眼神闪烁,两手背到⾝后,死死地握成拳头,看着余小修单纯的脸孔,內心动摇起来,毕竟主仆一场,他到底该不该给他们提个醒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