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拜望
第二⽇一大早,按照丰朝约定俗成的规矩,顾安然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拎着妹子给准备的‘薄礼’一份,乘坐王大赶的车,直奔集贤馆而去。临去之前,还笑眯眯地冲亲自送到门外的宝贝妹妹扬扬手:“今⽇群贤毕至,大哥我一定睁大眼睛,好给婉娘相一个有才之士…”
看来这家伙是真因为⽩浩的提醒,开始考虑起顾婉的终⾝大事来。
顾婉闻言也不恼怒,莞尔一笑,挑眉道:“大哥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到觉得您可能会很失望…”
一句话说的一波三折,颇为意味深(书书屋最快更新)长。
果然,顾安然一到集贤馆东侧门,顾一清顾师的宅院前,看着乌庒庒一片静默等候的未来同窗们,就真如他妹子预言的那般,心里顿时一凉,苦叹——可惜,本还想相几个妹婿候选人的!
集贤馆既然有一个贤字,那就说明,大部分肯定是老学士,而不是清俊少年,这个世上真有资本,有天分年少便学有所成的,毕竟寥寥无几,能在集贤馆这么大规模,还很新颖的考核中脫颖而出的,肯定是见多识广之辈,这就要求有一定的知识面和人生阅历了。
当然,顾一清有意给沐家储备人才,挑选的自然多数年纪都不算大,至少,七八十的老翁,纵使学问再好,他也是不收的,毕竟,老人就是能从集贤馆出师,也为沐家做了不了多久了,姜尚只有一个,想必沐家再不可能碰上第二个!
所以,他选中的生学,多以青壮年为多,可这个青壮年。也得是三十几许了,有那成亲早的,连孙子都会跑会跳,可以启蒙读书,像顾安然这样才十九岁的,那就是相当相当的年轻。整个集贤馆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东侧门外顾一清顾师的宅院,修建的并不算‘金碧辉煌’。相反,这宅子很简约,看起来丝毫没有海內名士该有的气派。一扇黑乎乎,虽然不至于破旧,却平平无奇的大门前,立着两个短⾐打扮的家丁,都举止斯文,多少带了几分书卷气。
顾安然一下车,王大就咋⾆:“人真多…”
顾安然笑了笑:“今天来的。应该是前二十名的考生。”按照排名前后拜望先生,这一向是丰朝各大书院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虽然只是前二十名,可再加上家丁下人。集贤馆东侧门外又不算宽敞,还是出现了这般人山人海的现象。
“大郞,他们怎么都不进去?”王大挠了挠头“明明有这么多生学到了,怎么这顾先生家还是大门紧闭的?”
顾安然四周扫视了一眼,见这些生学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般⾐着打扮豪奢的,聚集成堆,而穿着稍显寒酸的,则聚拢一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还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询问的时候。门內有一个管家出面,和两个家丁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家丁就忽然走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各位公子,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只是先生正在会一位贵客,只好请给位公子先到客厅小坐片时,等先生有空,再和诸位叙谈。”
这家丁说话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傲慢,也不低声下气,他扫视了众位学子一眼,忽然把目光落在顾安然⾝上,一挑眉,⾼声道:“这位可是顾安然顾公子?”
一群人的视线瞬时间调转。
王大瞬时被众人辣火辣的目光吓得差点儿一趔趄,到是顾安然还算镇定自若,至少表面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之处:“正是顾某。”
家丁闻言笑道:“顾公子,我家先生说,他等您很久了,您要是再不来,他老人家怕是会登门拜访!”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却在下一刻,又爆发出一阵更喧闹——“这人是谁?好年轻,有二十岁吗?”“姓顾?莫非是排在第二名的顾安然?”“他也姓顾,不会是顾师的亲戚吧?”“排在第一的那位韩公子是哪个?来了没有?”
说完,那家丁又冲顾安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安然苦笑——看来别说给众位同窗留下好印象,不招仇恨就是万幸!可他能如何,顾一清是师傅,他老人家说什么,当弟子的只能乖乖地听——“顾师玩笑,晚辈愧不敢当。”
无论如何,一群人总算是进了顾师家的大门。
跟着家丁走到前院的客厅,客厅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般狭窄,相反,它十分阔朗,容十几个人围坐,毫无问题。
有两个打扮朴实的丫头过来奉上热茶糕点,然后就都退了出去,整个客厅只留下这群‘贤才”面面相觑。
书房,顾一清细细地整理好他那浓密的长须,桌案上鼎中燃的香带了一丝丝浅薄的桂花香气。
沐延昭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眼底隐约有青影,眼角眉梢间,也透露出几分疲惫,好半晌,他才睁开眼,坐起⾝:“顾先生,你莫要招呼我,让人家久等可不好…”
他的嗓音有些⼲涩,说了一句便住口,从桌上拿起温好的酒⽔,饮了一杯,才吐出口气,把⾝上披着的蔵青⾊的披风取下,就着盆子里冰冷的⽔抹了把脸。
顾一清笑了笑:“让他们等等又何妨?来,咱们手谈一局!”
沐延昭愕然,哭笑不得,心里为即将到集贤馆读书的众位贤才,哀悼一声,这还没进门,顾先生整治人的手段就用上了,等到他们⼊学,还不知会受何等磨难!
“不用管他们,说说你。”顾一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石的棋子“楚州的罗鹤鸣败了,他乃穷奢极之辈,叛不为公义,只为私利,他败了也罢,只他能金钱开路,受朝廷招安,摇⾝一变,变成招讨将军,反过来镇庒各地义军,可楚州剩下的那三千义军,缺⾐少粮,誓死不降,现任的楚将军又是磊落之人,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做出劫掠普通百姓之事…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现在虽说群雄并起,很多人挑明的义军的旗号,但真正为了给小民一个安⾝立命所在而起事的,恐怕只有不到一半,另外一半,都是趁着天下大,混⽔摸鱼之辈,所以,每一份火种,都值得珍惜!
“…我会想办法筹集一批粮草给他们送去,现在还好,到了冬⽇…”
沐延昭住了口,心底叹息,他一人之力再大,也护不住全天下的‘义胆忠魂’!摇头摇,不再多思多虑,坐起来与顾一清手谈。
棋到中局,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走过来低声道:“先生,有几个生学开始躁动了。”
顾一清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了沐延昭一眼,见他也支棱起耳朵“我那位本家如何?”
“顾公子坦然自若。”
顾一清大笑,故意瞥了沐延昭一眼:“怎么样?放心了?那位顾安然,顾大郞,可是‘城府颇深’呢,将来必成气候。”沐延昭随意地落子,直黑子大龙,脸上平淡无波:“…他越聪明,越有本事,越有能力,我就越头痛!”
顾一清闻言一愣,随即失笑:“是了,你正打人家妹子的主意呢…只是,我听说那位小娘子才十一岁,年纪尚小,你考虑这些,未免太早!”
沐延昭抿了抿嘴,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愿意把那个女孩儿卷进他的⿇烦中来,现今的世道,注定了涯州不能偏安一隅,迟早要卷进这天下的局中去,到时候,还不知他沐延昭会不会化为⻩土,不存于世…
可他年纪毕竟是大了,像他这样的年纪,别的名门世家的公子,早已经订亲,估计就连孩子都有几个,沐家怎么说,也是名门世家,婚姻大事,不会拖延,大哥频频来信,以前对萧七娘颇为不満的大嫂,如今也似乎被萧姑娘的执着感动,有做媒的心思,但他更不愿意娶一个不喜的女子为…
那一⽇,接到手下人的报告,说林家向顾家求亲,虽说顾安然没有允准,他的心里,却是豁然开朗——他听见这样的消息,心中就会五味杂陈,难受的厉害,连最爱的果酒也不想⼊口…无论这样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他都不愿意轻易错过,如此心动,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顾一清见沐延昭不语,也就不再追问,他一向旷达,对小儿女之间的情事,并不过于关心:“好了,晾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了,怎样?要不要与我同去看看?”
沐延昭笑眯眯地起⾝,伸了个懒:“我就不打扰先生考校弟子,您请便!”
顾家的客厅,和寻常人家的客厅并不相同,墙壁上并没有名家字画作品,只在四壁上挂了一幅牛⽪炮制的地图,四角的架子上面,都是宝刀宝剑,这些布置,给这座客厅,带来一种奇妙的庒迫感,让人呆得久了,就不寒而栗。
此时,十几名即将⼊读集贤馆的贤才雅士,脸⾊多不是很好,额头上也是冷汗淋漓,还有几个坐立不安,不停地动。
只有顾安然并不曾在顾一清准备的坐垫上落座,而是闲闲地站在四壁地图前,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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