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后宫众人
“参见凤后。”
大殿內的众人纷纷起⾝,行礼相。
⽔墨笑⼊了主座,端庄淡然地应了礼,视线缓缓地扫视众人。
坐在左右两端客座首位便是⼊宮十多年了豫贤贵君以及翊君。
⽔墨笑的目光掠过了两人扫向了其他的五人。
睦君邓氏,西南州州府之子,南方大旱,州情况为最严重,州州府邓九湘为救济灾民⽇夜奔波,最终因劳累过度而殉职,当地百姓哀伤不已,其出殡当⽇,纷纷主动为其披⿇戴孝,永熙十三年三月邓氏奉召进宮,封侍君,今年一月诞下五皇女司予哲,进封睦君。
舒君温氏,南方大儒温旋之嫡子,永熙十三年秋奉召进宮,封舒君,自进宮之后,便时常卧病,至今并无诞育皇嗣。
侍君孙氏,南方善人孙家齐之嫡子,南方大旱期间,孙家几乎倾尽家财施粥赠药,永熙十三年四月奉召初进宮为贵夫,十四年二月诞育五皇子司以韶,进封侍君。
顺君司徒氏,如今沧州军营主将司徒雨之侄,永熙十四年夏初进宮的。
⽔墨笑的目光落到了右手便最末一个位置上的华⾐年轻男子,缓缓问道:“恪侍君今⽇的⾝子如何了?可又让御医诊过脉?”
恪侍君柳氏,今年舂奉召⼊宮,乃如今顺天府尹柳烨之庶出弟弟。
几⽇之前被诊出有孕一月。
“臣侍很好。”格式君笑靥如花,双手放在了尚且还是平坦的部腹上“御医说臣侍腹中的孩子也很好,再过两个月便可以诊断出是皇女还是皇子了,不过凤后放心,臣侍定然会给陛下添一个皇女的。”
⽔墨笑淡淡笑道“皇女皇子都是陛下的孩子。”
“臣侍的⽗亲第一胎便生了臣侍的姐姐,臣侍听人说,若是⽗亲首先生的是女儿,将来的儿子嫁人之后也是会先生女儿的。”恪侍君继续道。
⽔墨笑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随后缓缓道:“若是本宮没有记错,柳家主夫第一胎是位公子,后来方才生了如今的顺天府尹柳大人。”
恪侍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恪侍君⼊宮时间也有半年了,规矩什么的也该学的差不多了。”⽔墨笑搁下了茶杯淡淡道“你既然⼊了皇家,依着规矩,唯有柳家主夫,亦就是你的嫡⽗方才担的起⽗亲这个称呼,至于你的生⽗,本宮也不是不近人情,私底下你想如何叫都可以,不过其他的场合,本宮希望你能够谨守皇家的规矩,免得丢了皇家的脸面。”
恪侍君的脸⾊更加的难看了,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眼中也似乎冒出了怒火。
恰在此时,伺候在旁的一个中年作宮侍装扮的男子随即下跪“凤后恕罪,主子今⽇因为怀着孩子,所以精神有些不⾜,方才会忘了这些规矩。”
⽔墨笑眸光清冷地看向恪侍君。
“主子…”那宮侍低着头小声提醒道。
恪侍君狠狠地咬了咬牙,随后方才站起⾝来“臣侍失礼,还请凤后恕罪。”
“你怀着孩子精神是会差一些,但是规矩便是规矩,该守的还是要守。”⽔墨笑正⾊道“既然你的精神不⾜,往后两个月,你都无需来本宮这里请安了,便好好呆在宮里面养胎,免得损伤了皇嗣。”
恪侍君猛然抬头,満脸的错愕。
他是要噤他的⾜?!
而且还是两个月?
十一月末是陛下的寿辰,这般下来,他岂不是要错过陛下的寿辰?!
他可是怀着陛下的孩子!
“凤后…”
“谢凤后恩典。”不等恪侍君说完,跪在了他⾝旁的那宮侍便⾼声谢恩道。
恪侍君低下了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宮侍缓缓起⾝,扶着主子“主子,您怀着孩子,还是先坐下来吧。”
恪侍君闻言,虽然眼中満是怒火,但是却还是惹了下来。
⽔墨笑抿了口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宮侍,嘴边发起了一丝冷笑,随后又不咸不淡地嘱咐了恪侍君两句,便绕开了他,视线落到了舒君温氏的⾝上“舒君的脸⾊还是不太好,御医开的药可有按时吃?”
舒君缓缓站起⾝,轻咳了几声“回凤后,臣侍一直在服用着。”
⽔墨笑看了看他消瘦的几乎风一吹便倒的⾝形以及一如既往苍⽩的面容,蹙了蹙眉“本宮说过,你若是⾝子不适便无需一大早起来给本宮请安。”
“来给凤后请安乃臣侍之责。”舒君垂着头,话语有气无力的“臣侍不敢逾越。”
⽔墨笑沉昑会儿,客套了两句,便也就过了他,转到了睦君⾝上“⼊秋了,天也转凉,五皇女要仔细照顾。”
睦君起⾝道:“臣侍知道,谢凤后。”
“嗯。”⽔墨笑应了一声,随后又看向孙侍君,却见他脸⾊有些不好,神情也有些恍惚,眉宇之间更是弥漫着一股落寞之意,微微沉了沉眸。
新进来的五个当中,也就是柳氏不安分,不过却也愚笨,这便是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孙氏分位如今最低,而且出⾝也不⾼,不过他却在进宮后不久便诞下了五皇子,虽然是个皇子,但是也可以说是在这后宮当中站稳脚跟了,因而也甚少露出这般不如意的神情。
不过⽔墨笑心里疑虑归疑虑,面上却还是淡淡,依着习惯问了两句五皇子的情况。
孙侍君一一答了,态度倒也是恭敬。
⽔墨笑点了点头,便也过了,最后将目光投向去年进宮的顺君司徒氏,后宮新进的这几个人,都有各自的作用,永熙十三年进宮的三个,都是来自南方,为的便是安抚南方,十四年进宮的司徒氏自然也是有他的作用。
沧州的海军军营,其实也就是在永熙帝十三年东海那场战役的战利品,只是这个战利品却不太好掌控。
沧州海军实际上便是那些投降归顺大周的海盗集中营。
司徒氏的作用便也显而易见了。
⽔墨笑在司徒氏进宮之时便已经已经知道原因,只是却也担心,沧州的那支海军原本便不好控制,如今还将主将的侄子给招进宮来封了君侍,没错,这般短时间內是可以起到安抚的作用,但是却也后患无穷,万一顺君有孕,那将来岂不是…⽔墨笑一直担心着,直到年前,这担心方才放下,因为司慕涵的一句话。
她说,顺君不会有孕。
他想起了当时情形,除了震惊之外,心里还生出了一股惧意。
她已经铲除了这个后患。
而且,还是用这种狠绝的方式。
顺君不会有孕,那他所担心的那个后患并不存在了,可是,万一顺君将来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岂能善罢甘休?
虽然他一个男子只⾝在后宮未必能够掀起什么大风波。
但是,这无疑在后宮埋下了一个大隐患。
而且,顺君自进宮之后虽然安分守己,但是他却可以看出来,司徒氏是个烈子。
⽔墨笑敛了敛思绪,随后便也开口问了顺君几句寻常的话。
顺君回了,态度不亢不卑。
⽔墨笑又道了两句,随后便将视线拉了回来,看向了旁边的蒙斯醉“下个月陛下的寿辰也该到了,过去三年都未曾大办,即便是去年陛下三十整寿也未曾大办,本宮打算今年大办一场,让京中六品以上得员官偕同起正夫嫡出子女进宮。”
蒙斯醉点了点头,也领会到了⽔墨笑最后的那句话方才是关键“既然凤后决定大办,那臣侍便回去好好看看,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嗯。”⽔墨笑点头“后宮这两年添了两个孩子,如今恪侍君又有了皇嗣,是该给陛下好好过的生辰了。”随后话锋一转,看向蒙斯醉继续道:“如今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也该要开始着手准备,若是有什么需要便直接吩咐內务府,若是有什么人给你添堵了,你是四贵君之首,后宮分位最⾼的君侍,又协助本宮管理后宮,便自己处置了就是,有什么问题,本宮担着。”
蒙斯醉笑了笑“凤后放心,臣侍会好好办陛下的寿辰的。”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边,恪侍君听了,脸⾊一变,目光带着恼恨向了蒙斯醉。
蒙斯醉端起茶杯优雅地喝着茶,视若无睹。
恪侍君心里恨得牙庠庠的。
而他⾝边的那宮侍垂着的脸庞上也闪过了讶然以及一丝的恼怒。
⽔墨笑随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众人散了,只留下了蜀羽之。
随后两人移到了暖阁当中。
⽔墨笑留下蜀羽之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四皇子的事情。
去年冬天,四皇子发了一场⾼烧,退烧之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御医说可能是⾼烧烧坏了嗓子。
⽔墨笑对此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他只是听说过⾼烧会烧坏脑子,却未曾听闻过会烧坏嗓子的,不过四皇子这般多年嗓子一直不是很好,一直在吃药,若是真的烧坏了也不是不可能。
“四皇子的病,今年也治了大半年了,一直没有起⾊,而且,这件事也已经传出去了,四皇子已经…”
“凤后。”蜀羽之神⾊焦急“便不能再等等吗?”
⽔墨笑看着他“陛下去围场之前让本宮处理这件事。”
蜀羽之神⾊一震,随后软⾝一软“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想如何?”
“从⽟牒上除名。”⽔墨笑沉声道“其他的都不变。”
蜀羽之沉默了下来。
“虽然出了⽟牒,但是,他还是皇家的孩子,将来出嫁,陛下若是不管,本宮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做出这个承诺。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蜀羽之悲伤地说着。
四皇子发⾼烧不是因为⾝子的缘故而是被吓坏了。
去年冬⽇,他无意中听见了一些宮侍在私底下讨论冷宮中的官氏,也得知了官氏方才是他的生⽗,更得知了他的⺟皇极为厌弃他。
震惊恐惧之下便病倒了。
“也不能怪你,所幸只是嗓子坏了,还能听到声音。”⽔墨笑劝了几句“那些宮侍也处置了,说到底也是他生⽗造的孽。”
蜀羽之苦笑会儿,随后却正⾊道:“臣侍想请凤后帮一个忙。”
“你说。”⽔墨笑道。
蜀羽之道:“给善儿换个名字吧。”
⽔墨笑一愣“你是说章总管犯了四皇子的名讳?这事本宮一直想提,但是章善乃陛下⾝边的得力之人,若是本宮提了这件事,必定要经过陛下的准许,你知道,陛下心里对四皇子…”
“不。”蜀羽之头摇“善这个字是皇贵君给起,当然,皇贵君当时也没有考虑这般多,不过这并不是臣侍想给善儿换个名字的原因,凤后,如今善儿出了⽟牒,陛下又对他一向不闻不问,而他唯一的同胞姐姐却也被逐出宮多年,善这个字,只会给他带来⿇烦,陛下每一次听到这个字,便会想起是皇贵君起的,也会想起皇贵君,随后便会想起冷宮的官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皇贵君所起得这个名字可以给四皇子庇护?”⽔墨笑正⾊道。
蜀羽之头摇“这些庇护是福也是祸,善儿可以不要这些福,但是却不能再承担这些祸了,如今,不引起陛下的关注,不让陛下想起,或许对善儿来说方才是最好的,等他长大了,我便给他择一个好人家,凤后方才也说不会置之不理。”
⽔墨笑沉思会儿“你如今是他的⽗君,你既然这般决定,那便这般办吧,你想给四皇子起什么名字?”
“徽吧。”蜀羽之缓缓道“徽字也是良善之意。”
⽔墨笑点了点头,沉默半晌,便又开口道:“陛下前两⽇心情很不好,你可知道为何?”
蜀羽之一愣“凤后为何这般问?”
“如今朝中并无烦心之事,后宮也无大事,潜咭裁挥写匦偶!彼醋攀裼鹬澳阋膊挥酶竟蚵砘⒀哿耍竟滥隳芄徊榈健!?
蜀羽之脸⾊微变。
“本宮也让人打听过了,只是这些年,陛下⾝边的人口风越来越紧了,便是本宮也打听不到什么。”⽔墨笑见他脸⾊起了变化,却也不意外“你不必紧张,陛下知道本宮知道这件事。”
蜀羽之面容一凝“凤后你…”
他知道暗卫的事情?
陛下也知道凤后知道?
可是…
陛下为何一直没有提起?
“本宮会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墨笑正⾊道“再说了,本宮也没想过要利用这件事做什么,本宮只是想知道陛下为何忽然间这般的情绪低落,这些年,陛下已经甚少这般了。”
她一直将情绪庒在了心中,如今却表露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蜀羽之凝视着他会儿,又暗暗地昅了口气,方才庒下了心里的震惊,随后便道:“陛下出宮前往围场前两⽇晚膳过后便去了御花园散步。”
⽔墨笑没有说话继续等着下文。
“陛下在御花园內恰好遇见了睦君带着五皇子出来。”蜀羽之继续道。
⽔墨了蹙眉“孙氏冲撞了陛下?”
若是这般她该是生气放才对。
不该这样的反应。
而且,这些年她对后宮的人,别说是新进的,便是他们这些陪了她多年的也是淡淡的。
孙氏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这般?
蜀羽之头摇。
“大晚上的,又⼊了秋,陛下责怪睦君夜里带着孩子出来闲逛?”⽔墨笑猜测道。
蜀羽之还是头摇“当天晚上,五皇子晚膳吃多了一直闹着,睦君方才领着孩子出来,而…陛下也不是责怪睦君。”
⽔墨眉“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蜀羽之神情有些怪异,沉昑会儿方才道:“睦君当时向陛下行礼,只是道了陛下万安,却没有自称臣侍。”
⽔墨笑一愣“邓氏没有自称臣侍也不算是失礼,怎么便惹了她了?”
这段时间不是雪暖汐的生辰也不是他们之间什么值得纪念的⽇子,最近朝堂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她怎么便这般大火气?
蜀羽之继续道,神情染上了一丝隐隐的悲凉之意“之后,陛下问了睦君…你是何人,为何这般晚了带着孩子在这里。”
⽔墨笑満目震惊。
“陛下没有认识睦君以及五皇子。”蜀羽之苦笑道,眉目之间的悲凉之意更浓。
⽔墨笑呆愣了半晌,随后却还是道:“许是当时天⾊暗,所以陛下方才没有看清楚罢了。”
他想起了睦君方才脸上的隐隐的悲戚,心里叹息一声。
自新人⼊宮之后,⾝边的人都暗暗地替他着急。
可是这般情况,他有什么好担心着急的?
那些新人,便是为她诞育了孩子,她还是连对方模样都没有记清楚,如何会对他有威胁?
可是,面对这些,他却无法⾼兴,反而更是难受。
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得这般的…
⽔墨笑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蜀羽之看了看他“应该是。”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可能。
陛下或许没有带多少人,但是,睦君带着孩子出来,如何可能不多带些宮侍掌灯?
⽔墨笑打探不到这件事,想来也是被封了口。
睦君不可能自爆其短。
而永熙帝⾝边的人也不可能多嘴。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会儿,蜀羽之便起⾝告辞了。
⽔墨笑没有拦着,自己又坐了会儿,便起⾝往蒙斯醉宮中而去。
这边,恪侍君自朝和殿回宮之后,便大发了一顿脾气,便是宮里面的摆设也被砸了许多,最后若不是那宮侍开口提醒他小心腹中的孩子,他估计还得继续发怒。
恪侍君即便消停了下来,心里面的窝囊气却还是没有消去“柳江,你给本宮想个法子,本宮定要好好出出这口气!”
那唤柳江的宮侍是恪侍君进宮之前柳家主夫派来伺候他的,曾经是柳家主夫⾝边得力之人。
“回主子,奴侍没有法子。”柳江垂首道。
恪侍君怒目而视“当⽇⽗亲将你送给本宮,便是让你给本宮出谋划策的!如今本宮被欺辱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都没有法子?那本宮还要你做什么!”
他一直对他这般的看重和信任,甚至在关键的时候都听了他的话,可是最后他在他受了这般折辱的时候说没有法子帮他讨回公道!
“奴侍请问主子。”柳江垂着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您究竟是如何冲撞了豫贤贵君的?”
若不是主夫嘱咐,他还真的不想帮他。
柳江心里打心里瞧不起恪侍君以为进了宮便可以⾼人一等的模样。
庶子终究是庶子,上不了台面!
不过豫贤贵君却也是庶子,可是气韵风范却丝毫不输嫡子。
这便是这般多年来,柳家一直斗不过蒙家的原因吗?
“本宮哪里冲撞了他了?”恪侍君大怒“不过是昨⽇送陛下出宮之时,本宮恰好和他在回宮的路上碰见,那里宮道有些窄,只容得一坐轿辇过去,本宮怀着孩子,自然不能在外面久待,便让他给本宮让让路罢了,本宮哪里冲撞他了?!本宮怀着皇嗣!”
柳江心里嘲讽面上却平静无波“豫贤贵君是四贵君之首,而主子只是一个侍君,若非主子怀着皇嗣,今⽇凤后不会这般轻易罢休的,还有豫贤贵君,奴侍随主子进宮半年,虽然未曾见豫贤贵君有凤后那般杀伐果断之气,但是,他能够稳坐贵君之位十多年,膝下又有三皇女这个依仗,即得陛下厚待又得凤后信任,岂会是寻常之人?主子是怀着皇嗣没错,可是,皇嗣不能成为主子任意妄为的资本!恕奴侍说句不该说的话,即便主子诞下了是个皇女,也不过是个婴儿罢了,如今主子即让凤后不満,又惹恼了豫贤贵君,往后如何还能抚育小主子安然长大?主子莫忘了,先帝一朝,夭折了多少皇女皇子?”
恪侍君原本是极为不満柳江的这番言语,可是听到了最后,却也大惊失⾊“他敢!”
“奴侍随主子进宮之前,主夫和家主都曾经代过奴侍,让奴侍仔细照看主子,莫要得罪了陛下后宮的旧人。”柳江继续道“陛下后宮的旧人,凤后、豫贤贵君,便是翊君,都不是轻易可以惹的!”
“凭什么!”恪侍君却不忿“他们再尊贵也不过是三个老男人罢了!”
他年轻又怀着皇嗣,就不信斗不过他们!
即便是凤后,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子罢了!而且还没有亲生女儿,即使养着两个皇女又如何?又不是他亲生的!
其他的两个,蒙氏不也和他一样是个庶出罢了,有什么好嚣张的?!
还有那个翊君,更是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他怎么便不能惹他们了?!
即使是熬⽇子,他也能熬死他们!
柳江闻言,脸⾊沉了下来“主子若是不听奴侍的劝告,那便等着⽗女皆亡吧!”
“你——”恪侍君气的脸⾊发青“你给本宮滚出去!滚出去!”
若不是主夫的嘱咐,柳江还真的不想管下去“奴侍告退。”
他虽然没打算撒手,但是却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便说了,他也听不进去。
反正凤后已经下了命令噤⾜两月了,有的是时间!
好在他也不至于愚笨至极,至少在关键的时候还会听他的劝告。
而且,如今他怀着皇嗣,依着规矩,主夫是可以进宮探望的。
届时再让主夫告诫他一番就是了。
柳家能够出一个君侍是柳家百年来的大荣耀,可是偏偏陛下选中的是这般一个上不了台面也成不了大器的庸人,如今别说是振兴柳家,只要他不给柳家带来灾祸也已经是万幸了!
流云殿
蒙斯醉像是早便猜到了⽔墨笑会来似的,早便让人备好了茶等候着。
⽔墨笑见了他这般,淡淡笑道:“好在如今你我之间不在势成⽔火,否则本宮怕是要⽇夜难眠了。”
“凤后说笑了。”蒙斯醉端着茶,微笑道。
⽔墨笑抿了口茶,然后便道:“柳氏愚笨,你需要和他计较这般多,怎么说,他如今也怀着皇嗣。”
“凤后来臣侍这里便是为了这事?”蒙斯醉缓缓说着,脸上依旧淡笑,却让人看不清思绪。
⽔墨笑沉昑会儿“柳氏进宮之后本宮便想找个机会跟你谈谈这事。”
“凤后。”蒙斯醉搁下了茶杯“臣侍清楚陛下让柳氏进宮的目的。”
“从永熙十三年开始,后宮每年都会进一个新人,说到底陛下这般做其实也是为了堵住朝中御史的口罢了。”⽔墨笑即便知道没有效果,但还是做了解释“朝中安宁了,陛下施政也可以更加的顺利,而且,这些新人即便进了宮生了孩子,也威胁不到我们。”
蒙斯醉缓缓抬起视线“凤后以前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虽然有时候很难听,但是,却没有如同现在这般绕弯子。”
“蒙斯醉。”⽔墨笑第一次叫出了蒙斯醉的名字“她心里其实也很苦。”
蒙斯醉垂下了视线,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那盏青花瓷杯“我知道。”
“柳氏本无⾜轻重,即便他真的生了皇女,有这般一个生⽗也成不了大器。”⽔墨笑继续道。
昨⽇的事情当场蒙氏便可以发作于柳氏,可是他却没有,反而忍了这个委屈。
⽔墨笑多多少少猜到了蒙斯醉的用意。
“所以,不要再做如同这次这般的事情了,若是传了出去,即便是对三皇女也是不好。”
蒙斯醉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想让我退让到什么样的地步。”
柳氏为何进宮,为何怀上孩子。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墨笑一愣,心里忽然间涌出了一股悲凉之意“你…”
“凤后放心,臣侍知道分寸。”蒙斯醉似乎不继续这个话题,打断了⽔墨笑的话,转了另一个话题“寿宴的事情…京中六品以上的员官为数不少,其中适龄的女子也多,只是不知道凤后打算给大皇子选一个什么样的?文官或者是武官。”
⽔墨笑看了看他,随后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不过眼前的这个话题却也是让他头疼不已“本宮那种官都不想!可是如今却也没法子了,晏儿过了年便十六了。”
“婚姻大事应该从长计议的。”蒙斯醉微笑道。
⽔墨笑扫了他一眼“本宮便不相信你心里不着急,二皇子可只是比晏儿小了一个月罢了。”
“佑儿子静,也不喜争,臣侍想着给他找一户简单一些的人家。”蒙斯醉笑着道“男子找主,最重要的是人品,其次是家中环境,其他的,倒也是其次。”
简单的人家往往没有那般多的心思,家中的人际关系也是简单,虽然⽇子过起来不是很风光,但是,⾝为皇子,该有的风光已经有了,无需再锦上添花了。
“本宮倒是觉得家中环境更为重要。”⽔墨笑却正⾊道“二皇子虽然子静,但是至少也懂人情世故,晏儿这孩子…本宮如今也不知道这般多年的溺爱究竟是不是害了他。”
“大皇子天真良善,必定能够觅得良缘的。”蒙斯醉缓缓道“再者这两年大皇子不也时常跟着大皇女在休沐⽇出宮吗?想来也没有凤后所想的这般不谙世事。”
“你不提倒好,一提本宮便头疼。”⽔墨笑拧紧了眉头“本宮当⽇准许他跟着赫儿在休沐⽇出宮,也是希望他能够增长见闻,也好改改那不谙世事的子,可是却不想,反而让养野了他的子,自从陛下年前定下了皇女在成年之前的一年可出京游历,他便一直吵着说要年后跟着赫儿一同出京游历,本宮不同意,他便说要自己去找⺟皇说,本宮阻止他,说他⾝子不适合,还便跟本宮嚷他三皇弟能够出京这般多年,他也可以,还说要跟雪家那二姐小学武。”
蒙斯醉失笑一声“大皇子是真情。”
“都要嫁人了,还真情。”⽔墨笑言语又转为了忧虑“还有三皇子,过了年也十四了,总是在外面跑…这般多年了,还是不肯放弃…这子…还真是像他的生⽗!”
蒙斯醉神⾊黯淡了一些“这般多年…凤后觉得他还有可能回来吗?”
⽔墨笑也淡下了神⾊“本宮不知道。”
“凤后希望他回来吗?”蒙斯醉又问。
⽔墨笑愣了会儿,却没有回答。
蒙斯醉笑了笑“臣侍倒是希望他回来,至少他回来了,她也能回来…”
⽔墨笑看了他一眼“不管如何,她始终是我们的主。”
“凤后。”蒙斯醉缓缓地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累…”
⽔墨笑心头微微一颤,动了动嘴,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沉默了半晌过后,便站起⾝来“本宮去看看晏儿。”
“大皇子和佑儿去御花园了。”蒙斯醉站起⾝来说道。
⽔墨笑微微讶然“这时候去御花园做什么?”
这个时节御花园只有花菊和落叶。
萧条萧条的。
他的儿子自幼便不喜寒风肆的冬⽇,连带着也不喜冬⽇方才绽放的梅花,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说不喜秋天,还说讨厌极了秋天的花,尤其是花菊。
⽔墨笑越发的疑惑,他的儿子究竟想谁?
自己嘛?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从未有过这样的子。
像他⺟皇?
⽔墨笑说不准。
“佑儿想画一幅秋⽇图下月送给陛下做寿辰之礼。”蒙斯醉回道。
⽔墨笑了然“本宮去看看。”
“臣侍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不陪凤后了。”蒙斯醉行礼道。
⽔墨笑点了点头,便出了流云殿。
半晌后,忆古从外面进来。
蒙斯醉端起了已经冷了的茶喝了一口“柳氏那边有消息?”
忆古点头,然后上前两步,将银澜殿內眼线传来的消息一一给主子汇报了。
蒙斯醉听了之后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道:“本宮知道了。”
忆古见状,犹豫会儿“主子,恪侍君不⾜为患,只是…我们这般安揷眼线在银澜殿,若是凤后知道了…”
“你放心,凤后这点面子还会给本宮的。”蒙斯醉淡淡道,随后又笑了笑,却是极为的自嘲“本宮有十多年未曾做过这些事情了,不想如今做起来,还不算是差…”
“主子…”忆古见状,心头有些酸“其实恪侍君即便是生下了皇女,也不会威胁到主子的。”
蒙斯醉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忆古还想说什么,但是见了主子的神⾊,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蜀羽之回到了宮中,便直接去了四皇子的住处。
一进了屋子,便见四皇子坐在了书案前提笔很认真地在写着什么。
蜀羽之缓步上前“徽儿在写什么?”
司以善闻言抬头,见了蜀羽之,脸上笑了起来,随后长了嘴,但是很快便合了起来,下了椅子抬头看着他,随后脸上却有生出了疑惑。
蜀羽之伸手将他抱回了椅子上“可是在想问⽗君为何唤你徽儿?”
司以善点头。
“⽗君和你凤后商议过了,打算给你换个名字。”蜀羽之转过⾝,想提笔写出来,却见桌案上面的⽩纸中写満了寿字“这是…”
司以善见状,脸上有些慌张。
蜀羽之凝视着他会儿,随后笑道:“徽儿可是想写给⺟皇的?”
司以善点了一下头,但是随后又头摇。
“⽗君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等你写好了,⽗君帮你送给⺟皇。”蜀羽之心疼道。
司以善重新展开了笑颜,然后又拉了拉他的手,重新取了一张⽩纸扑上。
蜀羽之明⽩他的意思,提了笔便在⽩纸上写了一个徽字,然后道:“前两⽇⽗君去佛堂帮你做了一个福,大师说给你换个名字,这样便可以给你带来福气。”
程氏如今住在宮中,宮里面的人都尊称一声大师。
司以善睁大了眼睛。
“你放心,不管如何,⽗君都会好好照顾徽儿的。”蜀羽之抚着他的头“往后⽗君便叫你徽儿好不?”
司以善点头,随后又露出了担忧的神⾊。
“担心⺟皇不同意?”蜀羽之清楚地读出了儿子的想法“放心,⽗君已经给你⺟皇说好了,徽儿喜不喜⽗君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司以善笑了,随后拿起了笔,在蜀羽之所写的徽字前面添了两个。
司以徽。
然后看向蜀羽之,便像是在说。
以后他便叫司以徽。
蜀羽之更是心疼,将他搂⼊了怀中…
为何这般好的一个孩子会是官氏那样罪恶滔天之人所生?
若不是官氏所生,今⽇便无需受这般多的苦。
…
⽔墨笑去了御花园,找到了司以晏以及司以佑。
不过却没有靠近。
而是远远地看着正在两人。
不过是三年的时间,两个孩子便都换了个模样似的。
都长大了。
⽔墨笑心里欣慰地笑了,不过很快,便又蹙起了眉头。
前方,司以佑在认真安静地画着画,而司以晏一开始则是在那盛开的花菊旁边走着,像是在赏花,只是会儿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动手摧残起那些花儿来。
“晏儿。”
⽔墨笑语气拖长地叫了儿子,然后起步上前。
司以晏猛然转⾝,用自己的⾝子挡住⾝后已经被他摧残的不成形的花儿,那神情分明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人方才有的。
这也是让⽔墨笑忧心的,他的这个儿子即便是做坏事也写在了脸上。
司以佑也抬起头来,见⽔墨笑过来,便搁下了画笔,缓步上前,规矩地行礼“儿臣见过⽗后。”
“嗯。”⽔墨笑对他点了点头。
司以晏这方才回过神来“儿臣见过⽗后。”
“⾝后挡着什么?”⽔墨笑佯怒道。
司以晏垂了垂头“⽗后,儿臣不是有心得…”
“⽗后知道你不喜花菊,只是也不该这般动手摧残。”⽔墨笑轻斥道。
司以晏抬头“儿臣以后不会了。”
⽔墨笑见儿子这般“怎么心情不好?”
司以晏有些慌了“儿臣没有,儿臣只是觉得闷罢了。”
“⽗后,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拉着大皇兄来的。”司以佑赶忙道“儿臣忘了大皇兄不喜秋天也不喜花菊。”
“说起这个,⽗后倒是想问问。”⽔墨笑看着儿子“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喜秋天不喜花菊呢?”
司以晏抬起了头“儿臣不喜花菊不可以吗?”
⽔墨笑一愣。
“大皇兄…”司以佑也是讶然。
司以晏随后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后你不要生气,儿臣不是故意要说话气你,只是…只是…儿臣见了这些花菊便生气!”
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喜秋天不喜花菊?
就是前年开始的!
前年⼊秋,⽗后举办了一场赏菊会,而便在这⽇,他看见了一幕让他至今也无法释怀的情形。
那个他放在了心里想喜又不想喜的那个人居然亲手摘了一朵花菊送给一个大臣的儿子!
从那一⽇他,他便下定了决心,以后讨厌花菊讨厌秋天,便如同讨厌他一样!
⽔墨笑看着儿子一如既往地撒娇,心里也恼不起来,原本便也不算是恼,只是觉得儿子最近一两年有了一些奇怪的行为罢了“好了,⽗后也不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