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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汝喜吾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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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予述回到太女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从云州发回消息永熙帝的仪仗开始返回之后,她的精神便一直处在了亢奋状态,再繁重的朝务也没有让她感觉到疲惫。

  仪仗一路返回的消息她都第一时间得到。

  一开始她并不満永熙帝走走停停如此张扬,因为这样很危险,可是很快,她便明⽩过来了。

  她的⺟皇在用这种方式给她的⽗君底气!

  司予述的心是安了,她相信往后不管⺟皇如何对待她这个太女,都不会伤害⽗君的!

  而也因为永熙帝的态度,司予述和雪家在京城內的准备也是很顺利,至今还没有关于全宸皇贵君不好的传闻传出。

  百姓只是惊叹这事的曲折离奇,惊叹于全宸皇贵君的好福气。

  为了更加的坐实蒙家的那个说法,雪砚将这个说法润了润笔,随后散播开来,在永熙帝回来之前,全宸皇贵君和永熙帝的别后重逢的传奇便成了大街小巷茶馆中说书中最受的故事。

  全宸皇贵君如何在船上为救永熙帝失踪,后来如何被人救上岸却失去了记忆,再后来如何为了报恩一直照顾着蒙家的那家远房亲戚,帮助恩人的夫君将唯一的孩子养大,奉养老人,再后来如何去云州,如何跟永熙帝在姻缘庙前相遇…

  永熙帝又是如何用自己的真情感动了全宸皇贵君,让他最终恢复了记忆。

  整个故事曲折离奇,又细致细腻,感情更是真挚,感人,催人泪下。

  因为这个故事,永熙帝和全宸皇贵君不再是那⾼⾼在上遥不可及的尊贵之人,而只是一堆平凡的相爱之人,他们经历患难,但是却从不放弃彼此,最终战胜了一切终于团聚。

  因为这个故事,百姓对全宸皇贵君在歆羡之中又多了一份敬佩,以及一份亲切,对于这个力竭归来的勇敢男子,更是多了一份期待以及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那些龌龊的想法念头,便没有滋生的机会。

  当然,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目前没有人在背后趁机作

  司予述一直防着礼王,虽然认为她不太可能在蒙家牵涉在內的情况之下散发攻击谣言,但还是不得不防,好在礼王也如她所想的一般,没有动静。

  或许是估计蒙家,也或许是不想在这时候触怒⺟皇。

  但不管如何,只要她不动,便好。

  司予述一直也在查当⽇是谁将信给司予执,不过仍旧是一直没有消息,一开始她是怀疑司予执自导自演,可渐渐地却也认同雪砚所说的靖王没有这个能力的说法。

  不是司予执,便只有司予昀。

  可没有证据!

  司予述不得不承认至今为止礼王司予昀仍旧是她最大的对手!

  可如今她不动,为了⽗君,她也不能妄动!

  一切先等⽗君回来,等这件事造成的震撼消失,等⽗君重新回到后宮消失在众人的瞩目之中再说!

  “殿下回来了。”

  太女正君⽩氏一直等在了前厅,一见司予述当即起⾝上前相

  “嗯。”司予述微笑点头,自从荣王去了云州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好,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氏从未见过主这个样子,在惊讶的有些无所适从之余,心里自然也是⾼兴,因为这件喜事,两人之间因为先前侍君一事而产生的隔阂似乎淡忘了。

  “殿下累了吧?”

  司予述‮头摇‬“不累,这般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是专程在这里等殿下回来的。”⽩氏微笑道“下午宮里传来旨意,说明⽇一早各皇女正君都要一同前去接⽗君回宮,我便想问问殿下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司予述握起了他的手“你去了便成,不过虽说是去接⽗君,但是毕竟⺟皇也在,规矩也不能有失,明⽇本殿会率领文武百官在宮门外相,你跟在⽗后⾝边,在众臣之后等待便可。”

  “嗯。”⽩氏认真点头“殿下放心,我不会失了礼仪的。”说罢,又道:“明⽇⽗君回宮之后,我便去给⽗君请安,殿下,⽗君他会喜我吗?”

  司予述看着⽩氏的神⾊,笑了笑“放心,⽗君很和善,他会喜你的。”

  “殿下…”⽩氏又道,心里似乎还是发虚“你跟我说说⽗君习惯爱好可好?”说罢,又忙道:“我本是想早些问你的,可是又见殿下一直很忙,便不好打扰,我也进宮向翊君请教过,翊君虽也跟我说了许多,可殿下毕竟是⽗君的女儿,定然会知道更多的。”

  司予述看着他,神⾊越发的柔和“好,你让人弄几样小菜,再上壶酒,我慢慢跟你说。”

  “酒?”⽩氏一愣“殿下要喝酒?可是明⽇…”

  “放心。”司予述打断了他的话“不喝太多就成,你陪我喝几杯,明⽇,⽗君便要回家了,我便可以见到⽗君了,也不知道⽗君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会的!”⽩氏正⾊道“⽗君一定会认出殿下的!”

  司予述笑容更加的深“也是,⽗君那般疼我们,怎么会认不出呢?我先去更⾐,你去安排,待会儿我们喝两杯!”

  “殿下去我院子吧。”⽩氏忙道“那里也有殿下的⾐物。”

  司予述愣了愣,随即笑道:“好。”

  ⽩氏舒心笑了。

  十月初的月⾊并不算很好,可是却不影响司予述的心情。

  花厅內,司予述一边说着幼时的事情,一边喝着酒,开始⽩氏还劝着她,渐渐地,便随了她了,从他嫁给她开始,从未见到过她这般开心过,即便是和三皇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兴过。

  “…你知道吗?⽗君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中午接到消息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即赶过去…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君他回来了…”

  ⽩氏上前扶住了摇摇坠的司予述“殿下醉了,我扶殿下进去休息吧。”

  “我没醉…”司予述却道。

  “是。”⽩氏温和道“殿下是没醉,不过如今已经夜深了,若是殿下休息不好明⽇⽗君见了会难过的。”

  “难过?”司予述晃着头“不成,不能让⽗君难过…我休息…休息…”

  ⽩氏连忙扶着她起⾝往寝室而去。

  进了寝室之后,他使退了下人,一个人亲自服侍她。

  似乎自从去年之后,他们之间便没有这般亲近过。

  司予述依着头坐着,看着眼前为自己脫着鞋的男子,屋內柔和的烛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更显柔和。

  柔和…

  柔弱?

  司予述合了合眼,在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着眼前悉的面容慢慢地转变成了另一张悉却也陌生的面容。

  公子说很感太女当⽇的相救之恩,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殿下,便一直没有来向殿下致谢,如今听闻全宸皇贵君归来在即,便特意前来恭贺,同时感谢当⽇相救之恩。

  公子还说若是殿下有暇,请往佛堂一去,他好当面致谢。

  原本公子是想亲自来的,只是公子不太方面在宮中四处走动,还请殿下莫怪。

  傍彤时,那佛堂宮侍的一番话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回响起来。

  他想见她?

  “程秦…”

  ⽩氏听见了声音,抬起头看向主“殿下说什么?”

  一句问话,打破了她眼前的环境。

  那张面容消失了,眼前的面容更加的清晰。

  司予述忽然间打了一个灵,随即,醉意也消散了一些。

  她这是怎么了?

  这一个多月都未曾想起这个人,如今怎么的便想起了?便是有下午之事,也不至于在这时候想起!

  司予述的心忽然间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慌意。

  “殿下?”⽩氏见司予述不说话,随后又见她面⾊有异,便忙道:“殿下是不是⾝子不适?我去…”

  话还未说完被打断了。

  司予述猛然将他拉⼊怀中,随即翻⾝,制在了⾝下。

  ⽩氏面容有些发红发烫,低喃道:“殿下…”

  司予述凝视了他半晌,然后,缓缓笑道:“正君,我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嗯…”⽩氏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司予述抬手抚了抚他的耳边的头发“那…”低下头,呼出的气噴在了他的脸上“给我生个孩子吧。”

  ⽩氏双眸一睁,光彩四溢“好…”

  “⽗君会⾼兴的…”司予述又缓缓道。

  眼中的光彩随即消失,⽩氏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沉默会儿,终是鼓起了勇气说出“那殿下呢?殿下会⾼兴吗?”

  司予述笑了笑“那当然了,我的正君。”

  ⽩氏眼眶不噤泛起了润“殿下…”

  “嗯?”

  “对不起。”

  “…没事。”

  “殿下。”

  “嗯?”

  “能够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嗯。”

  屋外,阵阵凉意,而屋內,却是温暖无比。

  …

  而在今晚,同样为明⽇恭一事准备的还有荣王府。

  可荣王府除了正君紧张忙碌之外,西苑內的侧君冯氏的院落內,也是热闹不已。

  说是热闹,不如说是闹腾更确切。

  “凭什么只有他能去而我不能去?!”冯氏扬手又摔了一个自己平⽇最喜把玩的⽟器“我也是殿下的人,他李氏能去为何我不能去?!我还是殿下亲生⽗君的⺟族晚辈!”

  “主子…”⾝边的小侍战战兢兢地回道“宮里面来的旨意说是皇女正君才去的,而且,侧君是不能在外和正君一同出席…”

  “在陛下登基之前,全宸皇贵君不也是陛下的侧君吗?不也是时常和陛下出双⼊对?!”冯氏愤然说道。

  而话落之后,门口便传来了一道带着愠怒的声音“冯侧君这是要和全宸皇贵君比肩吗?!”

  冯氏一惊,猛然循声看去,便见荣王正君李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此时他沉着面容,一脸怒意。

  “正…正君…”屋子里的小侍忙行礼。

  冯氏也是惊的站起了⾝,随后便是呆愣。

  荣王正君缓步走进了屋子,淡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藉狼‬,然后看向冯氏“冯侧君是殿下生⽗荣君⺟族的晚辈,本君原是不想将你当做一个寻常侧君一般对待,可冯侧君似乎将本君的宽容当作了任意放肆的资本了!”

  “我…”

  “别说你只是殿下的侧君,即便今⽇你方才是殿下的正君,可就凭你方才的那句话,陛下便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荣王正君冷声道“你自己不想活,还要拉上殿下给你陪葬吗?!”

  “我…”冯氏面⾊难看,被吓到了,却也恼怒荣王正君“我不过是随便说说…”

  “如今京城內外,宮里宮外哪一个人不是在说全宸皇贵君的好?”荣王正君怒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看不清形势,本君不怪你,但是你若是还想安安稳稳地当你的荣王侧君,便少说多看多听!殿下纳你为侧君,给你体面,不是为了让你给殿下找⿇烦,甚至杀僧祸!”

  冯氏咬紧了牙关,心里的怒火随着荣王正君越来越尖锐厉⾊的训斥而旺盛,可是他也不敢不顾一切地发作,他还没用到那个完全失去狼的地步。

  可是,嫌隙却是越积越深。

  荣王正君是真的恼了,他虽然没有怎么出门,但是外面的风声他岂会没听到?如今京城对全宸皇贵君一片叫好,难道只是巧合?他是上过‮场战‬,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如今这般境况分明是有人可以营造的,而观陛下一路归来所为,也定然是允许的!

  有陛下和太女为全宸皇贵君护航,谁还敢说他一句不是?

  虽然冯氏所说的并不是什么难听的话,可若是传出去了,被有心人利用了,便可能酿出大祸!

  他是不是太过放纵冯氏呢?

  “从今⽇起,冯侧君噤⾜,没有本君的允许,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你——”冯氏没想到荣王正君居然会噤他的⾜“殿下也回来了,她不会…”

  “本君是荣王府的正君,有权利管理后院的每一个男子!”荣王正君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想跟殿下告状,大可去,不过本君也必须告诉你,本君绝对不允许荣王府的后院有人兴风作浪,相信殿下也不会希望见到后院不稳!”

  “我和殿下是表亲,你本…”

  “本君是殿下的正君,而你如今只是荣王府的一个侧君!”荣王正君还是打断了他的话“即使你们曾经是表亲,可如今,也不过是本君之下的一个侧君罢了,本君发落一个侧君,别说本君占了理,便是无理,去了⽗后面前,⽗后也不会说本君一个字!”

  “你——”

  “来人!”荣王正君沉声唤道。

  门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当即回应“奴在。”

  荣王正君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冯侧君“冯侧君出⾝乡野,本君之前一直怜惜他乃殿下表亲,并未让人教导其规矩,如今既然冯侧君需噤⾜,那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学学规矩!你在府中寻两个有经验的,好好教教冯侧君皇家的尊卑!”

  “是。”那男子道。

  “你——”冯氏气的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荣王正君神⾊不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便转⾝离开。

  “李氏,你这般待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冯氏厉吼道。

  荣王正君停住脚步转过⾝,冷冷一笑“好!那就看看殿下会不会为了一个侧君而和本君这个正君置气!”

  “你——”

  荣王正君没有再说什么,转⾝继续离开,⾝后,冯氏瞪着他的目光几乎焚了他一般。

  待荣王正君走了之后,一旁的小侍方才敢上前搀扶“主子…”

  “别碰我!”冯氏厉吼道,怒火发作在了下人⾝上。

  “主子…”

  “李氏——”冯氏盯着门口,面容狰狞“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等殿下回来,我一定会让你好过!”

  他不信他区区⾼了他一头便可以只手遮天!

  …

  冯氏自然是一肚子难受,可荣王正君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自认为对冯氏已经很友善了,而冯氏在荣王府的待遇和比其他府中的侧君好了不止一个等级,他就想不通他还有什么不満?

  这就是贪心不⾜?

  “主子,这样好吗?”回了住处之后,荣王正君方才坐下,⾝边的小侍便担心开口“殿下对冯侧君还是很好的,而且…冯侧君也说的没错,他毕竟是殿下生⽗荣君的⺟族之人…”

  “没事。”荣王正君有些发疼的额头“殿下还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和我生分。”

  “可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歇息吧。”荣王正君起⾝,随即往內室走去。

  “是。”

  “对了,殿下这次接陛下和皇贵君回京应该会待上几⽇的,至少明⽇不会回军营,你明⽇一大早便让人将补品炖了。”荣王正君吩咐道“殿下这一来一回奔波了两个多月,定是累的更呛的。”

  明⽇,她便要回来了。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跟她说会话了?

  “是。”那小侍回道,随后伺候主子更⾐,口却还是不停“若是主子,早些为殿下诞下王女,那冯侧君便不敢这般对主子不敬了!主子,如今你最重要的还是怀上孩子!”

  荣王正君一愣,随即笑了笑“孩子那是上天的恩赐,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可若是被冯侧君…”

  “本宮才是殿下的正君,也只有本宮的孩子才是这荣王府未来的主人,你放心,在这点上,冯氏即便再如何闹腾也不可能改变的。”

  寝室的烛火只熄的剩下最后一盏,柔和的烛火给冷清的室內添了一抹暖意。

  夜深人静。

  可荣王正君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眠。

  冯氏的事情他不是不忧虑,不过他忧虑的并非担心司予赫会责备,只是担心冯氏往后还会惹⿇烦。

  即便他说规矩,可冯氏是荣君⺟族之人这个⾝份始终摆在那里,他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将他噤⾜。

  陛下没有大肆封赏提拔冯氏一族的人,而赐冯氏⼊门,便是恩赏荣君⺟族,若是他过于苛待,便是殿下一直信任他,可这事也会造成其他的不好影响。

  不介意坏了名声,可殿下的名声,陛下的名声,却是容不得任何损伤的。

  如今祖⺟虽说已经卸甲归田,可李家在东南各军之中仍旧是有很大的威望,若是因他的事情而怒了陛下,最终受牵连的,便是他最不希望出事的家人!

  还有殿下…

  现在京城看似平静,可随着全宸皇贵君的归来,他相信,这平静维持不了多久,而且即将掀起的风浪,比之前还要‮大巨‬几倍!

  即便殿下无意皇位,可是她是陛下的长女,如今又握有实权,本不可能置⾝其外。

  他自然知道冯氏不会轻易作罢,这是他不惜撕破脸将他噤⾜的原因。

  可将来呢?

  荣王正君坐起了⾝,下了,披了一件外⾐缓步走到了窗边,缓缓推开窗,外面的秋风随即灌⼊,带着明显的凉意。

  屋外,月⾊黯淡,星辰无光。

  这并不是一个好夜晚。

  他得好好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

  靖王府

  书房內也仍旧是没有熄灯。

  司予执一直坐在了书案前,低着头,沉默着,晃动的烛火将她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书房內,静悄悄的。

  有些沉郁。

  随着四声更声响起,夜进⼊了后半部分。

  而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司予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沉声道:“谁?!”

  门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

  却是薛氏。

  ⾝上裹着一件披风,披风之下是寝⾐。

  司予执见状,旋即蹙起了眉头,起⾝道:“你这是…”

  薛氏不等她说完,便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紧紧地抱着她“殿下…我睡不着…”

  司予执闻言眉头蹙的更紧。

  “殿下…”薛氏的声音染上了哽咽“我害怕…”

  司予执沉昑会儿,紧蹙的眉头随着他微颤的⾝子而渐渐松开“怎么了?怕什么?”

  薛氏松开了一些手,看着她“明⽇…明⽇全宸皇贵君会不会…”

  “不会的。”司予执打断了他的话,也明⽩了他的恐惧来自哪里“雪⽗君是个仁善之人,即便他要报仇,也不会牵连无辜的。”

  “可是我是你的正君啊?”

  “你并未犯错,便是无辜。”

  “可是…”

  “你还是薛家的人,以薛家出了两位后宮君侍,又是⺟皇养⽗的⺟族,⺟皇对薛家也不算是厚待,所以,她不会伤及薛家的人的。”司予执继续道“我听闻过当年雪⽗君和先帝的和安皇贵君关系很好,和后来的文德贵君也是和睦,他不会对你如何的。”

  “那殿下呢?”薛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司予执沉昑会儿“他…也不会对我如何的。”

  “真的?”薛氏不信。

  司予执淡淡一笑“等你见过了雪⽗君,你便会明⽩的。”

  薛氏不明⽩她的话,想了想“其实…这两个多月我也进宮问过了翊君…翊君也是和殿下说的一样…可我一想着明⽇的事情…心里便慌的厉害…殿下…你陪我睡好不好?”

  司予执看了他会儿“好。”

  薛氏的脸终于放晴了。

  言罢,便拉着司予执进后面的寝室“这般晚了殿下还没睡,是不是也怕?没关系的,若是皇贵君到时候真的要秋后算账,我一定会求他的,殿下说他和和安皇贵君的关系很好,定然会念念和薛家的情分的…”

  唧唧咋咋的,原本是害怕的那个人,一转成了安抚人的那一个,直到,睡意袭来。

  “…殿下,不知道为什么,睡在了你⾝边,我便不怕了…”

  司予执看着紧抱着自己不放得男子,轻轻道:“睡吧。”

  …

  这‮夜一‬,对于京城,对于皇家的人,似乎都过得极为的漫长。

  二皇子府內,在就寝之前,一切平静。

  不管是司以佑还是雪凝,都似乎有意回避着明⽇的事情。

  可回避了,并不代表不存在。

  就寝后,即便合上了眼睛,却一直无法⼊睡。

  甚至连辗转反侧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边还躺着另一个人。

  他的枕边人,他的主。

  这一刻,是不是便是那同异梦?

  “睡吧。”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声低喃。

  司以佑倏然睁开了眼睛。

  “明⽇估计还要忙活一整⽇的,若是不休息好,你的⾝子会撑不住的。”雪凝缓缓道,睡在自己⾝边的人,她岂会没感觉到他的异样?

  皇贵君回来了,这对太女对雪家都是极大的好事。

  可对于他们这个家…

  “佑儿,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正夫,而我,是你的主。”

  司以佑明⽩⾝边之人的意思,可是,这句话却也让他听的极为的沉重。

  当⽇,他的那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他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自己的亲人,可是如今…他却造成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君现在恐怕更是难受吧?

  既要担心昀儿,更要担心自己。

  司以佑,当⽇的决定,是错了吧?

  其实,你也是自私。

  因为心里的痛,自私的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报复吗?

  他不仅仅想保护昀儿,更是想报复她吗?

  双眸,再度合上,掩盖了一眼的茫然伤痛…

  …

  皇宮中,如同往⽇的夜一般,除去了值夜的宮侍以及巡逻的侍卫发出的声响之外,便只有秋风拂过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响。

  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深夜,却让人听的心里发颤。

  流云殿的寝室只留了一盏散发着淡淡烛光的宮灯。

  蒙斯醉靠在了头坐着,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本札记。

  札记上记录的便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那个故事。

  他没有翻开札记,可是里面的內容一字一句都已经刻⼊了他的脑海,融⼊了他的骨髓。

  永熙帝和全宸皇贵君的故事!

  云州,姻缘庙。

  终于,他连他仅剩的都失去了。

  那只属于他的过去,原本以为永远不会被夺走的过去,如今,终究还是失去了。

  蒙斯醉啊蒙斯醉,你如今是真的一无所用了。

  他缓缓笑着,却比伤心痛苦都要让人心揪…

  …

  “这件好不好?”

  天已经微微发⽩,而在三皇子府中,司以琝却仍旧是忙活着从昨晚上一直持续下来的事情。

  换⾐裳。

  将柜子里面的所有秋⾐都搬出来,一件一件地试。

  一整个晚上,几乎没有停息。

  而他,也似乎没有困意,直到现在,却仍旧是精神的很,不过,眉宇之间的不安也随着天⾊渐渐亮起来而越来越浓。

  “这件比颜⾊有些淡。”李浮一如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做出了自己的评价,没有说什么都好,而是实事求是。

  她知道,唯有这样方才可以减缓他的不安。

  司以琝仔细看了一下“也是,⽗君回来是喜事,怎么能穿的这般的素净?我再去换!”说罢,便起⾝往屏风后走去。

  李浮微敛了脸上的笑容,她相劝司以琝休息,至少睡小半个时辰也是好,可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庒着心里的不安。

  即便看似很‮奋兴‬,可是,心里的不安却从来没有减少过。

  她只能由着他。

  等过了这一⽇,一切都会好的。

  司以琝进了屏风之后许久都没有出来,这是这一晚唯一的一个例外。

  李浮忧心开口:“三皇子?”

  屏风后,仍是没有声音。

  李浮面⾊微变,随即快步上前,走到了屏风前“三皇子,你怎么了?”

  还是没有回应。

  “我进去了?”

  还是没有回应。

  李浮攥了攥拳头,起步走⼊了屏风后,随即便看见司以琝蜷缩在了一对⾐裳之中,⾝子微微颤抖。

  他在哭泣,却是无声。

  李浮心中一颤,当即上前,蹲下“三皇子…你怎么了?”

  司以琝咬着牙关哽咽着,⾝子因为李浮的问话而颤抖的更加的厉害。

  李浮満目心疼地看了他会儿,然后,慢慢地抬起手,环抱着他,轻声安抚着“没事的,琝儿,没事的,皇贵君他不会怪你的,不会的…”

  司以琝嘴中溢出了哭泣,由低到⾼,再由断续到持续,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哭着。

  他很⾼兴,很‮奋兴‬,可是更怕。

  即便所有人都说⽗君不会怪他,可是,他却还是无法安心,无法真的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君对他的疼爱,而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皇知道了宗哲景遥的事情,若是她告诉了⽗君,⽗君会如何看待他?⽗君或许可以原谅他未婚先孕,可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竟然和宗哲景遥这个西戎皇帝有私的,更不会原谅他居然还生了她的孩子!

  还有⺟皇…

  即便他们都原谅了他,可是,他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他们?

  他背叛了他们,背叛了大周!

  “我…我该怎么…办…”

  话,艰难地从哭泣中溢出。

  李浮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琝儿,还有我!”

  她比谁都清楚他此时心中的苦楚。

  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一丝办法也没有!

  她该死!

  真的该死!

  当⽇她为何要信宗哲景遥?为何要为她做哪些事情?为什么要将他一个人留下?

  但凡一件事她没有做,今⽇的一切都不会存在!

  “对不起…琝儿,对不起…”

  司以琝没有听见她的道歉,或者说,如今一切他都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是想和他的⽗君,他的⺟皇回到过去。

  不,即便回不到过去。

  至少,不要让他们恨他。

  ⽗君…

  琝儿真的错了,真的错了…

  你不要不要琝儿好不好?

  …

  次⽇,光普照。

  褪去了夏⽇的炎热,又驱散了秋⽇的两⽇。

  又是一个秋⾼气慡的好时节。

  早朝,仍旧是继续。

  司予述天方才亮便已经出门了,早朝,是她今⽇要做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即使她比谁都着急即将回京的仪仗,可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责任。

  她会做好每一件事,用这些告诉⽗君,她很好,一直很好!

  而这一早,上朝的早早便去了,而不需要上朝的,因为永熙帝的旨意,也一大早起来准备。

  礼王府

  司予昀穿戴好礼王的朝服之后,便出了礼王府。

  依着时辰,她是无需这般早便出发的,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进宮去看女儿。

  如同这两个多月的每一⽇一般,朝臣在上朝的时候,便是她在流云殿看女儿的时辰。

  不过今⽇,她进宮,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目的。

  司予昀一脸的平静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全宸皇贵君回京一时而有所波动,仿若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到了流云殿,正值是蒙斯醉喂孩子吃羹的时候。

  孩子出生时惊险,后来的一个月也是惊险,可随着⽇子一⽇一⽇地过去,孩子的⾝子却渐渐好转。

  便是连司予昀也没想到孩子能养成这般。

  礼王长女司升正此时穿着一件大红⾊的娃娃⾐裳,面⾊红润,小小的⾝子也长了不少的⾁,甚至已经可以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还能认人了。

  司予昀每⽇都进宮,每次进宮,都抱过孩子,因而,司升正一见到了她到来,便认出来了,伸手要抱。

  “⽗君,儿臣来喂吧。”司予昀上前道。

  蒙斯醉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孩子给她。

  司予昀接过孩子,亲了亲孩子的脸,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喂着她“来正儿,⺟亲喂你,吃了肚子才能长大,所以啊,要好好吃羹…”

  怎么看都是一个慈⺟。

  比寻常人家中的⺟亲更加的慈爱。

  蒙斯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小半个时辰,羹喂完了,司予昀便逗着孩子玩。

  “让宮侍抱正儿下去消消食吧。”蒙斯醉缓缓开口。

  司予昀微笑道:“好。”随后,哄了女儿两句,便给了宮侍“天凉了,小心莫让正儿着凉了。”

  “殿下放心,奴侍会的。”宮侍应道,随即抱着孩子出去了。

  ⽗女二人沉默了会儿。

  司予昀方才开口:“⽗君的脸⾊不太好,可是昨晚上没睡好?”

  蒙斯醉没有回答,而是端起了茶杯抿着茶。

  “⽗君在生儿臣的气?”司予昀神⾊不安地道。

  蒙斯醉低头捋着杯中的茶叶“你做了什么让本宮生气的事情吗?”

  “⽗君。”司予昀起⾝,随后跪下“儿臣知道⽗君看了那故事心里难受,可若是⽗君从别处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恐怕更加的难受,所以儿臣方才将那个故事写成了札记呈给了⽗君,可儿臣这般多不是为了让⽗君难过,而是…”顿了顿,抬头正⾊道“儿臣相信以⽗君的聪慧定然能够看出这个故事本便是雪家杜撰出来的,⽗君本无需为了这事而伤心!”

  “本宮何时说过本宮伤心了?”蒙斯醉缓缓道,凝视着她,沉昑会儿,又到:“昀儿,你的心意,⽗君明⽩!”

  司予昀绷起了神经“⽗君,儿臣目前不能做什么,皇贵君的事情牵涉到了蒙家,若是儿臣这时候做什么,即便可以避开⺟皇的责罚,但是也一定会连累到蒙家的!”

  “你真的这般在乎蒙家?”蒙斯醉又问道,声音语气还是没变。

  司予昀正⾊道:“若是不在意,当⽇儿臣岂会在⺟皇面前选了蒙家?⽗君,蒙家是⽗君的⺟族,也是儿臣的⽗族,儿臣岂会将蒙家置之不顾?”

  蒙斯醉凝住了她半晌,神⾊中没有半丝显露他是否相信这话的痕迹“起来吧。”

  “谢⽗君。”司予昀起⾝道,⼊座了之后,便又说起了女儿的情况“正儿这些⽇子⾝子养的不错,辛苦⽗君了。”

  “正儿是本宮的孙女,本宮何来辛苦?”蒙斯醉缓缓道。

  司予昀道:“虽说如此,可⽗君毕竟是⺟皇的君侍,首先要做的便是服侍⺟皇,如今⺟皇回宮了,儿臣想,不如将正儿带回府…”

  “你让谁来养正儿?”蒙斯醉打断了她的话。

  司予昀沉昑会儿“⽗君,儿臣知道儿臣不该在这时候提这件事,可是正儿始终需要一个⽗亲照料,如今儿臣府上便只剩下一个初侍,正儿是儿臣的嫡长女,自然不能由他照顾,若是纳一个侧君由侧君照料,那将来正君进门,恐怕会埋下纷争…”

  “正君进门?”蒙斯醉眼底快速闪过了一抹悲凉“你是想娶继室?”

  司予昀面⾊肃然“儿臣知道这样对周氏不好,可是,儿臣真的需要有个人帮儿臣看好家,而正儿也需要一个⽗亲照顾!⽗君,若是过几年再娶继室的话,正儿那时候也懂事了,恐会与继⽗生分,将来必定又会有一番风波,若是儿臣在正儿不懂事的时候娶了继室,那正儿便是由继室养大的,将来即便心里惦记着生⽗,也会敬重继⽗的,这样也少了许多纷争。”

  蒙斯醉凝住了女儿许久,然后幽幽问道:“你看上了谁?”

  “谢净纹将军的嫡幼子。”司予昀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

  蒙斯醉面上没有任何的惊诧之⾊“你⺟皇不会同意的。”

  “所以儿臣来求⽗君。”司予昀道“如今全宸皇贵君平安归来,⺟皇心中定然欣喜万分,若是⽗君这时候提此事,⺟皇会同意的。”

  蒙斯醉看着女儿,不语。

  “⽗君。”司予昀缓缓道“这一次和⺟皇一同来京城的还有外祖⺟和外祖⽗。”

  蒙斯醉合了合双眼,然后,垂下了头,手中茶杯中的⽔泛着涟漪。

  因为双手的轻颤。

  司予昀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安静等待着。

  她相信,他会同意。

  不知过了多久,蒙斯醉缓缓溢出了一句话“本宮会找机会跟你⺟皇提。”

  “多谢⽗君。”司予昀道,嘴角微微勾起。

  蒙斯醉抬起头“但正儿,仍旧由本宮养着。”

  司予昀蹙眉。

  “昀儿,周氏已死,他便只剩下这个女儿。”蒙斯妆视着女儿的眼瞳,仿若要直接穿过她表面的伪装,看透她的內心似的“本宮答应过他,会让他的女儿平安康健地长大!”

  司予昀双手悄然攥紧,抿半晌“接下来儿臣可能会很忙,恐难以⽇⽇进宮给⽗君请安,由正儿代儿臣在⽗君面前尽孝也是好事。”说罢,又道“时候不早了,待会儿还得去⺟皇回宮,儿臣先去准备一下,儿臣告退。”

  随即,行礼告退。

  蒙斯醉一直没动,许久许久之后,嘴角方才微微扯动,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避无可避,便只有难而上。

  可这路的前方,有他想要的吗?

  有吗?

  或者说,他还有路可走吗?

  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外灿烂的光。

  你回来了,什么也没做,却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

  雪暖汐,你可知我有多恨你,又有多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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