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小姑娘，你到底是要救他还是不要？”

　　“想救呀，可是…”

　　小姑娘面有难⾊，杏眸瞟着不远处那个口揷着一柄短匕，刺目腥浓的鲜⾎染红大片⾐裳的男人。他右半脸上寸长的刀痕看来吓人，半⼲涸半淋的红⾎盘踞満脸，婉蜒没⼊颈领，他的呼昅微弱，近乎消失，双眸圆瞠，仿佛心有不甘。

　　就算站得离他好几步远，浓重的⾎腥味还是好呛鼻。

　　“救他等于浪费银两，先别提你⾝上只挖得出五文钱，连抵我葯费都不够，光瞧他的伤势，你不过是⾁包子打狗，花了银两也救不活他。”缺心大夫不是真的毫无医德，只是实话实说。瞧那男人的伤势，除非大罗神仙，否则谁能救活他？

　　“但是…”提到小拳抡握着的五文钱，她的神情变得慎重。

　　“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那一具只剩半口气在的活尸体重要？”

　　“呃…银子很重要…”她光说还不够，双拳赶忙护着五文钱蔵在后。

　　“聪明的抉择。你也甭良心不安，朝他双手合十拜一拜，愿他一路好走，下辈子别再像这样教人打伤打废，倒卧路边等断气，好好做人，歹路别走…”

　　“…”小姑娘咕哝几声，含糊得像咬无措。

　　“不是我们不救他，实在是我们无能为力。这位公子，你也别怨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若不瞑目，就去找害你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寻晦，可别找我和小姑娘呀。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快离开吧小姑娘，要是教别人瞧见我们待在这活尸体旁，等会要逮我们回官府问案的。”缺心大夫又扛着葯箱，爬回小坡，胡拍拍⾐襦，也想拍掉⾝上沾染的晦气，代完毕便沿路嘀咕做⽩工的埋怨，回去了。

　　“…也对。而且兰哥还等我拿这五文钱回去买馒头填肚子哩…”小姑娘瞧着重伤的男人，说不內疚是骗人的，可是…拿五文钱去救—个半死人，真的不值得。况且还有两个人…她和她大哥…也在等着五文救命。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婆妈。

　　唔…她好像看到那男人没阖起来的眸子在瞪她…

　　她有些害怕地咽咽津，但还是抖着手，从袖里掏出旧⻩的绢子，轻轻覆盖在他脸上。

　　“你要怪只能怪遇到我，如果你遇到更有钱的人就好了，他一定会掏银两救你的，我没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随着耳边一句又一句的道歉越来越远，鼻前能嗅到的姑娘清香也逐渐飘散在风中，他知道，她溜了，満嘴歉意却跑得比谁都快。

　　而且为了五文钱而放弃救他。

　　如果真的死后能成鬼，他倒想去吓吓这个小姑娘，在她耳边回她几句“还我命来”哪像现在窝囊得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否则他一定会大声吼…我的带里有三张千两银票，毋需用到你那微薄的五文钱！

　　懊死…

　　喉间涌上⾎泉，他连倾⾝呕吐的力量也使不出来。他的骨尽断，痛觉已经扩散成为一种⿇痹，真要说疼，他感觉不到，只觉得累…好累，浑⾝仿佛被千斤重石庒着不能动，強撑起眼⽪，视线却已模糊。

　　透着一方绢子，览望最后一眼湛青穹苍，接着全副心神被袭来的黑幕所取代，最后陪伴他的，只有鼻翼间那抹飘散不去的绢子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