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唯心蹲坐在地毯上,拿起一块抹布拭去橡木盒上的灰尘,拉开扣环,在盒子里发现一束泛⻩的信笺,大部分都是于开齐在外岛当兵时,她寄给他的。
当时他们才新婚不久,感情正好,她几乎两、三天就定一封信,內容不外乎报告一些生活上的琐碎小事,还有几张产检时,泱泱的超音波片。
她从盒內又翻找出几张又旧又绉的电影票、在西门町逛街拍的大头贴照,还有一对已经氧化变旧的银戒,那是两人公证结婚前夕,他花了快半个月薪⽔买来送给她的。
这只暗褐⾊的橡木盒,就像一个时光盒,将她封存在心底的记忆全都勾了起来,往事仿佛一部无声电影,一幕一幕地滑过她的眼前,从两人在宿舍门口相遇、大雨滂沱的夜晚一起缩在便利商店的骑楼下避雨、任地一起到法院公证结婚…
不知不觉中,泪⽔滥満地的眼眶,沿着脸颊悄悄地滑落下来。
她又翻找到一本小牛⽪做的手账,里面的夹页掉出一张又⻩又旧的便条纸,显然是绉过,又被重新折放起来。
她好奇地摊开来,认出上头秀报的字迹——
昨天在M 在遇到大学同学vivi,她说她申请上牛津大学的研究所,正忙着理办⼊学手续。曾经,那是我的梦想…是我的梦想…
如今,我到底在做什么?洗瓶、帮泱泱换尿布、跟阿齐冷战…我飞了半个地球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幸福?
她错愕地捂住嘴,泪⽔不能抑制地流淌过手背,没想到当时抒发情绪的纸条,竟被他发现了。
该不会…这就是他放弃两人爱情的原因?
她翻开手帐,上头密密⿇⿇地写了一堆工作进度,偶尔夹杂了一些素描图,她发现上面居然还有一组伦敦的电话号码,旁边写着⺟亲的名字。
她皱起眉,不明⽩为什么阿齐会有⺟亲的联络方式?照理说,两人应该没有集才对。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看到泛⻩的纸页上有一些凌琐碎的字句——
冷战就像一把刀,一点一点地凌迟着我的心…
我不懂这场无声的战役何时能平息?
是要到我们两败俱伤为止吗?
唯心轻咬着,回想着她和他冷战的原因,来自于他⽪夹克里那盒险保套,她以为他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既没有勇气质问他,只好把沉默当作是对他的惩罚,结果反倒是让猜忌毁了他们的未来。
伤感的泪⽔再度沁⼊她的眼眶,她又往后翻了几页,再度读到一些字句——
这是第几通了?每次接到唯心她妈妈的电话,心情就变得恶劣。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相信,我能给唯心幸福呢?为什么要说我和泱泱拖垮了唯心的人生呢?
现在的我,一事无成,连个像样的戒指和婚礼都给不起,但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证明我的能力吗?
她口又是一紧,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在泛⻩的纸页上,晕染成一圈圈蓝⾊的痛楚。
她竟然忘记⺟亲是多么強势的人,只要不顺从她的意见,什么刻薄伤人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她怎么没想到⺟亲可能找人调查于开齐,进而打电话向他施庒,她回伦敦呢?⺟亲一定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她沮丧地垮下肩。
思及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亲的苛责,心疼的眼泪便汹涌地落下来。
她哽咽着,又往后翻了几页——
什么才是对唯心最好的选择呢?
利用泱泱把她困在⾝边,还是让她回英国继续未完成的学业?
让她走吧,反正她要的梦想,我又给不起…
过去绕要心中的雾犹如洋葱般,一层一层地被剥开来,每剥开一层,都是一种苦涩与心疼。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一直用属于他的方式在爱她,知道她会舍不得泱泱,所以特地开设了一个BLOG让两人互动,定期更新泱泱的动态。
她难受地把脸埋在膝盖上,痛哭着…
于开齐躺睡在上,耳边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将他从梦中吵醒。
吃过退烧药,又小睡了一阵子,他感觉额头不烫了,头也没有那么昏沉,于是掀开子坐起,凝看着蜷坐在地毯上的她。
“唯心…”他走下,轻摸着她菗泣颤抖的肩膀。
她抬起泪眼斑驳的小脸,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哭喊道:“于开齐,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
这男人居然任凭她误会他这么多年,一直错恨着他,也不为自己辩解。
他愣住,目光越过她的⾝后,瞧见那只深褐⾊的橡木盒,以及散落在地毯上的手帐,明⽩她终于知道他的苦衷。
“不要哭了。”他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当我问你为什么要放弃我们的感情时,你为什么不辩解,让我误会你这么多年呢?”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瞅看着他。
“我没有资格为自己说话。”他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
“什么意思?”她困惑地望着他。
“当年你⺟亲说的没有错,我一无所有,连你的梦想都给不起,有什么资格说要给你幸福呢?”
“只有在你和泱泱⾝边,我才会感到幸福!”她情绪动地扬⾼音量,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下来。
“我情愿你错怪我、讨厌我,也不要你的人生有遗憾,不要你为我和泱泱舍弃掉自己的梦想。”于开齐解释道。
“如果没有遇见你,取得硕士学位会是我的梦想,但有了你和泱泱那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但是你还是想回去念书不是吗?”
“我承认自己多少有点羡慕同学申请上研究所,但我并不讨厌照顾泱泱,我会写下那些东西,是因为我们在冷战…我心情不好,胡写的…写完之后我觉得很后悔,所以又把它掉,没想到却被你捡起来,还把那些气话当真…”
她愧疚地垂下脸,感到心里微微的疼痛,觉得对不起他,也有一点讨厌起自己当时的孩子气。
“那当时你为什么一直跟我冷战?”他纳闷地说。
“我在整理你的⾐服时,从你的外套口袋里掉出一盒险保套,我以为你有了别的女人,很想质问你,但又怕失去你,所以就…”她盯着裙褶,声音低低的。
“险保套?”他皱起眉,用力思索着,旋即拍了一下额头。“那是我姐拿给我的,那女人跟我说就算想增产报国,也要量力而为,以我们当时的经济状况和生活条件,实在不适合再让你孕怀。”
明知道姐姐是出于一片好意关心他和唯心的婚姻生活,但大刺刺地送弟弟险保套,也只有于开滢那个泌尿科医生做得出来,她这送的人不会害羞,反倒是收礼的人很尴尬。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
“唯心,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深情的目光定定地凝视她。
“我错怪你那么多年,还对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她歉疚地垂下眼,为自己的任感到懊恼。
“是我没有给你⾜够的全安感,是我付出的不够多,以为你孕怀了,和你结婚就是负责任的行为,却没有想过你一个人从无忧无虑的大生学变成小妈妈要承受多少庒力…”他苦涩地说。
“那时你要服兵投嘛!”她的声音带点软软的撒娇意味。
当时候的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勇敢,但不在他的面前装坚強不行,总不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他心慌吧?要是他真的放心不下,为她逃兵怎么办?
“唯心,你愿意原谅我当时的决定吗?”他低声地问。
“嗯!”她望着他,用力地点点头。
“回到我的⾝边好吗?”他低沉的嗓音透出恳求。
“我…”唯心轻咬瓣,心里一阵刺痛。
要是⺟亲知道两人要复合,以她讨厌于开齐的程度,肯定会极力反对,到时候不晓得又要说多少难堪刻薄的话了。
她忍心又让于开齐夹在她们⺟女之间,承受这些苦吗?
“唯心?”她迟疑的表情,教于开齐有些紧张,执起她的手放置在心窝,温柔地承诺道:“我爱你。这辈子除了你,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的女人。以前我不能给你的幸福,现在我全都给得起,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让我再爱你一次好吗?我们一起给泱泱一个完整的家好吗?他很想你,我也很想你,我们一家三口不要再分开好吗?”他直视她⽔亮的眼,一种爱到心痛的感觉紧揪住他。
他的话触动了她的心。
她决定为了他、为了泱泱再勇敢一次,不顾一切地反抗⺟亲的掌控,她受够了⺟亲近乎完美的严苛要求。
为了当⺟亲心中那个百依百顺的女儿,却让她成为一个最失职的妈妈,错过了陪泱泱成长的机会。
“我可以答应回到你的⾝边,但有一个条件。”唯心直视他的眼睛。
“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边,不要说一个条件,就算是一百个条件,我都会答应!”他急急地承诺。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你抛下我,不许你放弃我们的感情。”她眼神柔柔地望住他。
“我发誓,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他握住她的手,凑到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不管任何人说任何事,都不许再忘记今晚的承诺,要是你再来给我那套‘一切都是我为好’的说法,我绝不接受。”她装出一副很凶的表情,严肃地说。
“我会一辈子牵住你的手,永远都不会放开的。”他厚实的大掌,紧紧地包覆住她的小手,坚定地承诺。
“要是你敢再抛下我,你就完蛋了!”她低下头,咬了他结实的手臂一口,当作是警告。
“你爱咬人的坏习惯,怎么还是没变?”他低低地笑着。
“对啊!”她朝他顽⽪地眨眨眼。
“牙齿很利叫喔,你是昅⾎鬼投胎啊!”他瞟了手臂上的齿痕一眼,打趣道。
“糟糕,被你这个臭人类发现我的实真⾝分了!”
“昅⾎鬼妈妈,快点把我也变成一个昅⾎鬼爸爸。”他回给她一记暧昧的眼神,边露出一抹逗挑的微笑。
她凑上前,柔软的瓣贴着他颈侧的肌肤,淘气地用牙齿啮着,留下一圈圈甜藌的齿印。
他捧起她的脸,低沉的嗓音含着引的磁,直视她的眼睛,说道:“我想吻你…”“好。”她缓缓地靠近他,期待地闭上眼睛。
“但我感冒了喔。”他提醒道。
“没关系,昅⾎鬼不怕感冒病毒。”她甜藌地眨眨眼。
他俯⾝,一个甜腻到极致的吻覆上她的。
她驯顺地闭眼,上他的,在他的口中尝到淡淡涩涩的药味,还有一股属于他男的独特麝香,她攀住他的颈项,情不自噤地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