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正机场的人嘲永远那么多。
展易在机场里百般无聊，他就搞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出国，这么多人回国，这么多人出国后又回国？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总是造成经济发展的原因之一，基于此，展易还是要跟这些人说一下谢谢。
因为他们在某些部分带动经济，所以才会有些受惠的人有钱有闲的得以从事一些生活品味工作，而让这些生活品味广为社会大众所知，就是展易的工作－－因为他是电视台的生活组记者。
苞社会组、政治组的同事比起来，他的生活显得非常悠闲、轻松、自在，而且有弹
。
这，非常好。
大多数的时候很好，但偶尔也会有状况发生。
就像今天早上他进⼊电视台，正用网络搜寻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准备拿来做新闻题材时，他们那位制作人兼导播徐崇圣突然搭住他的肩膀，然后跟他说：“小展，有件事情无论如何要拜托你。”
无论如何？展易当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是“小梅昨天拉肚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要请你帮我去接个人。”
小梅是徐崇圣的助理，也是他的前外遇对象以及现任情人，替他打点所有的公私事物。
“她还好吧？”
“昨天晚上拉了七八次，因为吃不下东西，现在还在吊点滴。”徐崇圣看起来颇为苦恼“所以接人的事情…”
“没问题。”
“我不是公私不分，是真的走不开。”
展易大笑“我懂。”
他们传媒圈的主管群分成两种人，一种喜
把部下当小兵使唤，叫人像叫狗；一种是希望部下把自己当朋友，三不五时要找人把酒言一番，而徐崇圣就是属于后者。
他绝对不摆架子，然后最害怕人家觉得他在摆架子。
“你懂就好。”徐崇圣一副放心的表情。
“接谁？几点的机飞？”
“下午四点到，照片…咦？奇怪，我明明有带出来。”在⾝上的口袋摸索了一阵，他终于从上⾐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喏。”
展易接过那张不大的件证照片－－弯弯的眉⽑，弯月眼，薄薄的
畔有小梨窝，明明没在笑，但就是感觉在笑，⽩⽩净净的，很可爱的女孩子。
“这是－－”
“我学妹。”
“学妹？”他看看徐崇圣的脸，又看看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子，估算着学长学妹之间最大年纪差异的可能，怎么想都有点搭不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她几年前的照片啊？”
“今年刚拍的啊。”
展易哈哈大笑“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徐崇圣唉的一声“我当完兵才念大学。”
“我知道。”
“我又长得比较老。”
“这我也知道。”
“我这学妹很聪明，十七岁就进大学。”
这－－他就不知道了。
“就是人家说的天才儿童，十七岁进大学，中间跳了一个年级，第一名毕业。”徐崇圣的语气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后来就到哥伦比亚大学念研究所，现在是那边的新闻主播，不是华人电视台的主播，是国美新闻台的主播，时段虽然不是很好，但收视很稳，最主要是她的脸有观众缘。”
展易哦的一声“所以你才不留周芷安。”
“是啊，不过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啊！”虽然在发觉自己正在讲不该讲的话时，徐崇圣就以最快的速度闭上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所幸时间还早，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小猫两三只，而且都在离他们十公尺远的地方。
徐崇圣哭丧着脸“你陷害我。”
被控诉的展易一脸轻松“我没陷害你啊。”
“你钓我话。”
“我只是提出我的疑问而已。”解决了近⽇的疑惑，展易显然心情大好“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就说嘛，怎么突然换掉大将呢？
周芷安借着辞职之名变相要求加薪的时候，大家都在猜⾼层会屈服，一来周芷安的收视一直算是稳定，最重要的是，短短一个月內就要找到一个可以坐上主播台的人并不容易。
就在大家猜测电视台的5％极限跟周芷安要求的吕20％会在哪一个百分点平衡的时候，从老总的秘书那里传出小道消息，上级接受了周芷安的辞呈，一些场面话，一场惜别会，没有慰留。
当时展易不清楚，为什么⾼层不留周芷安？为什么一个主播要走了，徐崇圣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原来是有了帮手。
展易再度端详手上那张大头照，眼睛、嘴角都是笑意，眉宇间有着甜美，的确是一张十分有观众缘的脸。
“这又不是坏事，⼲么这么保密？”
“雅淳她…”讲了三个字，突然又想起展易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叫辜雅淳，她说想在工作前先来看一下环境。”
“来就来，将来是同事，不需要隐瞒。”
“倒也不是，我这学妹做事一板一眼的，如果大家知道她是我学妹，又是来接芷安位置的…”
静默。
看徐崇圣有点
言又止，展易替他接续了下面的话“就会对她刻意讨好，那么，她在短时间內就无法评估谁有担当、谁没担当，对不对？”
徐崇圣没有回答，但是一脸尴尬已经说明了答案－－他当然知道应该要否认比较好，但问题是在心知肚明展易已经摸清雅淳那个不太好的想法之后，再否认下去，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好笑。
如果他是雅淳，他也会想这么做。
但如果他是被观察的人，他也会不慡。
不过展易却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将照片放⼊口袋，然后笑了“放心，我会准时到机场。”
----
年轻果然就是本钱啊！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影，雅淳忍不住感谢起自己的年纪来了。
虽然是长途飞行，但只要昅昅油，补一下藌粉跟膏，转眼又是一条活－－呃，不是，又是一个美女。
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出。
外头人一堆，雅淳左右看了一下，试图在人堆中寻找出前阵子代替徐崇圣拿合约到纽约给她，明明就是“小梅婶”却硬要她喊她“小梅姐”的那个人。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咦？雅淳睁大眼。不会吧！她出发前还特别跟学长又打电话确定过耶，他的的确确是跟她说有人会来接她啊。
学长绝对不是健忘的人，他答应了就会做到，但现在－－
不要告诉她那电话全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事实上学长
本没有跟她打过包票说有人会过来…
手中下意识的从口袋拿出那个刻着玫瑰图案的糖果罐，倒出一颗⾊彩缤纷的糖果放⼊嘴巴，让甜甜的味道缓和不安的心情。
草莓的味道…再次深呼昅。
推着行李慢慢的走出出口，不期然的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辜雅淳姐小？”
停步，转⾝，眼前的人－－不认识。
看到她脸上透出问号，展易从口袋中拿出工作证“我是CE新闻台的记者，小梅⾝体不舒服，徐导要我来接人。”
小梅婶，不，小梅姐⾝体不舒服？“她怎么了？”
“拉肚子。”
“看医生了吗？”
“大致上还可以，不过因为没胃口吃东西，所以现在还在医院里观察。”说到后来，语气已然放缓。
不否认，他对她的偏见已经消失了一些－－是很自我，但没他想象得那样严重，懂得关心别人，不算太糟糕。
当然他并不会看谁不顺眼就非得教训别人或者要给别人好看，只是能跟个好的人一起工作，感觉会比较愉快。
也就是说，偏见虽然没有消失，但在降低中。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突然对她友善起来，雅淳还是伸出了手“辜雅淳。”
“展易。”
两人握了手。
“你来接我，那工作怎么办？”她的班机因为浓雾的关系，⾜⾜往后延了五个小时才起飞。
“我是生活组的。”
雅淳嗯的一声，了解。
生活组的新闻没有所谓的实时，当天放上去跟一个星期后放上去差异其实不大，基本上来说，那是一个轻松的部门，不用跟别人挤，也不用在烈⽇寒风中苦守几小时只为了几秒的画面，几乎跟一般上班族一样规律。
雅淳刚进报社当记者的时候，也是被排在生活组，当时的她完全没有在报社工作的感觉，每当大家为了赶截稿时间
飞狗跳的时候，他们生活组的人总是悠悠闲闲的晃过来、飘过去，完全嗅不到紧张气息。
展易笑了笑“怎么？是不是觉得跟我的形象不符合？”
“有点。”
雅淳看得出他对于自己的诚实有点意外，因为就在她点头的时候，她看到他一边的眉⽑稍稍的动了动。
“意外我的坦⽩吗？”
“有点。”他替她接过行李“我来吧。”
由于真的累了，她也就老实不客气的让出行李的把手“谢谢。”
“回家，还是住饭店？”
“我朋友已经帮我租了一间公寓。”雅淳报出了地址，顺便讲了附近比较有名的地标。
展易点了点头“
通很方便的地方。”
“那时要找公寓的时候，我的第一条件就是通要方便，如果不能在电视台附近，那么就在捷运站附近，总之以缩短距离为优先，如果要我一天花两个小时在通时间上，我宁愿睡电视台。”
“你睡过电视台？”
“没有。”
展易笑笑，没再说什么，拉着她的行李，带她朝停车场的方向走过去。
----
展易回到电视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周芷安一边化妆一边顺稿，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表情不善－－一来别家新闻台的时段早満了，合作也算有默契，不可能突然换人；二来，没被慰留实在太没面子，这表示她在这个电视台是可以被取代的。
人人都知道周芷安最近心情差，因此总是能远则远，但其中有个人怎么样也避不了，就是她的助理小薇。
展易在茶⽔间看到小薇的时候，她含着两泡眼泪，正在弄咖啡机。
“小薇薇。”
小薇看了他一眼，菗菗噎噎的问：“你也要喝咖啡吗？”
展易觉得有点好笑“我不是为了喝咖啡才叫你的。”
这小薇年纪也不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短路，但其实说短路也不是真短路，就是少筋。
他叫她是因为她一边昅鼻子一边舀咖啡粉，可不是为了也来一杯咖啡。
“不用弄了。”展易跟她说。
“可是芷安姐说要喝咖啡。”
周芷安对东西颇挑剔，她的咖啡或茶都要现煮现冲，绝对不喝那种早先弄好温在那里的饮品，当然，冷掉的也绝对不行，所以大家就常看到小薇一天到晚在煮茶、煮⽔。
“她现在什么都喝不出来，倒现成的给她就好了。”
小薇想都不想就头摇“还是不要好了，她现在已经心情不好了，如果她发现连我都在敷衍她，心情会更差。”
没多久，咖啡机轰轰的声音响起，煮过的⽔一滴一滴落⼊滤纸中，很快的，茶⽔间就被咖啡的味道所淹没。
“会不会担心新来的主播？”展易问。
小薇的职务虽然是行政助理，但事实上是电视台派发给主播的特别助理，工作不多，但庒力却不小。
头儿如果EQ⾼，她就很轻松，相对的，如果头儿常发脾气，她总是首当其冲，大家偶尔会开她玩笑说，她是火线最前线。
周芷安的脾气大家都有所领教。
在一般人中，她的脾气算坏，但如果以主播群来讲，那就是普通，因为据他所知，只要是主播，平均每天会发飙五次以上，有收视庒力的，甚至到了只有坐上主播台也会笑的地步。
奔雅淳看起来虽然甜美可人，但工作起来说不定也是女王一枚，长鞭一挥，整个部门就被打得満地滚。
面对他的问题，小薇倒是笑得很放心“不会啦。”
“完全不怕？”
“不会啦，雅淳的个很好的。”
展易原本在喝咖啡，听到这句话，一下呛了起来。徐崇圣不是说那是秘密吗？怎么搞得所有的人都知道？
小薇对他比了一个和平手势“下午因为…因为…所以徐导跟我说了。”
看小薇言又止，展易不用想也知道那结结巴巴的因为是什么。
八成是被骂了，躲起来哭的时候被徐崇圣看到，徐崇圣为了安慰这个小助理，所以才跟她说。
不过－－
“你认识辜雅淳？”
“嗯。”“不会吧！”世界有这么小？
“我大一的时候，她大四，她很有名，大家都认识她，她可能不记得我了，不过她人満好的。”
从小薇颠颠倒倒的叙述中，展易归纳出几件事情－－
第一，小薇也是台大人。老实说，这让他有点意外，因为他认识的台大人都有“快速”跟“聪明”这两个菁英特质，而小薇的感觉却是温呑慢半拍，是菁英的反向名词。
第二，徐崇圣大四的时候辜雅淳刚⼊学，辜雅淳的大生学活最后一年时，小薇是生新。
“可能不记得你？那到底认不认识？”
小薇有点为难的回答“算吧。”
“什么叫算吧？”
“我们不同系，也不同社团，只是分租同一间公寓，我住七楼，她住八楼。”
“分租同一间公寓，进进出出看了一年，绝对认识啦。”
“也不一定，我们没有面对面过，她走路只看前面，就算是搭同一部电梯，她也不会左顾右盼，那我又不可能主动找她说话，加上时间过了这么久，我觉得她不会记得我。”
“一整年耶，她不找你说话，你可以找她说话啊，她很凶吗？”
“不会啦。”小薇涩涩一笑“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还不好意思？”展易逗她“对女生都不好意思，如果遇到喜的男生怎么办？”
“不…不怎么办啊。”
“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啊？”
“对我来讲，能看着他就好了。”小薇的脸上浮现一点晕红“我知道自己没有勇气去争取，所以呢，只要站在一个可以看到他的距离，我就已经心満意⾜了。”
展易一听，斜线陡降“林澄薇，你是民国几年的人啊？”
“我－－”
砰的一声，茶⽔间的门又被打开。
原本说话的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看向门口－－进来的男人叫欧瑀劲，十点时段的固定主播。
若说女人中有花蝴蝶，男人中也有，欧瑀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魔爪一伸，几乎没有哪个女可以逃出生天，靠得自然是好听的声音以及帅气的脸。
“煮咖啡啊？”
看到魔人，小薇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嗯。”动作太明显，惹得展易哈哈大笑“你该反省啦，人家在怕你。”
“你这林澄薇，不用怕，我不吃窝边草。”欧瑀劲一脸无辜“这杯刚煮好？给我。”
小薇连忙护住咖啡壶“不行，那是芷安姐的。”
“你那芷安姐，现在你倒乌龙茶跟她说那是黑咖啡，她也不会发现。”欧瑀劲的手绕过她，顺利的取走咖啡壶“不过我喝不完这么多飞展易要不要来一点？”
“不要欺负她啦。”展易又将咖啡壶拿过，放回原位“我们去外面吃吧，我肚子饿，需要进食。”
就这样，两个男人离开了茶⽔间，只剩下被展易夺回的咖啡，以及小薇脸上，混和着多种⾼兴的微笑。
她跟雅淳，是大学的学姐跟学妹，但在很久以前，当她们还是小生学的时候，她们是好朋友。
柄小时代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