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是太狡猾了!
自那⽇以后,杨恭平像从人间蒸发似的…喔,不,是从她的生活中蒸发了,她已经整整四天没见到他的人影,而且由于她晚上失眠,所以她涸葡定这几天晚上他没有回来过。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撩拨别人的情绪,接着一走了之,丢下她一个人,受受失眠之苦。
就这样把问题丢给她,好像不⼲他的事一样。
太狡猾了!
谢欣菱兀自生着闷气,拒绝承认这几天来她心情不好是因为一种名叫“思念”的情绪在作祟。
她一个人活得很好,本不需要替自己找爱情这种⿇烦—何况,他出⾝富豪之家又如此俊美,像他这样的男人,即使此刻对她是真心的,又怎知道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她不想再受伤了,爱一个人,在乎一个人,当遭到对方否定时,就是全部世界的毁灭。
没有男人、没有爱情,她照样可以活得自在、活得精采。
“我说欣菱啊,”午休时间,林惠钤端着便当挤到她⾝边,旧话重提。“帮个忙嘛,我女儿好爱他,帮我跟你的小男友要个签名海报,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她闻言眉头一皱“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他带给她的困扰还不只一桩,例如现在这件便是另一个⿇烦。
自从上次众人到她家聚餐,见过杨恭平之后,纷纷嚷着要索取签名照或签名海报,说他是现在乐坛红极一时的新天王,不管她怎么澄清、怎么否认都没用。
“没有认错!”另一名女同事也挤了过来。“大姐,你不会连自己的男友是歌坛天王也不晓得吧?”没有常识也要懂得看电视啊!哪有这么夸张的?
“我很少看电视,也不听流行音乐…”
“大姐,不要再否认了!”其它同事也跟着凑热闹“放心,你们的事我们会保密的,只要你给我们一些好处,像是签名CD啦、海报什么的。”
谢欣菱开始有些动摇了上个人看错也许可以说是眼花,可是全公司的人都看错就有点夸张了。
“你们真的没看错?”
“绝对没有!”林惠钤从菗屉里拿出一张CD,递给她。“从我女儿那里偷来的,你看看,封面上的人明明就是你的小男友嘛!”
她半信半疑的接过,凑到眼前一看,双眼登时瞪大。
那是杨恭平没错。
经过造型、化妆及拍摄技巧,封面上的他更显俊美。
她楞楞的瞪着上头的人儿,突然觉得那张悉的脸孔此时此刻看起来好陌生,明明四天前还坐在她面前的人,现在竟感觉像个陌生人。
“你不会真的不晓得吧?”林惠钤不敢置信的问。
谢欣菱缓缓头摇。
她的生活一向单纯,甚至可以说是单调,每天除了上下班,回到家偶尔看看影碟之外,大部份的时间都在看书,连音乐都很少听。
“天啊…”众人哀嚎遍野。“大姐,你也太夸张了!”
此时,小张忽然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本杂志,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还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本杂志便重重的落在桌面,斗大的标题写着
姐弟恋?小天王的秘密女友?!
封面则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相片,但仍隐约可看出上头的一对男女是谢欣菱和杨恭平。
一时之间,众人没了声音。
至于当事人,除了惊愕外,还是惊愕。
大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又有同事回报,公司大楼一楼已被众多媒体重重包围,个个都想抢先拍到天王女友的庐山真面目。
当众同事苦思如何帮她痹篇媒体时,谢欣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
靠着同事帮忙,谢欣菱由地下停车场搭车离开,暂时痹篇了媒体的騒扰,但是等她回到住处,那里照样守候着大批媒体。
“我看你暂时别回去了。”林惠钤劝她“我家还有空房,到我那儿住几天吧,晚一点我再替你过来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
谢欣菱瞪着一台台摄影机,真希望这是一场恶梦,而且马上就能醒来。
“我想回家。”她心烦意、焦虑沮丧,只想赶快回到悉的环境。
“你现在出现,不等于羊⼊虎口吗?”
谢欣菱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回去。”
“好吧!”林惠钤将车子停到路边。“我过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趁机冲进屋。”
“谢谢你。”她満怀感。
“朋友嘛!”
她坐在车內,看着林惠钤朝大批等候的媒体走去。
记者们一看见有人要进大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冲上去团团包围住,你一言我一句的,发问声此起彼落。
“请问你是这栋大楼的住户吗?”
“请问你认识谢姐小吗?”
“请问你看过杨恭平出现在这里吗?”
林惠铃不慌不忙,缓缓点头,接着自导自演,假装自己是这儿的住户,成功的昅引了所有人的汪意。
见机不可失,谢欣菱连忙打开车门,沿着人行道,低头匆匆走向大楼,眼看公寓大门就在面前,忽然有人大喊“她在那里!”
仿佛一群鲨鱼在⽔中闻到了⾎腥味般,所有记者立即转⾝朝她奔来。
她吓呆了,立刻想逃走,却慢了半拍,转眼间已置⾝于人海。
強烈的镁光灯纷纷打在她的脸上,她眼前一花,不知所措,只想到要逃,她左转右走,不管往哪个方向,都被人墙挡住。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丢出,她本不想听,只是不停的低喃着“请你们让开,我要回家…”
好不容易逮到人的记者哪肯听她的,只是一个劲的抛出问题,争相将麦克风递到她面前。
好几次,她被人群推挤得东倒西歪,一下子撞到摄影机,一下子撞到麦克风,整个人狼狈不堪。
最后是林惠铃看不下去,奋力挤开记者,拉着她快速的往公寓大楼里面冲,这才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谢姐小,请你说明一下你和杨恭平是什么关系!”记者们还是不死心,即使被阻挡在玻璃门外,还是拚命的拍打玻璃,要她回答。
大楼的警卫看不下去,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昅⾎鬼,滚远一点!”
“请问你看过杨恭平吗?”女记者转而采访警卫。
年长的警卫瞪着她,大骂一声“神经病!”
--
这段画面在晚间新闻一再地播放,杨恭平和连成恩在经纪公司內也看了不下数十次。
“看吧,出事了吧!”连成恩手中拿着遥控器,切掉电视电源。“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打算怎么办?”
杨恭平脸⾊难看,一向带笑的脸此刻布満了霾。
电视画面中谢欣菱惊慌的神情、苍⽩的脸⾊不断在他脑中重复播放,他想宰了那些没人的记者!
“我要去找她。”他起⾝,往门外走去。
“你疯了?!”连成恩气急败坏的拦住他。“那些记者一定还守在那里,你要去自投罗网?”
“那又如何?”他只想知道她好不好、有没有被吓坏。他担心她,担心得不得了!记者本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他只怕她生气,不肯见他。
连成恩瞪着他。“你该不是认真了吧?”
千万不要啊,他明明应该是和这两个字最扯不上关系的人!
杨恭平反问“你觉得呢?”语毕,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靠,连成恩忍不住咒骂,他就知道自己从早到晚要替这个大少爷收拾烂摊子。
他拿起电话,按了公关部的分机号码“喂,小叶?进来找我,等一下替我发一张声明稿。”
----
室內一片黑漆。
谢欣菱缩在沙发上,一再看着电视的新闻画面回放及关于杨恭平的介绍报导。
电视里的他,好陌生。
那不是她悉的大少爷,不是那个老是惹她生气的大男孩,也不是那个让她意情、没了主意的男人,他是红透半边天,拥有成千上万歌,一举手一投⾜都是众人焦点的天王歌手,一个离她非常遥远的陌生人。
她应该要觉得松了一口气,反正她本来就不想让另一个人介⼊她的人生,可是她却⾼兴不起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他,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或许她也喜上他了。
忽然,外面一阵騒动。
她起⾝走到台探头一看,只见众记者们像是发现猎物一般,全都往同一个方向移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他们的目标是谁…杨恭平。
他来了!
谢欣菱猛然转⾝,心情复杂的踱回客厅。
他来了,他来找她了。
不可否认,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选择在第一时间现⾝,她心里是感动的,那至少证明,他是在乎她的,否则他大可避不见面,或者直接召开记者会,撇清和她的关系。
但是…傍晚的惊吓仍馀悸犹存,他在此处现⾝,必定引起更多揣测,短时间內,她的生活不可能再恢复正常了。
她讨厌这种情况、她讨厌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更痛恨成为媒体追逐的猎物,若不是因为他,她本不用面临这种困境。
门开了,杨恭平一脸担心的冲了进来。“你没事吧?”
谢欣菱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他,脸上既无喜悦也无责难,久久她才困难的挤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他脸上没了平时那満不在乎的表情。“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怎么可能没想到?”她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要找他吵架,但话一出口,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头。“难道在你一开始用卑鄙的手段硬要搬进来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发现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头摇。“我真的没想到。”
如果他说没想到,那就是真的没想到,照他的个,这也不是什么叫人意外的事。
谢欣菱相信,但…“你一直在对我说谎。”
他叹了口气“这我承认,但绝不是有意。你没认出我,我便将错就错,因为我不想破坏我们的关系。”
“所以你就骗我?”
“也不算骗啊!”他有点急了,语气再也不像之前那么温柔。“我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而已,事实上,我是个音乐人没错,我靠写歌作曲钱赚也不算说谎。”
“有差别吗?骗就是骗。一个字是骗,一千个字也是骗!”
他皱眉“这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我是明星,我还是我啊。”
“对你而言或许不重要…”她别过脸,觉得自己好卑鄙,明明心中害怕的是另一件事,却抓着不相⼲的事大作文章。“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杨恭平沉默了数秒,终于道:“我喜你。”
室內久久没有声音。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但她却说不出“我也喜你”这句话。
他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人,习惯受众人注目,但她不同,她唯一的梦想就是平凡、安静的过生活。
今天的事吓坏她了,只要一想到将来随时都要活在众人的目光焦点下,她便打了退堂鼓。
“你呢?”等得急了,他忍不住问“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谢欣菱别过脸,好半晌,终于困难的道:“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的眸光一黯。“这就是你的回答?”
电视上传来主播清晰的声音
“刚刚杨恭平的经纪公司已发声明稿公开表示,杨恭平和谢姐小只是普通朋友,两人绝非男女朋友,对彼此也不来电,对于某杂志的报导,他们将保留法律追诉权…”
四目相接,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将钥匙丢到桌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
她又是一个人了。
那天过后,杨恭平没再出现过,搬家工人将他的东西全部搬走,所有一切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不曾住在这间屋子里一样。
一个礼拜过后,腓闻热嘲渐渐退去,再加上他的经纪人始终坚称两人是清⽩的,在没有话题可以炒作的情况之下,媒体便从她家门前撤去。
她得到了想要的平静生活。
表面看似还原了,她继续过着和以前一样单调、无趣的⽇子,但是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已经不同了。
常常,在她早上要去上班时,经过他之前住的房间,都会忍不住开门进去看看,仿佛期待他会突然出现在里面。
晚上回到家,当她一个人独自躺在上看书,常常会误以为自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而实际上屋子里没有别人。
谢欣菱以为这是她要的,但她开始怀疑自己错了。
她想念他。
想念他孩子气的任,想念他幼稚的脾气,想念他的温柔,想念他那自以为是的体贴。
她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结果是她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她开始感觉孤单,夜深人静时,后悔的情绪开始啃噬着她,她终于知道自己是个笨蛋。
他喜她,而她也是,他为她开解多年来的心结,他让她自黑暗中解脫,而她回报的是舍弃他以求自保。
好几次,她曾冲动的想去找他,想坦⽩告诉他,她错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没有他,事实却完全相反。
但她没有勇气。
她狠狠践踏了他的感情,在他表⽩真心时,忍残的拒绝了他,还能奢望他的重新接受?被拒绝的痛苦、被否定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
这天,她下班回家,接她的仍是一室冷清。
这原本能带给她温暖感觉的家,现在只感到一片冰冷,不管哪个角落,都有杨恭平的影子,时时提醒她犯的错误。
电话铃响,谢欣菱呆了好半天,才慢慢拿起话筒“…喂?”
她原本期待是他打来,结果不是,是他的经纪人,劈头第一句就是…
“这下你満意了吧?”
她皱起眉头。“什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数秒。
“你这女人都不看电视的啊!你和时代脫节太多了吧!拜托你,打开你家的电视,看看各新闻的转播,注意今天的头条!”语毕不待她反应,喀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谢欣菱瞪着话筒,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打开电视,将频道转到新闻台。
“…歌手杨恭平今天突然宣布退出歌坛,引起歌们強烈错愕,现在他正在饭店里举行记者会,现场情况混,有伤心的歌在看了新闻之后,出现在饭店门前,希望用行动说服他们的偶像留下,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稍早记者会的情形。”
画面切换,出现在萤光幕上的是俊俏如昔,但脸⾊有些憔悴的杨恭平,他正在接受记者们的发问。
他有时按着额头、有时着眉间,尽力回答每一个问题,有记者问他为何萌生退意,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的家人对我选择当歌手一直很不谅解,而我真正的趣兴在创作,唱不唱歌是其次。”
接下来他侃侃而谈,自始至终她的名字没有被提起,直到一名女记者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在绯闻传出之后没有多久,便突然决定退出歌坛,请问这件事和谢姐小有没有直接关联?”
瞬间,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八卦人人都爱,记者们尤其喜,他们全竖直耳朵,等着听他怎么回答。
他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的歌手⾝份为我⾝边的人带来很多困扰,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我只希望能让他们恢复平静的生活,他们都是圈外人,这种被大众关注的感觉,庒力很大…”
他的话说得含蓄,但却等于间接承认接下来一连串的问题,谢欣菱已经听不见,而电视上的画面,在泪眼中变得模糊。
她讶异、感动,但其中还有更多的是內疚。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她爱他。
她不需要平静,因为没有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来打扰她,她也得不到平静;她不需要平凡,因为她爱上的,本来就是个不平凡的男人。
她真正想要的、需要的是他,只是她一直懦弱的不敢承认。
她害怕付出、害怕投⼊感情、害怕遭到否定,但什么都不敢试的结果,是一无所有,是失去她所爱的人。
她错了,错得离谱。
谢欣菱猛然起⾝,抓起钥匙住屋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