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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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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决定要现⾝了?”

  喝!爷爷坐在走道尽头的一张破椅子上,双臂抱,脸上有着极诡异的表情。是怒火烧坏了脸上的神经吧?

  “爷爷!”流星怯怯叫了一声,两三个不同的谎已经准备好了,无论如何不招,怎么也不招!不然,真是羞死人了!

  嘿,等等,这一开始不是爷爷的主意吗?

  她学着双臂一,声音大了。

  “坐在这里想吓人啊?当初是谁说要给我找伴的?是谁说要把我变成完整的女人?是谁…”

  “流爷。”

  肩上一只轻柔的大手,把流星的话有效地止住,她抬眼瞧萧雨。

  “我们很快乐…真的。进度是快了一点,但我们的确是真心真意的。”

  萧雨好像有些文不对题耶…快乐?她不懂萧雨为何会扯到那里去,但爷爷听了居然点点头。

  “我是有点担心,不是不放心你,倒比较不放心星儿。”流老说。

  什么?流星瞪大了眼。她从未见过爷爷如此正经,几乎是严肃內敛的面容。

  “我怎么了?”她问。

  流老叹口气,有半晌,岁月不曾多留的皱纹乍然浮现,眼角淡淡的感伤。

  “你也只有我这个至亲了,所以一直跟着我。我却没有想到,自己一生投⼊的使命,会给你留下伤疤。”他叹息。

  爷爷也会叹息的吗?他见过人生多少不平,她却不记得曾经看他叹息的啊。破口大骂或把不顺眼的人动手教训一顿,都很平常,但叹息?

  “爷爷,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等我发现,已经来不及挽救了。”流老似乎没听见流星的话,幽幽的眼光飘得遥远。“现在希望你的,不是硬去改变,但设法补⾜一些,也许还有可能。”

  她忽然心悸了一下。不懂!真的是不懂!但爷爷的话教她起了寒意。很久很久以前,爷爷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来不及挽救了…来不及挽救了…

  陈年的记忆,和对萧雨的记忆一样模糊的,忽然涌上心头。萧雨他记得吗?她是记得的…但宁可早已忘记!

  一直说服自己早已忘了,其实是记得的。

  心一下结成冰,她连⾝子都僵硬起来,但肩上那只大手忽然动了,将她圈⼊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流爷,我带小不点出去吃饭。”

  头顶上的声音不知怎地,听来有些遥远。

  流老沉思地看着流星飘忽恐慌的眼神,想说什么,又改变主意。

  “好吧,以前你们两个喜的那个大卤面摊还在前一站那边,还有老刘的锅贴店也还开着。”

  她被半抱着带出收容所,有些恍恍惚惚的,夕已快消失,天空是橘红的⽔彩画,一切都是看了一辈子的悉,却找不到‮定安‬感。

  “别去想,不用急。”萧雨耳语。

  那他是真的记得!她慌地痹篇他的眼,一剎那间,又想跑了。以前每当想起那件往事,她就出去拚命接案子,离家越远越好,最好必须到另一个城市去,暂时不能回来。

  但她还是一次次回来了。只要有爷爷在,就不能不回来啊!想念的心情终究庒过深埋的梦魇。

  “不是说不要去想了吗?”他柔柔地叹息,将她转过⾝面对他,捧起她的脸。

  “想这个好了。”线条分明的吻住了她。轻柔不带要求的,只是不断地小啄,先是在角,然后移到比上満的下,两片瓣专心吻她的一片,不时用牙齿轻咬几下。

  “唔--”她忍不住踮起脚尖。谁还能想别的呢?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到他润的上了,红红的,比夕还好看。

  “以后…”他不断吻着“只要想起不太快乐的事,就吻我…好不好?”

  “好…唔…好…”学着他轻咬他的下,感觉他⾝体一跳。

  微笑了,肚子好饿,好想吃大卤面,这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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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情说爱耽误了大半天的工作,流星含着小小的罪恶感用力敲计算机。“天冠”的帐目很齐,问题是又臭又长,支出的名目多半只用代号,没有标明,这要如何挑出和伍叔有关联的款项呢?

  “我们先把六、七月的挑出来,缩小范围,然后再用额度去比对怎么样?”她征求意见地望向萧雨,他也在自己的计算机上埋首研究。

  “很聪明。”他抬起头来。“你也搞了快两小时了,不简单。你不是一向很怕数字?”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还狠狠地下了工夫,特别在商专苦修了会计、统计和微积分。怎么样,很伟大吧!”

  他的酒窝深深的,几乎是宠爱的笑容。

  “你就是这样子,越是搞不懂的东西,越要不服气地去搞。”他停下手。“你也学会了游泳吗?”

  她伸了伸⾆头,其实提到游泳,还是觉得浑⾝不对劲,从小就是只旱鸭子的。

  “游是会游了,但我可是拚了老命才学会的。不对,本是吓掉半条命换来的!扁是打⽔和比画搞了整整一个月,教我的那个大姐头发都⽩了。你不知道,我每次攀着游泳池,不管怎么命令自己放手,手指却像是属于别人的,死也不肯放!后来我豁出去了,叫爷爷把我最爱的小狈⾼举在⽔面上,我若不在三十秒內朝游泳池对面游过去的话,就松手把小狈放进⽔里。”她撇撇嘴“我居然忘了狗本会游泳,笨死了啦!爷爷也不提醒我!不过倒是终于咬着牙游了生平第一次。”

  “真的?”他凝视着她,眼光专注无比,好像要在她眼中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她不安地动了动⾝子。

  “我只是在想…”他顿了一顿“感情的事,也可以一样的。”

  “一样?什么意思?”忽然想痹篇眼,却被他昅住了似的。感…感情啊?

  “不管再怎么怕,只要硬着头⽪去试,还是一样可以弄懂的。”他的语气肯定,无所质疑。

  为什么忽然跟她提这个?

  “我没事要谈感情⼲什么?”她起肩来,像要接挡什么攻击似的。

  “你甚至不感到好奇?”

  他妈的!又用这招。好奇啊!好奇得要死!但那是对别人的好事感‮趣兴‬,女主角又不是自己。就像是有火灾一定会去围观一样,但谁想被烧着啊?!

  “你连爱情这一门都是专家?”小小的讽刺一下,再怎么怕,她也不想承认。

  萧雨垂下的睫⽑半掩住眼中的流光,这样的他,更教人难以捉摸。

  “不是,我也不很懂感情上的事,我会做的只有一个。”

  “什么?”

  “等。”

  越说越像在猜谜了,她最怕的就是这种黏黏⽑⽑的话题,怎么说都不痛快,怎么说都没个答案。

  和萧雨聊天,却总是无缘无故就会聊到这种令人发⽑的东西,怎么搞的?

  很难说她从小到大跟人聊天都是在聊些什么。在学校里,同学们満嘴的⽇本男明星,她左看右看都是小⽩脸一个,比她还像女生,不爱谈。放学后回收容所,一群大人骂政客、骂‮察警‬、骂黑道,她有听没有懂,只跟着学脏话。后来在伍叔旗下的征信社混了两年,聊的是如何闯空门、偷照相。

  所以说啦,也不能怪她不像个女人嘛!没有妈妈、没有姐妹,至于收容所里的女人…

  她打一个冷颤,脸⾊变了。萧雨坐直⾝子,向她伸出手,还没碰着,她已经跳起⾝。

  “不要!我不要提那件事!”

  她直直瞪着萧雨,全⾝一副待战的阵式,手在抖,握紧了想止住。那一个恶梦,再提起只会变得更近、更‮实真‬。她不提,死也不提!

  萧雨的⾝形和她一样紧绷,但他的眼光从容而冷静,他的手仍然向她伸出。

  “你答应过我的,怎么又忘记了?”

  死瞪着他,⾝体在放松,他眼中的柔光有一种‮定安‬人心的力量,传达到她的四肢百骸,像盏小灯,驱散不了整个夜,却凝聚一份温暖,教人忍不住要趋前靠近。

  拒绝不了那只手,她还是伸出自己的手了,他的手握住,整个的包住她的。不加任何庒力,只是包容着。

  “答…答应过你什么?”她小声问。

  “只要想起不太快乐的事,就吻我。”

  喔,那个啊。呃,是呀,只是…

  心在跳,他这一招果然有用。她的眼光落到他的上,恐慌的心情开始挥散,取而代之的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起的感觉。

  “你坐得太远了,只能飞吻,不算数。”

  那个酒窝哪!流星忍不住噗哧一笑,萧雨就有这种本领,立即改变心情,连她的也一并改变。

  很真心、很虔诚的倾向前,将小小的口印在他上。

  啊,为什么心中忽然一阵酸楚的温柔?

  一滴泪⽔溜下来,把自己都吓到了,她僵在那边,连呼昅也忘了。萧雨手一紧,将这一吻接收过去,反被动为主动,将吻立即加深千百倍。

  泪⽔溜下去,又再一滴…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她啜泣起来,没办法再吻下去,被他按在口,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的泪⽔…狠狠怈洪个够,让他透。

  想哭…想哭…就是想哭嘛。

  真的是不太认识自己了。

  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怪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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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萧雨的后盾是谁,他只说什么“有朋友帮忙”但二十四小时的全面‮听监‬?有这么好的朋友啊?

  “你有几个朋友在帮忙?”流星瞇起眼来怀疑地打量他。是⼲‮察警‬的朋友吗?

  在爷爷的收容所长大,对‮察警‬的观感实在很错纵复杂。收容所中的人有大半是曾和‮察警‬正面锋过的,剩下的则有的本是躲警灿阢到这里来。但也有少数是被‮察警‬好心送来,或者是在街头流浪太久,和警灿诩混了,称兄道弟的。

  其实人一旦什么都没有了,就很容易成为他人防范的对象,因为饿了冷了,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自然让人害怕。若要问她的话,这些流浪漠本病弱到连伤人都没力气了,有什么好怕的?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邻居朋友对她和爷爷多半侧目而视,连上门来拜访都不敢,‮察警‬倒是三天两头上门,说什么想和“某人”谈谈。

  邻居朋友的“歧视”很伤人,‮察警‬则教很多叔叔伯伯害怕,看到就想跑。

  “三个。”萧雨回答。

  “‮察警‬?”

  “以前的同事,后来也退下来的。”他看了看她。

  “你…你自己有一个保全公司?!”她瞪大了眼。“对不对?还是你在帮什么征信公司工作?”

  “我和朋友合伙开的征信保全公司。”他微笑了。“你很机灵嘛。”

  “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可能?你不但有齐全的‮听窃‬装备,而且还有人帮你‮听监‬!”太吓人了,⼲这行一点都不便宜的哪,请过征信公司去捉奷的人都知道。而就算她是自己一个人,光一个人还是很花钱的。

  “你一个人也做得来的。”他淡淡地说。“你会换一个方法去做。”

  “像是躲在会议室的柜子里偷听?这是最『省钱』的办法了。”她促狭地把手附在耳上比样子。问题是,被捉到了一定死得很难看!

  喔,不对,她大概会copy到帐单就跑,连‮听监‬也免了。若被尤千骥摆了一道,偷到的是假帐册,她恐怕连害伍叔吃亏了都不知道。不像萧雨,还会考虑到要确定这一点。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多啊?”思考得这么周密,好崇拜哟!

  “因为我从来不信任任何人。”

  讲得斩听截铁,毫无转圜余地,那份严肃教人吃惊。

  “为什么?警灿诩是这样的吗?”

  “你不喜‮察警‬,是吧?”他反问。

  “啥?”她缩了缩肩。“我没说不喜呀!只是…”

  对于代表权威的一切力量,她都感到紧张不安。譬如男人的力量,‮察警‬的权威,世俗规范的牢笼…

  她像个流星一样没有目的地的飞,不想走一般人的路,而这也并不是个黑⽩分明的世界--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

  收容所里的人,大概都会被一般生活无虞的人当作是应该避而远之的人吧?但他们又不是坏人!虽然她知道,任谁走在街上,看到那些餐风宿露、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都是又厌恶又害怕…

  而‮察警‬就是好人吗?谁说的?她也不是没看过烂‮察警‬!

  “那你又为什么不⼲‮察警‬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不太守规则,有很多事都是‮察警‬不能做的。”

  “像是什么?”

  他放在计算机旁的‮机手‬忽然响起来,他伸手去拿。“像是现在。”

  他专注地听着对方说话,一直没吭声。她真是好奇得快死了,但萧雨不说话,她连猜也没得猜。他就是这么沉得住气,和她完全相反的格啊,他们怎么做伙伴呢?

  好不容易,听到他说了一句:“那我还得再回去了。”

  流星赶紧坐直⾝子。再回去?回去尤千骥的办公室吗?

  等他终于挂断电话,立刻炮轰“为什么要再回去?帐目是假造的吗?”

  “尤千骥很圆滑,他做了两份帐本,一本用来应付合作的对象和缴税用,真的那份不知道蔵在哪里。”萧雨沉昑道。“别墅是他的,他在市区还有一间公寓,但是开会都是在别墅。”

  “那我们再回别墅去!”除了办公室,那里还有尤千骥专属的卧室,说不定…

  “我回去就好。”萧雨简单地说。

  啥?啥?“门都没有!”这算什么,要她在这里眼巴巴地望穿那道破门?“姓萧的!你敢?!你口口声声要什么『伴』,你就乖乖把这个『伴』给带着走,你听到没?”

  忽然看到了那个酒窝…咦?

  “我就希望你会这么说。”他连笑容都亮晶晶的。“承认是伴了?”

  懊死的萧狼!哇哇哇,着了他的道!她把一叠帐目狠狠往他头上砸下去“伴你个头…”

  半秒钟之內又被摆平了,呜…唔…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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