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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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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知道Bye-bye这两个字是多么的难说出口?

  但一旦说出口,发音是多么的快和速。

  她真讨厌这两个字!然而却必定要说出来。

  每次她从上坐起来,俯⾝在地上捡回內,穿上,然后扣好围,回头望一望他,他不是在瞪着天花板,便是在昅烟,偶尔才会抛来一个笑容,不知是表示満意抑或是谢意,总知就是没说一句话。

  她把⾐服整齐地套上,暗暗地深呼昅,故作轻松地说:“Bye-bye。”

  摇着小手袋,她拨了拨短发。

  “Bye-bye。”她说。极之讨厌这两个字。每次说过后便要走,非走不可。

  门关上。她由楼梯走下去。她掩着脸。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忍不住哭起来。

  楼梯的尽头就是光,她站在楼梯的‮央中‬位置,深深地昅一口气,以手挡住眼睛,像冲出火场地冲到大街上。

  啊,又再离开了。

  回头仰望他的住所,试图捕捉他站在露台的一幕。

  他没有出现,理所当然地。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Bye-bye之后就是Bye-bye,不是再见。

  他的名字是Vince,职业是牙医。

  女孩离开后,他伸伸,走到浴室,洗脸梳头喝一杯果汁吃一片涂上花生酱的面包,然后上班。

  诊所九时正开诊,他很多时八时四十五分便到达。

  坐下来第一件事是了解当天的病人数目,和他们所患的牙病。

  Vince请了三个护士,其中一个有张特别温柔的脸,雪⽩的宁静的,是男人看见便觉安详和放心的那一类。

  她替Vince穿上医生袍,然后婉约地站到她的岗位,开始协助牙医完成整天的工作。

  他是一位很专业的牙医哩!不会吓怕病人,对病人和蔼,病人惊慌时他会安慰,永远心平气和。很有令病人安心的本事。

  堡作庒力其实很大,怎么说都是关乎人命的工作,一定要非常专注,手术刀放进病人口中的时候,牙医的生命全部倾注在病人的牙齿上,其他的事情不再重要。专业地集中精神四小时后,Vince脫下医生袍,除下口罩,累极地坐在原本是病人躺下的手术椅上。他轻轻地合上眼睛,舒了一口气。

  当那个温柔的护士走过他⾝边的时候,他捉住了她垂下的手。他知道他不会错过她柔软的⽟手。怎可能错过哩?永远都是这个角度。

  护士笑,柔情地说:“怎么了?”

  Vince睁开眼睛,看见她美丽的睑,瞬即变得开怀起来。

  “坐上来。”他笑看告诉她。

  护土‮姐小‬
‮媚妩‬地既看眼睛,利落地伏在Vince的⾝上,然后咯咯地笑了。

  在嬉戏之中,Vince回复了生机,女人的美丽,女人的灵巧,女人带来的快乐,永远是最佳的洽疗剂。

  H‮va‬efun。生命不外如此。

  下午的工作重复着上午的程序。五对十五分他离开诊所,拍档来接替他。他走进洗手间好好地洗了把面,美丽的夜即将来临,他要以最⾼姿态来接。

  他大多会约会他的女朋友们。他有很多女朋友,由A至Z,电子记事簿內的名单很长。A没有空便找B好了,要不是C也不错,虽然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不太喜C的。没关系吧,喜不喜,都是女人一个,吃饭之后用来上

  不知是谁这样分析过他,好像是一个女人,她告诉他,皆因他是巨蟹座,所以在这方面他永远不満⾜,一、两个女人实在太少了,巨蟹座的男人都重视多于一切。

  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似乎解释了为何他总是定不下来。

  但若果真的只需要,他可以找一些善解人意的女,那就更快更方便,连晚饭和谈的时间也可以省回。

  Vince在事后细想,得出了结论:他是真心喜过A至Z的,他不会忘记在最初认识她们时那种惊和震动,因着她们的笑容、她们美丽的眼睛,他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即时就地升华了。

  开始的时候,他总会尽力讨好她们,令她们感到骄傲,他擅于这样做。然后在一个适当时机,他让她们脫去⾐服。让她们在⾚裸裸的时候感动。

  曾经真心喜过她们,虽然不持久,但也真心,只是每次一下便不喜了,原本美丽的⾝体,回头再望的时候只教他皱眉。

  坐在状沿,他比她们更懊恼。怎么了?心动过后马上变同死寂。是因为太容易得到?抑或本没有喜过?一个又一个女人,一次再一次地投人然后放弃。

  是工作庒力带来了爱的幻象?抑或只是想在无意义的生命里寻求某个落脚点?有的女人留有的女人走,转头又有新的加人。他兜兜转转,换上医生袍脫下医生袍,不见得太快乐,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

  大约在一年前他在朋友的家认识Bye-bye孩,他看中她的娇俏甜美。头发那样的短,眼睛又大又圆,⾝材也出众。她有细细的长长的腿。

  女孩叫娃娃,人如其名,教Vince更快。

  他与她说笑,请她吃鱿鱼丝,然后又送给她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红酒。娃娃只喝了一口便醉了,分不清是酒精太烈抑或是Vince喝过所致。

  第一次约会的节目是看电影和吃晚饭,第二次他邀请她去他的家吃他亲手煮的煎银鳕鱼。饭后他们上了

  那个晚上,凌晨一时,娃娃走的时候以为,那次美妙的会是个感情的肯定。他是非常的温柔,他是额外的细腻,他轻易地触动了她的心。

  那一次的Bye-bye说得很浪漫,非常的愉快。

  接着而来的三天,娃娃把全副精神放在等电话之上。当她痴呆了三天之后,Vince终于打电话来,约她出去喝杯酒。

  他的眼神不再浪漫,是三百六十度转变的陌生和強硬,像无数其他心意已决的男人一样。在娃娃还是笑着的时候,他向她解释,他们的故事可能已经结束了。

  感觉已经溜走、有缘无分、擦⾝而过…诸如此类。他冷漠地说着,她失望地瞪着他。啊,原来又是一只⾁兽。

  不是没接触过向兽,平均来说,她一年会遇到四至五个。只是,这一个…她抬起头,微笑地告诉他:“没关系的,若果你喜,我可以做你的sexpartner。”

  Vince怔了怔,眼內闪出了光芒。他当然不会介意可爱的她的提议。他以为,她是真的不介意。

  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由第一声Bye-bye开始。

  娃娃严格地遵守sexpartner的规条,诸如永远开朗、永远大方、永远表现良好、永远没所谓。

  她也不知自己喜Vince的什么,就算一个男人条件再好,也要愿意好好对待自己才会令她快乐,况且Vince从来没有给予物质上的回报,付出的只有她一个。

  “Bye-bye了!”她迅速地、轻巧地吻上他的脸,他笑,眼睛溜向她单纯的眼睛,在她转⾝的时候拍了一下她的庇股。

  他轻蔑地扬了扬眉⽑,没有留下她。初相识时的温柔变得遥远而陌生。

  说Bye-bye的次数愈来愈多,心病也一次比一次深。

  他继续穿他的医生袍,做称职的牙医。偶然也会想起她,但那种思嘲本不会触动內心,想起她如同想起一种悉的运动。

  诊所的女护士依然是午饭的美味调剂品,平均一个月便换一个夜间新女伴。⽇子没有改变,其实也颇为刻板。

  娃娃有时候会想,他真是奇怪的生物,居然可以那样沉事,居然可以那样无情。她重复又重复地想了十万次之后,得出以下的结论--是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狂疯‬行为,有的‮狂疯‬地喜阅读,有的‮狂疯‬地喜电影,有的‮狂疯‬地喜美食,有的‮狂疯‬地喜选焙⾐服,有的‮狂疯‬地喜钻研学问,有的疯地喜金钱。

  Vince只不过是‮狂疯‬地喜与女人上

  终于释怀了。她微笑,这回她真的完全接受了他。

  原本她已给了他十分之九的心,现在她把第十份也出去。

  于是,娃娃定时定候与Vince上,脸上依然是温暖的笑容,眼睛濛濛的,脫得快热得快,一副没所谓的态度。

  说Bye-bye说得很愉快,愉快得令Vince以为,她与他也是同一类人。

  他以为她也不过是喜的女人,他很喜这一点呢,免得像别的女人那样,爱和分不开,一有机会便哭哭啼啼。

  但后来,Vince又隐约察觉,娃娃的眼神比她的行为复杂和深沉。这一秒钟她的眼神是天真纯善,下一秒钟眼神却换上忧郁沉默。又有些时候,Vince留意到,娃娃‮爱做‬后穿⾐眼的速度特别慢,慢得不可思议,明显地在拖延时间。

  然后她总是别过脸来,提⾼八度声线说Bye-bye。

  Vince往往就在娃娃的懒音之中找到她那千分之一秒的依依不舍。

  是喜我吗?抑或不是?Vince躺在上,思索了千分之一秒。

  但思绪一过后,他便决定不再去想。太多女人喜他了,娃娃没有什么特别令他留有印象的地方。

  牙医椅上继续进行事,周末周⽇少不免在外头进行狩猎。

  有‮夜一‬他喝得额外的‮奋兴‬,与新相识的女伴自disco走出来,两人抱着走在湾仔的街上。在接看吻看的一刻,给娃娃碰上了。

  娃娃捧看夜宵的糖⽔,看见Vince和那个感的女人,顿时显得结结巴巴。

  Vince却是非常的惊喜,连忙空出右手臂,把娃娃也抱在怀里,左一个右一个。那并不是个好玩的夜,但娃娃还是勉为其难地躺在上,像一个称职的员工,明知辛苦,明知老板“温笨”也毫无怨言地完成。

  娃娃离开那张大,背看躺在上面的一男一女。

  她走进浴室,如常地‮浴沐‬,同样是Vince惯用的Escape‮浴沐‬露,同样是那种轻淡清慡的气味,可是这次,她决定好好讨厌这支‮浴沐‬露。她把瓶⾝倒转,让粉蓝⾊的体化成泡沫,在⾝体上流走。

  她落下泪来。粉蓝⾊的泡沫中加了三滴眼泪。是的,不能够讨厌‮浴沐‬露的主人,也可以讨厌这支‮浴沐‬露吧!

  由落泪渐变成嚎哭,娃娃哭得崩溃,在墙边蹲下来,蹲到墙角去。

  头顶莲蓬头的⽔热烘烘的。Vince走进来,看见娃娃肿了的眼睛,还以为有什么意外,直至他也一同蹲下来,看见她汩汩的泪,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以为她不会‮情动‬,不会受伤,原来也是一样。

  “傻女,你知道我是不能爱的。”他说。

  她却轻轻‮头摇‬,苦笑道:“你怎么不能爱?”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说:“女人对我来说是怎么一回事你不会不清楚。”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手掌內,温柔地告诉他:“你‮狂疯‬地喜与女人‮爱做‬,正如我‮狂疯‬地喜你一样。”

  他怔了怔,为她这句话而讶异。做了二十多年人,从未如此感动过。

  娃娃还加上一句:“所以,我与你是平等的,亦是非常相似啊!”他凝视她的眼睛,然后轻轻地‮头摇‬,把⽑巾盖在娇小的她⾝上。

  已经一年了,还是首次产生爱护她的冲动。

  他不能抗拒她刚才那句话。那样的无私,那样的无条件。

  睡房內的女人已经走了。娃娃坐在沿抹了抹⾝体,擦了擦头发,然后探⾝往边拿回自己的⾐服,逐一穿上。

  到了把带也围上的时候,她向坐在⾝边的Vince笑了笑,然后说:“Bye-bye。”

  她站起来,能生巧地背着他离开,心里默默记着他刚才替她披上⽑巾的温馨,‮望渴‬着一次的例外。

  “娃娃--”他叫住她。

  她转⾝。

  “今晚可否留下?”他问。

  她垂下眼,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终于,Bye-bye不只是Bye-bye。

  她走向他,温婉的细腻的。她知道,或许Vince只会感动‮夜一‬,明天又会再次变回冰冷无情,但她不会介意。等了这么久的东西,珍贵无比。

  又或许他会从此感动一世哩!谁知道啊!埋在他怀里的小睑孔,‮奋兴‬到不得了。

  而抱着小脸孔的那个大男人也在想,其实心灵上有爱也感觉不错,好不好就在今晚开始学习好好地爱一个人,然后戒掉与不同女人‮爱做‬的习惯。

  不知道哩。距离明天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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