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太平盛宴
落烟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粉⾊长裙女子倚栏而立,微耝气。一张清秀小脸笑颜微透,红腮粉颊酒窝暗现,双眼明亮睫⽑密长,红丰润惑无伤。这清秀不俗之美如同记忆中走出,她不就是长玄梦里的——羽铃族长之女落烟?
此时她不过一个凡人,要一步步登上这仙羽阁,自是费不少劲。
“听说你也叫落烟?”那女子倒是不见外,先发话询问,厉声厉语,到有几分泼辣之味。
“不喜?你也可叫我轻羽。”她示意她坐下,心里不得不佩服长玄,果然不愧为先神君,说做就做。眼前这女子,眉宇之间可不正是她凡人时的姿态?或者说,她凡人时,正是借了这女子的魂魄,得天地之君恒天的眷恋。
长玄梦境可演得实真,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当年可是倾倒神界。连师⽗都启用她的名字,让自己跟着风光千年。此时的落烟不知是该举杯庆她重生,还是为自己哀叹。
“我只是好奇过来看看。”那女子温婉笑道:“我⾝上只有一缕魂,其他都是长玄的仙气撑着。你说,我算是凡人,还是仙子?”
“你可去神君殿修炼,之后领个神位,也算个仙子。”她平静应答。
“长玄也如此规劝。听说你凡人时,因带着我这缕魂,得了恒天的宠爱?”
落烟正拿着热茶的手微抖,茶⽔溅到手尖,她却一时感不到烫热。回想那些残缺的记忆,恒天为何爱上她?此时她心无法回答。长玄梦里那万年眷恋,恒天眼中写得明⽩,她又怎可忘记?他们为这凡人女子倾落的天地暴雨——万年前洗不尽的情缘,今世浮生可看得尽?
那女子掏出一红粉手绢递于她,嘴里笑言:“如此反应,看来不假。”
“我,没有凡人时的记忆。”她未接手绢,只简单在裙服上擦拭几下。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那女子笑容満面,如小女孩般飞奔下楼阁。
落烟望影心伤。不远处,那遥立山头的⽩发俊朗⾝影,不是长玄还会是谁?
几⽇后,神族大宴。此宴为接先神君长玄而设,神君恒天亲自设宴于逍遥阁,只有受邀神者方可出席。落烟自是列⼊上神名单之內,据说是长玄钦点必到神者之一。
逍遥阁⽩⽟舞台周边设的自为上座,九层浮桥上自为中下座。席间早已摆満各种佳酿糕点。此时已是神者満阁,先神君长玄重生,乃惊煞天地之事。能应邀来此宴者,是何等荣耀?
落烟站在离舞台最远一处浮桥上,遥望神族繁景,心叹:这表面的太平,又暗蔵着怎样的波澜?
先神君长玄错毁整个羽铃族,而后恋上妖魔产物羽姬,痛悔不已,打算仙游之际,暗令四大神尊支持恒天继神君之位,因而设计让羽姬成功引无彦,以神妖相恋之噤忌为由,双双罚⼊人间五百年。之后神族传出长玄羽化,恒天顺利继位。而事实却是,长玄并未羽化,却是被困于无彦的⽇月晨梦里。
这期间缘由,若不是她亲⾝⼊长玄之梦,又怎可得知?而此时,除了长玄本人,师⽗无彦,她和姜黎之外,又有几个知此內情?
群神突然阵阵喧哗,打断落烟思绪。她随众神目光遥望,只见空中神影闪动,长玄踏云而来,⾝侧一红⾐女子相伴,正是那位重生的羽铃族族长之女——凡人落烟。他们⾝后跟着姜黎,还有妖魔⾕的文长老。
待他们飘落楼阁,在旁等候的神君恒天和银雪神妃热情相。东西南北四大神尊还有师⽗无彦也跟随上去。场上其他神者都肃穆而立,寂静无声。
今⽇这八大神祖共聚一堂,天地乾坤又如何转变?落烟如局外旁观,却不知早已卷⼊其中,何以脫⾝?
“长玄君,好久不见。”神君恒天雄厚之音低沉清晰耳⼊每一位在场者。
“呵呵,神游千年,只是回来看看众神友,不必太过张扬。”长玄面带微笑应答,炯炯目光瞬间扫过在座每一位,包括远处的落烟,那魄力天地可泣。场上无一神敢多语。
之后他们相互寒暄。神君恒天介绍神妃银雪,战神无彦介绍新徒若冰。这怕是千年来神族屈指可数的变化。而羽铃族凡人落烟,对他们神族而言,早不是秘密。
落座之后便是歌舞。众神开始边品糕点边赏歌舞,更多的是窃语不休。长玄意外回归,对大多神者而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话题。落烟独坐远处,神族佳酿杯杯⼊喉,这场宴她不过是个看客,却看得如此投⼊,如此心伤。
突然喧哗声消逝,舞台上轻舞⽩⾐仙子缓缓散去,一红⾐女子从空而落。滴⽔之音由远而近,最后连成天籁之音。伴着优美旋律,那红⾐女子动扭柔软姿,仿若无骨,时而轻旋,时而腾跃——如⽔般细腻轻柔,又如细竹般坚韧不摧。柔中带刚,刚中带柔,惊煞全场。
这才是传说中“羽一曲”
落烟想起自己那笨拙的模仿,顿感愧羞无比。她从未介意过神妃银雪,因为他们是场错缘。若不是五百年前那场神妖魔之战,恒天和银雪纵然不可能礼成眷侣,宣告天地。他们小心维护这神认定的神君神妃之位,不过是维护神族的太平。可这凡人落烟,带着陈年深情,可是她可比拟?
“我也喝一杯。”姜黎突然出现,抢过她手中杯酒,一饮而尽。
她面带轻笑,道:“至少还有你留意着我。”
“他把你蔵得很深。我比他自由。”姜黎在她对面坐下,小声应语。
“我懂。”她再饮一杯,自嘲着“你说,这神族的佳酿为何如此难醉?”
“可想出去走走?”他小声问。
“好!”她即刻应答。
“想去哪?”
“静修阁?”
他们悄然离席。歌宴落于⾝后夜幕,落烟心阔然开朗。
此时静修阁格外安静。神族如此大宴,仙子们自然忙不遐接,留下这⾼阁静落空山,正和他们心意。他们并肩坐在后山凸石端顶,关望云海。
“很久以前,恒天是不是很喜落烟?我说的是那个真正的落烟。”良久,她才开声相问。
“是。”姜黎应道“可落烟是长玄的,当时七界皆知。”
“现在呢?”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落烟面浮苦笑,她是否真的清楚?如果说恒天和银雪的那场婚宴是错缘,和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确是情意相惜,辗转万年。
姜黎目视远方,悠然道:“你和恒天,隔的不是现在这个凡人落烟,而是无彦。无彦可困住长玄一次,即可困住第二次。他可封你们记忆,甚至整个神族记忆,当可再做一次。”
她无语,猜不透凡人落烟,更猜不透师⽗无彦想要什么?
姜黎继续道:“我不得不带出长玄。四大神尊已倾向无彦。恒天需要长玄,而无名亦需要他。”
“无名现在可好?”提到无名,她心头微颤。
“长玄催毁他心中魔剑,取回落烟那缕魂,重造这个凡人落烟。无名需要一段时间修炼,至少现在他不再受魔剑困扰。”姜黎平静回应着。
她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取魔剑前,他很想见你一面,但又怕伤你痛处,你会拒绝见他,所以那⽇幻化成我。”姜黎轻叹一声“无名一生痴情轻羽,怎奈情缘皆错过。”
“他们如何处理轻羽魂魄?”她极力控制心中那阵悸动,仿若再谈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无名让长玄放回人间,重新轮回。”
“这样也好。如若有缘,待轻羽轮回,他们也可再续百年之约。”
那片羽铃花下,无名终不愿成神,只为有一⽇,可在奈何桥前等凡人轮世的轻羽。那画面曾如此完美,誓言如此动听,如今却是如此伤神。
“无名不希望再和轻羽相遇。”姜黎侧望她道“他说,那些记忆太痛苦,让轻羽忘了他,怕是更好。”
她心隐隐生痛,或许遗忘和放弃,是她和无名最好的选择?
“魂魄里可有一个叫菱兰的?我隐约记得这个凡人女子,宁愿蔵在噬魂剑里,也不愿重生轮回。”
“千年之久,魔剑摄魂魄无数。我只知长玄化去所有魂魄戾气,让他们轮回。如果那个菱兰曾经在剑里,应该重获生机。”姜黎背靠山石间,悠然伸个懒,仿若做了件舒心大事。
落烟心念着:这也算是个圆満结局吧。
“你最近可有见过黑狱使?”她想魔剑释放魂魄,楚沐晨的魂魄也应得以自由,却不知她可否重新轮回?
“近些年来,黑狱使业绩突飞猛进。神君特赐楚沐晨轮回令牌,还黑狱使心愿!几⽇前刚和他小饮一杯,算是庆祝。”
“为何不叫上我?”落烟埋怨地看他一眼。
“奈何桥主家不女神!据说那⽇孟婆送汤过去,怨了几句!”姜黎懒懒应着,似蔵笑声。
落烟沉思片刻,轻声问:“我们要不要给他送一碗?”
“不需要。那⽇他看着她离开,说了句‘她的世界不会再有黑狱使,但我会记得她!’。如今黑狱使业绩显赫,谁敢违背他的意愿?”姜黎贼笑道。
忘记的那个是幸福,记住的怕是痛苦。可那些回忆对他们都太过重要,不忍舍弃,总要有一方承着。他担着他们美好而沉痛的回忆,放她自由重生。
落烟轻叹一声,突然想到碧云那火红云霞,只为悦先君而设,转而问:“碧云仙子可知长玄重生?”
“她会知道。”姜黎浅笑道。
“你心里有她?”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很久以前她就感觉到姜黎心意深蔵。
“她心留长玄。我远远看着就好。只要她不伤自己,我随她意。”姜黎长吐口气,站起⾝道“我们回去吧,不然恒天会担心。”
落烟远眺长空,天地七界泽被神恩。而这生灵之君——恒天,又肩负多少使命?他属万千生灵,怎可独守她而生?他可否与姜黎一样,只要能感应到她全安的活着,就好?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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