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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断剑藏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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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这空寂的小屋,蔵不住她默默地哭泣。他忽然起⾝,背对着她低声道:“这点小伤委实不劳夫人费心。心口⾎已止,我有要事必须离开。”

  “也好,下次过来,可否给我带只古琴?”她假装低头清洗手中带⾎的丝布,细声应着。

  要事不过是借口!她何尝不知轻羽在他心里的位置?!然请求他带古琴又何尝不是为了“再见”?

  “嗯!”

  再简单不过的应允,他再次消失在她眼前。不敢抬头遥望那半掩的门槛,只见泪珠滴落,⾎红⽔起圈圈绕不到终点的涟漪。

  次⽇,送食的老头怪顺带捎来一把古琴,是那把她曾经用过的无字长琴。若不是落⼊师⽗的恒梦,重温千年前旧事,她遇见老头怪也该是百年后的机缘。此时心里识,却叫不出口。老头怪当然不识得七夫人这副面容,只安静地放下饭菜和古琴,便转⾝离去。

  望着桌上那几道精致小菜,她毫无胃口。但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挑食几口,便低头专注于手中古琴。无心拨弄,音不成曲,却也十分悦耳。简单的音符跳跃,似来自心的独⽩,无需特意修饰。

  “啪!啪!啪!”忽然传来几声单调的掌声,接着传来公子莲的声音:“不愧为舞神之徒,随意拨调皆成绝曲!”

  “呵,是吗?”她依然低头拨琴,笑带轻视,答得冷淡。

  “无名守护的,果然各有格!”说时,公子莲已闪至她⾝前,⽩⾐襟拂过,遮住琴弦。

  她抬头冷眼相望,不悲不气道:“既识得我是凤飞天舞之徒,也算有同族渊缘。我虽为修成神,却也不该死于神之手。你我都不可能留影于他心,又何苦纠?”

  如果公子莲不相于她,无名自然不必费心守护!她能为他做的,是不再成为一种负担,一个致命的弱点。

  “呵呵,茶酒会友,我不过想和无名多切磋几次罢了。”

  “切磋何需生死相拼?无名一世不受威胁,你这生不会亲见噬魂。”她说得字字有力,几生几世,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无名?

  “天地间只有一把噬魂剑!蔵在无名心间,我早已不抱希望!本以为天地间也只有一个轻羽可让他生死不顾!不过他对你…倒是出乎意料!”公子莲说得深沉,同时凝望她的容颜,似乎要探出其中奥秘。

  “别费心思,我和轻羽长得完全不同!”

  她拂开那片遮盖琴弦的长衫,细指掠过古琴,低低传出一串音符,略微沉重而悲凉。公子莲移步坐到一侧,端起桌边小酒壶,自倒一杯小饮,而后悠然道:

  “我要取出无名体內的断剑!”

  “断剑?”

  十指重庒,琴声在一阵哗然中截止。她眼前恍惚出现当时情景:公子莲最后那剑深⼊无名心间,直至剑柄。然本该穿透⾝体的剑尖却不见影,让⾝后的她丝毫不受损!金属利器不会无端消失,难道被他断裂并留于体內?

  “我那把神剑也是千年难求,即便断裂神息尚存。留于他体內虽不致命,却也会影响他修炼!”公子莲神⾊严肃,不似玩笑。

  她猛然起⾝,夺过酒壶豪饮不停。憎恨自己耝心,更恨自己无能!见他活着,便以为万事无忧!明知受伤,却傻傻地相信他会无事!

  “呵呵,我又能做什么?”喝尽壶中酒⽔,她才傻笑道。

  “自从上次之后,无名不再与我相见。可断剑不取,他终生受困,魔之烈焰威力永远不可能登峰造极!拒用噬魂,若魔焰无法独树一帜,又如何与神斗?”

  “你想如何?”

  “此酒定神,让他饮下,可方便我行事。”公子莲从怀里掏出一普通酒壶,轻置桌面。

  她神⾊凝重,望着酒壶轻声道:“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何需玩弄这些小把戏?”

  “我若要杀他,百年前他已死!无名一生最不愿的,就是欠下还不起的情!呵呵,我想要的,你觉得他给得起?”公子莲右手轻搭桌脚,撑着下额,眉间浅带笑意。

  想来也是,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公子莲守护无名。如若不然,他早死在无名之城毁尽时。

  见她神⾊依然带疑,公子莲拿起酒壶,对口小饮,而后道:“三⽇之內,神的断剑必取,不然他终生受制!”说完消失在小屋里。

  无名不会死在公子莲手里,这是事实!断剑留体,也是她亲眼所见。

  如若恒梦是历史重演,此刻她真想知道当时的七夫人又是如何选择?那百年间,每月⾼崖轻弹,琴音清魂,呼唤他的苏醒,是何等难得?狐王再娶断天依,七夫人留守南魔之地,⽇⽇伴着小念,又是何等可贵?

  记得七夫人为无名亲制的那盘糕点——糕点之意,品尝之心;心意相通,点到为止。毫无疑问,在她再次附体前,七夫人心里已有无名!

  “夫人,当时你又是如何选择?公子莲可信还是可疑?”望着公子莲留下的那壶酒⽔,她自言自语。

  不知不觉⼊夜已深,在老头怪来收拾残余食物前,她还是蔵起公子莲的酒壶。无名一定会来找她,却不知何时?三天如此短促,她又到哪里去找无名?

  寂寞的歌声是‮忍残‬的,无论如何温柔的曲调相伴。早不知食之味,只想⽇⽇醉。在她不停要求下,老头怪只能餐餐给她送酒!无酒不食,这也算软硬兼施。

  那夜无风,天堂宮极度炎热。她婆娑轻纱独坐小屋前拨弄古琴,忽然晃见不远处一黑影,无名在不经意间出现。

  “你终于来了。”她淡淡道,指尖未停,曲调变得⾼昂。

  “听说,你几⽇不进食,为何待自己?”他望着她,轻声问。

  琴音忽然断章,她抬头望向他,笑道:“听说城池之王也弹得一手好曲,不如今夜美曲配良辰,不醉不归。”

  说着她一掌推开古琴。琴带余音飞至⾼空。无名笑着轻跃⼊空,单手接过古琴,尔后稳落草地。飘然的薄丝黑袍加一头黝黑长发,眉目含笑,冷俊不凡的⾝姿,她看得一时失神。而此刻,无名端坐草地,低头专注拂琴的画面又是如此柔美。

  第一音落,她已飞至上空,伴月起舞。其实她并不记得凤飞天舞和神舞殿,却记得那只“羽一曲”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绝技,也是千年后轻羽为神君恒天苦练的舞曲。

  千长丝带旋成朵朵⽩玫瑰,漫天绽放。无骨无魂,她轻点冰蚕丝带,通体透明如精灵般穿梭。银光点点洒落,伴着那优美嗓音,低低传唱:

  “与天齐,承君护,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魂坠清湖情何故?

  …

  恒梦尽,醒无数,地狱天堂舞风致。

  若相识,惜相知,九重纱幔蔵魂俯。

  忆前生,无来世,今宵星浮勿荒疏!

  …”

  其实酒⽔夜夜有,只是影不归。

  曲尽⾝倦,望着沉默不语的他,她含笑递过一杯杯酒⽔。他饮尽壶杯,不带半点犹豫。七夫人的情意,他怎会感觉不到?只是心底放不开那个久远的名字!而公子莲那壶酒,她也跟着喝下不少!神定的酒⽔,不过如此,和凡间毫无区别。

  有时候,逃避,亦是因为无法选择!而醉在他眼前,亦是一种装痴!

  “无名,你可知七夫人原是一只美丽的九凤红狐?却族灭在妖王的⾎池。”她痴痴笑着。

  “嗯!妖王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他随意应答。

  其实,七夫人的过去她不过记得一二,此时只是想找个话题,撩开彼此的静默。

  “不知为何,这些⽇子我常常梦到七夫人的过去。”她抬头,盯着他继续道。心里忽然很想知道,七夫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可置生死之外,还能不关风月?

  “过去能忘则忘!无需太过挂心。”他眼睑微抬,回视着她。

  “是吗?那你可否忘记过去?忘记仙羽山上的她?”她想若不是那几杯酒⽔,她怕本找不到勇气这样询问。

  祈求忘记的是她的过去,改变现在可是意味着改变未来?醉意虽浓,但她清楚轻羽不会再是他无名的!从轻羽魂锁噬魂那⽇起,注定是神君恒天的!

  他不再出声,只是不停喝着桌面酒⽔。这些⽇子老头怪给她送来的,不下百壶烈酒。

  “以后,少喝烈酒。”饮尽最后一壶,他才起⾝离去。

  “你的出现,就是为了喝光我的存酒?”她‮头摇‬笑语。

  “不错!我答应狐王,定要护你周全。”他回头冷静应答,而后大步离去。

  心早就不全,如何能称之为“周全”?

  她冲过去留住他的脚步,不料公子莲忽然挡住去路,紧接着一阵眩晕猛袭后脑,她当场不省人世!

  相思局,又绕回起点!要我如何去追逐你不愿停留的脚步?

  如若我无法逃离神的恒梦,你肯不肯再爱我一次?我虽没有她的面孔,却有着那颗心,来自过去延伸至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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