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血池再现
“姐姐可想好名字?”他这话问得及时。
“呵呵,他的女儿,名字自然由他来取。”女子笑得勉強。
记得落华的⺟亲,终生未得室之名。后来的羽铃族得神恩而长生,然女巫族却只能凭自己的巫术,长存于世。落华憎恨羽铃一族,直至投⾝落烟幽湖,魂魄殆尽断却往生!如今看来,貌似⾼贵的羽铃族长之女落烟,出生时并不比同⽗异⺟的妹妹落华幸运。
“她,就是他族里的女儿。那女人已死在纷争中。”望着小落烟,他诚实道。
她立刻警惕地望他们一眼。这亡族之女仇家众多,他怎可透露婴孩的⾝份?
显然那女子更为惊讶,盯着小落烟半响,才低声问:“他,可知?”
“那晚他并不在族里,偷袭来得突然。不过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想想现在他该有所听闻。”
“可知是哪个部族要灭他们?”
“当晚急于救人,回去时很多痕迹被毁。来途我一直暗查,善用火箭部落太多,目前还未有头绪。”
原来不是⺟猴太过凶残,而是期间太多纠结,她才是被忽悠的那个。更紧抱着怀中小落烟,她望着他们不语,脸⾊并不好看。
“嗯?姐姐不会伤害他的孩子。”他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急忙解释。
她正接话,突然几道红光破地而出,简陋木屋瞬间似被光刀切割。几乎是同时,一耝壮黑影冲到女子⾝前,大叫一声“走!”飞速抱起那女子和怀中婴儿,跃窗而出。紧接着“砰!”地几声巨响,滔滔热力从地底爆发,如活的火山,把木屋冲向⾼空,最后震成片片木屑。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落⼊恒天的怀抱,只记得那一刻耳膜几被震裂,怀里婴儿哭声悲切。她蜷起⾝体只顾护着小落烟,并未留意有道银光铺天而来,如护墙般笼罩着她。待回过神时,她们已⾝落恒天臂弯。踏过浮空的残木,他带着她们稳落一块山石,耳边立刻传来一声急呼:
“带她们走!”狂吼的正是之前的黑影。
“我不走!”他怀里的女子固执着。
“你现在可不是一人!”男人闪望过她怀里婴儿,厉声道。
“族长,你们走!”几十个大汉随后赶到他们周围,各个带伤,明显是经过一番生死厮杀,护主至此。
族长?难道他就是小落烟的生⽗?
她望向⾝侧的恒天,只见他暗示地点头。她忍不住多看几眼,那黑影人⾼马大黝黑耝壮,⾝披树⽪手持野兽骨磨制而成的长矛,典型部族人物。忽然黑影浓眉小眼斜望过来,満脸胡茬的嘴又大张道:
“是男人就护她们生!”
话语未歇,空中火光闪动,利箭呼啸而下。男人猛然一推,女子被腾空带起,飞向恒天。他立马向前一步,一手接住下落的女子,同时转⾝另一手拉起她,飞奔向⾕底七彩河。族长和他的手下挡在⾝后,长矛飞舞刷下无数利箭…
箭雨无情,婴儿⾼哭,加上一路所见——无数半兽人尸体,横挂⾼枝⾕璧,死相惊恐。又是一场偷袭?又是一个族灭?又多几个无助的婴灵?连她一个半途误⼊者都看得心痛,更不用说另一侧的女子和与他们生活多年的恒天?
刚逃出箭雨,远处又传来轰隆声。只见洪⽔沿着深⾕七彩河道翻滚而下,⽔⾊深红,⾎腥味厚重,整个深⾕顿时沉⼊一片死亡的惊恐。不知何时⾼空已是乌云覆盖,居然下起⾎⾊红雨。
这远远超出人族的能力?
“你带她走!”
女人冷静望他们一眼,一口咬住生新孩儿襁褓,四肢飞速攀爬上⾕璧。恒天立刻揽过她⾝,跟着跃上石璧。不料洪⽔已翻滚至脚底,几个巨浪无情掀来,似朝着她怒发!超乎自然的玄乎之力,此时神力未醒唤的恒天又如何招架?
他已尽力纠青藤和巨石,可惜当这些本以为是坚固之物一并被掀翻时,他们只剩被杀屠的命。落⼊洪⽔之际,她才看到恒天背后不知何时已倒揷数支利箭。
恒天!
来自肺腑的嘶喊本无法出口,便被淹没在深红⽔⾊中。他护她们已超过他的极限,再也无法抵制⽔流冲力,终于松开死拉着她的手,没留下一句话语,⾝影瞬间消失在洪流深处。
即便是梦或是轮回的过去,在那刻心承的痛依然超过负荷,几乎停止跳动,丝毫未能察觉⾝后突然涌出一个影,连带小落烟一并带出奔腾不休的红流。几声剧烈咳嗽,在股外力迫下吐出几口⽔,她才缓慢缓过神情,眼中那绝男子的面孔,似曾相识却又叫不出名号。
“呵!找得辛苦。若不是那股特殊的⾎腥,我怕不知又要等几个百年?”男子冷笑着。
她急着查看怀中婴儿,本无心倾听。这一沉一浮,小落烟憋红脸,一口气无法回转。她吓得拍打小脸,并未意识到是男子提着她们悬浮在⾼空。
“自己命将终矣,还顾得了一个婴孩?”男子显然大怒,夺过她手中婴儿,顺手抛下⾼空。
她瞬间吓懵。数月相处,小落烟一直留她怀里,只有昅她指尖才肯吃下猴。那份情⾁相昅只有她自己心明。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幼小的生命落⼊洪流,她失控地哭喊挣扎,完全陷⼊痴颠状态。男子一旁冷笑,极度欣赏这种施!
“哇——”
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如黎明前一道曙光洒下喜悦之⾊,抚平她所有浮躁和不安。寻声回望,只见滚滚红浪之上,⽩丝绸缎锦⾐优雅,一头银丝的长玄正单手托着婴儿,神⾊安静地注视着。
“爱哭的——”
空中飘来长玄神音,比曙光更振奋她心。有长玄,天地还有什么值得畏惧?她露出欣然的微笑。小落烟忽然“咯咯”笑出声,童音惹怜。藕般粉嫰小手随之飞舞,更添一份无法拒绝的童趣。
长玄突然抬眼望向他们。她感到⾝后男子紧张地倒昅一口冷气,周⾝妖力剧增。
“她,乃神界修神仙子,岂是你能碰的?”话语未落,长玄已⾼悬他们上空,俯视轻言,却字字震耳。
“哈哈!神?不过是传说!天地间最后一只九凤红狐,当然是要祭我⾎池!”男子狂笑道。
此时怕是唯有狂笑,才能减轻恐惧。她感到阵阵颤抖!不知是自己对“⾎池”的恐惧,还是他对神的畏惧?
几乎是瞬间,天抖地动⾎雨倾盆。七彩⾕底的红浪翻腾⼊天,如条红龙般绕着长玄。如红墨泼洒,⾎染万物,她眼前不见一物,除了红还是红!耳边只剩怒吼地风雨声,参合着婴儿尖利的哭喊!
“⽔可载舟,亦可覆舟。九凤红狐,灵异之⾎可溶万物!可救神亦可杀神!”妖王忽然附耳冷语,似说给长玄,更像说给她听。
接着腹小一阵剧痛,她本能地低头,只见妖王长指如刀,生生割破她肌肤。红狐之⾎带着妖的咒语,溶⼊那片红海。天空变得更为丽,如妖火般燃烧一切。远古绿林,美丽瀑布,还有七彩⾕…皆如软泥般塌倒,溶化在红浪里…
“哈哈哈,待我练成妖灵⾎咒,我!妖族!才是真正的神话!”妖王痴痴狂笑。
“你,注定死在无名的手里。”她狠狠回应一句。
“呵呵,你,注定落到我手里。这稀世灵⾎,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妖王忽然伸出长⾆,添着她颈项轻语,声音媚柔至寒!
她并未昏睡过去,而是清醒地记得妖王扛着她,踏着红浪急驰。似张封神眼的红毯通道,一路下来不见凡间景物,不闻凡音,更不见长玄和小落烟。直至望见一片红池和満崖的滴⾎玫瑰,她知自己回到曾经梦过无数次的⾎池。
万狐溶⾎,只为一王之愿?而千年后,花魂那凄美的歌舞,又有谁怜?
“同为妖,何苦恨?”她淡然。
“既然同为妖,我便让你死得痛快。”
妖王朝她背心狠击一掌,她随之飞撞岩壁,带着片片残落的玫瑰瓣,坠⼊⾎池。求生的**支撑着她浮出⽔面,攀着浮尸,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到岸。⾎池有灵有魂,住她全⾝,浸泡却不让她死去——这该是妖王的意愿!
“哈哈!如此美的容颜,我怎舍得让你就此消失?”妖王踏过池面,漂浮到她眼前,笑道“上次被你带走的那只小幼狐,才是最后要祭我⾎池的。至于你,几分神几分妖,若归我用,倒是极好的工具。”
向上瞟他一眼,她冷笑着闭上双眼。七夫人剩的就是那股傲气!逆转七界走势,可不是妖王能做到!不过又是一番苦忍!她,定能坚持到走出公子莲的局!哪怕就此泡个千年!至少,小落烟在长玄手里,不会活得太痛苦。
望着妖王离去的⾝影,她长叹一声。还记得花之妖的故事,千年⾎池悲鸣。
繁花舞弄万物轮回,辗转万年,终究逃不过的是个——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