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先闹一场(中)
城中的木匠被集中在一处,正在赶制抛石器。
俞国振从史可法那儿得到无为的防守指挥权之后,便下令将所有木匠聚于一处,赶制这种简易抛石器。这玩意儿显然是没有什么精确度的,俞国振也不需要它们有什么精确度。
贾太基匆匆赶了过来,还没站定,便喝问道:“好了么,好了么?”
工匠头目愁眉苦脸:“禀贾捕头,只制了八架,而且…”未必堪用。”
“有八架够了,来,快将它们弄到城下去!”贾太基听说有了八架,大喜道:“你们再快些,俞公子说了,每成一架,便有一百两银子的赏,你们可是八百两银子到手了!”
听得赏银,那些木匠都是喜笑颜开,唯有工匠头目还是那模样,小声嘀咕了一句:“有命没命花,还不知呢…”
贾太基命令随他来的差役驱使俘虏,将那八架抛石器推到了城下,城外的呼喊叫骂声传⼊他耳中,他呸地吐了。口⽔:“这些流寇,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过会儿便给他们好看…叶队正,抛石器都来了,八架!”
“很好,将这些无头尸体抛出去,我不求砸中什么,只要它们飞出去!”叶武崖道。
那些无头尸体,就是被俞国振下令斩首的浑⼊城中的每作。八具抛石器一字排开,然后开始向城外抛弹。
贼人仍在驱那些fù人填壑沟,不过他们不急,让这些fù人多活一会儿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合算能够更大地打击城中士气。
然而就在这时,那笑得最猖狂的贼人突然间看到城后,一个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他们并不怕城中箭放炮,一来他们是在箭程之外,二来面前有那些fù人挡着,要死,也是那些fù人先死。
这些人都是惯寇,原本就悍不畏死,也没有了哪怕点滴人xìng。
因此,当空中飞出的那东西显lù之后,他们第一个念头不是畏惧而是奋兴城中终于忍耐不住,要自己动手杀死这些fù人了这样做同样是对守城者士气的打击,甚至会yòu发內讧。
然后,空中落下的东西,狠狠摔在他⾝前化成一滩⾎⾁,飞溅起的碎块,粘乎了他一脸。
“啊啊啊!”
就算悍不畏死发觉城里抛出的是无头尸体时,这惯寇也不噤惨叫出来。
就在这时俞国振在城头侧望:“克咸兄,如今看你的了。”
孙克咸早就忍不住了,前夜大战,他被抛在一边,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能开三石弓,又是神,对着那大叫的贼人弯弓,放弦,箭如闪电,直贯⼊那贼人大张的口中,其余势未绝,带着尸体后仰,退了数步,才倒了下来。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抛了出来,最初时贼人愕然,不知城中是何意,而城上孙临也是连发三箭,箭无虚发,击杀三贼。后来贼人醒悟过来,这些尸体,可不就是混⼊城中的jiān细么?
“献贼,这便是尔等下场!”
城上人齐声大喊,甚至庒住了那些fù人的哭声。随着一具具无头尸体从空而落,也有砸⼊那些fù人当中的,一个老fù人冻得嘴chún青紫,她神情原本惶恐,但现在却慢慢坚毅起来“贼人先是辱我,如今又yù以我等为前驱,助其攻城。受贼人所辱,已是无颜再活,助贼攻良,更是令祖先家人mén尖声道:“史参议,俞幼虎,为我等报仇,当生剐献贼,以祭我等!”
她一人大叫,有若狂疯,但渐渐的,她周围的fù人也都大叫起来,然后,她们转过⾝,不顾刀剑⽪鞭,径直向胁迫她们的流寇扑去!
那些流寇先是被城中抛出的尸体弄得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城中的反应会是如此,紧接着孙临的神让他们退缩,而当这些fù人不顾xìng命扑了来,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况且他们终究人少,便是砍杀了几个,却转眼间被几十个、上百个fù人呑没。
这些fù人初时没有武器,于是便用爪用牙,用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去撕碎对方,当她将这二十余个驱赶的贼人尽数撕碎之后,便开始以贼人的武器,向着更多的贼人杀去。
她们的冲锋是徒劳的,贼人当中一阵箭,便将她们尽数死在阵前,但她们的行动,却让无为城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哭。
这哭声,不再是无助的软弱的哭声,而是悲愤yù绝不畏死亡的哭声!
fù人们的行动,让守城者的战意已然⾼涨至极,无论贼寇再施展什么手段,都只能jī起城上的仇恨,而不会打击他们的士气了。
俞国振也脸sè铁青,他目光在贼寇中来回逡巡,希望能找到贼人渠首之所在,但张可望虽然气威,却也狡猾,俞国振搜寻良久,也不曾看到他人。
“俞济民!”
一个⾝音在他⾝侧响起,他回过头去,只见史可法不知何时到了他的⾝后。
史可法双眼噙泪,睚眦惧裂,他到了俞国振⾝后,然后抱拳拱手深深一揖到地。
“城下皆是烈女,她们之事,史某必上书朝廷,请陛下下旨旌表。但她们的⾎海深你…就拜托你了。”
俞国振缓缓点头:“公即不语,吾岂能置⾝事外?”
史可法又昅了口气,今⽇所见,给他的冲击与震憾,实在超过此前任何事情,甚至他前夜被困于儒须口,都没有给他带来这样的震动!
他不知道,俞国振的內心也同样震动。
以往,俞国振只是在史书中看到这样烈xìng行为的记载,在那个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崇⾼存在的时代里,这种记载有时反而成为某些人嘲弄的对象。而只有亲眼见到这一幕发生,才能体会得到,这其中蕴含着多少的悲愤!
不过,他还必须等,现在城中士气虽然上来了,依托着城墙,这种士气会化为大巨的杀伤力,但若走出了城,面对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的贼寇,仅有勇气,是不够的。
城下,张可望喃喃咒骂了一声。
“少将军说什么?”旁有!贼凑近前问道。
“随⽗王征战南北,也算经过不少恶战,象这无为一般xìng烈的,倒是少见,不是说东南女子媚柔么?”张可望吐了。口⽔:“**的,喂,你们几个,确实见到东南北三门,都没有什么防备?”
“回少将军,我们进出时,确实见那三门并无防备,只须攻破城门,便是大街。”
张可望冷笑了一下:“俞国振欺我太甚,以为我和张进嘉一般蠢么?”
“少将军这是何意?”
“他杀了数百人,如何舍不得再杀这两百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不过是想让他们给我传个消息罢了,让我以为北东南三门尽无防备,而西门处他们没有看到,故此不知虚实。他之意思我明⽩,就是想yòu我去攻北东南三门…”
张可望抿了一下嘴,俞国振既然有这个意思,那么就让他如愿吧。
“**的,给咱老子上吧,破城之后三⽇不封刀!”他挥手下令道。
顿时,流寇呼起来,三⽇不封刀,也就意味着这三天中他们可以尽情杀戮jiānyín抢掠!
“杀啊!”
一片烘烘的喊声中,攻城开始了。
此时的张献忠流寇,还不象后来那样精擅攻城,他们攻城最主要的方式,还是靠着人力強突。俞国振在城头之下,看到贼寇以⿇袋负土,意yù填埋护城河,摇了头摇:“大柱,升起旗号,以弩箭贼!”
“嘿嘿,看我神!”孙临此时也是义愤填膺,见贼人负土而来,他冷笑着拉弓,当真是箭无虚发,连珠三箭,便又倒三贼。在⾼大柱的指挥之下,城上弓箭并不是散漫而无节奏的击,所有好点的弓手,都被聚集在一起,贼人接近哪段河段,他们便向哪边弯弓。
流贼也不是⼲看着城上箭,他们弓手与统手也烈猛向城头反击,只是城头有居⾼临下之优,故此贼人虽众,却也只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可望纵马逡巡,现在的攻击,只是试探,他想知道城上哪个方向防守薄弱,哪一片守军较为软弱。绕了半圈,他微微皱起了眉:“这俞幼虎,果然是有些真才实料。”
“少将军何必长他人威风?”⾝边一寇渠有些不耐:“咱们尚未正式攻城罢了,若是真开始攻城,不过半⽇功夫,咱们便可以在城中大块喝酒大碗吃⾁,哪需要在此喝西北风!”
跟随张可望的,并不都是他自己的部下,张献忠拨来相助的、老回回和混天王派来助战的,总共有近两万人,而这发话的,正是混天王的部下。
他原本对听从张可望这一个⽑头小伙的便有些不服,见张可望还要试来试去,心中更是鄙夷,只觉得还不如换了自己。
“牙⽩⽔,你心里可是对我不服?”张可望歪过头去,目光如刀,视着这个寇渠。
“哪有,哪有,哈哈。”牙⽩⽔打了个哈哈,脸上表情却分明是说,正是如此。
张可望哼了一声:“你跟着扫地王久了,莫非未曾听说过这无为幼虎俞国振的名声?”
“谁耐烦听这个乡下土豪的名头。”牙⽩⽔忍不住道:“少将军若是觉得此人不好对付,不防与咱老子我!”
张可望听得此语,慢慢点了一下头:“好,那便与你!”
牙⽩⽔顿时大喜:“我先破城,我可得分得最多!”
“你若能破城,我替⽗王作主,这城里一半金帛美女,都归你了!”
牙⽩⽔几乎双目能噴火,他此前也从细作口中得知,城里可是聚拢了两三万人,这许多人带的都是细软,若能劫了来,他牙⽩⽔甚至可以有钱有粮独建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