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混乱 开始
“你是我今年最大的一个好消息。”看见阿萨从传送阵中出来,欧福的矮子参谋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一直独自在传送阵旁边走来走去,那张原本就很夸张有脸被忧心和焦虑堆成了一颗又大又圆的苦瓜。直到看见两道蓝⾊的传送光芒从传送阵中亮起,这才如释重负。
陡然从风雨加的埃拉西亚城回到了星光灿烂的蛮荒⾼地,阿萨的心情也为之一松。微笑道:“一张传送卷轴就可以换来一个最大的好消息,看来这本⾝也是个好消息。”
“从我这人的角度来讲这是个好消息,从欧福的角度来讲却不算。幸好能够把你带回来,否则就是真正地大亏特亏。”波鲁⼲大人叹口气。“这两张卷轴可是塞德洛斯先生花费了无数精力得来,可以在非常时期采用非常的战略手段。因为常年的战争,埃拉西亚对传送魔法卷轴的管制是非常严格的,他们想不到我们会有两人对埃拉西亚的王城进行突袭。但是现在他们肯定有所察觉,即便他们以后不关闭传送魔法阵,对魔法阵的防护也就不是现在这么轻松了。”
阿萨怔了怔,这才明⽩让杰西卡返回埃拉西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为了其实只是极其渺茫的机会救回自己而浪费掉一个也许在关键时刻可以扭转局势的卷轴,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有些‘浪费’了。
“你说我才是今年最大的好消息,难道杀掉艾斯却尔居然比不上我回来的消息还好么?”
“红⾐主教死了固然对我们是有好处,但是远比不上你这个秘密队部的队长活着的好处大啊。”
阿萨略为得意地对他说:“看你愁成这样,我顺便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宰了一个叫塞亚的宮廷魔法师,然后王国骑士团的欧灵将军可能会有大⿇烦了。他们居然在追杀我的时候想顺便杀了他们看不顺眼地神殿骑士…”
波鲁⼲大人仔细地听完了阿萨讲述他救下女骑士的事,那双牛眼中的精神一振,但是旋即又再思考中慢慢沉寂下去了,最后成为了一个苦笑:“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这实在不能够算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一定听到就会⾼兴得不得了了。”
“无论是单独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单独听到艾斯却尔地死讯,我都会很⾼兴。但是两个消息合在一起就不同了。”波鲁⼲大人叹了口气,那张如同烧饼一样的大脸更愁更苦了。“很多时候。同样质的事情效果并不只是叠加,而且还会互相影响,也就是说不是相加,而是相乘。两个负数相乘。那就不是负数了啊。”
“负数?到底是什么意思?”阿萨皱眉看着前面这个矮子。
“如果只是单纯地艾斯却尔主教一死,凯瑟琳女王应该会借这个机会削弱教会在埃拉西亚的力量,这原本可以暂时缓一缓欧福局面地,但是现在那位将军谋杀神殿骑士不成,就已经把女王和教会之间的矛盾恶化到了极点,到了一个风口浪尖完全不可缓和的地步。赛莱斯特绝不可能继续容忍这种情况。教皇宁愿放弃欧福也不可能容忍一个背叛自己的埃拉西亚。而这点凯瑟琳女王也是知道的,所以凯瑟琳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完全和教会翻脸,二则是完全顺服于教会。”波鲁⼲大人顿了顿,那双大而有神的牛眼看着阿萨问:“你说凯瑟琳会选择哪一种呢?”
“原来是这样。”阿萨想了想,苦笑。然后又问:“教会难道会对她手下地人谋杀神殿骑士这件事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难道不会?他们都是政治老手。难道还看不清楚大势的走向和厉害关系,反而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时间?”
“那么我已经把艾斯却尔的⾝份告诉了那个女骑士,让她把消息带回赛莱斯特去。难道这个也没什么用么?”
“到底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绝不可能把这事到处宣扬。所以即便有用,大概也是很少用处吧。”波鲁⼲大人摊摊手头摇叹了口气。“走吧,暂时不用猜测他们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
赛莱斯特。光辉城堡,兰斯洛特的房间中。
圣骑士皱眉看着面前的一堆小东西,其中以一张银⾊骷髅面具和还有两张传送卷轴最为显眼。传送卷轴地两个端口上有分别有两个小小的紫⾊骷髅标志,而那张骷髅面具上散发的淡淡银光显示它居然是密银制作地,而且那手工和制作方法都精密细致到了极致,上面附曾的魔法波动说明它就远被附加了某种魔法,无论是魔法物品还是从一件财宝的方面来说这都是无价之宝。
当然,它最有价值的地方并不在于它本⾝,而是在于它所代表的意义。
“这些都是从艾斯却尔主教大人地尸体上,还有他房间的隐密地方找出来的。卷轴和那个面具我都已经专门鉴定过了…都是真的。还有这封信,”塔丽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只有不多的几行字,显然还没有写完。神殿骑士拿着这张纸仿佛很吃力,仿佛这张纸重得连她的力量都拿不起来,她的手指还有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写给诺波利诺特的,上面似乎在谈论今年要减少对教会的捐献金额会,因为要用来制作石像鬼和⾁⾝傀儡需要大量的魔法物品。这信上的字迹我已经找了几个专门鉴定笔迹的人来鉴定,这些…好像并不是伪造的,确实是艾斯却尔大人的笔迹…”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他的双眉皱在了一起,缓缓摇了头摇,看着塔丽丝纸声说:“你知不知道你擅自收集一位红⾐主教的遗物还妄加论断,这已经超出了你的职责。”
塔丽丝完全没想到兰斯洛特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连忙大声说道:“可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太…”
“别说了,这些事情还有其它人知道么?”兰斯洛特淡淡说。
塔丽丝回答:“没有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惊人。太…不成体统。我不敢让其它人参与,鉴定笔迹的人我也只给他们看过单词,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信的內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事。我也不敢把这些东西送去裁判所或是直接给陛下。所以先给您看看。”
“你做地很好。以后也要紧记着,这些事情还有这些东西永远都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兰斯洛特收起了那张面具和卷轴,看了看那封未完的信,叹息了一下。手指一抖,那张⾜够让整个教会都震动的⽩纸就成了一片灰尘般的细粉散落而下。
“您…您…”塔丽丝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圣骑士地一举一动。
兰斯洛特看着自己的弟子,他无论是脸⾊和声音都是一样的平静不波,轻声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些事如果从一位神殿骑士的口中散发出去,那对整个教会的伤害就完全不是异教徒造谣所能相比的了。这也是那个人告诉你这些地意图所在。”
“但是这…这…难道这些事连陛下也要瞒着吗?那个人说…说…阿德拉主教大人…和艾斯却尔主教大人也是一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陛下不是很危险…”
兰斯洛特淡淡说:“你以为陛下需要你来提醒么?”
“他知道?”塔丽丝的表情比亲眼看到一只老鼠呑掉一只大象还难以置信,她发了会怔,目光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也就是说,这些确实都是真的?而且您…也早知道?”
“不,我不知道。”兰斯洛特摇头摇。“只是大概猜得到而已。现在你直到你说我才知道确实是他们。”
“这…怎么可能。您怎么能够允许…教皇陛下…死灵法师…”塔丽丝语无伦次,她不是无法用语言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而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脑內作一团的到底是什么。她原本已经被自己地发现震惊。即便那些证据已经确实是无可置疑她依然难以相信。这就好像一个孩子即便是面对确凿的证据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家人中有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一样。但是现在兰斯洛特的反应不只是淡然地承认了,而且这反应所隐喻的东西却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光明教会的守护神,陆大被公认唯一能担当得起‘圣骑士’这个称号地男子几乎已经和‘正义’这个词划上了等号。但是他却明知着死灵法师混迹于教会却无动于衷。而且按照他口中据说,不只是他自己知道,连教皇这个陆大上所有信徒的导领者也是如此。
塔丽丝保觉得自己快疯了。她原本以为红⾐主教的那个⾝份就已经是石破天惊,但是和这些比起来,那不过是波涛汹涌中的一个浪头而已。
兰斯洛特自然看出自己的弟子在困惑。他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把手指伸进了书桌上的墨⽔瓶,沾満了墨汁然后在桌面上一划,一道耝重的墨迹横在了书桌上。然后他指着这道黑⾊的划痕问塔丽丝:“这是什么颜⾊?”
“是黑⾊。”塔丽丝看着兰斯洛特的回答,她再不知所措这点也还是分辨得出的。
但是兰斯洛特却摇了头摇,说:“不,这其实是所有颜⾊的混合。”
塔丽丝点了点头。不用是专门的画匠和画师,稍有常识的人也都知道如果把各种颜⾊的颜料完全混合,就会成为一团墨般的黑⾊。
一个斗气和⽩魔法力混合而成的光球浮现在他的手指上。他再问自己徒弟:“这是什么颜⾊的光?”
“⽩⾊的光。”塔丽丝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这是所有颜⾊的光的混合。我在矮人工匠们那里见识过,如果用一个三棱地玻璃镜折一闪,⽩⾊的光就会散发成七⾊的光芒,如果再把七⾊地光汇聚在一起,又会成为⽩光了。”
塔丽丝茫然地看着兰斯洛特,她似乎感觉得出来这些话里隐含着什么意思,但是却又无法清晰地捕捉到。
“就像这看起来很简单的黑⽩二⾊一样,其实任何东西的本质也不是那么单纯而好分辨彼此的。”兰斯洛特手指弹了弹,手指上墨汁瞬间全部消失了。⽩⾊地光球也一起消散到了空气中。他的声音和眼神慢慢地凝重起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纳到了简单的概念之下,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事也是很方便的事。那样纷繁复杂地世界就可以显得很明了,给人一种全安感和方向感。只可惜。事实并不只是真的靠简单的善恶概念就可以解决清楚的。”
“我…我不明⽩。”塔丽丝低头。她虽然能够听得懂兰斯洛特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但是却无法接受。
“我知道你不会明⽩,即便是我,也是用了整整十年才明⽩。”兰斯洛特苦笑了一下。“明⽩没有绝对的正义和光明的存在。就像漆黑地夜晚其实就是⽩昼的影子一样。世上的事都是相互依存地,光明和黑暗对立着,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也许是同一种东西罢了。只有黑暗中才会产生光明,也只有光明才会造就黑暗的影,那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所能做的。其实也是在维持一种相对的平衡下,让尽可能多地地方照耀着光明罢了。”
“不,这不可能。老师,虽然我很尊重您,但是我绝对不能认同您的这个看法。”塔丽丝陡然抬头,眼睛直视着兰斯洛物。刚才那眼中的茫和混已经完全被坚定之极,但是又带着点绝望的光芒所取代。
兰斯洛特微微一笑。说:“我现在不是教导你,只是告诉你我的看法而已。这应该也是陛下的看法,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不可能。”塔丽丝的⾝体在发抖。甚至比她刚刚从艾斯却尔的⾝体上找出那张死灵法师的面具的时候更抖得厉害。她虽然不能接受自己老师的说法,但是却很清楚兰斯洛特并不会骗自己,也就是说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是被教皇陛下所默许的。对于一直把光明正义和黑暗琊恶分辨得清晰无比的她来说,这个事实比天崩地裂好不了多少。
兰斯洛特看着塔丽丝训全是慈和。好像是在看着多年前的自己。“你离开赛莱斯特吧,暂时别管教会中的事了。”
塔丽丝楞了一下,头摇说:“现在和欧福的战斗一触即发,而且…我既然知道了这些不吐不快,又怎么能够离开呢。”
“这些事不管你知不知道,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了,而正是因为你知道这些却无法接受,反而会给自己添⿇烦。我知道你的修改,你是万万在心中蔵不住这些事的,但是这些事如果一旦怈露出去,怎么样你自己大概也清楚。毕竟绝大多数人还是和你一样,无法接受这些事实的。”兰斯洛特苦笑着摇头摇说:“关于和欧福的战争,现在你的心已经茫,信念已经动摇,留下来也没用。你的天赋其实是很好的,连那些实力在你之下的人你都无法战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塔丽丝摇头摇。
“这是因为你缺乏內心的力量。一个人的头脑再好,武技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些就远不是起决定作用的东西。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內心的力量。”兰斯洛特顿了顿,叹了口气然后说。“你和其它神殿骑士不同,你从小就在赛莱斯特,全部的生活都在修炼学习魔法和战斗中度过。但是只靠单纯的信念间无法负担光明和正义这样沉重的东西的。我一直想找机会让你离开这里,忘掉自己的神殿骑士的⾝份好好在外面的世界中去锻炼。现在就是机会,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许多自己原本接受不了的东西,心中満是茫。这种茫不是任何人的教导可以帮助地,需要的是自己在成功失败喜怒哀乐中去体验,去领悟。年轻的勇气是刀剑,是战斗,是敢于向自己所不认同地一切挑战。但是真正成的勇气却是海洋。面对一切包容一切。然后才能在其中孕育生机。敢于面对现在本⾝,而不是把现实划分到自己界定好了的概念之中的时候。才是你得到內心地力量的时候。也只有到了那样地地步,你才会明⽩我刚才所说的话,才会了解我和陛下为什么要那样去做。”
塔丽丝默然了半响,终于点头。“我明⽩了。老师。但是我应该朝哪里去呢。”
兰斯洛特想了想,回答:“去东边吧。”
第二天,塔丽丝刚步出光辉城堡的大门,就在门口遇到了阿德拉主教。
红主主教很明显是整晚都没有睡,神情憔悴而疲倦,平⽇的温和从容早已无影无踪。艾斯却尔主教地突然遇刺。塔丽丝所报告的欧灵将军对她的袭击,这些让整个赛莱斯特都史无前例地动了起来。不过由于教皇陛下的决断和安排,连夜召集红⾐主教们商议,这些事并未对赛莱斯特造成多大的实际影响。
“兰斯洛特骑士长已经向陛下提出申请,要让你出去历练。说老实话,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个人并不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提议,不过我相信兰斯洛特大人自有自已地考量。而且教皇陛下已经批准了,所以我也祝塔丽丝你一路顺风。”阿德拉主教尽管显得很憔悴,但还是把一个尽可能和善好看的笑容送给了女骑士。
“谢谢您。”塔丽丝没有敢过多的说话。点了点头。
“关于埃拉西亚地欧灵将军袭击你的事件,我奉陛下之命连夜就赶到了埃拉西亚去询问调查过了。凯瑟琳女王对这事非常重视,也非常抱歉。据查实,欧灵将军其实只是在漆黑的滂沱大雨中一时失手而已,他个人对他的失手也表示忏悔和悔恨。凯瑟琳女王也对他进行了处罚。希望你就不要再介意了。”
“是,我知道了。”塔丽丝点头。如果没有昨天晚上和兰斯洛特那番对话,她必定会因为这事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古怪得有点滑稽的结果而惊讶,争辩。但是她现在已经明⽩了,这些看似无法理解地事后必定有更多的千头万绪。而现在对这个原本是识的红主主教她不自觉地也有了很大的提防之心,她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得太多。
阿德拉主教大概是因为没什么精神的原因对她的反应也不大在意,继续说:“凯瑟琳女王也对艾斯却尔主教大人被刺一事伤心愤慨不已,凶手已经明了,欧福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罪无可恕,埃拉西亚的军队已经全面调集,立刻就会和其它信教国一起开发往蛮荒⾼地。剿灭那个琊恶的兽人巢⽳已经指⽇可待。”阿德拉仰天悲啸了一声,两道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滚滚而下,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悲伤和愤怒。“艾斯却尔大人,你在天上看着吧,我一定会让他们⾎债⾎偿的。”
塔丽丝看着转⾝走向光辉城堡的阿德拉的背影,心中全是茫和混。那原本是悉无比的建筑和⾝影现在看起来却带着股有些怕人的陌生感觉,她最后看了两眼,这才迈步走出去。
同时,千里之外的欧福城中,市政厅的会议室內,赛德洛斯,格鲁,波鲁⼲大人还有各个兽人部族的首领都聚集在了一起。
赛德洛斯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向中气十⾜的声音已经变得⼲涩,他看着周围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据前方探子报告,以埃拉西亚为首的教会大军已经集结,正分数路准备朝欧福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