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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愚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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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从牢顶的一处通风口中进来。小懿知道,已经是时候了。她长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早上了。”克劳维斯的声音传来。“就是今天。”

  “我知道。”小懿淡淡地回答。

  沉默了一阵后,克劳维斯的声音突然又响起。“让我看看你,行吗?”

  小懿默然走到了边角一个可以看见克劳维斯牢室的角度。借着透进来的⽇光,可以看见对面钢铁栅栏里一个人也正坐在那里。那个人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憔悴无比,曾经如同太一样耀眼的一头金发早就黯淡杂如同鸟窝,曾经让王都千万少女都为之倒的脸更是已经不再找不出任何一点以往的痕迹。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里都一直和他说着话,小懿本不会认出对面那个人就是曾经那么威武,那么有气势的王国第一骑士。

  克劳维斯那双曾经随时都有杀气和威慑散发出来的眼睛已经満是⾎丝,但是眼神却出奇地平静。他仔细看了看小懿,居然还发得出一个微笑:“在这里关了这么久,你居然还可以这么整洁,而且你的神态就像个新娘子。”

  “新娘子?”

  “至少比和我结婚的时候更像。”克劳维斯虽然看起来比乞丐还憔悴落魄,但是眼神和声音都很平静。“现在我才想起来。我们好象是夫。”

  “是吗?可惜我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地牢外传来了整齐有力的步伐,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一队重装剑士走进了地牢。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才明⽩,我其实是有点喜你的。”克劳维斯的声音没有刻意庒低,但是在剑士们响亮的脚步声中显得微弱难闻。“因为有点喜你,所以才那么讨厌你。”

  原本小懿以为自己再听见什么都不会吃惊了,但是这句话却让她意外得甚至有点发怔。

  剑士们打开了小懿的栅栏把她带了出来。克劳维斯就坐在栅栏边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种奇怪的平静。

  “再见了。新娘子。不,永别了。”小懿被带出地牢的时候,听见克劳维斯的声音在里面孤孤单单回

  火刑场设在王都的‮央中‬大广场。广场边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公爵就在上面亲自监督行刑。

  公爵仔细地重新看了看广场周围的布置,満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眯起了眼睛,在头脑里仔细把王都每条街道,每一处埋伏的设置都回忆了一遍,然后又満意地点了点头。他确定,那个人无论用什么办法潜⼊,混进来,只要一现⾝就绝对就跑不了。

  广场上全是戒备着的王都近卫军和魔法学院的魔法师。公爵已经下令广场周围严噤一般民众的靠近,以免让目标混迹在里面。

  教会暂时还没有任命新的主教。现在魔法学院都暂时由两位大神官主持,公爵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和口⾆就让他们‮出派‬了魔法师。加上王都近卫军的一万人。这绝对是一个可以轻易攻下一座城池的精锐‮队部‬。

  什么样的一个人,可以在这样严阵以待中突出重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公爵现在很喜这句话。他正希望目标为爱而虽千万人吾往也。

  “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正蔵在哪一个民居的窗户下面心如⿇,热⾎沸腾。明知道自己出来是送死,但是又舍不得一走了之?”公爵微笑着问⾝后的罗德哈特。

  “大概吧。”罗德哈特回答。虽然他的⾝姿还是那样英俊拔,还是那样气度十⾜,但是看起来却有点滑稽可笑。因为他的眼圈是青的,鼻子也肿了,手上还打着绷带。

  他前天刚刚回来。但是既没带着公爵预想中的那位铁匠老⽗亲,也没带任何有用的东西,只带着这一⾝狼狈无比的伤。

  罗德哈特当⽇带着通缉令飞速赶到了卡伦多盆地。按图索骥的打听之下,果然如同公爵所料,确实验证了这个通缉犯的老家是在盆地中的一个村庄。确实有一个铁匠的老⽗亲,但是那位⽗亲早就已经死了,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亲人朋友。罗德哈特按照公爵吩咐的,在村民中仔细盘查询问,一定要找到和他最亲近关系最好的邻居朋友抓回去。

  盘查之下罗德哈特找到了村后的一个老冒险者,准备把她抓来王都。可惜那个老太婆却好像揪一只小一样顺手就把罗德哈特这个圣骑士团的小队长按在地上,问他这通缉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同去的军官菗出武器就要动手,但是那老太婆只是随便动了动,这些久经过沙场的军官们就全都倒在地上叫唤了。

  罗德哈特不止聪明,眼光也好,形势更分析得清楚。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企图,乖乖回答说这个人和死灵公会勾结刺杀了罗尼斯主教,因此要来这里调查…哪知道话还没说完,手就被老太婆折断了。老太婆只冷冷地告诉他,如果再有一字胡说八道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说谎了。

  “那你怎么说?”公爵大人问。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当时在王都所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而已。”罗德哈特尽管鼻青脸肿,但是神态依然冷静平淡。可以想象他即使像人被狗一样按在地上扭断手臂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慌张挣扎。“然后那位老婆婆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笑了一下就放我走了。”他的声音很平和,连遣辞都那么彬彬有礼,好象那确实是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公爵点了点头,问:“你事后为什么不去地方官那里调集军队把这个人抓来?”

  “因为我不想死。”罗德哈特淡淡地回答。

  和罗德哈特同去的其他人都是抬着回来的,而且⾝手越好似乎伤得越重,好几个都彻底残废了。罗德哈特他能够站着不是因为他⾝手最差,而是因为他最聪明而且最识时务。

  公爵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是一个人而已,即便再厉害也不⾜以对大局有任何的影响。那个死灵法师就是个绝好的例子。

  犯人已经被押到火刑柱上绑好了。她一⾝囚服整齐而洁⽩,似乎真的像个新娘。她一脸安静和漠然地环视了周围一眼,闭上了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朝那⾼台上看过一眼。

  周围严阵以待的士兵们都丝毫没有声息,每个人都在戒备着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攻击。从公爵的通告和如此大阵仗的戒备,聪明点的都可以猜得到,这是准备对付那个刺杀罗尼斯主教的罪犯。有的士兵心中已经満是怒火和斗志,有的则是恐惧。一个月以前圣骑士团和死灵法师的那场战斗之惨烈,即便是听者也无不心惊胆战。只对付一个死灵法师连最精锐的圣骑士团也要损失数十人,那普通的士兵们在死灵魔法之下也许脆弱得和一只⽑虫也差不多。现在这数千人的广场居然没有丝毫的人声。

  似乎预感到了将在这里出现的饕餮大餐,周围屋顶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聚集了许多乌鸦,它们好象也感染了这有点诡异的气氛,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广场上的人群。

  士兵们的木材终于堆积好了。只等公爵大人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点火了。但是没有人敢去向公爵大人请示。

  光天化⽇之下満是人的广场却是如此的安静。这静静得诡异,静得仿佛有股若有若无的尸臭。

  ⾼台上,公爵站了起来,最后一次环视了广场一圈,举起了手。但是看着火刑柱上面容平静如⽔的女儿,那只手居然有了些犹豫。

  恍惚了一下,公爵意识到这里几千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手上。他深昅了一口气,那细长的双眼猛然大睁,凌厉的光芒陡然而出。那只手一挥而下。

  所有的目光转移到火刑柱旁的一个牧师⾝上。

  牧师面对这有生以来最隆重的注目礼显得有点惶恐,他手持着火炬走到火刑柱前。他的脚步已有点哆嗦。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要来劫法场,通常就是这个时候一声‘刀下留人’,然后就是一箭过来将他扎个对穿。哦,不对,应该是‘火下留人’,来的如果真是那个死灵公会的奷细,那么来的也许不是箭,而是一束腐⾁蚀骨的毒或者⼲脆就是一发骨矛…

  火把慢慢地往柴堆上递过去,牧师的手在发抖,他全⾝贯注地戒备,或者说等着那一声大喝和暗器箭只魔法…

  “住手啊。”一声叫喊果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传来。牧师以战士才有的速度和爆发力丢下火把就地一个打滚躲开。所有人绷紧了的心弦陡然爆发。数千把长剑同时出鞘的声音顿时把寂静的广场变得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但是并没有什么魔法弓箭来。长街尽头一匹快马冲了过来,上面的人挥舞着一把长剑。

  目标已然出现,埋伏在四周的弓弩手一下全冒了出来,魔法师们开始念诵咒语。

  “住手啊。”这次的大叫是公爵吼出来的。

  战斗指挥的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公爵的一声令下立刻有数十个队长也同时叫手下住手。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几个魔法师的火球扔了出去。

  ‘轰隆’。几发火球虽然没有直接击中目标,但是都在旁边‮炸爆‬了,把来者连人带马都震倒在地。那人好象没有受伤,只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朝这里冲了过来,一边大叫着:“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住手,住手,全都给我住手。”公爵在⾼台上已经暴跳如雷焦急万分。幸好那些弓弩手及时听到了命令,并没有把这位未来皇妃当场变成刺猬。

  克莉斯不成章法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往广场冲去。士兵们都听到了命令,不敢动手又不敢靠近挥着武器的公爵‮姐小‬,居然被她冲了进来。

  火刑柱上,小懿冷静的面容已经崩溃,看着自己的妹妹泪如泉涌。

  “你去把那个蠢货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公爵对罗德哈特气急败坏地命令。从逮捕大女儿开始,即将成为皇妃的小女儿就天天又哭又闹,又说要去让皇帝下令赦免要不就自己就坚决不嫁,让公爵头疼无比。于是下令将她软噤起来。想不到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怎么跑了出来。

  罗德哈特跳下⾼台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夺过克莉斯的剑抱起她就往回走。克莉斯还在哭闹着挣扎,罗德哈特在她脖子上一下就把她打晕了。

  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捣蛋者被带走,不只公爵松了一口气,士兵们紧绷的神经也缓了下来。经过这样一闹,那种紧张的气氛已经没有了。那位点火的牧师从地上爬了起来,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拣起地上的火把往柴堆里一扔。

  果然,并没有什么横空飞来的魔法。牧师松了口气,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虽然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雨。但是木材堆得很好,很⼲燥,火还是迅速地燃烧起来了。牧师转⾝退开。

  但是退了几步,牧师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好象有种隐隐约约的古怪臭味不知从哪里传来,似乎还有点悉的味道。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天上飘下来的雨居然是黑⾊的,古怪的臭味就是从雨里散发出来的。

  一滴大点的雨滴落在了牧师的手上,牧师用手撮了撮,发现这雨居然有点像是沟里面的那种淤泥。

  他奇怪之极地抬头看了看天上。光明媚,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只大鸟在上面盘旋。

  一滴发臭的黑雨居然恰巧掉在了他的嘴里,他连忙低头用⾆头一卷,一口唾沫包住了这滴雨⽔。

  ‘呸’。他用力地吐出了这口唾沫。但是随着唾沫吐出去的还有半⾆头和几颗牙齿,甚至有半片嘴

  牧师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自己的嘴,什么感觉都没有。然后他马上又看见自己刚才撮过雨⽔的两只手指也掉在了地上,而且已经黑得好象浸过墨汁了。

  他呑了口口⽔,想努力思索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突然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长长的嗝。

  这个嗝很臭,臭得像自己好象刚吃了一桶煮过的粪一样,似乎还有点东西随着嗝冲到了嘴里,他再一吐,居然看见了一小块內脏。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广场上的其他人也开始察觉到了这奇怪的雨。有的人⾝上还滴到了比较大点的形状奇怪的雨滴,一看,居然好象是人的手指,耳朵什么的,只不过已经全是黑⾊而且和稀泥一样又软又臭了。

  “是死灵法师!”终于有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了。大叫的人是几个牧师和魔法师,他们都是参加了魔法学院围攻死灵法师的,都见识过这种黑⾊的粥一样的体。

  虽然这次的这种黑⾊汁的效果和那次死灵法师的沾⾝即死的效果还差上不少,但是这次的范围之大,几乎整个广场都被笼罩其中。

  又是一阵更密集的雨下了下来。这次终于有人看见了这黑⾊的死雨来自哪里。先是两个小黑点从那只鸟的背上掉落下来,等到离地面近些的时候才看清那好象是两个人,然后那两个人突然就彻彻底底地‮炸爆‬开了,变成那奇怪的黑雨掉落下来。

  有人抬头张望的时候被滴到了眼睛里,尖叫一声连忙伸手捂住,低头,手一松,眼睛珠子就随着手掉了下来。很多人连忙手忙脚地拿手去擦滴到了黑雨的地方,但是用力一抹一大片⽪⾁就直接被顺手带下来了。

  相对于这黑雨造成的伤害,恐惧对士兵们的影响更大。看着⾝边的人一擦脸却把半张脸都擦了下来,无论是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受不了。何况广场上被黑雨滴到的人绝不在少数。场面顿时成了一锅粥,不少人已经倒下在地上翻滚了,更多的人是在逃跑,牧师们纷纷拼命用出了治疗术净化术解毒术,惊恐的尖叫和痛苦的嘶吼把长官们的命令都完全掩盖了,而且能够发出命令的军官连一半都不到。

  那只落下黑雨的鸟发出一声响彻长空的号叫,开始朝下面俯冲。有几个去过西方前线的牧师已经喊了出来:“是兽人的双⾜飞龙!”

  “公爵大人…难道欧福和死灵法师有勾结?”一个退到了⾼台的遮棚下的⾼级军官惊恐地看着姆拉克公爵。

  “不,他们会说是这个死灵公会的奷细自己偷来的。”公爵眼里的精光闪。想不到这个小子居然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欧福,还借来了一条双⾜飞龙。

  公爵之所以要急着解决掉阿萨,最大的原因就是欧福。

  虽然罗尼斯主教叫塞德洛斯把自己勾结欧福的证据给朝廷的书信落在了自己手上,但是罗尼斯主教一死,和阿萨也似乎有着点关系的塞德洛斯肯定会猜到是自己做的手脚。这些证据到朝廷手中虽然不确定会有多快,但是绝对比自己掌握圣骑士团要快就是了。

  单独一个不懂政治外谋手段的阿萨,或者单独一方面塞德洛斯的证据公爵都还有办法应付。但是如果两者联合到了一起,塞德洛斯如果再想办法帮阿萨把罪名洗掉,再让他作为证人,那可能就连神仙都无路可走了。所以公爵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也非得要把阿萨出来先杀掉。

  现在这样的情况更非得要把这小子在这里杀掉不可。即便是塞德洛斯有心要帮这小子,借他条双⾜飞龙应该就是极限了。大批兽人战士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到王都,如果用双⾜飞龙达载几个来非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如果失败更有反效果的危险。双⾜飞龙可以说是那小子自己偷的,但是派人来的话那勾结死灵公会杀死罗尼斯主教的罪名就板上钉钉再无周旋的余地。别说指证自己,连欧福都会立刻受到教会的敌视。

  所以现在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非得要把这小子⼲掉。公爵深昅一口气,如雷的吼声滚滚而出:“弓箭手魔法师准备。”

  但是双⾜飞龙只是下降了一下就停留在一个相当⾼的⾼度上盘旋,然后上面又掉下一具尸体来。下面的人们更慌了,军官们再也无法管住士兵。那具尸体是朝火刑柱的地方落去,士兵们开始四散躲开。

  但是这具尸体并没有爆开,而且落的速度好象并不是那么快,似乎像谁给这尸体加持了羽落术一样。快落到地面的时候才有人看到尸体的上好象还系着一跟绳子。而且尸体的手脚还在动,或者说那并不是具尸体。

  “弓箭手魔法师给我。”公爵的吼声传了出去。

  但是比弓箭手和魔法师都更先动的却是停在四周屋顶上的乌鸦。

  这些乌鸦一开始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配合着凝重紧张的气氛动也不动。但是直到下面变成一团糟的时候,这些小东西也依然如同雕塑一样没有丝毫的动弹。不过所有的人也都不会去在意这个。而现在几乎和公爵的吼声出现的同时,这四周⾜有近千只的乌鸦全都振翅急飞,飞向‮央中‬的火刑柱。

  “你…。你怎么真的来了…。”小懿看着从天而降落在她⾝边的人,终于涕不成声。她的表情又是动,又是喜悦,又是悲伤。

  阿萨看着她,眼里有了笑意却没有回答。他口里正念诵着复杂难明的咒语,飞来的乌鸦全部聚集到了他们两人的⾝周,密密⿇⿇地围成了一个球体把他们包围在里面。

  ‘轰隆。’一发火球炸在了乌鸦⾝上爆开了。原本⾜可以把人炸碎的火球术却没能把这些乌鸦震飞,只把最外面的几只炸成了碎片。碎片中并没有丝毫的⾎⾊,四溅的全是黑⾊腥臭的汁和石头般僵直的肌⾁。

  “抓紧我。”阿萨大喊,‮子套‬背后的刀一刀把小懿⾝上的铁链斩断。小懿伸手搂住了阿萨的。弩箭和魔法在他们⾝旁的乌鸦⾝上发出的是⼊木头的嘭嘭声,居然无法穿透这些小飞鸟。阿萨长啸一声,上空停留着的双⾜飞龙开始振翅⾼飞,把两人带离了地面。

  军官们终于重新指挥住了士兵,整个广场上还能动的人都呐喊着朝火刑柱冲来。但是即便是最近的士兵冲到已经着火的火刑柱旁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够看着那团乌鸦裹成的黑球朝天升去,不少士兵抛出了长矛和手中的箭,但是依然只能够打落一些乌鸦而已。

  有些聪明点的魔法师和弓箭手已经朝那系着两人的绳子发出攻击。但是那毕竟只是细细的一绳子而已,命中率实在低得可怜。而且那绳子很明显并不普通,受了几十弓箭甚至还有一发火球的击居然丝毫无损。

  “弓箭手继续人。魔法师双⾜飞龙。”公爵的吼声传来。

  但是魔法师们站立的位置对于双⾜飞龙的⾼度来说实在是太远。低级魔法师的火球和闪电在途中就消散了,能够到达双⾜飞龙的⾼度的也大多偏离开了目标,只有一两发強弩之末的火球打在了双⾜飞龙的翅膀上。

  双⾜飞龙长嘶一声,⾝形微微向下一沉,但是立刻又重新慢慢地向上升去。这沼泽巨兽的防御力和生命绝不是几个魔法就能够对付得了的。

  暴雨般的弓箭落在周围的僵尸乌鸦⾝上,不断地有乌鸦开始被⾝上的箭矢的妨碍了翅膀的扇动或者是被太多的箭只的重量带着往下掉。小懿一手环抱着阿萨,一手在空中做出几个手势,念诵:“空气中的精灵,请听从我的意愿为我阻挡攻击。”一阵強烈的旋风开始在乌鸦外形成,弓箭手的攻击顿时被减弱了很多,不少劲道不够的箭只直接就被吹开了。

  阿萨颇为吃惊地看了小懿一眼。这个‘旋风神盾’是相当⾼级的空气魔法,想不到她居然能够用出来,而且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

  双⾜飞龙的已经越来越⾼,魔法再也难以企及。小懿和阿萨两人已经上升了⾜有二十米⾼了,虽然周围的乌鸦已经所剩无几,但是这样的⾼度和旋风神盾的作用下弓箭已经不中他们了。

  小懿和阿萨对望一眼。小懿的脸上还全是眼泪,但两人眼里已全是欣喜之意。

  “别管飞龙了,魔法全都给我朝人发。”公爵的声音重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两人低头看去,公爵正以和他的体形不相称的⾼速朝他们的正下方冲来。

  仓促间只有六个较近的魔法师能够准确攻击到他们。四发火球和两发冰锥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飞来。

  “左下的火球给你了。”阿萨大喝,伸手,三颗瞬发的火球三个方向了上去,和另外三颗同时在空中‮击撞‬
‮炸爆‬了。而小懿用一发闪电击溃了一发火球。

  三次瞬发的火球已经是极限,短时间之內魔法力再也无法凝聚。阿萨菗刀在手一刀格开了一发冰锥,剩下的一发他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脚去接。噗的一声响,他的右脚上顿时⾎⾁模糊,而且完全冰冻住了。但是这一击终究是被挡了下来。

  就这一耽搁,他们两人又上升了十米左右。在魔法师凝聚起下一次攻击之前,他们就可以升到‮全安‬的⾼度了。

  自由,已经近在咫尺。

  下面传来公爵的一声暴喝。一个士兵被公爵抓了起来朝天上扔了出去,手舞⾜蹈地叫喊着。

  公爵的自己⾝形骤起,一脚踩到了下面另一个士兵的肩膀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士兵的肩膀整个地塌了下去,惨叫一声载倒。

  公爵已经借着这个士兵的肩膀跳到了半空,手一扬,一把拣来的士兵长剑呼啸而来。这把剑不是对着双⾜飞龙也不是对着人,而是对着他们之间的那条绳子。

  这再也不是那些轻飘飘的弓箭,而是一把飞速旋转着长剑。只听那风声就可以明⽩,即便中间的是一条铁链,在这一剑之下也必断无疑。

  阿萨手里的刀脫手而出。一声脆响,公爵抛出的长剑立刻被刀击得粉碎。而刀则带着一道弧线飞落向地面。

  公爵在笑,胖胖的笑容中和善亲切的味道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全是狰狞。因为他手里赫然还有一把长剑。他手再一挥,这把剑带着比刚才还凌厉十倍的风声朝绳子飞去。

  同时公爵已经踩在了被他扔到半空的士兵的口和肚子上。士兵腹顿时凹了下去,连惨叫都发不出,⾎和內脏从口鼻中狂噴着从半空飞坠而落。只是这并不⾼的⾼度就已经被摔得稀烂。

  借着这一借力,公爵已经再度拔空而起直冲向半空中的两人。右手自间一挥,一声尖利的呛锒声,他自己的那把细长的剑已经在手。人剑已经合一。

  小懿低低地一声昑唱,一发寒冰神箭向那呼啸着朝他们头顶的绳子飞去的长剑。但是雪⽩的⽔系魔法在飞速旋转的长剑发出的风雷之声中不堪一击,如同泡沫一样飞散开了。长剑去势丝毫不减,飞斩向那条命运之线。

  小懿的⾝体已经僵硬,眼里已全是绝望之⾊。天堂和地狱就是那一条线。

  绷得笔直的绳子发出一声仿佛琴弦上最低沉音调的哀叹,断了。

  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在注目着半空中的战况,看到那条绳索终于在公爵大人的攻击下断开了,齐声发出一声呐喊。一半是叫好一半是惊呼。因为绳虽然断开,但是只有一人在往下掉,另外一个人却在向上升。

  阿萨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把飞斩而来的长剑。就在绳断之前的那一刹那,他双手已经抱住了小懿把她用力扔了上去。用的力量和速度时机都恰到好处,刚好让她能够在长剑斩过之后能够飞到断绳之处。

  小懿刚被扔上之后就已经心领神会。她两手分别一抓,就已经抓住了断掉的绳索两端,她用自己的手当作了连接的绳子。阿萨的⾝形只往下掉了一点,立刻又重新稳住了。

  双手在拉力的剧痛让小懿低哼一声。但是她知道只要坚持过这一会,让双⾜飞龙飞离王都的范围就可以降落了。

  但是下方还有个公爵。

  公爵⾝躯发出的破风之声居然是和箭矢一样尖利的呼啸。他的剑势丝毫没有什么气势磅礴汹涌澎湃的夸张意味,他不想去绞碎什么湮灭什么,他只是要杀人。

  细剑所有的锋锐和作用包括公爵所有的力量技巧都集中在那一点的剑尖上,即便是钢板这剑都可以将之刺个对穿。而剑尖所指就是阿萨的眉心,即便是用标尺衡量也是最中间也最致命的眉心。一剑穿透这里,和把人绞成七八十块的效果都是一样的,让人死而已。

  公爵的这一剑如同他的人一样,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有的就只有效果,最有效率的效果。

  刚刚全力抛出小懿的手已经完全无力。阿萨再也没有力气来接公爵这一剑了。但是他开口发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节,盘旋在周围所剩无几的乌鸦全部转⾝飞撞上了公爵的剑,那把原本要夺命‮魂勾‬的剑被这一撞居然飞了出去。

  这样好的效果连阿萨自己都怔了怔,但是他立刻看到了公爵飞扑过来的⾝影。

  乌鸦可以撞歪一把剑,但是绝不可能撞歪一个人。公爵看到乌鸦一飞来就已经主动弃剑,顺势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阿萨的,而且还用力朝下一扯。

  小懿一声尖叫,她再也无法握住⾜⾜有两个人的重量。连接着双⾜飞龙的一端绳子带着手掌的一片⽪⾁滑出手去。她和下面的阿萨一起朝下落去。

  公爵的猛力一扯不止把阿萨两人扯了下去,他自己也借力缓了缓在空中的下落之势。等到连小懿也被阿萨带着朝下猛坠,经过公爵的面前的时候公爵再伸手在她⾝上一借力,彻底地把自己的下落之势缓解了。

  “抓活的。”还在半空,公爵就把命令吼了出去。

  阿萨和小懿两人用出了羽落术,也算平安地落地了。但是刚一落地,几十把长剑和长矛就已经密密⿇⿇地抵在了他们⾝上,整个广场的数千名士兵已经在他们四周⽔怈不通地围了上百层。

  ‘扑通’。即便有了两人的借力,从这么⾼的地方完全不会魔法的公爵依然跌得狼狈万分,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消解了下落的力量。

  失去了驾者,双⾜飞龙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发出一声嘶叫向西飞走了。

  灰头土脸地爬着站起来,公爵看见了已经被人用刀剑架住动弹不得的两人。他用生平最狼狈的形象发出了最难抑的张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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