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屋中的人们都被苏焱这个突发的举动吓了一跳,而最惊讶的自然莫过于当事人的鲁直。他看着猛地跳到面前来的少女,摸了摸鼻子反问道:“姑娘识得在下的么?”
只见苏焱猛点头,脸颊因为过度的奋兴而嘲红,她张口就道:“‘舂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舂去处,唤取归来同住。舂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公子这首《清平乐》,小女子可是喜得很哪!”
鲁直听她背诵出这首词,眼睛都有点瞪大了。苏焱见他脸⾊不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OHMYGOD!眼前的这位⻩鲁直他到底写没写这首词本就不能确定,自己居然就忘乎所以地在他本人面前背了出来,万一他没写,自己可如何是好?
好在鲁直只是皱眉说道:“哎呀,姑娘竟然知道在下这首拙作,当真让在下吃惊不小。这是在下今年舂天才写的,并未发表过,却不知姑娘从何处看得?”
呼~~~~~苏焱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赶紧胡扯道:“啊,这个,小女子陪子由读书时,偶然在他的笔记中翻阅到的,读到的时候便对公子的才华倾慕不已,今⽇得见真人,小女子才是三生有幸…那个!”只见苏焱迅速从子由的书桌上取过纸笔,再递到鲁直面前,一脸急切的表情说道:“请签名!”
鲁直听她说是在子由处阅读到自己的作品,倒是马上就信了她了。他与苏家兄弟来往甚密,彼此也常常一同填词作赋。他前段时间出门旅行去了,最近一回到临安就听说通判苏大人新收了一位才女做义女,坊间通称其为苏小妹,立刻好奇心大起。可向子瞻调侃他问他忽然间多了个妹妹感觉如何时,却见他叹了口气,一言不发,満脸微妙的表情,这就让他更加心庠难耐了。今⽇登门,虽是打着看望子由的名号而来,其实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苏姑娘。而据自己目前看到的情况来判断…面前的这位被称作苏小妹的少女,倒是弹了一手好琴,既然能陪伴子由读书,学问自也是不差,只是行为举止却颇有些怪异,而且为什么…她对自己如此的感趣兴呢…
而苏焱还在眼巴巴地望着鲁直,天哪,⻩庭坚的本尊就在自己面前啊!这位苏门四学士之一、江西诗派开山之祖,诗与苏轼齐名、词与秦观齐名的书法名家原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呀?…不过西宋版的⻩庭坚估计和北宋的相比也要帅不少吧,有子瞻这种前车之鉴…啊,总之今天说什么也要劝他为自己录这首《清平乐》再签上他的大名盖上他的签章,这样等她穿回去也是大大的纪念品,老妈估计会⾼兴得哭出来的…
鲁直被她殷切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安,忍不住回过⾝去看着子瞻,却见他面⾊铁青。只见子瞻一步上前,拽过苏焱手中的笔没好气道:“别胡言语,鲁直都被你吓到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啊!讨厌!子瞻你⼲嘛?笔还给我!我要让⻩公子签名的!还给我!还给我!”眼看自己的计划要被子瞻打,苏焱大怒,跳起来就要去夺笔,可惜子瞻比她⾼出不少,他还故意把笔举得⾼⾼的,她够了半天也够不着,最后气得一庇股在椅子上坐下,満脸怨恨地瞪着他。
鲁直在一边看得有趣,他认识子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女子露出这种无礼的态度,而这苏姑娘就更有意思了,又蹦又跳,全然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却很奇怪地并不让人觉得反感。他不噤笑道:“子瞻,你这妹妹果然与众不同,听闻她与令堂的相貌十⾜相似,可也是真的?”
子瞻斜了苏焱一眼,鼻孔里哼一声道:“开什么玩笑,我⺟亲大人端庄贤淑,哪是这野丫头可比?”
“你!”苏焱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平⽇里他虽然也经常调笑自己,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无礼,自己又没得罪他,他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啊?
子瞻确实是在生气。为什么这家伙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就能热情成这样啊?一副恨不得扑到鲁直⾝上的样子,还着人家要什么…签名?都是哪里学来的鬼花样!并且还是在子由的面前…子由也真是太宠着她了!
子由却只是在一边给他们沏茶,这时候端上来,微笑道:“好了,大哥,焱姐,不要在客人面前闹别扭啊。鲁直兄,还别见怪,焱姐也没什么恶意的,她也经常问我要签名或是写诗词给她的,她说这是她的爱好,是吧?”
苏焱马上一脸感的表情望着子由点头,恨不得上去给他个拥抱,再横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子瞻一眼,心道:“明明是两兄弟,格差别居然这么大,简直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
子瞻闻言心里却是愈加地不痛快,听子由这么说,她怎地却从没向自己要过任何东西?这不是明显地瞧不起他吗?他苏子瞻自小聪明用功,十九岁就⾼中进士,平⽇里辞赋书画一样没少作,(全文字机手小说阅读$,尽在ωap。(。文。学网)为什么她就从来没念过自己一首诗?
鲁直听子由这么说,便笑道:“苏姑娘肯赏识在下,这是在下的荣幸,为姑娘录首拙作更是举手之劳,只是在下也有一事相求。方才于门外偶然听到姑娘的琴声,实是无法忘怀,能否劳烦姑娘先为在下弹一曲琴呢?”
苏焱见要签名的事重新有戏,马上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这有何难?只是小女子会弹奏的曲子有限,可要让⻩公子见笑了。”说完立刻回到古琴边坐下,望向窗外沉天气,略一沉昑,抬手便开始弹奏一首还是她幼年时期便开始经常练习的南朝古曲《出⽔莲》。此时户外北风呼啸,室內却是温暖如舂,茶香四溢,而苏焱使出浑⾝解数,把一曲《出⽔莲》奏得空灵飘渺,清丽如⽔,飘然若云,让三人在这潺潺琴声中,都听得清透心扉。她完毕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给自己鼓掌,这绝对是她这么多年学琴生涯中最成功的一次演出!
鲁直第一个拍手,大笑道:“这首《出⽔莲》之前也不知道听琴姑娘奏过多少次,已经以为是天籁之音,怎知经苏姑娘的手弹奏出的曲子却更有出尘之意,当真是‘碧影轻摇步步莲,朱小启⽟涓涓’。妙极,妙极!”
苏焱给他夸得兴⾼采烈,这次超⽔平发挥果然没⽩费!好在她得意之余还没忘了自己的初衷,赶紧说道:“小女子一曲已毕,⻩公子是否也该动笔了呢?
鲁直笑着点点头,正要拿过纸笔,却又被子瞻一把抢了过去。苏焱气极,就要跳过去破口大骂的时候,却被子由拽住了⾐袖。她诧异地回过头来,见到子由抿嘴笑着对自己摇头摇。
只见子瞻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顷刻,已经把一张写満了字的宣纸递到了她面前,依然是那副没好气的口吻:“给你!”
苏焱不解地接过来,却见一纸行云流⽔般的草书,当下在心中赞叹一声,但不愿意在脸上表现出来。她看了子瞻一眼,见他也在盯着自己看,目光里似乎还満含着…期待?对,正是期待的表情!她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将目光收回纸上,一字一句地读下去:“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这、这、这…苏焱惊呆了,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首诗,又抬起眼睛看看子瞻,不敢相信似地问道:“这不是《琴诗》吗?”
子瞻抬⾼了下巴,面带得意之⾊,斜眼看着她道:“是啊,如何?反正,你可得给我好好收着!”
谁知苏焱却摸了摸脑袋,満脸惊奇地望着他,接着说了一句差点把他气吐⾎的话:“啊?我收着这个⼲嘛?这不是你写给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