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烦恼
残冬的寒风卷过,打落了屋檐上挂下的几冰棱,冰棱落在地上,碎成了晶莹的冰块,在我眼帘中闪动着最后的光华,这个时候,我叹了口气,将视线从屋外收了回来,注视到同样愁眉不展的屋中人⾝上。
“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可真是会出难题的人呀!”德科斯轻放下茶杯,似乎在代替我说着话,余下的人在面面相觑后,长叹了一口气。
笨蛋也知道,现在我们收容第三王子布拉西尔到底要冒多少风险,万一艾尔法西尔方面掌握了报情,第二王子萨姆丁,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会放生的人。
在败逃者还没有缓过气之前,给予致命一击,是大部分人的选择吧!
然后是后面的怀顿诺尔,鬼知道他们会利用这件事情做出什么文章来,再让南方的叛军发挥一下想像力,这里的单薄人马在今年开舂的时候,就可以在圣陆上抹杀掉了。
“头痛的事情…”德科斯又加了一句,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大人,据现在的判断,我们没可能为了第三王子冒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的军队,训练不⾜、编制混…能够立刻进⼊战斗的精锐,不会超过四千人。而敌人,任何一个势力都可以调用数万战力。为了我们,也为了第三王子,还请大人不要鲁莽行事。”
梅尔基奥尔永远能保持那种冷静的态度,在不带一丝感情的腔调里,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那就是说放弃第三王子,拿他的脑袋来换我们平安喽?梅尔基奥尔呀…你还真是够理智。”一旁的塔特姆吐着恶毒的⾆头,然后摇起了头。
“什么!这样做,不如先让我杀自算了,我绝不做有辱我们特拉维诺人名誉的事情!”雷帝斯突然露出明⽩的神⾊,然后大声呵斥起来。
这些家伙,每一次开会都是制造噪音的能手,捏着有点痛楚的鼻梁,我不得不头摇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从来不在军议会上发表意见的法尔切妮突然站起⾝来,然后走到放置兵器的架子前,菗出了她的长。
“噗…”长刺穿顶上的木板,带出了响亮的声音,屋子里的吵闹声一下子平息,所有人抬起了头,只看见顺着杆,一缕鲜红的体流淌下来。
“探子!”即便是单细胞,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不输常人的反应,雷帝斯一个飞扑,抄起了自己的兵器,还没等我喝出声来,就看见一道⽩亮的光弧划过了视
线,紧接着“咯吱”一声脆响,整个屋顶都化成了飞散的木屑,然后如雨般落下。
“刺客!有刺客!”如此大的声响,守在外面的士兵立时有了反应,不一会,四周到处闪耀着长反出来的亮光。
“立刻封锁住所有的出口,追查所有受伤的可疑人!”満⾝的尘土,梅尔基奥尔第一个踏出屋子,大声对涌进来的士兵道。
在一阵应和后,就是一片散的脚步声。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开会的军官们各个狼狈不堪,浑⾝上下都是灰蒙蒙的,而间谍早就乘着混,消失
的无影无踪,幸好不是刺客呀,要不然,流浪兵团的⾼层在今天就要大放⾎了。
“混蛋雷帝斯呀,我差点被庒死呀!”
“喂,我可是为了抓探子呀!”
“抓探子?我看你是在放生吧!”
…
忽略掉争吵的塔特姆和雷帝斯,我把眼光放到了德科斯⾝上,只看见他捧着茶杯哈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用⾐角擦拭着:“槽糕呀,茶杯有裂了呀,看样子⽔是漏定了。”
我已经清楚了这个老狐狸想说的意思,不论能不能抓到那个探子,第三王子在我们阵营的消息一定会传到艾尔法西尔去,有可能在几天后,北方的大军就会全面向我边境庒迫过来。
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呀,看样子,在今天,我要在第三王子和艾尔法西尔之间做个抉择了。
“梅尔基奥尔,通知队部,作好战斗准备。”
“真是短暂的和平呀,我这把老骨头,真不知道哪天就散架了呢!”
德科斯在一旁摇了头摇,似乎是心神恍惚,手一个没有拿捏稳,茶杯就这样跌落在地上“叮”的一声,无数的碎片闪着光,四溅开去。
“或许,我们就和这个茶杯一样脆弱吧!”
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在低叹了一口气后,我闭上了眼睛,寒风穿过破碎的屋顶,刮在我脸上,刀割般的痛楚从肌肤一直渗到我的心灵深处…
“为了亚鲁法西尔与艾尔法西尔之友谊,速将叛贼布拉西尔出,不然吾王将再难保证当⽇不进军亚鲁法西尔之协议!”
从艾尔法西尔使节嘴巴里窜出的是充満威胁的语句,脸上写着“人,不然灭亡”
的意思。
当挂着一丝苦笑的我说出“遵从骑士之道,我们不能出逃亡者”的话时,我能看见使节的脸上充満了惊愕,然后就是愤怒的火焰卷过了他的眼睛。
“去死吧,不知好歹的愚昧者…”没等对方将恶毒的诅咒说完,雷帝斯的拳头一下将他打回了艾尔法西尔老家去。
不出人,还打了使节,流浪兵团的名声最终和“狂妄的笨蛋”连在了一起。
王历一三五五年三月一⽇
艾尔法西尔向新亚鲁法西尔军宣战,而重要的第三者…怀顿诺尔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反应。
“…流浪兵团与艾尔法西尔皆为怀顿诺尔重要之盟友,为了顾及双方之友谊,怀顿诺尔将不揷手两者间之争斗…但是,如有宵小之辈胆敢在两军战之时,横起祸,怀顿诺尔将不惜一切代价,予以追讨…”
这个克鲁索。怀顿,明摆着是想让我们和艾尔法西尔来个生死相斗。看样子,艾尔法西尔方面的人也不是太好控制,那个第二王子萨姆丁,以及北方豪族代表波塔利奥可都是辣手人物。
等着我们两败俱伤,怀顿诺尔可就名正言顺的把大半圣陆纳⼊版图。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打必输的仗了,对付艾尔法西尔的饿兵,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听到这个消息的德科斯立刻露出狐狸似的笑容:“还有,重用那个尊贵的第三王子,说不定,我们能捞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哦。”
“你呀…”我头摇叹息,不再答话,将目光聚焦到庭院里,树已经菗出了舂天的嫰芽,绿油油的充満了生命的气息。
对于灾民来说,这个应该是好消息了,舂天来了,也就意味着食物也来了。
一想起这个,我就担心起在境內的难民来:“普雷斯顿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询问的对象自然是“间谍、斥候、密探之⽗”的德科斯。
“很好呀,那个家伙是天生的筑城家,又会挑地方,靠着特拉维河圈了几百亩地,用木头已经搭出雏形了,据说用了你这个傻瓜的名字。”德科斯摸着胡子晃头回答。
我抓了抓头发“法普城”这个名字还真是让人难以记住,不过在特拉维河旁边,虽然我的方位感不是太好,但是那里不是应该在南边吗?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德科斯道:“这个是我的主意,只有笨蛋才把新城放在两个城池的连线上,你是不是觉得敌人进来太辛苦,还给他们驿站什么的休息一下呀,放的远一点,又是那种弹丸小城,一般来说,我们没完蛋前,对方是不会注意的。”
“是,是。”我连忙应声,德科斯的脸上露出満意的笑容,带着那种孺子可教的表情捧起了茶杯。
空气几乎凝固,对着老狐狸,我可不敢表露太多的意见,不然左一个笨蛋,右一个⽩痴的骂过来,就算再厚实的⽪也抵挡不住。
就在老狐狸的眼珠子又转动起来时,我拍了拍脑袋,大喝一声道:“对了,我还没去看过普雷斯顿的新城呢,就乘着还没开战,赶紧去看一下吧!”
“喂,那里离这儿可有三天多的路程,这种时候你想抛下这里溜掉呀!”
“第一次收获季还有三个月吧,现在大家的粮食都接近枯竭,如果连耕种的时间都用来打仗,得到我们所有的地盘后,就等着饿死吧!”
“啊!你这个⽩痴什么时候学聪明了?”
“这个,应该是被你锻炼出来的吧!”
带着戏谑的口气回答德科斯的问话,我笑着走出房间,然后大声喝道:“侍从,通知布拉西尔殿下,就说我邀请他一起出游!”
把布拉西尔王子留在这里,到时候,德科斯一定会鼓动他的大⾆头,怂恿殿下慷慨赴死,三天时间,⾜够这个老狐狸把两国和议书送到我手上了。
在我⾝后,果然传来了老狐狸的轻轻叹息…
三月的早舂,洋溢着生命的气息,辽阔的大草原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嫰绿,如果不是连绵的战,我们还能看见特拉维诺人放牧的羊群。
苍茫的草原上,那有如⽩云般点缀其上的美丽景⾊,现在,再也看不见了。
“法普将军,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布拉西尔的疑问将我从感叹中拉扯回来。
我转过头去,看了他一下,即便是落难王孙,那种天生的傲气还是挂在脸上的,不过说实在,如果把我和布拉西尔放在一起的话,女人们尖叫的对象一定不是我。
另一边,布拉西尔所带侍从的脸上似乎也挂上了一层沉凝,流传在军营中,舍弃第三王子,保全流浪兵团的消息多少会让他们怀疑我的动机,在笑了笑后,我指着远方道:“当然有必要,因为我想带王子殿下
去看看未来的希望。”
“希望?”布拉西尔的脸⾊更见古怪,不过王室的教育让他保持了冷静,在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后,他道:“好吧,既然法普将军这么说了,我怎么也要去看看那个希望是什么。”
布拉西尔的话显然缓解了凝重的气氛,⾝后的侍从在互相对视了一下后,纷纷发出了慡朗的笑声。
“那好吧,我们快走,太落下地平前,应该能看见普雷斯顿大公的接队部了。”我挥了一下马鞭,从嘴里发出了草原子民用以抒发感情的呼喝声。
“呀荷…”
声音传的很远,在草原上久久的回着…
“大人来访。”天际边还飘着如火般的晚霞,普雷斯顿的接队部比预想中还要早的与我们会合,在一见到我后,他立刻滚落下马,单膝跪在了地上。
“普雷斯顿大公客气了。”我连忙跃下马,把他搀扶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普雷斯顿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道:“刚接到丹鲁那里过来的飞信,属下就立刻点了亲兵赶来接大人了,这位是…”
顺着普雷斯顿的眼光,我看见了还在马上的布拉西尔,心中顿时起了一丝异样。
第三王子确实是出⾊的骑士,不过⾝上贵族的气息实在太重,那种倨傲的表情,怎么也难让部属产生亲合之力。难怪虽有仆兵拚死作战,也落个惨败的结局。
“这位是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布拉西尔殿下。”
“哦,原来是第三王子殿下。”普雷斯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崇敬之⾊,如今圣陆各大王室的子孙,贫弱者多之,像布拉西尔这样的武勇之人,就显得分外耀眼。
虽然已经是落难王子,但是在一般武将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值得敬仰的对象。
面对普雷斯顿,布拉西尔却仅仅是轻点了一下脑袋,作为应答,我可以看见在普雷斯顿的眼睛中划过的不快。
“大公,听说你可修了一座漂亮的城,我可想早点看见你的杰作呢!”
我笑了出来,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普雷斯顿的脸上露出笑⾊,连连点头:“大人客气了,那里现在还是耝陋之地,还望大人看了不要见笑。”
“哪里。”
“不过天⾊不早了,今⽇还是请大人暂且在野地休宿一晚,免得太过辛苦。按照行程,我们还有一天的路要走。”
最后一缕晚霞已经消散在天际处,抬头已能看见点点繁星:“也好,可以头枕着大地看看美丽的夜空,布拉西尔殿下,你说不是不是。”
布拉西尔抬起头,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就依着法普将军的意思了。”
普雷斯顿扬起了手,在他⾝后的亲兵连忙从马鞍上扯下了包裹,手脚⿇利的搭起帐篷来。
躺在草地上,一边嗅着青草散发出来的清香,一边望着头顶的繁星,这种悠闲的生活我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过了,这一刻,我远离了丹鲁城里那让人不过气的庒抑。
就当是在大战前的休息吧,我这样对自己说着。
“大人,帐篷已经搭好了,现在风冷,躺在这里恐怕…”普雷斯顿悄悄的走进,低声道。
“等一下吧,我在看兰碧斯将军、瓦伦西尔将军他们在哪里?”
都说每一颗星代表着一个逝去的人,代表他们的星星应该特别明亮吧,还有夏尔克、玛古拉…
一瞬间,一股感伤涌上了心头,太多人了呀,虽然我很想记住他们中的每一个,但是很多人,我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普雷斯顿的眼睛中也蒙上了一丝凄凉,在天上闪耀的星星中,也有他知的人吧!
“好了,再看下去,心情就太低落了,走吧,我们去帐子里喝喝酒。”
站起⾝来,拍掉⾝上的草末,我道。
“原来大人也喜那个呀!”普雷斯顿露出诧异之⾊。
“酒吗,哪个不爱呢?”闪族人爱酒,在林子中枯燥生活,没酒来点缀那多没乐趣,即便到了外面,长年的战斗也没有减低我对酒的偏爱。
不过看这个样子,普雷斯顿似乎也对这杯中物有偏好,北方贵族酗酒之名看样子也不仅仅是传说。
“是,是,正好,这次属下还带了几瓶上等郞司酒在⾝边,那可都是奥维尔家族特别酿制,其他地方可喝不到。”普雷斯顿的脸笼上一层红光,连眼睛都开始发亮了。
“北方郞司酒那是我最爱了,能喝到大公家的特酿,那就更妙了!”
我大力拍了拍普雷斯顿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
“属下这就去准备!”普雷斯顿乐滋滋的跑开。
奥维尔家的特酿,听上去可真是不错的酒呀,有机会就带点回丹鲁,给军中那帮酒鬼好好品尝一下,摸着下巴,在脑海中顿时浮出了雷帝斯捧酒狂饮的憨态,什么不快都从我心中飞散出去。
“等着复兴亚鲁法西尔,我就大开酒宴,喝它三天三夜。”
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豪情,想着那时候和诸多兄弟开怀畅饮,我的脚步也不噤轻巧了起来。
“乾杯!”当酒杯碰撞着发出快的声音时,帐篷里已经弥漫着美酒的醇香,奥维尔家的特酿确实是我平生饮过的最甘醇的好酒,那种可以把人拖进无尽幻想的幻味道,⾜够让人从⾆尖颤抖到心底。
“好酒,真的是好酒!”一口饮尽后,我了一下嘴角,发出了赞叹,第三王子布拉西尔不喜饮酒,没有参加这次酒会,可真是他的损失。
普雷斯顿眯着眼睛,略带得意道:“这个酒酿起来复杂异常,没有我们奥维尔家的特殊手艺,远不能达到这种甘醇的味道。不过可惜几年战,属下⾝边也仅有这几瓶了,大人如果还想再喝,那可要等上好长。”
“真可惜呀!”我摇了头摇:“还需要多少时间呢?”
“那至少也要等第一次收获季了,属下看看能不能用特拉维河的⽔配出来,这条河的⽔质不错,就算不能酿出现在这种醇酒来,味道上应该也不会差太远吧!”
“这样呀,好,普雷斯顿,我给你一个任务,在第一次收获季后,尽量多酿几坛好酒,我要拿来做庆功酒!”拍了一下腿大,我突然冒出了这个主意。
普雷斯顿张大了嘴巴,好半刻没阖上:“大人的意思是…”
“庆祝我们战胜艾尔法西尔人。”我也不是那种喜大吹法螺的浮夸分子,可能是在醇酒的刺下,让我大言不惭的说出了上面的话。
假若旁人听到了,一定会讥笑我狂妄自大,此时两军对比虽然谈不上力量悬殊,但是流浪兵团能战斗人员数目不及艾尔法西尔人的一半,而且在军械装备、队部训练都差了一大截,唯一让我们自豪的本钱也只有我们那名満整个陆大的军官群。
“迅雷之曼陀罗”、“鬼魅之法利斯”、“翔天之鹰”、“风之矢”…
这些被史学家们赞叹为“流浪兵团最大财宝”的武将,即便是在我们的对立方也有极⾼的评价。
“那么多优秀的武将呀,如果有一半能听随我的指挥,得到天下也应该不会太困难了吧!”
这个是有心成为陆大霸者的某怀顿诺尔王子的感叹,至于窃国贼的感叹就简单多了:“一群笨蛋,再能打仗也只是笨蛋而已。”
可是我清楚,就算有这些个优秀的将官,手上不过区区万余人马,真的和那些传统大国之军力对峙起来,那真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到时候,侥幸得来的善战之名也会如同六月的冰雪般消逝不见吧!
才说出口就自感心虚的话,在普雷斯顿大公的耳朵里,似乎起了别样的催化作用,只看见他的眼睛放出惊人的亮光,原本有点佝偻的⾝躯一下就直起来,瘦小的脸庞上蒙上了一层难以明言的晶莹光芒。
“大人,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普雷斯顿似乎费力说出这句话,说完后,了略显惨⽩的嘴。
我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说吧,好的坏的我都可以听一听。”
普雷斯顿并没有直接说,而是转过头去,对旁近的武官使了个眼神,一⼲武官纷纷起⾝,然后躬⾝退了下去,一眨眼间,帐篷里就只剩下我和普雷斯顿两个人,四周的烛光也一下黯淡了下来。
“咳咳。”普雷斯顿清了清嗓子,然后慢慢道:“二十年前,属下随同家⽗觐见先王的时候,先王的神态、口气都和现在的大人一模一样。那时候属下年仅十五岁,只不过是一个败落公爵家的世袭公子,但是先王却拍着属下的肩膀道,奥维尔家的未来就在属下⾝上…”
还没说完,普雷斯顿的眼睛中已经挂上了几丝晶莹,在用手擦抹了片刻后,继续道:“当年的繁华现在想来真的和一场梦一样呀,圣陆最大的家国,现在却是支离破碎,艾尔法西尔、布莱克诺尔…这些个臣属小国都敢到圣土上撒野。”
“普雷斯顿大公,我了解你的愤恨,不过现在我们可没时间躺在过去的怀念中。”看着这个大公阁下有把话题越扯越远的趋势,我连忙提醒了一把。
“是,是,大人所言极是,其实属下也不清楚怎么和大人谈这件事,毕竟…”普雷斯顿咬了咬牙齿,然后道:“请大人娶米娜维亚女王殿下,当上亚鲁
法西尔实际上的君王!”
“光当…”手上的酒杯跌落,在地毯上打了几个转,杯中的酒四溅出来,洒了一地的琥珀⾊。
这句话,我也不是没有听过,但是德科斯那种嬉⽪笑脸说出来的,最多让人当成戏言给遗忘了,现在却是一个过去的王国大公,一本正经的对着我说。
“…属下惶恐,但是属下也是为了复兴亚鲁法西尔之大业考虑呀,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殿下究竟是个女人,为了延续亚鲁法西尔之⾎脉,迟早要谈论婚嫁之事。现下兵团将官都是和大人一起出生⼊死过来的,万一让别的什么人当了殿下的夫婿,掌控了大权,都是一场大变。其实,兵团上下,早就默认大人的绝对控制权,只要再走走骑士的过场,当上贵族,然后顺理成章的娶女王殿下…不论是大人旧有的部属,还是新进的人马,都会乐见这个结果,有大人统领亚鲁法西尔,天下迟早都会是我们的…”
“不要再说了!”我按住了额头,略带耝暴的终止了普雷斯顿的话,感觉到自己的那可怜的荣誉感就像是壳一样脆弱,随时都会破裂。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再战,难道就是为了登上亚鲁法西尔的大位,进而君临天下吗?
那么,我和叛贼还有什么区别,到头来,我只不过是披着大义之名的狼罢了。
“大人…”
我挥了挥手,道:“我没有责怪大公的意思,不过今天的话,最好不要怈露出去半句,我不想在军中制造不必要的猜疑。”
“属下惶恐,让大人为难了。”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
普雷斯顿躬⾝退下,帐子中顿时只剩下我一个而已,烛光越发昏暗,就像要把我扯进那无尽黑夜一般。
“我不应该有犹豫的,我的路早就应该确定好了,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越来越感觉到不能自我呢?”
声音很飘渺,似乎不是从自己嘴巴里传出来的,在昏暗的帐篷里打了一个滚,就消逝不见。
蜡烛在这个时候突然熄灭,在一片黑暗中,我缓缓的叹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行程多少带上点沉闷的感觉,普雷斯顿不再谈及政治上的话,反而颇有趣兴的介绍路上的风景,布拉西尔的脸上多少带上点放松,有时候,还颇为⾼雅的昑上几句我怎么也听不懂意思的艾尔法西尔短诗。
就这样,包裹在舂风中,我们来到了普雷斯顿的新城,以“法普”之名而筑的希望之城。
“这个…就是希望呀…”布拉西尔勒住了马,在山冈上发出了如此的感叹,越过他那⾼大的⾝影,我将视线投到了山下,那一刻,我全⾝都凝固起来。
特拉维河如同一条锦带般铺在大地上,在它的两岸,无数的田地就和黑⾊绸缎一样映衬着它的洁⽩。
更远处,是被命名为“法普”的城池,青⾊的耝木外墙,四角上风招展的新亚鲁法西尔战旗。
这些并不能让我有多少震惊,让我震惊的是那在田地上耕种的无数百姓,以及在城中冉冉上升的一道道炊烟,在火红夕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的生机,那一刻的感触,让我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
“是呀,这个就是亚鲁法西尔,不,应该是整个陆大的希望…”我喃喃道,似乎是在回答第三王子的疑问。
布拉西尔转过头来,望向了我,像是在等我的下一句。
我伸出了手,直指着那田野:“第三王子殿下,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希望圣陆的未来是这个样子,还是在⾎与火中不停哭泣的那个样子?”
“这个,我不需要做什么选择吧!”布拉西尔皱了皱眉头,好像我触到了他的自尊。
看着布拉西尔半晌,我把下面的话呑了下去,不能忽视第三王子的自尊心呀,现在来和他谈什么两国通好,永不战的话,恐怕会让他怀疑我们落井下石。
万一触怒了这位王子殿下,到时候,那真是外患未平,內患又起。
估摸着怎么开口,才能让这个第三王子自己跳进来的时候,普雷斯顿靠前了几步,耳语道:“刚刚接到丹鲁方面的急报,说艾尔法西尔有大事件发生。”
“什么?”我失声喝了出来,引来了旁近的一阵侧目。
普雷斯顿扫视了下四周,不得不大声说了出来:“大人,艾尔法西尔急报,萨姆丁已经向萨登艾尔下了聘礼,要娶萨登艾尔的第一王女,德科斯似乎想让你赶紧回去,商量一下对策。”
“这个第二王子,还真是外⾼手呀,政治联姻都能用的那么在行。”
我费力呑咽了一下口⽔,和刺客之国萨登艾尔的联姻,可比与怀顿诺尔或者布莱克诺尔強多了,由影子骑士团出派来的可就是恐惧和防不胜防的暗杀了。
我甚至能想像,到时候刺客同时出现在怀顿诺尔和我们这里的状况。
一旁的布拉西尔也皱了皱眉头,在沉默了片刻后道:“法普将军,看样子希望什么的只能看到这里了,是不是先行回去,和贵部属商量下对策?”
“是呀…”我点了点头,无意思的回答了他的话,心早就飘到了遥远的地方,怎么办呢?就算有怀顿诺尔的威慑在,但是如果辅助参战的另一方是刺客集团,那就⿇烦多了。
原本细暖的风吹在脸上,也如刀割般疼痛起来,在轻叹了一口气后,我扬起了手,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访问。
“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