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途森林
途森林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多少年来,都是一般旅人的噩梦之地,走进去的人,鲜少能出来的。
因此这里也被挂上了“恶魔之林”的名称,而居住在森林边缘地带的闪族人,也多多少少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对待,我能走出这个森林,甚至融⼊外面的世界,也算是个大的创举吧!
“不是吧,这种森森的地方,真能住人吗?就算住了人,怎么能生活…”
发着牢,米拉奇走在了最后面,略带肥胖的⾝躯异样笨拙的在林中荆棘跋涉,在他前面,是子套战刀,劈砍着挡路杂物的我们。
“见鬼,那个该死的胖子就知道发牢!”
雷帝斯満脸的不満,狠狠的挥出了战斧,一片荆棘咯吱一声响,就飞散出去,撞在远处的古木上,又回出另一种音乐。
我耸耸肩,心中也闪过一丝无奈,本来想把米拉奇留在法兰的,可是这个乌鸦三天两头吵着要回家去看看,只好把他给捎上了,不过现在,颇为这个决定后悔。
突然,米拉奇缩了一下脖子,不再废话,而速也停了下来,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一看见这个模样,我立刻知道有敌人,连忙举起了手,示意停止活动,战士们纷纷将盾牌挡在⾝前,迅速搭出了小型防御阵,米拉奇的吵闹声也在这片刻沉寂了下来。
伴随着沙沙的细响,四周的森林中出现了晃动的黑⾊⾝影。
“我是海因斯部落的法普!”几乎能感触到对方投过来的敌意,我⾼声的叫道,一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黑⾊的头发暴露在空气中。
拨开了树枝,一个二十出头的闪族人出现在我面前:“法普,真的是你呀!”
“安斯达普,你还活着呀!”稜角分明的脸,还有眼角下那悉的伤疤,正是我儿时的玩伴,被称为“恶作剧三人组”中唯一没有离开村子的安斯达普。
王历一三五四年二月八⽇
我回到了闪族的海因斯部落,这里是我的家乡…
途森林的参天古木大都有二十人围抱之耝,闪族的村落也就充分利用了这大自然的奇迹,大部分房屋都搭建在古木耝壮的枝⼲上,在房屋与房屋之间用锁桥联系起来。因此我们也被称为“树上民族”
抬头看见悉的树屋,我顿时感到有点鼻酸,一年多了,从这里也出去那么久了,村子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以前更为破败了点。
稀稀拉拉的人从树屋里走了出来,大部分是老人、妇女,⾝上穿的还是以前的破⾐服,即便是看见了我,也没有打招呼,一个个寒着脸,就像看陌生人。
而投在其他夥伴⾝上的目光更是充満了敌意。
“自从你们走后,村子里还是老样子,不过野兽越来越难打了,我们每天要走十几里路才能找到吃的。”安斯达普言语中充満了感伤。
“为什么不搬到更好一点的地方。”在我离开前,村里就有搬迁的议论,搬到更靠近南边的地方,可以生活的更好吧!
“大家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你也知道,村长是不会同意的。”
“哎!”我无言可对,村长的食古不化也是出了名的,当年就是因为这样,我和玛古拉才不想在这个村里一辈子没出息,言语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村子的最央中,也就是村长住的地方。
“你还有脸回来?”光是听声音,我也知道是村长。
走上了几步,来到了最大的树屋前,在突出的木台上,站着几个⽩发苍苍的老者,正是村长及村中的长老们,我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法普还请拉拉奇村长见谅。”
“玛古拉呢?”
“他还在兰帝诺维亚。”
“好好,两个人都是好样的,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炫耀你们⾝上那套外族人的盔甲…咳咳…”村长还没来得及说完,剧烈的咳嗽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我不噤抬起了头,拉拉奇村长的脸上完全没有⾎⾊,捂住嘴巴的手更是刻満了岁月的痕迹,才一年多不见,他好像衰老了十年。
我的心中不噤闪过一丝愧疚,我和玛古拉是村长⾎系最近的族人,本来我们之中的一个应该接任下一任村长,可是不争气的我们双双溜出了村子,到外族人的地方去了,从村长脸上的神情,我可以知道他至今仍旧感到伤心。
“六爷爷…”
“不要叫我,我没你们这两个逆孙,你还回来⼲什么,是不是想把整个村子的男人都带走呀!”
顿了一下手上的令牌,村长气呼呼的走进了树屋。
“砰!”的一声重响,房门被关上,大树端顶的枯叶被震落数片,摇摇晃晃的飘落在我面前。
“你呀!”几个长老摇头摇后各自散去,整个村落回响起房门关上的闷音。
我呆跪了半刻,拍打⾝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回头向露出惊讶表情的夥伴们笑了笑:“闪族人都这样。”惟有苦涩在心头久久盘旋。
“大人,我们还是走吧,没有你族人的帮助,我们一样可以走过途森林的。”夏尔克走上了一步,低声道。
“不错,离开了又怎么样,不用管你族里那些僵硬派的老头子了!”雷帝斯一脸的不平。
我苦笑着对着他们:“恐怕不是那样了,没有村人的帮助,我们走不出途森林。”
“什么?不是吧,你也是闪族人,途森林不就和你家后院一样吗?”雷帝斯瞪大了眼睛。
“可是这个后院实在太大了,没有经验的人会路的。”
我叹了口气,对着瓦伦西尔将军说下的大话,可不全都是真的,途森林的闪族人…里面也有路痴呀!从千篇一律的古木中找出一条通往艾尔法西尔的路,说实在,我一点都没有办法。
“法普,你想通过途森林?”安斯达普诧异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点了点头。
“你认识路吗?”
头摇。
“果然是原来的法普,一点都没想清楚,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呀!途森林那么大,族里面很少有人能穿过它的…”安斯达普一阵感慨。
我越发狼狈,连忙终止了安斯达普继续的话题:“那你知道路吗?”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助你的。”
“是谁?”
“拉拉奇村长,只有他在年轻时穿过森林,到北方去过。”
“…还有别人了吗?”
“有也就是几个长老,年轻的填肚子还来不及,谁有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呀!”
“夏尔克,你准备一下,今天我们在村子里宿营。”
转过了头,我不得不下了这个痛苦的决心,想通过途森林,先要通过拉拉奇村长即一关,今天晚上,先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但愿能打动他那铁石心肠。
“暂时不走了,那好呀!到我家里坐一坐,忘记跟你说,我已经结婚了。”
“哎呀,是谁呀,不会是村西头土拉曼家的那个赫拉莉吧…”
“嘿嘿,还真的瞒不过你。”
…
暂时的,我们只好在村子里休整了,估计着公主结婚的⽇期,我们无奈的将宝贵的一天浪费在途森林那充満夜枭低鸣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有五百一十二天没有在这种环境中觉睡了。
推开窗子,月光透过树叶隙洒了进来,这是途森林特有的朦胧月光,相隔那么久,如今看来更是分外的美丽,两轮月亮就像害羞的少女在树枝间忽隐忽现。
“法普,很漂亮吧!这可是在外面看不见的美丽景⾊哦!”一只手⾼举着酒杯,一只手搂着自己的娇,安斯达普笑着说。
“是呀!这种没染上⾎⾊的明媚月光,在外面真的看不见。”略带了点感慨,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村中少年了,在战火中度过一年的时间,让我再也没有了那份纯真了。
“呵呵,才几年没见,你就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对了,记得以前我、你还有玛古拉,最喜爬上村子里最⾼的那棵树,看着外面的世界,那时候还真是不知天⾼地厚呀!”
我露出了笑容,是呀,那段时间真的很值得怀念,三个少年蹲在⾼⾼的树顶,望着森林外那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互相发着自己的誓言。
“我要当一个最好的猎手!”
“我,玛古拉,恳求上神掉点钱吧!”
“玛古拉你是笨蛋呀,哪里会有钱掉呀!对了,法普,你呢?”
“我想当一名优秀的骑士。”
“法普才是真的笨蛋,那个还不如天上掉钱呢!”
…
“呵呵,真是让人怀念的⽇子呀!”
“想不到法普你还真的去当战士,现在都是指挥官了,应该当上骑士了吧!”
“还没有。在王国没有复兴前,我可是不会接受任何的骑士册封的。”
“那玛古拉呢,现在有变富翁吗?”
“他呀,恐怕很难了。”被吝啬的巴笛卡住了所有的收⼊,现在的玛古拉还在一边哀叹是无报酬劳力,一边⼲活。
“看样子,三个人之中,只有我实现愿望了。”
“你呀,还不是村子里没有人了,才能当上第一的。”安斯达普怀里的子轻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娇声道。
“我可是靠自己实力的哦!要不然,你那老爹肯把你嫁给我吗?”
看着幸福中的两个人,我感受到了一丝暖意,这是我很久没有的感觉了,在出去的⽇⽇夜夜中,无休止的战斗构成了我所有的生活。
不过,我并不后悔,在那里,我认识很多人,经历很多事,至少到现在,我的生活充満绚丽。
“安斯达普,我们再去爬一下愿望树吧!”站了起来,我突然道。
安斯达普盯了我半响,笑了出来:“法普就是法普,在平静中总能让人感到意外呀,好,我陪你!”
“我想让大地恢复和平。”
那天晚上,在少时爬过的愿望树顶,一手直指外面的世界,我发下了如此的豪言,在天空中闪耀的两轮月亮和无数的星星见证了我的轻狂。
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说服一个人…
“砰!”村长家的房门又一次关上,发出了大巨的响声,清晨的宁静立刻被打破,到处是惊鸟掠起的声音,哗拉拉的甚是好听。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想不到睡眼朦胧的拉拉奇村长在看见我后,已经有了本能般的反应,面对着冰冷的房门,我有点苦笑不得的想法。
“就不能给我次机会吗?六爷爷…”
“滚,我们海因斯家没你这种逆子。”
“就算我能给闪族人带来生新都不行吗?”
门哗的一声被扯开,拉拉奇瞪着我道:“最好给我说清楚,不然,今天,你就给我滚出村子去。”
“那就让我进屋子说吧!外面真的很冷。”略带点厚颜无聇,我哀求道。
拉拉奇沉默了片刻,让开了⾝子。
村长家里很是简陋,除了必须的用品外,几乎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在角落里翻弄出一张小凳子,我坐了下来,一双手放在了膝盖上,做出了恭顺的姿态。
“可以说了吧!”略略和缓了一下容⾊,拉拉奇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我抬起头,直望着村长,在深昅了一口气后,开始鼓动我的⾆头:“六爷爷,我知道当年的出走是对不起你的教养,毕竟是你把我和玛古拉拔长大的。”
哼了一声,露出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拉拉奇做出了继续说下去的动作。
“但是,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因为不那样的话,我们就找不到拯救闪族的方法。”
飞快的把整句话说完,使得村长没有发作起来,在缓和了情绪后,我继续道:“闪族自从几十年前的战争后,就已经没落了,剩下的人,就在这种小村子里等死。六爷爷,从我出生到现在,整个村子到底多了多少人?没有,不但如此,而且还少了很多人吧!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海因斯部落灭亡吗?”
从德科斯那里学来的说法,在前言不搭后语的状态中,说出一大堆废话,在对方惑之间,就会露出心灵的空隙,然后就是打中心灵的一击,这种德式对话技巧在很多时候是有用处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个和你穿过途森林有什么关系?”
重点来了,我忙站了起来,跪在了拉拉奇的面前:“六爷爷,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亚鲁法西尔的军官,我们的公主被艾尔法西尔人给扣住了,为了复兴王国,必须拯救公主。但是直接北上的话,艾尔法西尔人的封锁太厉害,本通不过,惟有通过途森林,直接穿揷到对方的都城去,才有办法。”
“那是外族人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六爷爷,我们毕竟是住在亚鲁法西尔的国土上,一旦复国成功,我就可以要求把林子外的土地分赏给我们闪族,那么我们就可以生存下去,而且也不用和外面有过多的接触,为了这个目的,我才毅然从温暖的村子里走出去的呀!玛古拉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所以现在他还在北方累积着功勳,想分到更好更大的土地给我们闪族。”
说唱俱佳,在半真半假中,我把拉拉奇村长说的晕呼呼的,在他的面前,一下子多了一个闪族的大孝子,都说人有两种格,在场战上勇猛战斗的我现在还真活像一个说客。
“是我误会你了。”拉拉奇把我拉了起来,老泪纵横。
突然我有点后悔起来,需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吗?将个人的行为说的那么大义,这就是我的本质?
转念到此,我猛的挣开了拉拉奇的手,正式跪在了他的面前,额头贴在置地的双手上:“六爷爷,这是不孝子法普的正式道歉,还望你原谅我的空口胡言,我和玛古拉当初离开村子并不是真心为了村子的复兴,只是想找个好的出路。但是,还望六爷爷明⽩一件事,只要能重新恢复陆大的和平,重新让亚鲁法西尔王国回到正途上,我对村子的承诺绝对会实现。所以,请六爷爷帮助我们走出途森林。”
言闭,直了上⾝,直对着拉拉奇的眼睛。
拉拉奇村长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异,在抹⼲了眼角的泪⽔后,走到了门前,对着外面茂密的森林长叹了一声:“孩子长大了,就要走了,你当我真的那么古板吗?法普呀,你真的长大了,可以直接面对自己的问题了,如果你刚才继续表演下去的话,我可是真的会对你失望的。”
这次轮到我张大了嘴巴:“六爷爷,你…你…”“不要把我当傻瓜,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我抓了抓头发,从心底发出了老人家可真是一个也不能小看的感叹,刹尔利兄弟也好、圣龙也好,还有那只老狐狸,一个两个都惹不起呀!
“那么前面的都是…”
“遇到困难就后退的孩子,不值得我去关心。”拉拉奇的眼里闪出了威严。
我缩了缩头,然后道:“那么,六爷爷是不是准备帮助我了?”
“我已经老了,而且也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拉拉奇露出了点感伤,我也听说过他的事迹,想当年,他参加过闪族对外的作战,那个时候的亚鲁法西尔本就抵挡不了我们的队部,如果不是龙族参战的话,历史可能就不是那么写了。
“那么由谁来代替六爷爷呢?”
“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能把你带出途森林。”
“是谁?”
“你队伍里,那个啰嗦的家伙。”
“米拉奇,怎么可能?”第二次,我受到了惊吓。
“虽然我老了,但是我还没有记忆失常,那么特别的人我不会看错的,二十年前,他可是途森林的常客哦!”“这个该死的胖子…”再也忍耐不住,我呼的站了起来。
“你要去⼲什么?”
“教训那个胖子,明知道路居然也不说一声!”
“…要知道呀,想当年我可是很厉害的哦,光说这个途森林吧,我就当是家里的后院一样…”
米拉奇对着四人众口沫横飞,老远就让我给听见了,连忙冲了过去。
“米拉奇,你认识路,怎么不早说?”对着他吼了声。
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米拉奇堆起了笑脸:“你有问我吗?我是商人,你不提要求,我⼲嘛贴上热面孔。再说了,在法兰的时候,你还想把我甩掉,现在知道我的用处了吧!不过知道了也不晚的,我米拉奇很好说话的,现在你正式提出要求的话,我立刻就带路,很快你就可以到艾尔法西尔的都城了,这条路我走了快十年…”
看着他一脸的小人得志状,我真恨不得把他痛扁一顿,但是现在他可是我们北去的希望。
“混蛋!害我多挨了一个晚上的冻!那个米拉奇在哪里?”雷帝斯的暴怒声,想不到消息传的那么快。
米拉奇的脸顿时变得苍⽩:“法普,我带路,你帮我解决那个疯子。”
“成。”
就这样,我们重新走上了北去的道路,在原来的二十二人外,还多了村子里的十几个青年,安斯达普做为他们的头领也出现在行列中。
“据村长的命令,我负责你出森林的那段路,要知道,在途森林里,可不只我们一个部落的闪族人。而且,你留下了那么多的钱,村子里暂时不缺吃的了,作为闪族人的礼仪,我们也应该这么做的。”安斯达普笑着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笑了出来:“这样也好,在路途中也可以多你一个好酒伴,只是让嫂子受苦了。”
“呵呵,一点点时间而已,不要指望我和你出去打江山了,我还是待在森林当我的猎人好。”
“真可惜呀!”
三天后,在绕过无数宮般的道路后,我们进⼊了途森林的腹地,在这里,是闪族最大部落!甘达尔的地盘…
甘达尔,闪语的含义是“抢掠之人”谁都知道,这个部落是靠什么生活的,除了打猎外,甘达尔部落还定期出没在森林的边界上,袭击途森林沿界的各国,闪族人的名声多半是他们搞坏的。
唯一还值得赞扬的是,他们不袭击闪族人。
不过有着明显不是黑⾊的耀眼金发,一⾝⾼大魁梧⾝材的雷帝斯,再怎么掩饰,也是外族人,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穿着外族盔甲的战士,落到甘达尔人的眼里一定是大肥羊了。
就算打着鲜明的海因斯家徽旗,也会被看成是叛徒一起处理掉吧!
“小心,小心,再小心。”这个是安斯达普的忠告:“我可不想让我的子当望门寡,她还没给我生孩子呢!”
“知道了!”
“嘘,轻一点,甘达尔人的耳朵尖着呢!”
“哦,不过我想已经没什么必要了,那些人应该就是了。”
安斯达普抬起了头,脸上立刻蒙上了死灰般的颜⾊:“法普呀,你还真是厄运星。”
闪族人最喜悄无声息的出现,这个习惯就如我喜偷袭一样,现在的我们已经被数倍穿着绿⾊⾐服,脸上画着花纹的甘达尔人包围了。
“闪族人离开,我们不想攻击自己的族人。”
在甘达尔的阵营中,响起了临阵前的通告,密布在外面的弓箭手让出了一条出去的路。
我解下了弯刀,向对方最密集的地方:“希望看在海因斯部落与贵部落世代通好的情面上,放过我和我的同伴。”
“不行,就是看在同为闪族人的面子上,才让闪族人离开,不然和外族一起杀掉。”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甘达尔人,画満花纹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他的眼睛。
“看来是没有商量余地了,可以适当使用钱币换回我同伴的生命吗?”
“不行。”
“那只好这样了,请容我做最后的告别吧!”
叹了口气,走回了自己的队伍中,拾起了弯刀,甘达尔人不应该给我这个机会,在谈话的那段时间里,队伍已经排成了圆阵,外围的亲护卫兵树起了盾牌,人数上的优势使得对方对这个小小的抵抗举动本没放在心上。
“最好不要伤人。”我低声告知夥伴们,然后举起了弯刀:“抱歉了,我不能离开自己的同伴。”
“箭!”
外围步兵立刻掩⾝在盾牌后,挡去了所有的要害部位。
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了咄咄的脆音,偶尔间,一两支箭越过了密实的护盾,也被法尔切妮等人用兵器格开,第一轮的击在我阵连一点⾎花也没有溅起。
速透过空隙,迅速拉动了弓弦,几支箭同时飞掠而出,对方中的数人抱着腿大哀号倒地,庒倒了一片茅草后,更多的黑影显露出来,远比看见的多,我们是碰上甘达尔人的大队部了。
在感叹了片刻后,我修正了作战计划,点头向在一旁跃跃试的四人众发出了信号。
“呼!”四人同时越出了战阵,大吃一惊的对方稀稀拉拉的出了几支箭,本不能阻止那群娃娃的动作,在晃⾝避过了弓箭后,四人众没⼊了周围⾼大古木茂密的枝叶间,隐去了⾝影。
“不要管逃走的人…”命令尚未完全下达,哀号声就在对方的阵营中响彻起来。
“啊!敌人…”
“这里也有呀…”
“我的手…”
如果对手是其他队部,面对四人众鬼魅般的⾝手,早就惊慌四散了吧!但是我们的对手是甘达尔人,是这片丛林的主人。
短暂的慌张很快平息了下来,受伤的甘达尔人被护卫在中间,在分出一部分人注意着上面的动静后,其他人扔下了弓箭,菗出了弯刀。
“呀!”四周突然暴发出惊天的嗥叫,越过挡⾝的灌木,数不清的甘达尔人冲了过来。
支起盾牌,十二名亲卫兵用最快的速度组成了半圆型的战阵,挡住了我们的后面;前面,雷帝斯和法尔切妮各占一角;中间则是我、迦兰、夏尔克、速和村子里的族人;米拉奇一边抱怨着,一边将自己的⾝体缩在了最全安的地方。
“看看我们特拉维诺人的武勇!”雷帝斯⾼吼了一声,甩开了战斧,,原本冲向他的几十名甘达尔人被其气势所迫,纷纷转到了另一个特拉维诺人那里,将长点在地上的法尔切妮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而已,为了这个,他们付出了代价。
贴着地面,长划过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前列的甘达尔人立刻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还没等后面的人反应过来,法尔切妮的就幻化出无数的寒星直冲上去,又是一片哀号,更多的人栽倒在地上。
眨眼间,这个方向的人大部分躺在了地上,挣扎爬起来的面就是雷帝斯的耝大拳头。
另一边,十二人组成了难以逾越的城墙,面对训练有术的亲卫兵,空占着人数优势的对方,每一次都只有少数能够作战,一进一退之间,躺在地上的人成倍数增加。
就算是笨蛋也看得出战局是一边倒,如果不是我们存心相让的话,现在躺着的就是尸体了。
“退回来!”在一声无奈的叹息后,甘达尔人结束了冲击,搀扶着受伤的夥伴,隐没在古木之间,那个看上去像首领的人独自留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是甘达尔的萨姆拉特,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对着我,那个人突然问道。
“我是海因斯部落的法普。”
“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今天败在你手里,我没有什么怨言。”
露出了一丝苦涩,萨姆拉特菗出了弯刀:“不过为了甘达尔最后的名誉,今天你我中的一人,要在这流下鲜⾎。”
我很清楚,这是所有闪族人的习惯,如果我不应战,那就是玷污了甘达尔之名,到时候,整个甘达尔部族都会与我为敌的。
真是走到哪里都有強加的战斗呀,我叹了一口气,了上去。
“住手!”苍劲的声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决斗,一名中年人走出了丛林,比起其他甘达尔人,一脸⽩皙的他给人留下分外深刻的印象。
“族…族长…”萨姆拉特在发出一声惊呼后低下头,垂手退到了一边。
“不好意思,海因斯的朋友,我的族人给贵方造成的困惑,就由我安鲁特表示歉意。”
收回了弯刀,我含笑回道:“哪里,您客气了。”
“那么,是否可以赏脸,到我的村子里一坐呢?”
安鲁特可能比那个萨姆拉特更难对付,面对他的微笑,很难说出一个不字,在抬头望了天上初现的星辰,我点了点头…
甘达尔的村落可能是闪族里最奇特的,并没有多费工夫在大树上开凿房间,只是将一片树林整个用木栅栏圈了起来,在里面,星星点点的是冒着炊烟的帐篷,就一如他们的习惯一般,流浪为生。
不过比起海因斯的荒芜,甘达尔就显得人丁旺盛了,在村落里到处是小孩,嬉闹的声音给村里添上了无尽的生气。
“比起固守在一地的其他闪族,我们甘达尔怎么样?”安鲁特摸着⽩净的下巴,略带得意的对着我说。
“充満生机。”我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
“呵呵,说的好,不过比起你来,我们甘达尔还欠缺很多呀!捷艮沃尔的第四龙将、流浪兵团的首席指挥官,法普呀,你已经是我们闪族的骄傲了。”安鲁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只感到一阵心惊,闪族自从几十年前的大战后就很少关心外面的事情,更何况现在陆大处于混沌的战状况,除非是用心去探听,不然没道理如此清楚我的来历。
这个安鲁特,一定是听到我报出了名字后,才做出让萨姆拉特停手的决定,不然在前面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也没见他露过一次脸,要好好提防这个家伙呀!
“哪里,安鲁特族长夸奖了,比起历任族长都有着艾尔法西尔荣誉公爵称号的甘达尔,我算不上什么的。”
用平淡的口气说出,我马上感觉到了安鲁特心中的涟漪,在兰帝诺维亚大公扬名的五十年战争中,甘达尔密助艾尔法西尔,对亚鲁法西尔进行扰作战,并得到荣誉大公的称号,这个在圣龙的记忆中可是明明⽩⽩有的,不过对其他人来说,恐怕就是一个大秘密了。
“这个…哈哈,法普老弟真会开玩笑呀!”用笑声掩饰,安鲁特轻飘飘的带过,但是眼中露出了重新估算我方实力的神情。
圣龙总算给了样实用的东西呀!在感叹了历史的力量后,我笑着在安鲁特的陪同下,走进了最中间的大帐中。
大帐中早就设好了宴席,闪族人难得一见的豪华套餐就铺在帐央中,更让人心跳的是帐中几个仅遮掩重要部位的少女,娇嫰的肌肤就暴露在我们视线中。
“好漂亮…”雷帝斯一下子露出了⾊五神的表情。
除了一脸寒冷的速以及几位女士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下子就瓦解了我们大部分的战斗力,感叹了一下,我并没有慌张,保持着笑脸,盘坐在安鲁特的下座。
迦兰跪在我⾝后,法尔切妮坐在我的左手边,那杆长就揷在她的⾝旁,而速并没有列坐,只是冷冷的站在帐篷的一角,直对着安鲁特的方向。
“这位风族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风之矢’速了吧,怎么不列席呀?”
“我,不饿。”速摇头摇,跪坐下来,摘下背负的弓,轻轻放在膝盖上。
“贵属下可真是不解风趣呀!”转过头来,安鲁特一脸的坏笑。
“速就是那样的人,我也没办法。”
我忙换上抱歉的神⾊,回应了安鲁特的挑拨。
“这样呀,那我们就开始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先⼲三杯。”
显露出豪迈,安鲁特大口喝下三杯酒,在旁边侍侯的女仆们适时分散到我方的位子中,殷勤的倒上了酒,热闹的气氛一下渲染开来,雷帝斯的⾼笑声立时响了起来。
并没有阻止夥伴们的开怀畅饮,我很清楚,现在的作战对象只有一个人,我们之间比较的不是武力,而是头脑…
“在坐的恐怕集合了贵部一半以上的骁勇战将吧!”
当空气中充満了温热后,安鲁特露出了他的企图。
“哪里,如果把一半武将带在⾝边,兰帝诺维亚不就空了吗?怀顿诺尔的一万大军可是在边境虎视眈眈呀!”
鼬鼠,在脑子里划过了这种和狐狸差不多狡猾动物的影子,我回答道。
“哦,这样呀,只是不知道贵为指挥官,你怎么会到途森林来?难道你已经舍弃了北方的基业?”
“假如能舍弃,我也乐得轻松,只是兵团数千战士的命运背负在⾝,我恐怕难以解脫了。”虚言相对,给他个不明不⽩。
连碰了两个软钉子,安鲁特并没有放弃,在敬了一杯酒后又道:“看你的行程是到艾尔法西尔去的,我知道波塔利奥卿和你有点误会,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调动大军消灭你们,要知道七⾊彩虹可不是我们这些流浪的猎人。”
“是呀,不过比起家国的大义来,我想波塔利奥卿会有所觉悟的,伤错了人是小事,万一影响了艾尔法西尔的大业,那就…”
停止了说辞,我举起了酒杯,想来他也不会知道关于米娜维亚的事,在名义上,我虽然是北方流寇,但是能够歼灭怀顿诺尔一个军的人物,陆大上的任何家国都不会小视的。
依托着这个虚名,⾜让这个安鲁特产生够多的联想,话有时候说一半效果会更好,特别在我提起他的秘密⾝份后,多少会将我和艾尔法西尔王室联想起来,后面的就看他的“聪明才智”了。
安鲁特的脸上晴不定,好一会,才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到现在,我清楚了他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了,言行不噤更加随意起来。
经过了丛林中让人郁闷的枯燥跋涉后,现在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
“什么人!”
清亮的喝斥声将我从睡梦中拉醒,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我晃动了一下宿醉遗留下的头痛,依稀记得昨晚和甘达尔族长把酒言,后面就糊糊了,什么时候躺到这个帐篷里,都不知道。
“我是甘达尔的安鲁特,还望通报。”
耳边响起那⽩⽪肤鼬鼠的声音,我连忙披上了⾐服,⾚脚走了出去。
“哎呀,想不到族长那么早来拜访,请进请进。”掀开帘子,我接了他的到来。
安鲁特在看了一下我的造型后,脸上露出一丝动容,快步走了进来,亲手拉下了帘子。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我也该起来了,还要赶到艾尔法西尔圣城。”
“这么快?”
“是呀,如果今天不是族长亲临,恐怕我只能留下一页书信,先行离开了。”
我点了点头,这个倒是真话,在这个地方哪里还敢多留,若让这个鼬鼠派快马去了解艾尔法西尔发生的情况,⾝处对方地盘的我们可没第二次幸运。
“那我只好明说来意了。”安鲁特整理了一下⾐服,突然直起了上⾝。
“族长是想?”望着他那正式的表情,我倒是有点意外了。
“我想和你合作。”从他嘴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
“合作?你、我…”
“对。”
看不出他有什么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我整理了略显纷的思维,做出了大家坐下慢慢谈的手势。
两个人对坐着,清晨的光透过帐篷的隙洒了进来。
“不知道族长阁下怎么有这种…奇怪想法的?现在的我应该不具备那么大的势力吧!”
“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不管昨天你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但是法普阁下的言谈颇让我倾倒。阁下的理想也被海因斯的安斯达普叙说了一遍,能有如此大志向的人是我甘达尔最佩服的。”
“大志向…”
“阁下站在树顶指点江山,声称要给陆大带来和平的英威姿态让我甚为向往,如果当时能够亲见,我就是历史的见证人了…”
一碗接一碗的汤,我连忙打住了他继续的赞美:“族长阁下,你不会是为了这个要和我结盟吧?”
“当然不是,我不是拿甘达尔的命运当赌注的人,在那之前,我希望法普阁下能做到几件事…”
“哦,说吧…”
“第一呢,就是这次去艾尔法西尔,阁下肯定是大有目的,不然不会如此冒险,我希望你活着从里面出来,对一个死人,我们甘达尔是没有趣兴的…”
“嗯,这个我知道。”
“第二呢,北方的怀顿诺尔和阁下对峙,不能解决他们的话,阁下的理想就会变成空谈,我希望在明年开舂前,这个问题不再存在…”
“这个有点困难,不过可以试试,第三呢?”
“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阁下的大军能够南下,至少要平特拉维诺一线,在将阵营推到法兰后,我甘达尔的队部就会参战,正式和阁下结盟,到时候,阁下就会得到三千优秀的弓箭手。”
从安鲁特的嘴里报出了人的数目,谁都知道优秀的弓箭手是多么的难得,而且从敌人后面发难,对于战局的推动可以说是决定的。
“族长大人可真是精打细算呀,等我能做完这三件事,陆大的局势也差不多明朗了吧!”
“呵呵,我可是下了大决心的,不然把你们一绑,送到艾尔法西尔去,就是现成的实惠。只是大家都是闪族人,以后互相有个照应,总比窝在外族的羽翼下強。”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请说。”
“希望你能配合我进⼊艾尔法西尔,你的⾝份,加上我闪族的特征,应该很容易混进去吧!”
“…法普阁下也是很会打算的人啊…”“彼此彼此。”
相对了片刻,两个人大笑起来,站起⾝,掀开帘子,让残冬的光投在脸上,一阵温暖泛起在心头…
王历一三五四年二月十二⽇,让无数人诅咒的“罪恶联盟”有了初步的协议,后世的史学家在评论这个联盟的时候,多少会加上几句:“…这个联盟将闪族的劣表露无遗…”
虽然达成了协议,但我可不能保证这个鼬鼠不变卦,在谢绝了他再来一次庆祝酒宴的请求后,我下达了北去的命令。
雷帝斯他们露出颇为恋恋不舍的表情,再下去,他们恐怕就要更换门户了。
“既然阁下执意要走,我也不好拦,不过此去还望一路小心,我可是指望着阁下能带给我甘达尔幸福呀!”
“一定,一定。”
“对了,不知道前几⽇強行通过的那支队部和阁下有什么关系?”
望着安鲁特,我眨了眨眼:“另外的队部?”
“是呀,就在你们来之前的几天,有一支人马強行通过了我们的地盘,当时巡逻的一支百人队就只活下了三个人,据闻里面也有特拉维诺人,难道和阁下不是一路的?”
怎么感觉到很大的庒力,特拉维诺人?
我转头向雷帝斯望了一眼,从他⾝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涅寇斯:“是敌人!”
⼲脆的回答,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扩大,叛军去艾尔法西尔⼲什么?
“那最好,我们之间的误会也就消除了,本来,对方是你的人的话,我也就算了,现在的话…萨姆拉特!”
“是。”
“你带刺杀者和法普阁下一起北行,甘达尔的聇辱必须用⾎来偿还。”
幸好没有在这里大开杀戒,我暗自感叹,闪族的风气还真是让人有寒冷的感觉呀!
换回了笑脸,安鲁特对着我道:“萨姆拉特也算是一名勇士,和你一起去艾尔法西尔,也好有个照应,我这里也放心点。”
“多谢了。”点了点头,和一群刺客北行,怎么也算不上什么好的旅程吧!不过看着安鲁特那几乎变成盛开鲜花的脸,我哪里还能说不。
就这样,披上了甘达尔使者的外⽪,带着瓦伦西尔将军的通行证,我们重新启程。四天后,就来到了艾尔法西尔的边境,在目力所及的远方,艾尔法西尔圣城巍峨的⾝影已经浮现。
“多保重呀!”安斯达普握了一下我的手。
“你也是。”好友的离别多少让人有点感伤,不过我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把他给拖进圣城冒险去,那我怎么对得起他的子呢?
“如果不是…算了,回去后我会联络各个闪族部落,希望到时候能够给你帮助。”
“这份心意我领了,不过现在的你,最重要的是给我们海因斯留下新鲜的⾎,到时候,我可是要来看看侄子的。”
“呵呵,我会努力的。”安斯达普最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带着他的人隐⼊了途森林中。
我深昅了口气,望向艾尔法西尔圣城:“好了,米娜维亚,不管你是公主也好,医师也好,婚姻的自由还是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