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空桑国丧(上)
第六十三章空桑国丧(上)
任建文本来已经打算离开金立九世的⾝体了,但才走开没几步,就觉得整个“世界”轰地一晃,有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冲上心头。他赶紧顺着那条路往回走,但是一走到尽头,就绝望地发现一件事。
那条路原本一直连接着他自己的⾝体的,也就是他放在金立九世头上那只手。但现在那条路赫然已经中断,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出路,而是另一条金立九世⾝体內岔路的尽头。
完蛋了!现在在金立九世的⾝体內,要怎么才能重新建立起通道?在这个⾝体內的自己既不能控制金立九世的⾝体,也不能控制自己的⾝体,这回要怎么才能出去啊!
据说元神练到一定地步,就可以随便离开⾝体去四处旅行,但自己这个元神本就是刚刚才练成的,没有经过磨练,这么走出去肯定会非常危险。而最重要的是…任建文横起心试了试,他本就无法走出这个路的尽头。
就像走进了死胡同,而这里连“墙翻”也不行,本就是一封闭的圆形管子。
任建文有种哭无泪的感觉。最近遭遇到的事总是这么无厘头,自己居然被困在金立九世的⾝体內了!虽然说现在的金立九世已经是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但自己当然不可能像那个妖怪那样占据他的⾝体。
那该怎么办?任建文双眼无神地慢慢悠悠地重新沿着“大路”往金立九世的灵识之宮走,刚开始觉得十分好奇也十分美丽的各种光丝和电离子,现在落在他眼里只有烦躁和讨厌的份。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啊?像灰尘一样飞来飞去,自己的⾝体內似乎也没有这些东西。任建文重新在那个宮殿里坐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该怎么才能重新出去。
秦文龙扶起金立九世后赶紧观察两人的脸⾊…还好,没什么事。接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任建文从金立九世头顶滑落的那只手,赶紧抓起来重新放回金立九世头顶,这回再打量一番,他觉得已经抢救得够及时,够満意了,于是舒了口气。
云羽裳已经停止哭泣,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到底也被任建文传授过修炼之法,也知道⼊定的噤忌。而像秦文龙这么一弄“恢复原状”之后真的就没事了吗?
没有回答,那边的任建文依然是一副安静的⼊定模样,而金立九世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反正从表面来看,就是没有任何的不对劲之处吧。
空桑国都,碧⽟城。
金屋阁。
除了岚儿,因为⾝体特殊的需要被留在封印空间內,其余几女都被“放”出来呼昅一下实真世界的空气。她们被留在金屋阁是出于全安的考虑,当然谁也不知道那只妖怪竟然会打金立九世的主意,而现在真正面临威胁的是任建文本人,经过许飞烟的鼎力传授,现在几女都学会了纸牌和⿇将的打法,也许再过一阵子,任建文就得和《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唐伯虎一样被这群博赌成瘾的娇美妾彻底冷落。
烟月公主不在,金立九世离开期间,她必须代替⽗亲上朝,支持基本政事。当然做决策的虽然是她,拿主意的却是众多辅政大臣,并且这些天也并没有任何重大事情出现,她的执政工作非常轻松。
并且因为龙语之墟的妖怪们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类家国,所以金立九世才会这么放心地离开空桑去参加众香狂节。只是他没想到空桑没有受到袭击,而他自己却几乎把命搭上。不过对于现在的金立九世来说,这本就无所谓了。
他已经没有意识,也就没有愤怒哀伤,只是空余一个躯壳而已。
“哈哈,不好意思,我又和了。”许飞烟笑容可掬地说,她其实觉得和一群几乎没什么博赌头脑的家伙玩这些游戏有些没意思,不过如果不和她们玩的话就更没意思,而且众女现在都很听她的话了,隐隐有种⾝为老大的感觉,还不错,哈哈。
她的想法跟云羽裳就截然不同了,大概是看出任建文这人不是一个人能够完全掌握到的,所以也就很坦然地接受事实了。
她们玩⿇将一直玩到100多局,烟月公主才从朝堂上退下来。她的脸⾊看起来很糟糕,这让正沉醉于新游戏的众女都停止手上的动作,奇怪地看着她。
烟月公主对着她们勉強一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们什么事。
“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烦了?”懂得丛林语的众女纷纷关切地问道,烟月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到底说还是不说。许飞烟在封印空间內也和众女混了,对于丛林语多多少少懂一些,而且她现在隐隐已有成为众女之首的,在这个时候拿主意似乎是非常有必要的。
“有什么问题的话,跟我们说一说,大家一起商量比较好啊!”许飞烟的语法或许有些错误,不过意思还是被大家听明⽩了,纷纷点头。烟月公主还是有些为难,因为她认为这件事本不是自己和她们商量就能解决的。反而如果告诉她们实话,说不定只会让大家一起跟着发愁而已。许飞烟见她犹豫不定,接着又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我们看着你着急,也只有自己瞎猜,这样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对不对?”
烟月公主终于下定决心,道:“建文哥哥和⽗王出事了!”
她语气纵然很坚决,很坚強的样子,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声音颤抖,微带哭音。众女啊地都惊叫出来,急忙跳起来围到她⾝边问情况。但烟月可能是已经忍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终于忍不住泪眼婆娑地开始说话。
原来她得到消息并不是太确实,而是朝堂上巫师的占卜结果,说金立九世和**师任建文都遭遇到凶险无比的危险,所以烟月公主也赶紧让平江子前去接应他们。一来探听实真情况,二来平江子也可凭借着他的巫术对金立九世和任建文有所帮助。
但她们却不知道,这回任建文和金立九世所遭遇的问题恐怕连平江子也没办法解决。
看见众女尽皆担心不已,烟月公主強忍着自己的悲痛安慰她们说已经派人过去了,暂时只能呆在这里等候消息。许飞烟忽然想到任建文随⾝带着的封印之心灵儿和处于封印之心內部的神圣龙族岚儿,她们二人应该能够帮助任建文化险为夷才对。
于是她也开始安慰众女,并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并且说:“而且建文哥哥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也会让岚儿出来帮忙的,毕竟比起国王陛下的怒气,眼前的危机才最重要。”从理论上来说应是这样没错,然而此刻任建文本就不在自己躯体內…甚至没有能够控制着赖以行动的⾝体。
什么叫造化弄人,任建文现在才知道了。
他还在金立九世的⾝体內考虑着。他如果要控制金立九世的⾝体,应该不难,因为金立九世的精神已经空如废屋,随便他在里面做什么也无所谓。但必须考虑到此举带来的后果。
首先,他本不想拥有一个像金立九世这样肥滚滚又庞大无比的⾝体,一想到这躯体给自己带来的视觉冲击他就忍不住打一个寒战,赶紧把这个想法封存到意识最深处。第二,他毕竟和烟月是情侣关系,倘若用了她老爸的⾝体,以后岂不是成了**?第三,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自己占用了金立九世的⾝体,本就跟那个妖怪没什么区别了。虽然说是迫不得已,但他总有些顾虑。
在没有和烟月公主相爱之前,他是动过先娶烟月公主再得到空桑国的念头,但现在他已经没这个打算了,烟月公主是他的女人,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即使他不做空桑国的国王也可以完成自己的志向。何况金立九世在“临终”对他的信任,更让他对金立九世从以前的轻视之情完全转变成敬佩了。所以才他会不顾危险打算来醒唤金立九世。不过事实证明金立九世永远也不可能醒了,这让他不免有些遗憾。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办?任建文苦苦地思考着,或者先暂时占用金立九世的⾝体,之后马上和自己的⾝体产生联系,让元神重新回到自己⾝体吧?
抬头看了看宮殿里沉睡着的婴儿状金立九世,任建文叹着气跟他说了抱歉,接着走向它。
他的元神要取代金立九世的元神才能够控制这个⾝体,不然他的元神始终找不到一条有效的路途到别的地方,本没办法实施计划。
不过这样一来,只会产生最糟糕的结果…金立九世的元神也会被破坏,等他的元神一旦离开这个躯体,这个曾经叫做金立九世的⾝体马上就会倒下死亡。
所以任建文在做这件事之前踌躇了一会。但他知道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牙一咬,把手伸向金立九世幼小的元神。
“对不起了!”
“建文哥哥没事吧?”
虽然说一直在心里恨着那家伙,在忍耐了几个小时后,那两具正襟危坐的⾝体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时,云羽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第一句话。
秦文龙看了她一眼,不懂她话的意思,不过难得这个耝豪汉子竟也看出她的神情充満担忧。于是他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意思是说:你这个女人,终于也知道担心他啦!
“他没事吧?”云羽裳把他的沉默和那声哼当作是不祥预兆,不由得急着追问。秦文龙挥了挥手,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他当然有本事解决这些问题…”两个人同鸭讲般地说着话,居然也没有产生什么差错。
而可怜的任建文还在金立九世的⾝体內怀着无比的愧疚感做着毁灭别人元神的事。毁灭一个元神,其实就跟一个人魂飞魄散差不多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管在哪个地方都将不会存在他这么个人了,不会下地狱也不会转生,可以说是极其残酷。
任建文发现元神跟拥有⾝体时的“攻击”力有很大差异,他一面在不断说服自己继续这项可怕的工作,一面适应着元神的战斗方式。
其实总的来说,就是元神的战斗能力特别低,而对方元神受到的伤害又特别小…就像游戏中那种大BOSS一样,外表看起来仿佛没什么特别,但⾎减得特慢而给攻击者的伤害又超⾼。这让任建文不由得咂⾆,庆幸自己只是在金立九世的意识消失之后才来夺取他⾝体的控制权,否则的话恐怕自己受到的伤害绝对比他所受到的多。难怪如那种专门控制别人的妖怪也会被他弄得那么狼狈。
现在金立九世的元神完全没有反应,但就是这样,也够他砍个半天,累个半死了。
“果然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啊…”任建文在心里苦笑,他本来就心怀愧疚,这时“工程”进度又如此之慢,当然令他更加忐忑不安,他甚至在想,假如在自己正在攻击金立九世的元神时他醒了过来,自己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了,现在简直就是寄居于别人篱下的可怜虫,如果金立九世是醒着的话,只有元神的任建文肯定脆弱得不堪一击。所幸金立九世如果醒着他也就不会遭遇到这种倒霉事了,所以现在只有叹气咬牙,继续⼲着苦工。
在金立九世体內的任建文元神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但在现实中的秦文龙和云羽裳却已经熬过了整整一个晚上。面对云羽裳一个人独自的饮泣,现在秦文龙也没办法硬起心肠对她进行呵斥了。可能他自己也隐隐觉得事情出了很大的纰漏,现在任建文和金立九世说不定正遭遇着极大的危险吧。
“真是的,我又不是故意的…”秦文龙喃喃自语地说着,一时间束手无策。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莽夫,本不懂得修炼之类的事。
无奈之下,只有先出了帐篷,吩咐兵士们依旧原地驻扎不能开拔,又安顿了帐篷让云羽裳去休息,但云羽裳怎么也不肯去休息,一直坚持着要呆在那里看着任建文。秦文龙觉得自己也不能硬把她架走,只能同意她。
也还好他还记得任建文吩咐的不能打扰到他和金立九世,否则秦文龙为了向国都求救,急速赶回空桑国的话,在金立九世那滑溜溜的內部世界连站稳都很困难的任建文恐怕更加难以实施他的计划了。
没错,空间阻力太小,这也就是他的攻击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削减大部分力道的原因。他要花一大半的力量来平衡⾝体,然后又要花一大半的力量去抵消金立九世元神⾝上的“躲避伤害”一样的效果,最后落到那元神⾝上的力量当然就微乎其微了。
秦文龙继续跟云羽裳一起呆在金立九世的帐篷里。他一想到国王可能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丧失命,就愧疚得不得了,所以他现在急切地希望任建文和金立九世能早早睁开眼睛,那样他就放心了。
也就在空桑士兵都还不知道国王发生了如此重大事情的时候,空桑国的巫师在平江子的率领下正火速向他们的驻扎地赶过来。当然,这个队伍有着能让自己速度提升到极致的办法,不过这也让空桑国周围的家国大惊小怪了好一阵,以为这支队伍如此匆匆出国是对自己家国有何企图。
还好巫师队伍行进速度极快,行事低调,也没有扰到任何家国的一草一木,所以往往在那些家国还在紧张议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越过那个家国的国境线了。
这样⽇夜赶路,由金立九世的队伍来走大概要走上半个多月的路程竟被他们缩短了整整五倍,终于在任建文和金立九世的⾝体完全失去与外界联系的第三天抵达了他们的驻扎地。
秦文龙正坐在金立九世的帐篷內发愁地揪着胡须和头发,那两个人整整三天也没有做过任何的动作,想当然也滴⽔不进,别说云羽裳担心得要死,就是秦文龙也觉得这样再怎么也不能说是正常了。然而他想不出任何的好办法。
帐篷外面的士兵向秦文龙通报说平江子一行巫师要来参见陛下时,秦文龙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他以为这只是自己过度焦急所致的幻觉,等到平江子带着一群巫师真的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动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平江子对秦文龙的态度以及不冷不热,说道:“我知道陛下和**师都有危险。”
“是,是。”秦文龙知道巫师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当然也就对于他们的到来能够治好任建文和金立九世充満期待。“请你赶快去看看他们的情况,他们一直那样枯坐着,三天三夜也没有动一下,连呼昅和心跳也减到最低了!”
平江子不发一语地走进金立九世的帐篷,一看任建文的手放在金立九世头顶的那个势姿,不免诧异地愣了一下。在他们心目中,国王可是至⾼无上的存在,在国王面前正面看着国王都还要经过特别的准许,更何况把手放在国王头上?
秦文龙急忙解释道:“那天晚上来了个可怕的妖怪,竟然占据了陛下的⾝体,要不是任**师及时赶到和我连手将那个妖怪赶出陛体下內,恐怕我们都会受到妖怪的控制和愚弄。”
“那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平江子比较在意的似乎是任建文把手放在国王头顶这个刺眼的事实。
“不,那时陛下一直在和妖怪争夺⾝体的控制权,所以被妖怪伤害到意识,在妖怪离开他的⾝体后他就一直昏不醒。**师是为了叫醒陛下,所以决定这样…恩,这个我也不懂是怎么回事。”秦文龙很努力地解释着,不过凭他的知识,要解释清楚这样一件事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平江子倒隐约明⽩了事情的起末,点了点头,道:“他们二人看起来是遇到未知的危险了,不过我也可以暂时与他们的意识进行联系,但是不能被人打扰。”
秦文龙一听这个不能打扰,顿时就一个灵,他可没忘记任建文就是因为被打扰了而变成这个样子,他本来打算说出这件事的,不过平江子现在也要做跟任建文一样的事,如果告诉他了,他会不会因此而打退堂鼓不做了?
算了,这次只要尽量小心,不要再犯跟上次同样的错误就行了。
平江子立即向自己带来的随行巫师们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各式各样的法器道具,以及预备祭坛,把任建文和金立九世搬上祭坛。秦文龙虽然担心移动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但说实话要出事早在他疏忽的那次就出了,他也没有出声。
任建文在金立九世的体內突然跌了一跤,感觉四周都动起来,因为这些通道都是圆形管道的形状,所以他不可避免地在通道里滑来滑去,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形。
靠!秦文龙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自己的⾝体与金立九世失去联系肯定也是因为他⼲了什么!看自己如果醒来,不好好对付他一次就自己就不叫任建文!不过他可没想到自己醒来后这个竟然成为事实了…
好不容易这个⾝体稳定下来了,任建文的心里充満了悲凉感。他看着金立九世的那个元神,它还好端端地睡在它的宮殿里,金⾊的⾝躯上有着浅浅的刮痕…不必怀疑,这就是任建文连⽇来努力的成果,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不小心在钝铁丝上刮了一下,留下一道⽩⾊印子的感觉。
平江子⾝穿祭⾐,开始作法。
招魂?引魂?还是令自己魂魄出窍?围在祭坛周围的巫师们口中也不住念诵着咒文,以维持祭坛作法需要的大量法力。
既然稳定下来了,就继续自己的工作吧。任建文有些绝望地朝着那个金⾊元神攻击,他觉得这项工程实在太过浩大,不知道要过多少时间才能够做完。而那时候,不知道思念自己的众女,还有云羽裳会变成什么样子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时间的流失。事实上他一直不觉得这里面时间有流失,大概元神的感觉与拥有**的感觉不同吧。
他深昅一口气,开始第不知多少次的攻击。
一道深紫⾊的攻击力量从他手里发出去,然后到达金立九世的元神⾝上,只见那光滑的表面瞬间像把所有力量都分散开来一般,于是深紫光芒变成浅紫,等它们终于消失后,在那个元神⾝上又留下一道淡淡的印子。
继续!瞄准一个目标!任建文虽然这样鼓励着自己,但事实上看元神⾝上那本没有一个重合伤痕的样子就知道,他连瞄准都有困难。都是这该死的奇怪空间,害自己一⾝工夫不知该怎么才能发挥到极致。
再发出一道深紫⾊光芒,就在光芒快要到达金立九世元神表面时,一个奇怪的⽩⾊影子飞快落到元神前面,挡住了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