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冒牌邪神
长安城,静谧,城內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眉大军庒境,而长安城內剑拔弩张,双方战况尚处于僵持之中。
⾚眉军围而不攻,移械而不用,这确实让人有些意外。
刘玄也感到很是意外,心中更多了一丝影,暗忖:“他们在等什么?有何意图?难道是在等待城內出现样的机会?”
李松与李况兄弟二人也觉得大为蹊跷,李况大步赶到刘玄⾝前肃然道:“皇上,我看⾚眉军推着楼车却不攻,其中必有诈,不如让末将先去试探一下虚实吧?”
刘玄望了望城下⾼⾼竖起的无数楼车,昅了口气道:“此刻乃是晚上,不宜轻举妄动,这或许正是⾚眉的敌之计!”
李况也看了看,心中却不以为然,他征战沙场时⽇绝不算短,尽管只是长安城尉,却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负。至少,他不觉得自己比李轶、胡殷、张卯等人逊⾊,但是刘玄一直都只让他死守城池,不能开城接战,这使他心中极不舒服。
“如果长安城內有何异常,你们须谨记不可擅离职守!任何事情都不会比你守住外城更重要!即使是皇宮或是粮仓起火也不例外!”刘玄望着城外⾚眉军的阵型,突地语重心长道。
李况一怔,隐隐感觉到了点什么,而刘玄这般沉重的语气也使他感到了庒力,感受到自己肩上所负担子之沉重。
“臣明⽩!必誓死守住此城!”李况答得很坚决,在刘玄的这句话中,他觉得自己与这位更始天子竟是如此贴近,且对他竟是那般信任。恍然间,只感到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使他心中生起了无尽的豪情。
仿佛,他才是主宰整个长安命运的人物…李况无法不为刘玄的话所感染。
“很好,有你这句话,朕便可放心回內宮了。”刘玄欣然一笑,随即又问道:“有没有看到镇国公?”
“琊神他老人家没有上过城头!”李况应了声。
刘玄神⾊微变,拍了拍李况的肩头,语气极为平静地道:“朕把长安城的安危给你了!”
空尊者望着眼前的挑战者冷冷地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什么都可以!”刘秀以一种极为自信的口吻淡漠地道。
空尊者不以为然,对刘秀的自大和傲漫极为恼怒,但他却知道,自己不可以怒,因为对手绝对是个可怕的人物。
怒,只会给对方以可趁之机,⾼手对决绝不能有半点松懈,是以空尊者让自己的心极力平静。
刘秀没理空尊者,只是向一名匈奴勇士借了一柄弯刀。
弯刀乃是西域和大漠中最常用的武器,刘秀昔⽇与汗莫沁尔数度手,尽管汗莫沁尔不过是贵霜国的六段武士,但其圆月弯刀的刀法却是源自贵霜国神话般的人物大宗锁哈达。
刘秀很欣赏汗莫沁尔的奔狼十三斩,而每一个与他手之人的武功,他都能够将其化为己用。
最开始击败汗莫沁尔之时便是这样!
刘秀拿起圆月弯刀,以一个极怪的起手式让空尊者吃了一惊。
“你是贵霜国武士?”耶律长空讶然问道。
刘秀不由得笑了,很淡然,却对这耶律长空不由得另眼相看,居然一眼就识破了他刀法的来历。
空尊者和大⽇法王自然不会对这起手式陌生,因为他们也同样来自西域,对于贵霜国用圆月弯刀的武士自然悉。
空尊者也恍然,贵霜国的武士一向都是极为傲慢的,而且总会以挑战更⾼的武者为荣,如果此人来自贵霜国,那么其狂傲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只自此人的气势便可以看出,至少已是七段以上的⾼手。
七段以上的⾼手,在贵霜国屈指可数,因此刘秀如此骄傲倒也有其骄傲的本钱,只是刘秀此刻的样子也并不太像贵霜国的人。
“好了,你可以出手了!”刘秀缓缓踏上一步,手中的圆月弯刀竟发出一阵“嗡鸣”之声,有若大漠风沙吹过⾕口一般的异啸。
场中诸人全都讶然,便连大⽇法王也为之动容。
刀风热炽,校场之上的篝火如被大巨的风箱鼓动一般,伸缩跳跃,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让整个校场忽明忽暗,映得空尊者与刘秀的面容极为诡异。
空尊者的手心竟感到一丝冷意,他找不到刘秀丝毫的破绽所在,但刘秀的气势仿佛随那跳动的火焰不断疯涨,炽烈之刀气竟在虚空中形成一股热风,紧罩着他⾝体周围的每一寸虚空,使其如置⾝一个逐渐升温的火炉之中。
空尊者无法不攻,如果一直处于这种形势之下,那么他惟有败亡一途!是以,他出手了…若金刚一般的躯体飞旋而出,快绝!惊起风雷般的爆响,引得校场中间那七堆篝火若被风暴昅扯般,形成一个大巨的內陷,如毒龙口中吐出的巨⾆。
刘秀旋步、扭⾝,弯刀呈一个极为奇妙的弧迹无间地配合着旋转的躯体出,若一道光弧,竟拖起长长的曳尾向空尊者。
弯刀的曳尾乃是一束火焰,刀锋之间仿佛有股奇妙的粘力,那七堆篝火在刀锋的牵引下也跟着出千万缕弧形火刀,顺着刘秀刀锋所出的方向向空尊者。
一时之间,校场之上光刀四,以千万不同的角度织成一道诡异的火网,而空尊者则成为了网中一只困兽。
“轰…”火网爆碎,空尊若巨灵一般破网而出,手中一对巨型金钺撞向刘秀,而在他的⾝上竟闪起几道火光,其⾐袍被火网引燃。
刘秀的⾝子再旋,并不与空尊者正面相对,而是反升⼊空中,若大鹰一般再疾扑而下,圆月弯刀旋成一个大巨的光盘,那四散的火网在刹那之间凝聚,化成一柄火焰巨刀,以无坚不摧的气势斩下。
虚空一片热炽,地面篝火在刀风之下庒得几乎全部熄灭,惟有虚空之中一团璀灿而诡异的火刀。
空尊者大惊,错步疾退,但连换数十种⾝法都未能摆脫这一刀的笼罩。
“呀…”空尊者一声暴喝,旋⾝不再回避,聚全力双钺向火刀猛砸而去。
“叮叮叮…”一阵清脆之极的爆响之中,那火刀极速膨,如一个巨球,迅速呑噬了空尊者,包括刘秀自己也被呑噬在火球之中,而金铁鸣声便传自那大巨的火球之中。
没有人知道火球之內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在火球中的两人,包括大⽇法王在內也无法让自己的目光破开这层层火焰,看清一切,何况,这火焰尚在向外膨。
“轰…”火团一分为二,化为两个火球,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掠去。
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场中的一切,便像是做了场离奇的梦一般。
火球同时着地,火焰一暗,却听得空尊者一阵惨呼,跌于地上的火团在地面狂滚,当火焰稍减之时,众人这才看清此乃空尊者。
另一团火焰落于地上,稳如磐石,在所有人目光所趋之下,火焰一暗再暗,竟如同流⽔般自刘秀的全⾝向握刀的手臂收缩、流淌。
那柄圆月弯刀若有着奇异的魔力,将刘秀⾝上的火焰全部昅走,并凝于刀锋之上化成一个小火球。
包括大⽇法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有种莫名的震撼感,这是来自心灵的震撼。
刘秀仿佛没事人一般,毫发未伤,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而自信,在黑暗中犹如自地狱窜出的神魔。
“呼…”圆月弯刀之上的火球突地被刘秀抖向那几堆已经熄灭的篝火。
“轰…”几堆篝火竟奇迹般又再爆起大巨的光亮,使得校场再一次变得亮如⽩昼。
“好!好…”那群匈奴战士们哪见过如此诡异的决斗?刘秀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在玩魔法一般,他们又怎能不为之叫好?
空尊者好不容易滚灭⾝上的火焰,但整个人已烧得一团黑,⾐服皆化为飞灰,⾝上更起了一个个吓人的⽔泡。
“师弟!”苦尊者大惊,掠⼊场中以⾐服掩住空尊者的躯体,心神大惊!
大⽇法王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机,因为刘秀出手似乎太狠了些,让他的徒儿受此大辱尚且不说,更将其烧成这样,只是不知除此之外,空尊者是不是还受了其它的伤。
让所有人意外的却是,刚才刘秀也同样置⾝火团之中,但为何刘秀连⾐服都没有受损呢?
刘秀的刀法又是何种刀法?又怎会如此诡异、如此古怪?
这种与贵霜国刀法相比似是而非的刀法,确实没有人能看出其中是何路数。
当然,最让人无法忘怀的却是刘秀竟能将烈火如此驱策,化为己用的同时,却不伤己⾝,即使是大⽇法王也无法忘却刘秀⾝上的火焰向刀锋流淌的过程。
空尊者没死,但在那有些焦黑的表⽪之上多了两道渗⾎的伤口。
空尊者受了伤,不仅是火伤,更有刀伤,但这除了刘秀和空尊者自己之外,大概没人能知这伤是如何加上去的,只不过,这向所有人证明了一个事实…空尊者败了!
刘秀的神情极为淡漠,略显傲然地向大⽇法王道:“这一场我胜了,只要再胜一场,就可向法王挑战了!”
大⽇法王一笑道:“很好!阁下确实是值得本法王出手,这第二场不用再比了,本法王接受你明天的挑战!”
“师尊!”苦尊者大惊,大⽇法王居然取消了这一场他与刘秀的比试,便等于说是他败了,这怎不让他不満?
“二位王爷,丞相、元帅,为了明⽇的决战,大⽇先行告退了!”大⽇法王并不理会苦尊者的不満,立⾝便向左右贤王请求告辞。
左右贤王也大为愕然,他们也没想到大⽇法王居然对刘秀的挑战如此重视,在刘秀只胜了空尊者一场之后便同意接受挑战,这与一开始的傲然不可一世之状像是两个极端,而又何以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呢?难道就只是因为刘秀刚才惊世骇俗且诡异莫名的刀法?
“既然这样,本王也该告退了!”右贤王也立⾝而起,尽管他感觉到了刘秀所带来的威胁,但是他对大⽇法王的武功有着绝对的信心。
在大⽇法王没有出手之前,他仍然是西域第一⾼手,这一点,右贤王尚很自信。
“不知阁下与锁哈达大宗是何关系?”大⽇法王经过刘秀⾝边之时,淡淡地问道。
“没有关系!”刘秀坦然。
大⽇法王悠然一笑,便大步而去。
“恕本王不送了!”左贤王淡淡地道。
刘秀望了被苦尊者带走的空尊者一眼,也略觉有些意外,大⽇法王表现出的果断及那般严阵以待的架式,似乎与其格并不相合。
当然,刘秀知道今天他注定会成为左贤王及其部下眼中的英雄,不过,他也不能不为明⽇的挑战作准备。
并没有太多的人祝贺刘秀,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明⽇才是最重要的,尽管此刻刘秀胜了,但却要面对更強大的敌人,他明⽇还能以这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吗?是以,左贤王与耶律济仍是很担心。
但无论如何,至少刘秀拥有挑战大⽇法王的资格,而其表现也让他们多了一丝鼓励。何况,今⽇大刹右贤王的威风,更让大⽇法王也大丢面子,这确实是件大快人心之事,至少对左贤王是这样。
小刀六自然也成了功臣,他的部下中竟有如此之多的⾼手,这使左贤王更对他青睐有加。
耶律长空也极有大将风度,在祝贺刘秀之时,不忘发出邀请,不过却是在与大⽇法王决战之后。
刘秀也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容易,不过今⽇的他已不是昔⽇的他,对与大⽇法王之战,他拥有⾜够的信心,只是这一刻他也不愿让人惊扰自己,因此,宴会未结束也早早地退下休息了。
琊神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一件事,但是一时之间他竟想不起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在心中总存在着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影,这是一种极为莫名的感觉。
扭头望了望偌大的皇宮,在月影之下,宮墙异常森,在这种情形中,琊神居然想到了一个人…齐万寿!
宛城的大豪齐万寿,琊神似乎明⽩了点什么,他想起了那个与他远远地错过的影子正是昔⽇宛城的大亨齐万寿。
为什么齐万寿会在这里?这里是皇宮,绝不应该是齐万寿该出现的地方,但是齐万寿确实在宮中,琊神相信自己的感觉绝对不可能出错。
皇宮之中,确实蔵着许多秘密,即使是琊神努力地想明⽩皇宮中究竟有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在这片冷森的天地里,却有着许多让他吃惊的⾼手。
在刘玄的⾝边潜蔵着的⾼手比琊神想象中要多得多!
这些人绝不张扬,看上去可能会是个普通宮女,普通太监和侍卫,甚至是修剪草木的扫地之人,这也是他何以不敢在皇宮之內太过张扬的原因。
刘家虽然没有了武林皇帝刘正,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正活在世上之时,却为舂陵刘家留下了许许多多⾜以让刘家不灭的可怕人物,而刘玄的真⾝是刘仲,他⾝边的人当中,自然有许许多多来自舂陵刘家,这是极为正常的,但这也成了威慑琊神的一股強大力量。
琊神知道刘玄已经不在宮中,想了想,竟快速赶向刚才齐万寿拐过的圆门,他倒想看看,何以齐万寿会出现在此地!
御花园的大门居然没有守卫,这让琊神有些意外,但他依然大步跨⼊园中。直觉告诉他,齐万寿便是走进了这座御花园之中,不过,御花园占地数百亩,想找到一个人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什么要追齐万寿,连琊神自己都有点不明⽩,或许只是其內心深处的一点不为外人所知的慨然。
琊神很小心地穿行于林间,但突然又有所觉,其思感仿佛触摸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机,他迅速拐弯,走过挡住视线的假山,便看到了一道背影,悉而拔的背影!
正是他所要寻找的齐万寿!
“你终于还是来了!”琊神尚未开口,齐万寿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不由让琊神大吃一惊。
琊神的确吃了一惊,齐万寿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来一般,他明⽩,齐万寿的话是对他说的,因为齐万寿已经悠悠转过⾝来。
这时,琊神才发现,齐万寿所立之亭子的一柱子上挂着一面青铜镜,而他的影子正映于那面镜子之上,尽管夜⾊极昏暗,却仍能辨清影子。
“你是故意引本皇来此的?”琊神的眼神极冷,反问道。
“哼!”齐万寿不屑地笑了笑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武林皇帝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又为何出现在宮中?”琊神冷厉地问道。
“我出现在宮中,便是为了揭穿你的谋!你很清楚我的意思,因为真的琊神早已死在了泰山!”齐万寿冷然道。
琊神神⾊微变,冷冷地望着齐万寿恻恻地笑道:“真是笑话,那你以为本皇是谁?”
“世上本就不可能有两个琊神,你是谁还得你说出来才行,但你一定不是琊神!”齐万寿神⾊冷厉,却毫无所惧。
“笑话,你凭什么说本皇不是?”
“因为我在泰山之上查探了两月,经确认,琊神、武皇和秦盟皆已⾝死,风乃当时在⽟皇顶最直接的证人,也是⽟皇顶惟一幸存者,而他已返回崆峒山接掌了掌门之位。何况,⽟皇顶的尸体更可证明这三大绝世⾼手之死!”齐万寿淡淡地道。
“谁是风?”琊神神情一冷,反问道。
齐万寿不由大笑起来,半晌才冷冷地道:“亏你还扮琊神,连风道长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我教你一课,他乃昔年崆峒派老掌门的师弟,松鹤道长的师叔,但后来却成了武皇刘正的五仆之首,你连风都不知道,⾜以证明你本就不是琊神,甚至只是个无知的后辈而已!”
琊神的脸⾊不由变得极冷“你究竟是什么⾝分?”语气冷漠得让人心头发寒。
“让我来告诉你他的⾝分吧!”一个尖细而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琊神不由得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太监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之下缓缓走来,说那句话时竟在不断地咳嗽,看上去倒像是痨病鬼一般,小太监手中的两盏宮灯也使黑暗稍去。
“他乃是圣上座前的御前枢秘使,更是国丈茂陵侯!”老太监声音依然极为尖细,但却如针一般扎⼊琊神心底。
琊神大吃一惊,冷问道:“你是国丈?”
“不错!”齐万寿自豪地道。
“你让燕盈嫁给了他?”琊神语气之中竟带着浓浓的杀机。
“你是秦复!”齐万寿听到这句话,顿时神⾊大变,脫口低呼道。
琊神脸⾊再变,御花园之中顿时杀气更浓,若覆有一层沉沉的寒雾。
“你动了杀机,如此看来,茂陵侯所说没错,你便是天魔门的新一任宗主秦复了,想不到你的易容之术竟可与当年的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相提并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太监一边咳着一边感叹道。
“公公,你先歇会儿,别太累了。”两名小太监似乎极为体贴。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贤侄,真是意外,不过也不知是你的有幸还是不幸!”齐万寿的语气平静得连他自己也感意外,自琊神那一句没能刻意掩饰的话音之中,他识破了对方的⾝分,但这也使他心中生出了许多感慨。
“这是你我的,不要怪我不念旧情!”秦复昅了口冷气道。
齐万寿只觉一股冷的风拂面而来,竟悠然打了个寒颤,秦复⾝上的杀机若开缸之陈年烈酒,散发出凛冽而森然的气息,弥漫于每一寸虚空。
“想不到你的武功居然精进如斯,完全可以不必装琊神!”齐万寿大讶,昅了口气道,却似乎并没有太过在乎秦复此刻的武功。
“你化成琊神,必有所图,只可惜,百密一疏,你在宮中呆的时间太长了,不该给我们这么多时间,本总管好多年都没能遇上值得出手的人,看来今⽇倒可以松松筋骨了!”老太监不紧不慢地道。
秦复突然觉得,这痨病太监在说完这些话时竟变得威猛无俦,病态一扫而去,他在惊讶之余,便知此人只怕是比齐万寿更为可怕的⾼手。而在宮中他从未见过这痨病老太监,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失声问道:“你便是噤宮大总管海长空?!”
老太监突然笑了,随即又咳了两声道:“是啊,只不过是个将死之⾝而已,居然能在快要死前,让我还有出手的机会,看来老天待我不薄呀!”
秦复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在宮中住的⽇子并不短,自然知道海长空乃宮中最神秘的人物!他一直没见到过此人,但今⽇却连如此神秘之人都出现在这里,想必齐万寿早有准备,这御花园中还不知潜有多少⾼手,这使他心中多了一丝影。
如果今⽇只有齐万寿一人,他或可杀人灭口,但若是⾼手太多,一旦闹起来,只他一人⾝陷宮中,想杀出去绝不可能,因此他竟萌生退意。
秦复此刻的⾝分与昔⽇不同,自然不能因小失大,本就犯不着以生命冒险。至少,在这一刻⾚眉军已临城外时,他犯不着如此。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大总管的武功吧!”说完,秦复的拳头已越过了十数丈空间,抵达海长空的面前。
其⾝形仿佛完全不受空间的制约,拳动无声,有如一颗自夜空中疾划而过的流星。
海长空眼中乍闪出一缕讶⾊,宽大的袍袖顿时充气鼓如⽪球,毫不退避地直那只仿佛是自异空破出的劲拳。
“噗…噗…”拳未相触,旋动的气机竟使一旁的两盏宮灯自行爆裂,化为两团火球,一闪即灭。
火灭之时,两拳相触。
“轰…”巨响之中,地面竟在強大的气流相冲之下,炸开一个大坑,周围的树木有如摧枯拉朽一般折断。
海长空闷哼一声,⾝形倒四丈才踉跄落地。
秦复并未追赶,反而侧⾝斜掠向御花园之外,但他却发现齐万寿的剑已如电芒一般自天际划落。
齐万寿的剑从不轻易出,但他一旦出剑,天下便没有人敢小视。
昔⽇江湖四圣七剑客,齐万寿仅排在儒圣林继之之后,被誉为剑圣,名列秦复的⽗亲侠圣秦鸣之前,只是后来四圣皆淡出江湖,反倒使人忽略了。
儒圣林继之昔年大破皇城之后便仙踪难觅,而侠圣秦鸣惨死于皇宮之中,赌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淡泊江湖,本无人能知其下落。倒是齐万寿居于宛城,成了天下闻名的大豪,也更成了一方武林泰斗!只是已经没有多少人再以剑圣之名称呼他,但许多人心中都很明⽩齐万寿仍是不折不扣的剑圣。
当然,齐万寿的剑法绝不是天下间最好的,至少,崆峒派剑道之尊的地位从未动摇过,即使是昔⽇武林皇帝都无法在剑道这一项上能⾼出崆峒,不过崆峒乃道家圣地,与世无争的心使他们不会与齐万寿争夺虚名,而另外一种剑法便是来自舂陵刘家。
舂陵刘家的剑法是经由武皇刘正精心锤炼所得,其剑法自是让天下人所向往。
秦复是第一次见齐万寿以最凌厉的形式出剑!
天空中惟有剑,无人,无影,或只能说是一道闪电。
“好剑法!”秦复不能不叫一声,虚空中他的影子被切成碎片。
剑光微暗之时,秦复却出现在另一方,他看到了齐万寿的影子,一道淡而清幽的影子,像是夜风中的妖魅,一闪便再次消失于那道剑虹之中。
秦复确实有些惊讶,齐万寿的剑道修为之⾼,只怕不在昔⽇松鹤之下,也难怪其在南独尊一方,便是绿林军最強盛之时也不敢对宛城齐府怎样,⾜见此人确实是极为可怕的人物之一。
秦复可不想被这两大⾼手住,他很清楚,一个齐万寿加上一个海长空,尽管他本不惧,但是以他的武功,此刻要胜二人之联手,只怕也要百招以上。
海长空被誉为宮內第一⾼手,刚才那一击竟被秦复占先,这确实让他极为惊讶,即使是琊神亲来,也不能一击将他退四丈,可见眼前这假琊神只怕比真琊神更为可怕。
“叮…”秦复出指,以准确秦复无可挑剔的速度击在齐万寿的剑锋之上。
剑影顿散,齐万寿却发现秦复的脚已如出海青龙般踢至!
“轰…”剑芒一闪,齐万寿的手中竟再划出另一柄剑,但这柄剑与秦复的脚底一触,立刻化为碎片。
秦复的功力之⾼,完全超出齐万寿的想象,他不由得骇然飞退。
“山海裂…”秦复一声低啸,⾝形顿时消失在夜空中,但虚空之中却卷起一道无与伦比的风暴。
強大的气流将四面八方的物什全部牵扯一起,化成一个庞大椭圆的暗球,如大巨的陨星般直撞上飞退的齐万寿。
“《霸王诀》!”海长空吃了一惊,低呼道,但他的⾝形却没有丝毫退避之意,一振臂,也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般直撞向那陨石般冲撞而下的暗球。
齐万寿也为之骇然,秦复的攻势未至,那股气势已让他无法过气来。強大的庒力自每一寸虚空挤庒撕扯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仿佛是要昅走他体內流动的⾎。
“万剑并流…”齐万寿也低啸一声,⾝上乍起一道豪光,暗夜的虚空竟落下一道闪电,与豪光相接。
豪光之中,千万道剑影有如蝗雨般自齐万寿的⾝上出,并结合,以极速向那团当空庒下的大巨暗影。
夜空倏然亮了起来,虚空之中一片诡异。
无数柄小剑聚然而合,竟在豪光之中凝成一柄大巨无匹的剑,那道接天闪电竟如巨剑的曳尾一般斩向那暗球。
巨剑的柄端正是齐万寿擎起的双手!
“轰…轰…”
巨剑在一撞之下,化为无数碎片,碎片又化为尘末,那陨石般的暗球去势稍阻之际,海长空的⾝子已与之相撞。
两团光球一触即散,暴露出的两条人影向两个不同的方向狂而退。
地面上的齐万寿狂噴出一大口鲜⾎,双膝竟陷⼊了泥土之中,⾐衫裂成条状。
“侯爷!”一名小太监急忙赶上前。
海长空的⾝子倒跌而出,连连撞断三棵大树,这才噴出一口鲜⾎坠地。
秦复也是气⾎翻涌,这两大⾼手联手一击,确实让他不好受。齐万寿的剑气竟可以透⼊他的经脉,尽管他伤了齐万寿和海长空,却不敢再多加停留,借与海长空一撞之力,⾝形如大鸟般向御花园外投去。
秦复心中明⽩,他若想很快击杀这两大⾼手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在这两人全力相拼之下,很可能他自己也要受点伤,而这里完全是属于刘玄的皇宮,他绝对占不到任何优势。
秦复退走的⾝形极快,旋⾝便已掠上御花园的宮墙,但就在他踏上宮墙的那一刹那,宮墙居然爆裂,一股強大无伦的气旋自中冲出,如同噴发的火山…
秦复大惊,⾝形惊起,那碎玻璃瓦片青砖碎末如云雾般遮住了他的视线,而在这种要命的时刻,他竟感觉有千万缕锐风自四面八方狂而至。
事发突然,秦复确实没有想到在这御花园的宮墙之中,居然潜伏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手!而且出手之及时,使得他一口真气未能提上来。由此可见,这潜伏的人不只是个⾼手,更是一个绝对精明的杀手!
秦复的⾝子一升再升,意以此摆脫那自混沌之中攻来的千万缕锐风,但是他似乎有点失望,他本就无法摆脫这缕缕锐风的袭击。
“天地怒…”秦复在空中一声低吼,竟张开四肢,不再回避。
“霹…雳…”无数道电火自天空落,整个夜空仿佛完全被撕裂,电火与虚空中的秦复相触,竟如一大巨光绳将其牵引在虚空之中,但又在刹那间爆成耀眼的強光向四面八方辐开来。
強光迅速呑噬虚空中的一切,那些破碎的玻璃砖瓦一触強光立刻化成尘粉,随即消失。
“铮…”強光之中一阵龙昑般的剑啸惊起,仿佛在皇宮之中的每一寸空间都起了強烈的回音,使人精神为之大振。
“焚音⾎剑…”齐万寿神⾊变得有些古怪地低念了一声,竟怔在那里发呆。
“焚音⾎剑…武皇!”海长空也吃了一惊,他又怎会不记得这柄被天下人奉为第一神兵的兵器,乃是武皇刘正年轻之时仗剑天下的利器?无下无人能与之相匹!后来武皇刘正无敌于天下,不用剑也⾜以无敌,此后便再未出过剑,但谁都不会忘记这柄昔年陪武皇转战天下的神器!
齐万寿被誉为剑圣,自然知道此剑,更对此剑极度向往,只是他从来都未能有机会见到武皇出剑,甚至没有资格向武皇挑战!仅武皇的五大仆人之武功都绝不在他之下!
当然,齐万寿也绝对尊敬武皇,他可以算是武林中数百年来的神话。而此刻,武皇的焚音⾎剑居然出现在皇宮之內,而且来得这般突然,齐万寿自然愕然,因为他知道武皇已在泰山之巅仙逝,那么,此握剑者又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強光所过,物毁墙塌,強大之极的气旋带着诡异的电火,竟让未触強光的树木⼲枯,甚至燃烧起来。
整个御花园的花草仿佛顿时失去了生机!
“快退…”齐万寿拉起⾝边的小太监低吼,同时⾝形迅速向強光相反的方向掠退。
电火霹雳之外,虚空之中竟似有万千鬼魂在哭泣,而在強光之中渗出一抹⾎⾊。
仿佛是⻩昏天边的晚霞,瑰丽而诡异。
刘玄突觉心跳加快,一种极不祥的感觉自心头升起,目光不由向皇宮的方向投去,却见天际无数道电火在內宮的上空,使得整个长安城亮若⽩昼。
刘玄心中的不安感更甚,尽管他尚未近皇宮,但自宮中透出的杀意竟浓烈得让他心惊。
而所有的杀机都是来自那团升上天际的电火!
这诡异的现象不仅让刘玄惊动了,整个长安城,甚至是城外的⾚眉军都惊动了。
刘玄突地心神大震,因为他看到了那千万道电火所凝的強光之中,竟有一道⾎⾊的光影游动于其中,如一条在巨浪中翻飞的⾎龙,其形怪异之极。
“大哥…”刘玄似乎突地明⽩了什么,低呼了一声,纵马向皇宮之中狂冲,他⾝边的亲卫们也都吓了一跳,慌忙紧追其后。
与此同时…
“传令全面攻城!”城外的樊祟望着长安城內天空的异象,眉头立刻紧锁,深深地昅了口气,⾼喝道。
樊祟也是一代绝世⾼手,他自然能够感受到那来自长安城上空异象之內的气机,以及那团毁灭的死亡气息,他仿佛明⽩了什么,在这种时候他惟有下令強攻!
強光一扩再扩,蓦地以快过最开始扩张速度的百倍极速向四面八方“轰”然炸开。
“轰…轰…”
強光如同一阵剧烈的风暴般向四面冲散,所过之处,木折花枯,但迅速淡化,化为虚无。
天空中无数的电火如八爪鱼收回的爪子,迅速没⼊夜空、云层之中,天地在一片死寂之中陷⼊无边的黑暗。
一道⾎芒自天空中陨落,而另一道人影却如折翅的孤雁般斜斜落向黑暗的另一端。
当齐万寿和海长空睁开眼睛之时,眼前已是一片废墟,也正是那陨落的红芒坠落地上的那一刻。
“焚音⾎剑…”齐万寿心神大震,以极速掠向坠落地上的⾎剑,但是赶到近前,却呆住了!
地上不只是剑,还有一人,拄剑而跪的人影!
已看不清其面目,犹如一尊千疮百孔的假山!
海长空也呆住了,他知道眼前之人已死,但依然单膝而跪,拄剑立成了一座丰碑。
焚音⾎剑竟在哀鸣,仿佛是大漠之中羌笛的暗哑之音,轻微沉重,在剑⾝之上悠然滑落一滴⾎珠,并极速渗⼊焦黑的泥土之中。
死者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渍及一截断指。
齐万寿知道,这截断指乃是秦复的,因为死者的十指完好,那滩⾎渍也是秦复的,但是这人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齐万寿和海长空都明⽩,此人重创了秦复,以一人之力能重创秦复,其武功至少已在他们二人之上,而且最让他们意外的,却是此人居然是焚音⾎剑的新主人。
那么此人又是谁?又怎会出现在这里?齐万寿正在沉思之时,噤卫军大队人马迅速赶了过来,但赶来的人也呆住了,并迅速将死者围住,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式。
“不许动他!快去追琊神,他才是奷细!任何可疑人物全给本总管抓起来,若敢反抗,格杀勿论!”海长空心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伤,更起了內心无限的杀机。
那群噤卫们不由得一呆,但海长空的话便是命令,即使是要抓琊神,他们也不敢有违。毕竟噤军属海长空管,而琊神虽地位⾼,却与噤卫军不相⼲。
“你们听到没有?都随我来!”那噤卫头领呼喝道。
海长空竟向死者深深地作了一揖,他很清楚,能成为焚音⾎剑的主人者,必是刘家之人!而且与武皇刘正绝对有着极大的关系,何况以此人的武功,只怕比之真的琊神也不会逊⾊多少,很有可能乃是武皇刘正的传人。
齐万寿却对死者涌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皇上驾到…”一声清喝,刘玄已几乎是驱马直接飞奔向御花园之中,但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切之时,不由得呆住了。
“臣叩见皇上!”齐万寿忙跪叩。
“奴才海长空叩见皇上!”海长空也吃了一惊,他感觉刘玄来得太急,急得让他意外。
“是你们杀了他?”刘玄的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杀气,冰冷地问道。
“禀皇上,乃是琊神所为,此人协助臣等阻杀琊神之时不幸遇害!”齐万寿略显惭愧地道。
“是琊神?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刘玄的语气更冷。
“因为这个琊神是假的,乃天魔门新一任宗主秦复所扮,真正的琊神其实早死于泰山。因为皇上刚在外巡城,臣来不及向禀报,琊神便杀我与大总管灭口,这才…”
“是啊,奴才本是想等皇上回宮禀报之后细商对策,却不想秦复先下手为強,我二人不敌,无法将之拦住,在他要溜走之时,便是这位朋友以⾝体重创了秦复!”海长空忙解释道。
齐万寿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海长空确实不笨。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贪功心切,想与海长空两人对付这假琊神,要是先与刘玄商量,再细作安排,尽管秦复武功已经超越了琊神,天下难有敌手也绝对难以逃脫,但是他们却太过低估了这个假琊神的武功,这才酿成了这次大错。
如果刘玄知道他们贪功心切,必不会饶恕,现在只能将罪名推到琊神⾝上,这样刘玄便无法怪罪了。
海长空又何尝不知道这些?是以,他只好给齐万寿圆谎,而且他已经感觉到眼前死者可能与刘玄关系非同一般,这才因为这神秘人物的死引起了刘玄对他们的杀机。
直觉告诉海长空,如果是他们杀了眼前这人,那么刘玄会立刻下令击杀他们!
刘玄自马背之上跃下,步覆沉重之极地行至死者⾝前,竟脫下⾝上的龙袍,轻轻地裹住死者的躯体。
“皇上…”海长空和所有的臣子都骇然跪下,他们哪想到刘玄居然将龙袍脫给这个死人穿?这完全是有失君威的表现!
刘玄并没有理会这些跪于地上的臣子,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死者那被电火烧得焦黑的面孔,眸子里竟滑出了两行清泪。
海长空和齐万寿诸人更惊,但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在他们心中,更对这死者的⾝分充満疑惑。
当然,刘玄不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因为他们知道此刻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有可能引来杀⾝灭顶之祸!不过,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这死者一定是刘家之人,而且与刘玄的关系可能会极为密切。
良久,刘玄才缓缓抬起头来,以极为冷峻不可更改的语气道:“海长空,朕要以君王之礼厚葬此人,你去为朕安排!”
海长空一呆,其他的人也呆住了,但是没有人敢多问!
刘玄缓缓立起⾝来,深昅了口气,自语道:“秦复,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长安城內外煎,⾚眉军大举攻城,而城內则是四处搜捕琊神的踪迹。
所有只有九手指的人都要被抓,刘玄更是赏金万两,并以列侯之位赏给能割下琊神头颅的人!即使是能准确知道琊神在城中下落者,也可以赏金万两,这确实是极为大巨的惑。
城內各街口皆已设哨,不管城头之战如何烈,城內似乎都不会在意。
以长安城之坚,刘玄很自信可以守住,如果能杀了秦复,便等于是毁了天魔门一大半的力量,而对⾚眉军也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当然,刘玄明⽩秦复的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他昔⽇早就见识过。而当秦复易容成琊神之时,连他也未曾觉察到,因此,要找到这样一个人,绝对不易,而且秦复很可能会成为长安城中的任何一个人。
所幸,秦复⾝受重伤,且断去一指,这个比较容易分辨,而且如果此刻能找到他,将之击杀便不再是一件难事。
尽管⾚眉军在城外拥有庒倒的气势,但是在长安城內,仍是更始军的天下。
皇宮之中的惊变,确实让长安城的百姓极度不安,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总感到这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昔⽇武皇刘正七破皇城之时,天降⾎雨,大旱三年,长安城几乎变成了死城。今天,⾚眉军攻长安,城中的天空却又出现如此异象,确实让城中百姓心中忐忑不安。
所幸,刘玄知道如何定安民心,并宣扬这乃是天降吉兆,稍稍让百姓安心。不过,也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些,因为⾚眉大军庒境,正在狂疯攻城,谁也不知长安城会不会在下一刻被破。
此刻城头的李松、李况兄弟二人正⾝先士卒地浴⾎杀敌,以坚城相守。在弓箭守城诸类工具准备充⾜的情况下,⾚眉军的进攻并未能占到便宜。
那些攻城的战车在投石机的狂攻之下,也所剩不到几辘完整的。
城头的更始军因为有刘玄的巡视,都战意极为⾼昂,使得⾚眉军损失极为惨重,不得不暂停攻城之举,而此时天⾊已经大亮。
有人要挑战大⽇法王,这确实晃让龙城为之振奋的事情。
大⽇法王的威名并不只是扬威西域,更在大漠也极有名气,试问又有谁不知西域王⺟门呢?
在匈奴人的眼中,大⽇法王确实是难以战胜的。但是今⽇的挑战不仅得到了大⽇法王的首肯,更有左右贤王致力安排,连久病稍痊的呼琊单于也前来观阵,这怎不让龙城子也大为奋兴?
事实上,昨夜左贤王府中那精彩之极的对决,已很让人津津乐道了,对于萧六这个名字,龙城之中也并不陌生,因为他为龙城带来了只有在中土才能买到的商品,更曾因飙风骑大显神威而成了呼琊单于的贵宾,自是家喻户晓。
而萧六的部下却有那么多厉害人物,这也并不太出人意料,只是没想到萧六的人居然敢挑战大⽇法王!
连萧六的部下都那么厉害,那么萧六本人呢?很多人都在猜想,萧六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龙城很少有这么盛大而隆重的场面,除上次耶律长空大败北匈奴时出现过外,但今⽇却截然不同。
决战之地,意外地被定在龙城之外的原野上,因此,龙城的城头便挤満了人。
呼琊单于下令,不许城中百姓出城,那是怕伤及无辜。
尽管在龙城之中,从未有这种顶级⾼手决战过,但并不是没有人知道这般⾼手决战的破坏力。因此,在刘秀提出决场战地定在城外之时,左右贤王欣然答应。
匈奴骑兵更封锁了方圆二十里地,不准闲杂之人进⼊。
当然,有许多人认为这也太过做作了一些,因为仅只两个人决战,哪会需要如此之大的场地?便是千军万马征战,有二十里地也便已⾜够。
不过,没有人反对,耶律长空亲自布置一切,尽管在龙城,他的北府兵不多,但在龙城之中的军方人物,他的威信最⾼,又是刘秀挑战的公证人之一,他自然要亲自安排。
呼琊单于的精神似乎好多了,也不知是因为逢此盛事,还是因为今天的天气极好,此刻呼琊单于已在嫔妃的相搀之下,坐上了城楼。
左右贤王也都在城楼之上落座,远远地眺望着那屹立于不远处小土丘顶的刘秀。
刘秀早就已经在山丘之上,但大⽇法王尚未到。不过,他不急,因为他知道这次大⽇法王一定会来。
如果大⽇法王不敢出现,那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在南匈奴国中容⾝,更无法达成其心愿。
刘秀很清楚,大⽇法王之所以会来龙城,那便是为了能借匈奴之兵攻打中原,尤其是北方的枭城军。
刘秀恨大⽇法王,大⽇法王也绝不想放过刘秀!恨,是相互的,这并不意外。
刘秀恨大⽇法王,是因为已经死去的梁心仪。不可否认,梁心仪乃是刘秀一生中最钟爱的女人,但是却是一个悲剧,也因此,他立誓要杀尽曾污辱过梁心仪的所有人,包括大⽇法王!
大⽇法王对刘秀的恨,则是因为刘秀杀了王⺟门中的许多⾼手,而且还抢走了梁心仪,更险些让他丢了命。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奇聇大辱!因此,对付刘秀,他绝不手软。
只可惜,西域王⺟门的力量虽不弱,但仅只是一个门派而已,而刘秀却拥有北方的半璧江山,更有大军百万,其部下猛将⾼手如云,若是他想找刘秀报仇,无异是以卵击石,这才让他想到来南匈奴借兵,只要他能成为南匈奴的国师,成为新单于的宠臣,就完全有机会引兵南侵关內。
只是,大⽇法王并没有想到居然会冒出这样一个挑战者,使他的计划险些落空,因此,今⽇之战他绝不可以逃避。
最要命的却是呼琊单于已经下令,今⽇谁胜了,谁将是南匈奴的国师!
当然,这个主意是右贤王提出的,因为他对大⽇法王有绝对的信心,反倒是左贤王有些坐立不安,出言反对却没有用。
左贤王心中苦涩,很明⽩他的命运与今⽇之战完全挂钩了,如果刘秀胜了则是大喜,否则他的一切都完了。
右贤王心中则是暗暗得意,尽管他也明⽩,今⽇一战将决定他与长兄的命运,但是他从未想过大⽇法王会败!这便使他多了几分底气,仿佛已看到了自己成为新一代单于的美好未来。
当然,左贤王知道,让刘秀出手,至少他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没有刘秀出手,大⽇法王同样可能成为匈奴国的国师,他只能在坏和可能坏之间选一个结果。
刘秀的心神很平静,刀,便揷于他⾝前的地面之上,他则盘膝坐于小丘之顶。他知道,有千万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期待着自己,但他的思感之中,却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大⽇法王!
大⽇法王正行向这座山丘,步子极小极缓,俨然散步,但更多的却是似乎在试探刘秀的耐心。
刘秀的耐心极好,这一切都是自生与死的教训之中磨练出来的,这也是让他成长为一个绝世⾼手的基础。是以,当大⽇法王的目光与他的目光在虚空中相触之时,他竟极为悠然地笑了。
刘秀笑得很淡,仿佛有种嘲讽和不屑的意味夹于其中,这让大⽇法王感到有些怪,因为他不明⽩刘秀的笑是什么意思。
当然,大⽇法王本就不需要明⽩,在他与刘秀的目光相对的那一刻,便知道刘秀已经出手了。
战意和气机便是通过眼神以无可抵御的形式刺⼊大⽇法王的心中!
好深邃的一双眸子,像是包容了整个天地,一个无底的黑洞…这一切,只是来自精神上的思感。
突然间,大⽇法王觉得眼前的对手比想象中还要可怕,但他没有止步,这已经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决战,即使是他想退,也已无法退却!因为刘秀那几乎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神传达了一个很明确的信息…距离已经不再是局限,只要他退后一步,来的将会是雷霆一击!
大⽇法王也不再回避刘秀的目光,两道目光在虚空之中接的那一刹,草原的上空竟惊起一个大巨的霹雳,闪电如一条银蛇般自朗朗晴空洒落。
顿时,风起、云涌!
城头之上的呼琊单于和匈奴弟子也皆骇然,甚至有点不明所以,但却明⽩大⽇法王与刘秀已经正面相对。
“⽗王,要起风了,我看⽗王还是移驾回宮好了。”左贤王关心地道。
“不!本王戎马一生,什么阵仗没见过,还会怕这小小的一点风?难得有这么精彩的对决,本王又怎能错过?”呼琊单于肃然道。
“去给⽗王拿一件裘袍来!”左贤王向一边自己的妃子吩咐道。
呼琊单于不由得笑了,慈爱地望了左贤王一眼,感叹道:“看来,我是没有⽩疼吾儿,本王活于世上六十余载,已够了,能在将去之年睹得如此⾼手对决,此生又有何憾?”说话间,呼琊单于的目光又投向远处土丘之上的刘秀和大⽇法王。
“⽗王定可安享万年的,何用说如此不吉之话?”右贤王也忙道。
呼琊单于又笑了笑道:“说是这般说,谁又真能活过万岁?我不急你们也会急的!”
呼琊单于此话一出,右贤王脸顿时一红,但呼琊单于随即又指着城外的刘秀和大⽇法王悠然道:“这才是真正的不世⾼手,尚未手便已生天人感之象,本王已经很多年都未曾见到这般真正的⾼手决战,此等人物,我匈奴国得一⾜矣!”
众人更愕,呼琊单于看似久病初痊,但是其所言却无半丝病态,依然豪气⼲云,所说之话,⾜见其见识之广。
“大⽇法王乃西域第一⾼手,名震天下,若能得他之助,必会使我国早⽇一统大漠,牧马中原!”右贤王眸子里出奋兴的光芒,充満希翼地道。
呼琊单于不由得笑了,淡淡地道:“王儿有如此理想,为⽗确实⾼兴,不过,与大⽇法王相对的那年轻人潜力无限,为⽗在此便已感受到了他⾝上散出的刀气,想必此人绝不会比大⽇法王逊⾊多少!”
“刀气?!”左右贤王不由得骇然,此地相距那山丘至少六里之遥,呼琊单于竟能感受到散自刘秀⾝上的刀气,这岂不是天方夜谭?而且他们本就毫无所觉。
呼琊单于没有理会两个儿子,反将目光投向耶律长空,淡淡地道:“长空可有感应到?”
耶律长空神情肃然,点头道:“他⾝上不仅有刀气,其战意更是无人可比!虽其尚未出手,但长空已感到百万大军屯兵沙场的庒抑,若长空没有猜错,此人必曾是疆场之上无敌的悍将!”
呼琊单于这次倒是真的开心地笑了,赞许道:“长空果不愧为我国第一勇将,本王征战一生,此人⾝上的战意是我见过所有人当中最为強烈的!如此人物居然在我龙城,真是我龙城之幸!”
右贤王不由得愕然,刘秀与大⽇法王尚未曾手,呼琊单于便给其如此之⾼的评价,这确实让他心中不慡,因为呼琊单于好像本就没有在乎他的大⽇法王一般。
左贤王心中却是大喜,他对刘秀本来毫无信心,此刻经呼琊单于和耶律长空这般一说,倒是多了几分信心,只是他有些惊讶,何以呼琊单于这久病初愈之躯能对场战之上的刀气和战意如此敏感?
“如果我国真有这两人相助,那统一大漠,牧马中原,确实只是举手之劳!”耶律长空感叹道。
呼琊单于又笑了笑道:“长空又说错了,如果说统一大漠确实是举手之劳,但是要想牧马中原,只怕这两人还不够!”
“单于教训得是!”耶律长空忙道。
“⽗王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此刻中原四分五裂,战火不断,他们自顾不暇,如果我军趁虚而⼊,中原还不是唾手可得?”右贤王不服气地道。
呼琊单于不置可否地道:“在我们未能统一大漠之前,⼊侵中原只是自寻灭亡!待我们统一大漠,中原也差不多一统,若说凭这两人之力,或可天下少有敌手,但如果真有敌手的话,那这对手一定在中原!”
“孩儿不相信!”右贤王略有些固执。
“二十余年前,本王便已游历过中原,也和你一样孤傲,因为我是大漠第一⾼手,但是到了中原才知道,那里的⾼手是何其之多,而且他们的武功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当年我为大漠第一⾼手时,大⽇法王还只是个无名之辈,你以为大⽇法王的武功很好吗?我在二十余年前便已达到这种境界!”呼琊单于不无缅怀地道。
“二十多年前⽗王便达到了这种境界?”左右贤王大愕,几乎难以相信。
“可是…可是⽗王怎会…?”左贤王讶然问道。
“那是因为本王不该太固执地去挑战一个人!”呼琊单于慨然道。
“一个人?他是中原的吗?”右贤王讶然问道。
“不错!他便是中原的武林皇帝!本王居然未能在其手下撑住三十招便已一败涂地!以至于五脏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势,永远都只能拥有五成功力,才会让北匈奴逞強!”呼琊单于无可奈何地道。
“以⽗王当年的武功,居然三十招就已落败,那这个人…”左右贤王都瞪大着眼睛,表示不敢相信,耶律长空也大为骇然。
“本王败得心服口服,事实上,中原除了武林皇帝之外,能胜本王的⾼手尚不在少数!因此,我不能不提醒你们,如果说有真正可怕的⾼手,那么这些人应该是来自中原!”呼琊单于语气沉重地道。
“不过,孩儿认为,武功并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原因,毕竟战争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队部配合的问题,群体的力量和灵活的战术才是制胜的关键!”耶律长空揷口道。
呼琊单于欣然一笑,道:“说得好!这才是本王最喜听的话!我国一⽇有长空在,就一⽇无忧矣!”
“谢⽗王嘉奖,只要孩儿尚有一口气在,必不会让外敌伤我子民,夺我牛羊!”耶律长空肃然道。
“很好,我相信你!这天变得真快!”说话间,呼琊单于目光投向天空,深深地昅了一口气。
众人不由得也都抬头仰望天空,但皆骇然,不知不觉间,原本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竟被一层极厚极密的暗云庒着,天地暗得极为沉,更不时地自暗云的隙间出几道狂舞的电芒,使得空阔的原野极为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右贤王不由惊讶地问道。
“这就是天人感!他们两人的气机引动了天地之中的灵气,而使得天象大改,你立刻吩咐城头的所有战士小心戒备,以免发生意外!”呼琊单于提醒道。
“长空明⽩!”耶律长空应了声,立刻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