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胆琴心
一曲[秋思]奏毕,琴声婉转悠扬,气回肠,妙音发于良材之弦,存于佳作之曲,应乎⽟手纤指,光彩明丽,一若云雪之轻飞而⽇,又如鸾凤之清歌而沁心,点点秋愁思恋随琴韵飘,心驰神往。
清香雅调感君子,一抚一弄怀知已。诗写江上⽟琴,心与琴共在清雅之中,七弦皆鸣。弹琴成曲,万籁俱寂,众人皆醉,浑然不觉⾝在何处。过了半晌,诸人才懂得拍手叫好,如此仙曲,确是世间难闻。
李紫嫣按弦止音,将“⽟泉”古琴置于一旁,由一名丫环端起抱住內厅,佳人透过纱帘深情道:“小女子令诸位见笑了,不知陈叔叔,赵叔叔,元稹公子觉得紫嫣弹奏之曲尚可⼊耳呢?”
陈拙,赵耶利均为琴韵大家,与琴相伴数实载,单薄生涯,耿直清正,而脫离尘凡之心,终⽇抚琴为乐,亦不由得衷心的称赞才女琴艺登峰造极,已臻至出神⼊化的境界,元稹有感而发,作诗赞曰:“倾尊品淡茶,舒卷续微昑,空际扬⾼蝶,风中聆素琴。庭广备幽趣,复对⾼山岑,独此爱时景,旷怀云外心。”
李紫嫣淡淡轻笑,接着道:“前两副书联菗签每人个异,第三副为壁画仕女图的半副书联,请诸位放开怀抱,尽情发挥,小女子洗耳恭听。”
江南才郞,天下文豪纷纷相试,半柱香已过,大多人只对上副书联已是难得,只有李子仪,元稹,萧⽟川,与师馨悦四人过关,但对第三副诗,却毫无思路,静望着仕女图一筹莫展。元稹头摇苦思,萧⽟川眉头紧皱,师馨悦仙心飘渺,均猜不透下副境界,李子仪咀嚼自语:“挚飞龙,初觅侠路…笑看前尘如烟。”不由心中一震,动不已,此副上联写得不正是自己吗?
隔了半晌,李紫嫣在纱帐中轻叹一口气,极为失望喃喃自道:“他真的没有来…他真的没有来?”萧⽟川苦思不得其境,转望李子仪,见他面带笑容,木纳发呆,心中作气,冷冷道:“李兄兀自神往,难道竟想出下联不成?”
此语一出,众人目光齐望向李子仪,不知他当真有此才气。薄纱帘帐內的佳人闻得有人唤称“李兄”更是迫不及待想知此人是否朝思幕想的男子,惊喜道:“李兄…紫嫣好生期待一赏才华哩!”
李子仪回过神来,意气奋发道:“紫嫣姑娘⾼抬在下了,其实心境若通,对出此联倒也不难。挚飞龙,初觅侠路,笑看前尘如烟,下联对:抚⽟泉,九宵环佩,静闻幽兰似梦…”飞龙剑,⽟泉琴皆为李子仪与小诗女各自珍爱之物,上联正是李紫嫣三年前与李子仪相逢,虽然隔窗未曾谋面,提笔写下此联,以表对君思念。
李紫嫣喜上眉梢,目光流盼,哪还有趣兴再理旁人,当下唤丫环接待好众宾客文人,歉然赔礼后,径自领着李子仪进往乘风邀月轩的內阁香闺。
才女坐静在內轩的一道屏风后,李子仪步⼊香闺一股幽幽的清香扑鼻,不知是女儿家的体香室內淡淡的花菊香味,室內布局幽雅,木桌竹椅,摆放着茶道用具,梳妆台上,陈列着铜镜、皓月⽟梳和一些清淡的⽔粉,画中青山、绿⽔旁坐落着一间竹屋,四周盛开着各种各⾊的花菊,花丛中影影绰绰站着一位文人,悠然而立,静望远山。画上题着几字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意境悠远。
李紫嫣情致嫣然道:“不知公主尊大名?公子…”芳心却千盼万盼对方能开口说自己便是李子仪。
李子仪微微一怔,道:“我…在下姓李名…思羽…不知姑娘为何时时遮挡芳容,不肯诚坦相见呢?”
才女“哦”的一声,登时大感失望,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道:“你不是他…你怎会不是他?”缓了缓方道:“小女子失礼之处还望公子莫怪,只因紫嫣天生情怪僻,不愿见生人,素来只有琴菊做伴,自幼如是从未改变,除非…除非是紫嫣最想见的两个人!”
李子仪此时灵异动,感到室外有股魔气,笼罩着整个楼阁,寒气透窗而⼊气氛拉紧,李子仪将內力提升极静的境界,登时察觉两道鹰眼锐光在自己⾝上停留半晌,来回仔细打量,顿觉得浑⾝的不自然,內力仿佛被对方侵体奇异劲气所封阻,逐渐又由強变弱,旋即利光转向屏后佳人。
李子仪只道来者不善,实乃近⽇来所遇的⾼手中最強的一位,故此格外留心,倘若对方伤佳人,准备随时出手相救,当下強做镇定,疑问道:“不知是哪两位如此幸运,能令才女动心破例相见呢?”
才女莞尔道:“思羽公子有意为难紫嫣哩,好吧!对公子讲也无妨。如今尘世中令小女子生出好奇之心,最相识的两个人,一位是魔门百年杰出枭雄,江湖人称‘琊帝’的古向羽先生;另一位便是武林西剑之子、少庄主李子仪少侠!”
李子仪虽想到自己可能会⼊围,却未曾猜到另一位竟是魔门琊帝,难怪世称小诗女格古怪,爱好独特,比之其⽗诗仙李太⽩更加不拘俗事礼节,潇洒犹甚。
蓦地绫窗被劲气推开,腹语传音而来:“哈哈得才貌双冠于世的小诗女如此推崇,老夫实在荣幸之致,长夜漫漫,古某今晚特来聆听姑娘仙曲,不知才女俯允与否?”
李紫嫣“啊”的一声,显得十分惊讶,道:“你噢先生快请进来。”话音方落,窗扇一张一合尚未看清,便已闪出一人傲然立在窗前处,鹰眉剑目,神采飞扬,气势若渊亭岳峙,以其最有魅力的笑容道:“古某不请自来,冒昧之失,才女莫怪!”
李子仪全⾝袭过一阵冰冷,暗叫乖乖不得了,当真是冤家路窄,这当儿自己怎也不是琊帝的对手,动武万万行也不通,唯有见机行事。
李紫嫣浅笑道:“先生言重了,小女子怎担当得起,是紫嫣受宠若惊才对。不知先生是何时到的?”
古向羽笑道:“古某已到了片刻,见姑娘与贵客倾谈不便叨扰,本沾这位小兄弟的光聆听一曲佳作即便离开,适才却听闻才女一语,老夫按耐不住前来一睹佳人芳容,莫让古某败兴而归啊!哈哈”
李紫嫣脸颊微微一红,抿嘴笑道:“呵呵先生真会说笑哩,小女子的姿⾊怎⼊得古先生之眼,看又何妨?只是此刻”言中之意,怎也待心仪的少庄主看过方能让别人看。
古向羽则以为此时香闺內多了一个外人,所以她不便相见。当下转望李子仪,眼光利若鹰集,眼內寒裔结凝,淡然道:“这位小哥可否将此次听琴之约让与老夫独会佳人,待明⽇再来听曲如何?”语带威严,令人无法抗拒之势。
李紫嫣急道:“不不用”此刻才女心中亦矛盾得紧,面前的公子虽非自己一直动心见之人,但也不失位才子人杰,而且芳心中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这奇特的男子依稀便是他。
李子仪強庒下波动的情绪,暗忖:嘿!琊帝您老人家威震武林,天下无敌,乃⾝份超脫的传奇人物,怎地泡妞竟然揷先?目光回敬对方,一股豪气上涌,充沛在间,顿感热⾎沸腾,意气风发,此时得见曾与之手的不世⾼手、魔门雄才,竟生出与之颉抗的气概,首次连‘李思羽’的⾝份亦不屑一装,自然而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至理名言,君子又岂可夺人所爱呢?”
古向羽満面狸,寒至极点,眼神像利剑般刺向对方膛,旋即仰首大笑道:“有趣,实在有趣!这位小兄弟胆⾊过人、气魄非凡,乃继西剑少庄主后,能与敝徒萧⽟川、南仙圣地⾼徒师馨悦并驾齐驱的年轻顶尖⾼手,可惜可惜”
李紫嫣哪还不明⽩琊帝言下之意,以其魔功独步武林,无人能敌,深为这男子的命安危担心,旋又感觉这位公子蓦地豪气十⾜,同样散发出人的魅力,芳心惊讶,缓和道:“李公子何必如此,明⽇明⽇紫嫣定当加倍献与君闻!”
李子仪知道她为自己着想,面对着天下不世⾼手,岂是易与?此时离开当是万全之策,但在佳人面前怎可如此窝囊,心忖:倘若此刻离开,万一佳人被他捷⾜先登岂不可惜?今晚我偏不走,看他能奈我何?当下恢复昔⽇的宠辱不惊潇洒情,浅笑道:“在下有幸踏⼊姑娘香闺,只因适才对出才女的三副书联,如今在下也要考上一考姑娘的才情!”
李紫嫣好奇道:“如何考法?”
李子仪道:“是猜谜!倘若姑娘轻易能猜出,在下亦无颜留此,若能考住姑娘,嘿嘿,那思羽便要欣赏一眼姑娘的芳容如何?”
琊帝长啸道:“古某倒要听听有何谜语能考住天下闻名的大才女?”
李紫嫣甚是为难,既希望他留下又担心他会有危险,点头道:“好吧!紫嫣尽力而为,怕会让公子见笑哩!”
李子仪悠然道出谜语:“百花丛中亦非花,清幽淡雅世人夸;昙花一现不及此,明年随风又清发!”
李紫嫣一听“啊”的一声,躯娇震颤,芳心意神,脑海中蓦然间一片空⽩,唯有一个朝思幕想的⾝影浮现在眼前,分不清何是幻觉何是现实,只觉自己轻飘飘如⼊云端,口中不断呓语:“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