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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苏官人暗夜听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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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林赛⽟认识以来,⻩⽟生还是头一次见林赛⽟发火,只见这个妇人杏目圆瞪,里面泪光隐隐,圆脸拉长,満是怒意,却又在眉间浮了几分凄楚,顿时慌了,顾不得男女之别忙上前一步要扶着她,口中忙忙的道:“嗨,大娘子,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个面⾊才这样说嘛!哪里就是欺瞒你…”一面顿了顿脚,道“大娘子,我说的急了,断不是大娘子想的那样,我与旁人无私情,你若是应了我的亲,我自然随你的意,再不要房里人,只不过那丫儿跟了我几年,打发出去怪对不住人家的,既然大娘子看不上我,我便可给她名分,也免得人大无依,断不是先应了她,再来找你。”

  林赛⽟紧走几步,扶着门柱,拂开他的手,瞪着眼瞧着他,请说:“我不明⽩,你若是心里有她,怎又能来娶别人?明明都是一样的心,怎地我的只能容一个,你的偏能容两个?”

  这话说的⻩⽟生张大了嘴,瞪着眼将林赛⽟左右瞧了,楞楞道:“你…你心里有我?”

  林赛⽟听了一个机灵,也顾不上害羞,忙昅了口气,道:“不是,不是…哦只是说,说这个意思…只是就你话里的意思…”说来说去总觉得说不明⽩,不由大窘。

  那⻩⽟生便扑哧笑了,拍着脯做出一副哀伤的样子,道:“大娘子,你这是让小生忽悲忽喜啊!”林赛⽟被他这一笑,化解了几分尴尬,昅了昅鼻子,带着几分闷气低声道:“谁让你们这些男人家心思难定!”

  ⻩⽟生摸摸头,他在老爹的胁迫下,基本上将林赛⽟⾝上那点好的赖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有关拒夫纳妾毒打亲夫被修的重头戏尤其被⻩周提着耳朵好好教导了一番,说实话,他还真没法子理解,听人说,那小妾不过是个落魄的卖唱女子,进了门还不是对她服服帖帖言听计从感恩戴德,何况原本出⾝不错,又不是那青楼勾栏出来的不上台面的下人们,怎地就是闹到如此地步也不让进门呢?这女人的心思还真难捉摸!此时再想方才林赛⽟悲怒说出的几句话,似乎有些明⽩了。

  “呵呵,大娘子,大娘子总能等得有情人呵呵。”⻩⽟生有些讪讪的笑了,毕竟他一个男子家,对一个夫人说这样的话总有些不便。

  “我这样的妇人,在你们眼里,是不是不可理喻?”林赛⽟闷闷道。

  ⻩⽟生原本有些尴尬,想要左顾而言他,却看到林赛⽟带着几分信任看过来,不由咽了口口⽔,努力冷静了些头脑,思付片刻才道:“大娘子,是太急了些,大娘子如是花些心思,将心事细细给…给那谁…说明了,我想,大娘子这样的人,必无人舍得错过,要不然,俺们兄弟也不会只因为⽗亲几句话,就巴巴的跑来了…”

  他还是头一次跟人,女人,说这样的话,他还真佩服自己没结巴,而林赛⽟却听得怔住了,猛地站直了⾝子,先是喃喃自语道:“我急了些?我没与他细说?”忽的又掩面哭起来,呜咽道:“他心里有她,他喜她,我还有什么说的?”

  ⻩⽟生登时吓坏了,暗自后悔真不该深更半夜来与这妇人说姻缘,偏赶上这妇人愁思満怀,这要是被人看到了,自己是觉得脫不了登徒子这个恶名了!此时是跑又跑不得,留也留不得,只急的汗如雨下,了半边的⾐衫,正不知所措间,听脚步声响,就见只披着外⾐的苏锦南出现在院门前,顿时如接了神佛一般,一溜烟的了过去。

  “你做什么!”苏锦南见到站在那里的林赛⽟正掩面哭泣,果然不是他在做梦,又见⻩⽟生面⾊仓惶,脚步趔趄的跳了过来,想也未想头一个拳头砸过去,⻩⽟生哪里顾得上躲,生生挨了一拳,咧着嘴抓住苏锦南的胳膊,说道:“大官人来得好,快些劝劝大娘子,她,她想自己官人了!”说罢脚下不停风一似地跑了。

  苏锦南闻言一愣,再看⻩⽟生跑了影子都没了,心中半信半疑,走过去几步,又在离那妇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看她直直的站在屋檐下,双手捂着脸噎气哭泣,双肩不停抖索,披着半边月光,再加上一⾝素⽩⾐衫,⻩⾊裙子,更显得孤独萧索,紧紧攥了手,问道:“可是他不规矩了?”

  却不闻答应,只得走近几步,隐隐听那妇人喃喃哭道:“我长得丑,家里穷,什么都不会,不会穿⾐,不会打扮,连头都不会梳,不会来送往,不会讨好说笑,比不得她,哪里都比不得她,二郞,你才不要我的是不是?我比不得她。”说着慢慢想地上滑去,苏锦南再顾不得避讳,几步上前将她扶住,见那妇人⾝子抖成一团,站也站不住,只得拦在怀里,听她喃喃道“我比不得她,就不该存了贪念…可是…为何我走到哪里都能想起你?我一想到你当初对我那样的笑,那样的好,如今全给了另一人,我就难受的想哭…我又不能哭…爹娘看见了会难过…旁人看见了会笑我…我不能哭…躲着哭…我没处躲…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安心…?”

  苏锦南抱着这妇人,听着那些话,心绞一般的疼,断断续续的似乎又浮现那些深埋在记忆,黑夜⽩⽇想都不敢去想的记忆,那一次不过是良⽟那个丫鬟给自己送了一次夜酒,就被娘着收了她,不收就哭闹寻死觅活,而得知消息的慧娘,就那样站在门口,不言不语不哭不闹的看着自己,那神情却让他心痛如焚,随后她说:“官人,我一想到你对着别的女人笑,对着别的女人柔声说话,我想,也许只有死了,心才不痛吧…”说完就吐出一口⾎,也就是这一口⾎,让她落下的月子病加重,以至于终是药不医命。

  “不是,不是,”苏锦南忍着掉下的眼泪,将这妇人晃了晃,低下头看着她慢慢道“不是,你听我说,记着他的好,你记得他的好,忘了那些不好,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就不会痛了。”

  “记得他的好…”林赛⽟糊糊中听到这句话,跟着喃喃念道,泪光中再一次浮现那个穿着打満补丁的青⾐,袖着手少年慢慢冲自己走来,露出⽩⽩牙齿笑着的“小花,你不要捉鸟吃。”不由泪如泉涌“我…喜他…为什么…不是他…陪我到最后…?明明…说好的…为什么不是他?”

  这样的夜⾊里,不知有多少人听到动静,在窗里窥探,但苏锦南却不想考虑这个,而是将这个妇人在怀里又抱紧了几分,如同哄孩童一样,柔柔的慢慢的说道:“是他没福气啊,是他没福气,他没福气陪小花到老,他真是个可怜的人啊,看不到我们小花的好…可是,小花要对自己好…”晃着晃着,感觉⾝前的妇人泣声减弱,已经倦倦的睡去,月光下见她満脸泪痕,面⽩如⽟,⽩⽇里从没细瞧,此时泪⽔洗了脸,才看到眼下青青的眼圈,显然久已憔悴,不由又是怜又是爱,伸手轻轻帮他擦泪,触手肌肤滑腻,正好一片乌云移过,遮住了満院子的月光,再忍不住低头在她面颊轻轻一吻,喃喃道“给我这个福气,让我陪你到老可好…”马车嘚嘚奔驰在被砑的平平展展的官道上,四周均是⾼大的大槐树,枝叶繁茂,为赶路的人撒下一片绿荫,野地里的热风卷来也带上的一丝凉意,此时正值⽇午,蝉声正浓,林赛⽟终于在这马车的颠簸声中醒过来,斑斑⽇光透过随风不时掀起的车帘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由用手遮上眼,感觉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花香,不由喃喃道:“如今槐花就开了么?”

  靠在另一窗边,正嚼着糕点看风景的英儿听见了,喜的爬到她⾝前,道:“哎呀,打击儿,你这一睡可真够久的?如果不是找大夫看了,说你只是倦了睡着了,我们可不敢上路了。”

  林赛⽟睁开眼,只觉得眼⽪发涩,肿难受,嗓子也有些沙哑,愣着想了半⽇,便记起昨夜之事,忙坐起⾝来,道:“那…⻩家的…?”

  话没说完,就见英儿撇了撇嘴,抹了把満嘴的渣滓,说道:“才是怪呢,说得好好的,要送我们上京城去,这不又说家里要种⽔稻了,怕误了时令,一大早就走了。”

  林赛⽟却是一笑,暗自吐吐⾆头,昨夜跟⻩⽟生说的话,她还记得呢,只怕吓坏他了吧,便笑道:“时令不等人,种地可耽误不得!”一面又自责没有亲自与他们告别,实在失礼。

  英儿哧了声,小嘴片子吧嗒响,道:“失礼?快得了吧,大姐儿,你睡着可是对了,要是你看见⻩家人那无赖样,只怕也得气晕过去,大姐儿,你知道不,他们说完告辞就顾不得说别的话,将车夫推到面前,指着要他跟咱们算钱。”

  林赛⽟哈哈笑了“这也是对的,本来就是咱们该付的。”一面笑的止不住,暗道,果然不愧是蝗虫,只不过,这一趟他终是赔了不少钱吧?肯定心疼死了。

  “这也罢了,你知道那蝗虫还说什么?”英儿拍着腿仰着两只手道“他还要大官人把他们的路途费用也出了,说了些怪怪的胡话,我都没听明⽩,也是大官人好,竟然真给了他!气的我追着骂了他们好远!”

  林赛⽟听的更是笑得厉害,听到大官人这个名字,不由按了按头,昨夜恍惚觉得他也在自己跟前似地,想了想,问道:“英儿,我昨晚,嗯,怎么回房里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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