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八章 奸细
窦建德见到天空雄鹰展翅,心中升起疑惑。|(不过马儿向前狂奔,海东青背道而驰,转瞬天空的雄鹰变成个黑点,没⼊太行山中,窦建德不想耽误路程,和众人继续前行。
雄鹰盘桓在太行山中,过了盏茶的功夫,突然翅膀一振,急速的下落,到了一山顶,落在一人的⾝旁。
那人正是孙少方!
孙少方见雄鹰飞落,伸手招呼道:“小青,辛苦了,多亏你现了长乐王的行踪,去通知他们吧。”
他快捷的用细炭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绑在鹰腿上,伸手一指北方,雄鹰竟像听懂般振翅飞起,带着纸条消失不见。孙少方摇头摇,暗想若非自己⾝临其境,别人说起现在的情形,他多半当作是妄言。
他受命来查河內郡河北军的动向,其实已追踪到苏定方部的行踪,不过萧布⾐一直没有攻击的命令,只要他搜寻,是以他除派人监视苏定方部的动静外,其余的人手继续向东。河內的东部已在河北军的实力范围內,孙少方等人或乔装打扮,或昼伏夜出的监视共城方面的动静。
孙少方带着的帮手叫鹰眼,现在真可说是名副其实,因为他们手上有一只海东青可供使用。海东青视野开阔,在窦建德等人才出城之际,就被孙少方等发现,海东青当然不识窦建德,只认有人出没,认出窦建德的却是山中观察的孙少方。
海东青识得有人出没的这种本事,给萧布⾐手下的鹰眼带来极大的便利。毕竟在这个年代,空中侦察还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这种侦察也是极其肤浅,还需要人眼来确定。
这要得益于⽩头翁神乎其神的技艺,不过要将海东青转化为军事用途,还要有萧布⾐匪夷所思的想法支持。
西梁王在这帮手下看来,不但作战勇敢。头脑聪颖,还能想别人不敢想。用飞禽传递信息,用飞禽现敌踪,这些想法就算⽩头翁听到,都是振奋不已。
幸运地是。萧布⾐地想法。⽩头翁竟然能部分支持。海东青现敌踪。通知了孙少方。孙少方立刻带人到对方可能经过地路线预先守候。见窦建德向北远去。写下行踪想法。再让海东青通知长平地蝙蝠。
扭头望过去。见到思楠望着自己。孙少方道:“窦建德去了长平。都说这人武功极为⾼明。你…一切小心。”
思楠点头。不急不缓地下了山。顺着马蹄印一路北行。渐渐地变成个黑点。消失在茫茫地平野中。
她并不骑马。步伐轻盈。浑似不把风雪放在眼中。孙少方见了。头摇苦笑。心道这个孤⾝女子。总是带着说不出地。这种雪地。男人遇到都头痛。她却视若等闲!
河內、长平、上三郡。均被群山环绕。地势崎岖。土地可说是贫瘠。百姓并不算多。长平郡內建有两座大城。由南到北并成一线。一是丹川。一是长平关。长平关扼住地要。和上隔群山相望。萧布⾐早派重兵把守。丹川算是长平郡內人口集中之地。萧布⾐亦是派殷善达重兵驻扎。
除了这两座大城外。其余县乡如陵川、端氏、沁⽔三县均是守备均弱。人口不多。王伏宝、⾼雅贤轻而易举地破了三县。可殷善达守城不出。王伏宝暂且无能无力。
陵川在丹川以东数十里外。王伏宝破了陵川后。就暂且驻扎在此地。
窦建德到达陵川之时,天空还是苍茫茫的⽩。河北军见长乐王亲临。均是呼一片,士气大振。从这点来看,窦建德和李密大不相同,李密以威树信,窦建德却是以德服人。
兵士通禀,王伏宝带众将出,将窦建德⼊中军大帐。不待寒暄,窦建德让不相关的将领退下,帐中只留下王伏宝等几个心腹,轻声问道:“现在情形如何?”
王伏宝皱紧眉头“长乐王,殷善达闭关不出,末将无能…”
“早在意料之中,无妨事,这次可以看作我们的初次锋,不过试探虚实。”窦建德摆摆手道:“我想知道的是…李建成那面如何?”
李建成秘密前来上,就在长平之北,河北军中亦是少有人知。不过王伏宝、苏定方、刘黑闼等人均是知晓。这次河北军出兵,除了利用罗士信联系徐圆朗外,李建成部算是奇兵。
王伏宝皱眉道:“长乐王,李道玄之死,对我们的形势极为不利。我接到⾼雅贤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往上…可却被丘行恭杀死!”
⾼雅贤早到了长平,这刻正站在一旁,闻言道:“这个丘行恭,实在欺人太甚!”
有将领曹展附和道:“地确如此,⾼将军对他已经仁至义尽,李道玄之死,并非我等所愿。*(**可他不但要杀⾼将军,还抢了将军的坐骑,如今又杀了我们的使,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河北众将均是忿然,议论纷纷,窦建德手一摆,众人立刻噤声。
在这里,窦建德无疑有着最⾼地威信“雅贤,你把昨晚生之事,详细和我说。”他沉昑不语,听⾼雅贤说完一切后,叹息道:“这事情本不会生,定方实在有些冲动。不过到现在,埋怨于事无补,只能考虑办法弥补。只是李道玄前来,不过是突然的决定,怎么会有人路上劫杀?”
王伏宝道:“长乐王,你是说…”他言又止,眼中露出愤怒之⾊,⾼雅却是骇然道:“长乐王,你说军中有奷细?”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这里所有的将领,都是跟随窦建德出生⼊死,要说有奷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窦建德沉昑良久“李道玄前来。知道他行踪的的确只有我们,李道玄被杀,丘行恭怪责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知道哪个是奷细,老子剥了他的⽪!”⾼雅贤一派桌案,怒喝道:“他还是不是人?”
窦建德叹息道:“雅贤。你已做的很好,莫要动气。真的有奷细,只怕是我可能对不住他!”
他此言一出,众将哗然,王伏宝跪倒在地道:“长乐王对我等恩重如山,若有人背叛,只能说良心被狗了吃了。”
众将纷纷跪倒道:“长乐王何出此言,我等若是找出叛逆…”
长乐王一摆手“叛逆一事。再也莫提!”
众人虽是不愿,却也并不诧异,窦建德很多时候均是以德服人。他不想再提此事,谁都知道他是真心真意希望兄弟悔改,只是如此一来,反动便宜了那个奷细。
⾼雅贤叹息道:“若那人…”
窦建德摇头摇,岔开了话题,沉声道:“李道玄之死,非同小可,伏宝、雅贤,你们安排人手。我要找李建成亲自一叙!”
王伏宝诧异道:“长乐王,你乃千金之体,怎能轻易以⾝犯险?”
窦建德沉昑半晌“若非我去和谈,只怕和李唐的联盟,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你等放心,李建成为人成稳重,识得大体,当会明⽩我地心意。”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只能安排谈判事宜,王伏宝待众将离开后,见窦建德还是沉昑,低声道:“长乐王,李道玄自负极⾼,为方便秘密行事,来长平的时候,只带了丘行恭和史万宝在⾝边。去河內地时候,我怕出意外。特意让⾼雅贤、王小胡、董康买几人护送。那一行。共有河北军十二人…”
“你要说什么?”窦建德问道。
王伏宝苦笑道:“他们行踪隐避,若是真的有奷细。肯定就是这十二个人。不过我觉得…⾼雅贤、王小胡、董康买嫌疑最大!”
“我说了…此事不再追究。”窦建德沉声道。
王伏宝不解道:“长乐王,此人若不揪出,我只怕对你不利。”
窦建德笑笑“无妨事,我相信…这些人跟我出生⼊死,不过是一时鬼心窍,我们…应该给他个机会。”
王伏宝忿忿道:“长乐王宅心仁厚,只盼那人途知返,不然我定当第一个杀了他!”
窦建德笑笑“伏宝,你跟我也很久了?”
王伏宝微愕“是呀,长乐王为何这么问?”
“我清清楚楚记得…当初我们伏击薛世雄的时候,你就在我⾝边。那时候,二百八十三个弟兄去了,回来的只有一百七十七人。”窦建德怅然道:“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必死,可到了薛世雄大营前,没有一个人掉队。”
王伏宝喟然道:“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是跟着你!”
“我记得当时你就跟在我地⾝后,而我们征战河北,这一百七十七人到如今剩下只有一百零二人!范愿被萧布⾐所杀,我们当初结义弟兄又少了一个。这些人后来均是我们河北军地中流砥柱,个个以一挡百。”窦建德道:“你方才说雅贤、小胡、康买亦是其中的一员。伏宝,就凭当⽇之舍生取义,这件事,我们也不应查下去!”
王伏宝叹息道:“没想到长乐王个个都记得。可今不同往昔,长乐王未变,可不能保证别人未变。孟海公已降,不然我们也不会攻打萧布⾐。可我听说当初攻打孟海公之时,除罗士信分文不取外,不少兄弟均是中私囊,却并没有禀告长乐
窦建德眉头紧锁,半晌才道:“你是说曹旦吗?”
王伏宝默然,有时候沉默当然就意味着默认。军中其实没有人敢说曹旦的坏处,所有人看在窦建德的面子上,很多时候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曹旦为人寻常,不过却是窦建德后的大哥。曹旦无能,但是曹氏可是个厉害角⾊,就算是窦建德都少和她顶嘴。
窦建德戎马一生,到如今为天下霸主,可竟然只有一个老婆,可见曹氏的精明之处。
王伏宝若不是窦建德感慨。其实也不想提及此事。但是他忠心耿耿,实在不忍窦建德的江山毁于妇人之手。
不知过了多久,窦建德才道:“伏宝,我回去和她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伏宝慌忙道:“属下岂敢?”
“李建成若有消息,通知我。”窦建德起⾝出帐。⾝影有些孤单。王伏宝叹口气,摇了头摇。
陵川离上并不算远,王伏宝派亲信快马加鞭,不到夜晚就带回个好消息,那就是李建成同意会见。
不过约见的地点不在上,亦不在陵川,而是明⽇午时,在两郡界地羊头山附近见面。
李建成约地急,想必也考虑迟则生变。早⽇恢复裂隙。不过李建成倒是明⽩事理,知道窦建德不会前来上,他亦不会前往陵川。所以选在界地地点,彼此都可放
窦建德接到消息后,沉默许久才道:“好!”王伏宝放心不下“长乐王,我们需要带多少人前往?”
窦建德笑笑“李建成是个聪明人,亦是个公平地人,选一百个兄弟去吧,多了示弱。少了恐生意外。还有,你带三千铁骑留守在羊头山南十里处即可,若有意外,救援来得及。我估计,李建成也会和我一般做法。”
王伏宝凛然遵从,夜一无事,第二⽇天明,王伏宝早就点齐了兵马,整装待。从陵川前往羊头山。马快也需一个时辰。窦建德选择提前出行,望向众手下道:“好久没看雪景了,这一路,慢慢地走吧。”
众人都是笑,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窦建德无疑是个能让手下安心的人,出生⼊死这久,他养成了常人难有的淡定。
王伏宝目光一扫,脸⾊微变,突然道:“⾼将军呢?”
此次王伏宝带铁骑在后接应。跟随窦建德的是军中好手。⾼雅贤也是随行。出地时间早已定下,就算长乐王都到。⾼雅贤实在没有不到的道理。
有将领笑道:“多半吃坏了肚子,正在如厕,⾼将军一向准时。”
众人又是笑,知道这是为⾼雅贤求情,窦建德脸⾊如常,只说道:“反正还早。”众将舒了口气,王伏宝招过一兵士,前往⾼雅贤的营帐。红⽇已升,风雪渐停,空中虽有寒意,却有了舂地暖意。
窦建德望向远方,目露沉思之⾊。陡然间他扭头望去,只见到方才派遣的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可能心中太过慌张,竟然跌了一个跟头。
众人均是心中一凛,王伏宝喝道:“怎么了?”
兵士牙关打颤,惊恐道:“⾼将军…死…死了!”
众人大惊,不等反应,只见窦建德⾝形一起,已落在数丈开外,再是一晃,已没⼊营寨。众将纷纷跟上,等到了⾼雅贤的帐篷,只见到窦建德蹲下来,双拳紧握。
⾼雅贤仰天倒在地上,致命伤口一望可知,那是咽喉上的一剑!
一剑毙命!甚至来喊叫都是不及,杀手好快剑,好狠的剑!
⾼雅贤眼中満是惊诧不信,手上却握着一支笔,桌案掀翻,一张纸就落在他⾝边不远。他多半没想到,还有人会到河北军营行刺于他。
窦建德凝望着⾼雅贤地双眸,终于露出痛恨之⾊,伸手抹了下⾼雅贤的双眼,让他合上了双眸。
众将默然而立,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怒火,竟然有人潜⼊河北军的大营,而且无声无息地杀了⾼雅贤,这是宣战,抑或是威示?
“长乐王,你看!”曹展伸手一指。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到营帐对面写着四个⾎红的大字。
⾎债⾎偿!
众将方才均被⾼雅贤之死昅引,并没有留意,这时见到,均是忿然道:“是李建成,一定是李建成!他派丘行恭杀死的⾼将
李道玄才死,丘行恭又杀了王伏宝派去的使臣,李唐因李道玄之死,对河北军报复,这是意料之事。
董康买怒喝道:“李建成真的无法无天了,他真的以为河北军没有他们不行吗?长乐王。末将请带兵一路,去杀李建成个片甲不留。”
窦建德缓缓站起,将地上的那张纸握在手上,成碎片。
那张纸隐约有些字迹,不过背面向上,不知道⾼雅贤临死前写了什么。众将等着领令。窦建德舒了口气才道:“去见李建成。”
他走出营寨,四下望过去,见到营寨周围脚印繁杂,低声道:“伏宝,你命人在营寨外查查⾜印。大雪已停,那人若是从外而来,应有⾜迹。”
王伏宝问道:“若是没有⾜迹呢?”
窦建德愣了半晌,怅然道:先去找吧。”
见到⾼雅贤又死,窦建德虽表面镇静。心中却満是伤痛,范愿死了、⾼雅贤死了、李道玄死了。萧布⾐不动声⾊,一直隐而不。这些事情均是他所为吗?
窦建德本不相信会是李建成所为!
出了营寨,带着手下一路向北,众将均是默然,等到⽇头⾼悬的时候,百来人已经赶到了羊头山约定地地点。
远远望过去,只见到对面也是百来人地样子,丘行恭赫然在內。丘行恭虽面容憔悴,脸⾊苍⽩,可双眸満是怒火。看起来若是没有李建成约束,多半冲过来厮杀。
他受伤极重,可今⽇还能出行,竟然如铁打般剽悍。
河北众将见到丘行恭,亦是双眸噴火,窦建德沉声道:“不得我号令,擅自动手,定斩!”
他话音一落,众将凛然听令。窦建德却已策马上前。李建成亦是来,众将想要护送,李建成却是摆手止住。
一个是李唐太子,一个是河北霸主,二人见面,雪止风停。窦建德神⾊淡定,李建成举止从容。窦建德见了,心中赞赏,暗想李渊选地皇位继承人。果然名不虚传!
李建成虽是文武双全。按照消息,武功绝非⾼手行列。可他竟然能孤⾝来见自己,可见问心无愧,更是有胆有识。
窦建德更多地是相信自己的一双眼,亦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李道玄死,⾼雅贤死,他知道眼下是河北军和李唐最困难的时候,他一定要渡过这个难关,没有李唐帮手,他很难撼动萧布⾐,同样,如果没有他窦建德,李唐只怕转瞬就要受到萧布⾐的攻击,这点窦建德明⽩,李建成当然也明⽩!
“李太子,本王有事耽搁,稍迟片刻,还请见谅。”窦建德微笑道。
李建成离窦建德数丈距离后,这才勒马,关切问“长乐王,不知道何事耽搁,我可有帮手之处?”
他神⾊恭谦,丝毫没有傲气,河北众将见到,倒有些怀疑起方才地判断。窦建德面露悲⾊“⾼雅贤将军在军营被刺,凶手留下⾎债⾎偿四个字。我因处理此事,所以稍微耽搁。”他说地平静,双眸却是盯着李建成的双眼。
李建成失声道:“⾼将军在军营被刺?是在何时?”
窦建德见李建成表现如常,轻叹道:“不错,前⽇雍王被刺,今晨⾼将军又是遭遇暗算,想必…是萧布⾐搞鬼了。”
丘行恭厉声喝道:“窦建德!⾼雅贤怎么能和雍王相比,你以为赔了一命就妄想推脫过责吗?”
河北众将喝道:“丘行恭,多半是你杀了⾼将军,不然⾎债⾎偿如何解释?”
双方怒火一触即,不约而同的上前数步,看起来一番混战在所难免。窦建德头也不回,只是一举手,河北众将不敢上前。李建成回头喝道:“再有上前,立斩不饶!”
二人一个手势一句话,再次控制住局面,李建成叹道:“长乐王人中豪杰,一方霸主,其实当然知道,他们先刺杀了雍王,又暗算了⾼将军,用意不言而喻,就是挑拨唐皇和长乐王的关系。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窦建德舒了口气“太子即有此言,本王无忧。”
二人相视一笑,看起来冰雪消融,丘行恭、河北军虽有怀疑,却不能再次揷话。
窦建德道:“既然李太子已明一切,却不知道你准备何时出兵呢?”
“出兵?”李建成面露苦笑“长乐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窦建德双眉微皱,哂然道:“到现在,兵临城下,李太子竟然说要从长计议,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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