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章 杀机转机
山大一统,井上一窟窿,⻩狗⾝上⽩,⽩狗⾝上肿本首打油诗,千百年流传下来,萧布⾐偶尔记得,或许说的有些差别,不过大意就是如此。
他最近一直琢磨着自己是耝人,受到远看大树光秃秃的启蒙,后来又说了什么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荣光的荣光,可怜的可怜,无形中受到了启发,知道诗是一定要做的,但又不能太有文采,所以他想到了打油诗。
打油诗既可以应景,又是市井之言,算不上文采。他把这首咏雪的打油诗一说出来,居然有意料不到的效果,见到宮女宮人的都在望着捧腹大笑的圣上,満是诧异,当然是从来没有见到圣上如此心的时候,萧布⾐却是出了一⾝冷汗,知道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别看现在笑的,还是要提防杨广以后拉清单的,这做官有什么好?就算是碰到个圣明的皇上,恰逢他心情不好,那也是说杀就杀,没有二话,碰到个杨广这样的,无论他心情好否,都是让人提心吊胆。
只是看杨广的笑容,萧布⾐觉得杨广本并非凶残,不过是庒抑太久的缘故。谁都有七情六,杨广当然也一样。
感觉到⾝后有目光望着自己,萧布⾐没有回头,知道那是梦蝶,方才只是一望的光景,他就觉得梦蝶有些奇怪,梦蝶纱巾罩面,在这里算是个异数,因为有哪个敢在圣上面前蒙面?梦蝶定然有她地苦衷。可是什么原因?
杨广笑声止歇,挥手道:“儒林郞,既然是你出的考题,就由你来评价下校书郞的这首,这首”他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的笑。“这是诗吗?”
儒林郞曹翰却是一本正经“回圣上,校书郞所做的勉強算是,臣下出咏雪一题让校书郞作诗一首,他八步一诗,急智也算不差。考题为咏雪,他四句虽然没有一个雪字,可每句都是形容个雪景。切题是切题,第一句江山大一统是说所有的一切被雪掩盖,又寓意大隋天下一统,实乃是佳句。”
宇文化及急地心和猴抓一样,上前一步道:“圣上,我倒觉得…”
“哦,你觉得什么?”杨广本是微笑,见到宇文化及上来纳言,微皱眉头。
宇文化及心中凛然,只能道:“禀圣上。我觉得儒林郞说的不差。”
其实宇文化及心里实在难受,只想说不是这样,这个萧布⾐大有反意,这个江山大一统是想染指江山,想要谋反,可见到杨广皱眉。他也不敢多说。只是因为圣上反复无常,最忌讳别人提起三征⾼丽的事情,这个萧布⾐看似厚道,马庇却已经拍到巅峰境界,就算宇文化及暗恨,却也不能佩服这小子有一套。
杨广见到宇文化及退下,转首望向虞世南“秘书郞。你觉得曹卿家说的如何?”
虞世南躬⾝道:“回圣上,曹大人比臣想的深远,方才我只觉得第一句无非是说千里雪飘的意思,没有想到原来还是大有深意。倒让臣下汗颜。”
杨广微笑道:“秘书郞,你博学是博学,书法也还可以,不过未免死板了些。”
虞世南脸⾊不变“圣上明鉴。”杨广挥手让虞世南退下,萧布⾐却不觉得虞世南此人死板,却觉得虞世南此人小心非常,悉圣上的秉那是一定的。此人兢兢业业,十年不求升迁,安心做自己地秘书郞,实乃大智若愚的人物。
儒林郞曹翰继续解释道:“校书郞的诗第一句算是好的,可惜只有急才,后面三句虽然还是咏雪,但是明显的才情不继,井上一窟窿是说千里⽩雪,却留了井口一处无法覆盖,形容是贴切,但是言语过于耝鄙了。”
杨广笑了起来“曹爱卿说的不错。”
“至于⻩狗⾝上⽩,⽩狗⾝上肿二句,”曹翰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的微笑“这两句和第二句一样,都说雪中万物的景象,⻩狗盖雪变⽩,⽩狗盖雪微显臃肿,观察仔细,形容不差,不过要说文采嘛…”说到这里的曹翰摇头摇,不知可否,可就算一旁的宮女和宮人都知道,儒林郞是给校书郞面子,这校书郞风趣是风趣,但文采想必是差地。
萧布⾐望了曹翰一眼,见到他向自己微笑下,知道他和虞世南一样,并非刻意贬低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着想。虽说文人多相轻,可在秘书省的众人,倒都不和庙堂之人勾心斗角。
杨广挥挥手道:“曹爱卿和朕想的一样,赏酒一杯暖暖⾝子吧。”
曹翰谢恩饮酒退下,萧布⾐也和虞世南退到一旁,陪着杨广欣赏歌舞。群臣都是冷的不行,偏偏杨广却是兴致盎然,萧布⾐大为奇怪,因为怎么来看,这个杨广都不是习武之人,怎么别人无法抗拒寒冷,他却若无其事?
只是再歌舞了片刻,杨广虽然不冷,却有些倦了,摆摆手道:“倦了,都在这宮里歇息了吧。”
天⾊将晚,杨广不让群臣回转东都城,看似体贴,群臣都是皱眉。杨广是觉得我让你们陪我赏雪是给你们面子,你们应该感恩戴德,可群臣雪中伫立,都是苦不堪言。本以为圣上赏雪完毕,快马回转,舒舒服服回去休息,没有想到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晚,那真的是活受罪的。
只是圣上发话,没有人敢违背,都是齐声说谢恩,等圣上先走后,这才依次被宮人领到各宮殿安歇。
各宮殿毫无例外都是燃着火焰山,香气缭绕,温暖如舂,虞世南和萧布⾐一道,却是到了同殿地两个房间,有宮人宮女侍奉,倒也算舒适,只是吃完饭菜洗浴完毕。宮人和宮女早早地退下,虞世南只是过来说了几句话,让萧布⾐安睡这夜一后,万万不要随处走动。这里一不留神,冲撞了宮中之人,那可是死罪。
萧布⾐不觉得虞世南唠叨。只知道他生沉稳,这般对自己推心置腹,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他。
萧布⾐见到显仁宮外虽然戒备森然,宮內的护卫倒算不上太多,要想出去走走多半也是没事,可知道弼马温多半暗中想着算计自己,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他一个人独居惯了,左右无事。继续打坐练气,修炼易筋经。他自从诛杀了李公子后,只感觉体內气息随意流动的随心所,心知道易筋经的第一重练气已经有了门径。暗笑自己如果再回到千年后,也算是个气功大师了。易筋经法门简单,却是数百年的积累,再经过虬髯客去耝取精,萧布⾐练来,只是照搬就好,他生勤奋。几个月修炼下来,倒也小有所成。
他习练了一个时辰后,周⾝无不舒泰,更觉耳聪目明,方圆十数丈的动静清晰可闻。正考虑是否习练下去,萧布⾐突然睁开眼睛。露出警觉,向门口处望过
过了片刻后,一个轻轻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迟疑了片刻,拍打下房门,一女在门外低声呼道:“校书郞,校书郞,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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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犹豫下。听出声音很是陌生,还是走到房门处打房开门,见到一宮女模样地女子,容颜姣好。雪花披肩,竟似远道而来。
微皱下眉头,萧布⾐沉声道:“姑娘何事。”
女子闪⾝进来,带上了房门,萧布⾐有些错愕她的胆大,并没有阻拦。
关上房门后,女子这才拍拍口,轻舒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好在一路行来没有被人发现。”
见到萧布⾐有些狐疑的眼神,女子‘噗嗤’一笑“校书郞一本正经,怪不得梦蝶姐姐夸个不停呢。”
萧布⾐诧异道:“梦蝶让你来的?”
“是呀,不然你以为是谁,”女人哼了一声,有些撒娇地味道:“我就对梦蝶姐说了,男人没有靠得住的,不是梦蝶姐姐让我来找你还有哪个想找你?是你在宮中还有其他的相好,还是觉得自己有大才,风度翩翩,别人看上了你,冒着杀头地危险来找你?”
萧布⾐脸⾊有些不自然“姑娘,梦蝶让你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你眼中只有梦蝶姐姐,我冒着杀头的危险给你们报信,难道连个名字都不问一下吗?”
萧布⾐拱手道:“那敢问姑娘大名?”
女子哼了一声,还是道:“我叫彩凤,你记好了。”
萧布⾐含笑道:“我记下来了,彩凤姑娘,现在你可以说说梦蝶找我什么事了吧?”
“要不是看在梦蝶姐姐的面子上,就你这态度,我才不来呢。”彩凤头摇道:“不过看在梦蝶姐姐望眼穿的份上,我还是说一下吧。她到了东都后,就是大病一场,后来病好了,容貌却差了很多。”
萧布⾐见到她说的淡淡,虽然很是悲痛,但口气总感觉有点幸灾乐祸,皱眉道:“女子在德不在容,彩凤姑娘,还是捡些要紧的说吧。”
彩凤姑娘有些诧异,又上下的打量了萧布⾐一眼“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枉梦蝶姐姐对你的一往情深。梦蝶容貌差了,圣上见了不喜,所以一直没有临幸,可是又觉得她弹琴好听,一直把她留在了东都。她对你朝思暮想,却怕你觉得她长的差了不喜,今⽇见到你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回转后长吁短叹,只怕就要上吊。我说这有何难,我来找校书郞,和他当面说个清楚,他若对你有意,今夜就来,他若是因为你的容貌不堪不来,你也就死了这份心吧。”
“原来如此。”萧布⾐喃喃道。
“什么原来如此,原来如彼地,”彩凤有些不満“我告诉你,去见梦蝶是有些危险,被人发现,甚至可能砍头,我来这就是不怕砍头,不知道校书郞你呢,是否害怕呢?”
“我倒不怕被砍头的。”萧布⾐笑道,脚下却是一步不动。
“那还等什么?”彩凤伸手去拉萧布⾐。“快走吧,走晚了我只怕梦蝶姐姐多想有事。”
她用力去拉萧布⾐,发现他是纹丝不动,不由跺脚“校书郞,你是不是个男人?”
萧布⾐悠悠道:“我是不是男人不劳彩凤姑娘惦记。我是不怕被砍头,我只怕被人不明不⽩地砍头!”
彩凤一愣,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说的是,要来找我,彩凤姑娘一个人⾜够,不知道雪夜外埋伏的数十人又是来做什么?”萧布⾐言辞平静,长昅了一口气道。
“数十人,哪里来的数十人?”彩凤讶然道:“原来校书郞如此多疑呢。既然你怀疑我,那我出去看看,只是你这样地男人,实在让人寒心。”
她埋怨了萧布⾐一句后,已经拉开了房门,径直走了出去,萧布⾐没有拦,却也没有动,只是惊凛,他易筋经练到灵台清明之时。方才已经听到一人在前,数十人的脚步声涌了过来,这个彩凤当然是个饵,用同情之心使他出去,他只要走出房间到了外边,就算违噤。众人一抓,他想不被砍头都是不行!
只是如今彩凤退出,他们是否会善罢甘休?宮中有谁对自己如此大地仇恨?当然不是梦蝶,只有宇文化及,他们一计不成,当生二计。可是他现在能如何处理,萧布⾐心思飞转,却是想不到一个好的主意。旁边房门一响。虞世南走了出来,有些诧异道:“萧兄,方才何事?”
萧布⾐还没有来得及说明由来,大殿外脚步声繁杂急。数十名兵卫一拥而⼊,或执长,或拿单刀,已经把萧布⾐和虞世南围在当中。一女子越众而出,凤目柳眉,厉声喝道:“不错,就是他,来人,把他拿下。”
女子旁边一男人脸若重枣,⾝材魁梧,喝了声“来人,把校书郞拿下。”
数十名兵卫齐齐的上前一步,厉喝一声,长虚刺而出,已经把萧布⾐和虞世南罩住。
萧布⾐眉头微皱,知道多半是弼马温搞鬼,虞世南⾝为文人,见到这种场面,却是并不惊惶,沉声道:“退下。”
数十名兵卫被他口气威严所摄,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里的人谁都知道虞世南虽是个秘书郞,可屡次随驾,深得圣上赏识,再加上他大哥是虞世基,內史省的头儿,就算大将军都不能轻易得罪,他们个小兵,如何敢惹?
“秘书郞,这里地事情和你无关。”凤目的女人尖声道:“你莫要多管闲事。”
女人态度很是嚣张,想必是在圣上面前得宠才养成地格,虞世南并不理睬,只是望着那面如重枣之人道:“祖郞将,不才一事不明。”
面如重枣之人喝了声“罪臣是萧布⾐,你们用兵刃指着秘书郞作甚,还不退下!”
兵卫不知所措,又是退后了几步,只是都虎视眈眈的望着萧布⾐。
那人呵斥完兵卫后才道:“秘书郞,不知道你有何事不明?”
虞世南淡淡道:“不才虽是无知,却知道翠华院实为上林苑十六院之一,张夫人⾝为上林苑四品夫人,却不过是荣耀,没有兵权。张夫人得圣上宠幸,可随驾显仁宮也是个荣耀而已。我也知道左右监门府是掌管殿门噤及守卫事,祖佐你⾝份右监门府郞将,有护卫圣上全安一职责,可是秘书郞就不懂了,什么时候上林苑地夫人有权统领监门府,而且在朝廷大员前指手画脚,不把朝官放在眼中,那把圣上的威严放到了哪里?”
张夫人脸⾊一下子变的苍⽩,后退了一步,辩解道:“我不是让祖郞将抓人,我只是指出罪臣萧布⾐而已。”
虞世南虽是秘书郞,毕竟为官十年,看的
比这个张夫人用的脂粉多的多,对于宮中一切当然了句话吓退张夫人后,正眼不望张翠华,只是沉着的望着祖郞将道:“祖郞将,现在秘书郞虽不知道发生何事,却知道萧布⾐⾝为校书郞,官为九品,虽然不大,却也算是朝官。他若是犯罪,也要圣上知晓,刑部下文,付大理寺审理定罪。定罪之后。才为罪臣,祖郞将⾝为监门府郞将,怎么会不知晓这个道理?你若是说他是罪臣,请出示刑部文书,可你若拿不出刑部文书,你有什么资格说朝廷员官萧布⾐是罪臣?当然。如果祖郞将都没有资格说萧布⾐是罪臣,我想张夫人更是没有地。”
张夫人又退了一步,只觉得这个秘书郞言辞犀利,宮事精通,实在不易对付。祖郞将面红耳⾚,沉昑片刻,终于拱手道:“秘书郞,末将一时失察。言语不慎,还请秘书郞恕罪。”
虞世南淡淡笑道:“我是没有资格恕罪,在下秘书郞,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敢指责祖郞将,只是说出事实而已。现在我想祖郞将可把发生了何事说个清楚,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吧。”
萧布⾐一直保持沉默,也知道这个时候沉默最好,任何辩解都易被人抓住漏洞。只有十拿九稳地回击置敌于死地才算是聪明的法子,更何况他现在也想知道这些人说的罪名是什么。
祖郞将咳嗽一声这才说道:“校书郞得圣上恩遇,不思回报,方才进了舂丽殿盗窃珠宝,戏调宮女,张夫人幸好见到。却被他走脫,这才一路追到这里,末将也是捉贼心切,一时间忘记了规矩,口出不逊,不过我想圣上知我忠君之意,应该不会怪责。只是这事和秘书郞无关,而且太仆少卿已经奏请圣上。圣上这时想必已经知道此事,不久就会有圣旨到了,还请秘书郞退到一旁,避免受到无辜的牵连。”
他说的不卑不亢。已经开始反击,口口声声圣上,让人拿不到错处。虞世南脸⾊微变,晒然道:“捉贼捉赃,不知道当时有谁见到校书郞到了舂丽殿?”
“我见到难道还不行?”张夫人终于揷上话道:“秘书郞,我小女子一个,很多事情不如秘书郞懂地多,不过我想看到地事情还是可以说出来的吧?”
虞世南皱眉没有发话,几个冲⼊萧布⾐房间的兵卫已经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把珠宝道:“祖郞将,这些珠宝是从校书郞萧布⾐房间搜出的。”
这下不但虞世南脸⾊改变,萧布⾐也是明⽩过来,这些人用那个彩凤引勾他不成,早就有了后招,那就是直接栽赃嫁祸,萧布⾐当然知道自己的房间没有这些珠宝,虞世南也明⽩,可是现在人赃并获,就算是虞世南口吐莲花,也是不易分辨。
祖郞将望了张夫人一眼,隐约有了得意,却被萧布⾐捕捉到,已经明⽩这个张夫人,祖郞将,还有宇文化及一伙今天就是来陷害他,而且要把他置于死地!
“秘书郞,我也不希望校书郞有罪,可眼下人证物证都有,我想就算哪个口吐莲花,也是无法的。”祖郞将叹息一声,虞世南却是眉头紧皱,想着什么。
他不说话,祖郞将一时也不敢和他顶翻,突然外围传了一声喊“圣旨到。”
众人霍然大惊,齐齐的跪倒,通事舍人⾼声道:“宣校书郞萧布⾐,秘书郞虞世南,监门府左郞将祖佐,四品夫人张翠华显和殿见驾。”众人面面相觑,却齐声道:“臣接旨。”
本来地抓捕行动变成了见驾,祖郞将让兵卫拿着贼赃一块前去。众人到了显和殿,见到护卫森然,都是暗惊,三呼万岁后,杨广⾼⾼在上,沉声道:“翠华夫人,到底何事闹地⽝不宁?”
一众大臣都在两班,宇文化及赫然在內,杨广面⾊不善。张翠华站了出来,款款下拜,这才说道:“回圣上,妾⾝今⽇在舂丽殿休息,陡然听到外边嘈杂,出来一看,原来是校书郞萧布⾐不知何故到了这里,正和宮女彩凤调笑。妾⾝看到于规矩不符,这才劝校书郞回转,呵斥了彩凤,没有想到校书郞竟然对我斥责,说圣上对他赏识,我们要不…”
说到这里的张翠华,脸上晕红“这些话都是难以出口,妾不敢说,只怕有辱圣上。妾听到他对圣上不恭,厉声呵斥了他两句。他似觉得愧羞,惶惶而走。妾才要回转,没有想到宮女来报,说他闯⼊了一个房间,那里丢失了珠宝。妾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巧祖郞将和太仆少卿路过,听到惊惶过来察看。太仆少卿知道此事,说是校书郞现在恃才放旷,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去禀告圣上定夺。祖郞将因为事关自己地护卫之责,和妾一时冲动,去了校书郞的住所。从萧布⾐地房间起出了珠宝,圣上,妾⾝不能免却受辱,愧对了圣上的恩爱,也是不想活了。”
她话一说完,手帕掩面,眼泪包着眼圈,盈盈滴楚楚可怜的样子。
杨广大为皱眉问道:“祖郞将。事情可如翠华夫人所言?”
祖郞将拱手道:“前面的事情微臣不敢说,因为微臣并没有见到。只是听到舂丽殿一片喧哗,微臣和太仆少卿赶过去地时候,就见到翠华夫人在哭泣,后来地事情倒和翠华夫人说的一样,微臣的属下从萧布⾐房间起出了这些珠宝,还请圣上过目。”
早早的有属下送上了珠宝,內侍郞接过给杨广过目,杨广只是看了一眼,一拍桌案。怒声道:“萧布⾐,你还有何话说?”
群臣凛然,看死人一样的看着萧布⾐,都是露出了怜惜之意,无论事态如何,如今翠华夫人。祖郞将,太仆少卿都是咬定萧布⾐有罪,他就算没罪,也是难以置辩!
萧布⾐心中喟叹,缓步出列施礼道:“臣下罪该万死。”
他若是顶嘴,杨广盛怒之下,说不定直接把他拖了出去打死,可萧布⾐不急不缓。直接认罪,杨广都有些奇怪问道:“你何罪之有?”
萧布⾐沉声道:“臣罪一在于,见识浅薄,如今第一次才⼊显仁宮。到现在还不知舂丽殿在何处,此为无知之罪…”
杨广微愕,皱起了眉头,虞世南却是目露赞赏之意,无论如何,萧布⾐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不和杨广顶撞,不急急的为自己分辨而落⼊别人精心设计地圈套,实在是⾼明地手段。无论他辩解的如何,如今总有让杨广有思考的机会。
萧布⾐心中愤怒,只想当场杀了张翠华和祖郞将还有宇文化及这三个狗男女,这三人明显串通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已经决定如果杨广不听自己解释,当下就杀出显仁宮,管得了那多,这里谁的命还有自己的命重要?可他还是要辩解,
道要想更好的活下去,不是只能靠拳头,目前就是他危机,他不能输给宇文化及!
“臣罪二在于,虽是不知舂丽殿在哪里,却能找到舂丽殿,此莽撞之罪。”萧布⾐沉着道:“臣罪三在于,臣本一个小小地校书郞,官不过九品,竟然呵斥四品夫人,此胆大妄为之罪,臣罪四在于,臣竟然敢在天子眼下去戏调个什么宮女,此乃⾊胆包天之罪…”
他说的不急不缓,说了几个罪名后,杨广盛怒之下反倒平和了很多,目光中有了思索,宇文化及和祖郞将互望一样,彼此都是警惕之意,这个萧布⾐明是认罪,其实却是在反驳。翠华夫人还在嘤嘤哭泣,可却透过手帕看着杨广的脸⾊,也有了不安。
“臣罪五在于,犯此大逆不道地错事后,生怕死地不够彻底,还要去偷窃点珠宝,罪上加罪,”萧布⾐继续说道:“臣罪六在于,明知必死,却不逃命,还在房间中等候人抓,此愚蠢之罪。臣罪七在于,明知道珠宝是罪证,却留在房间內等别人来搜出,此利令智昏之罪…”
杨广眉头越锁越紧,萧布⾐又道:“臣之罪,罄竹难书,只是臣虽犯罪,却是一直在想着一事,臣是左思右想都是想不明⽩,还请圣上指点。”
“你不明⽩何事?”杨广问道,口气已非方才那样愤怒。
萧布⾐听他口气,知道他还是有脑子,也懂得思索,心下一喜“臣不解之处在于,臣初⼊秘书省,兢兢业业,有秘书郞提点,想出雕版印刷之法,臣到四方馆,以君为重,不想让人辱了我泱泱大国之威,臣虽驽钝,也是个耝人,却知道前程虽不算大好,却也不至于自断生计,如今一没醉酒,二没发疯,布⾐得圣上称赞,说诗词狗庇不通,却有急才,如此看来,布⾐并非蠢人,而我说的上述罪责常人眼中都是认为愚蠢,布⾐又怎会去做?”
他语气铿锵有力。平和中带有愤,显和殿中一片寂静,群臣中不満宇文化及之人地都是心中叫好,杨广双眉紧锁,半晌才道:“校书郞,你这等辩解。可是说他们都在冤枉你不成?”
“臣下不敢。”萧布⾐恭声道:“不过臣知圣上英明,明察秋毫,必定不会让宮中有冤屈的事情发生。”
虞世南只想拍手叫好,心道萧布⾐算是抓住了杨广的短处,圣上最好面子,萧布⾐此话一说,大拍马庇,圣上必定谨慎从事。如此一来,清者自清,加上裴阀地努力,终有转机!
“少卿,你有什么意见?”杨广目光望向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站出来道:“圣上,臣只知道方才校书郞自陈中的利令智昏,⾊胆包天八个字很有道理,这八个字之下,所有不可理喻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杨广又是沉凝起来,萧布⾐心中叹息。知道这个杨广优柔寡断,自己方才一番辩词被这八个字冲淡了很多。
“秘书郞,你地看法呢?”杨广又问。
虞世南上前道:“微臣很多事情不知,却觉得校书郞一直都在房间內,并未出去。”
“觉得?”宇文化及冷笑道:“那秘书郞可曾亲眼见到萧布⾐一直在房间?”
虞世南犹豫一下才道:“那倒没有,可圣上。臣下和校书郞相处时间虽是不长,却知道兢兢业业四个字最能形容他的态度,此人虽是耝人,但是做事认真,格和善,明大是大非,我想四方馆校书郞在圣上的恩许下,⾆战外使。那是有目共睹。”
他和萧布⾐一样,都是拿这两件事说下,只求缓缓事态,杨广又是犹豫起来。宇文化及才要坚定杨广的信念,务求要斩杀了萧布⾐,一舍人匆匆忙忙的进殿跪道:“启禀圣上,裴茗翠求见。”
萧布⾐愕然,虞世南面露喜⾊,群臣微微动容,杨广却是哈哈大笑道:“茗翠来了东都?宣!”
萧布⾐要是没有经过袁岚说及,多半不知道裴茗翠在杨广心目中分量如此之重,可就算没有袁岚说及,见到杨广龙颜大悦地样子,也知道裴茗翠在杨广心目中的地位远比什么都重。
宇文化及紧咬牙关,上前一步道:“圣上,今⽇之事适宜…”
他话音未落,外边已经一个慡朗的声音大笑道:“少卿,什么今⽇之事,可否说给我听听?”
宇文化及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裴茗翠来地如此之快,转瞬想了明⽩,裴茗翠多半早⼊显仁宮,方才就在显和殿之外,听到宣字当下就冲了进来。
裴茗翠还是华服在⾝,作风豪放,但是⾐冠总算是正地,只是脸上隐约有了憔悴之⾊,想来一路鞍马劳顿,不得歇息。她问了宇文化及一句,听不到回答,也不理会,堂堂的太仆少卿在她眼中视若无物,前行几步,跪倒道:“茗翠恭祝圣上万安。”
她并不说什么吾皇万岁之语,杨广也不见怪,微笑摆手道:“茗翠起⾝。”
萧布⾐冷眼旁观,见到杨广对裴茗翠更多的感情像是⽗爱,和男女之情倒是扯不上关系,由此可知裴茗翠一女儿之⾝,能得到杨广的器重,那个陈宣华实在是功不可没。那个女人虽死,可是留下影响却是颇大,倒不知道如何倾倒众生,竟有两代君王为她痴。
“茗翠,你说去了张掖,不知道有什么收获?”杨广把众事撇开不理,和蔼问道。
裴茗翠笑道:“圣上,茗翠去了张掖,那帮使臣商贾都在问,不知道圣上何时能够再去,倒是极想见圣上一面。”
杨广露出神往之⾊,似乎缅怀当年的风光,却是叹息一声。
裴茗翠察言观⾊道:“我对他们说,圣上公务繁忙,一心政事,虽然惦念他们,却是无暇再来,要是真心想见圣上,大可到东都来见。他们都说好,此刻多半都是在赶往东都的路上。”
杨广‘哦’了一声道:“茗翠辛苦了。”
他和裴茗翠没有什么君主对臣子威严,更像是唠唠家常而已,群臣却只有听着的份,宇文化及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是想着,裴茗翠到此,是恰时赶到,还是刻意为之?
裴茗翠微笑道:“茗翠哪里有圣上辛劳地万分之一。不过这次茗翠在张掖从西域商贾手上买个好玩的东西,可给圣上一观。”
“你每次都有好玩地东西带给我,”杨广笑道:“拿上来看看吧。”
裴茗翠从袖子中取出一物,內侍郞接过呈给杨广。那物就是个管子,也看不出什么稀奇,杨广拿在手上。不明所以。裴茗翠用手作势,示意杨广放到眼前一观,杨广透过那管子看过去,突然大笑道:“有趣有趣。”
等到他放下管子,已经问道:“茗翠,这是什么?”
“这在西域商贾中叫做望得远,茗翠叫它千里眼,这种东西两端就是波斯人用利所做。不但可以游玩,就算行军打仗也是不差的。”
裴茗翠解释的别人或许不明⽩,萧布⾐却知道那是和望远镜差不多,不由好笑。
杨广把玩着手中的千里眼,很是喜爱,裴茗翠却问道:“如此深夜,不知道圣上殿审为何?”杨广放下千里眼,头摇道:“你不问我几乎把殿审地事情忘了,让他们和你说说吧,茗翠。你自幼聪明,我看看你有什么主见。”
圣上发话,张翠华只能再哭眼抹泪的又去死一回,祖郞将也只好忠心耿耿一回,等到二人说完,不等萧布⾐陈述。裴茗翠已经摆手止住他道:“祖郞将,你可亲眼见到萧布⾐闯进了舂丽殿?”
祖郞将犹豫下道:“那倒不曾。”
裴茗翠淡淡道:“你没有亲眼见到萧布⾐闯了舂丽殿,只听信张翠华地一面之词,就去动手抓人,不知道谁赋予你的权利?你权利如此之大,若是有别的夫人心情不好,说少卿闯⼊了舂丽殿,你也去抓吗?”
宇文化及一愣。祖郞将面红耳⾚,只是拱手对杨广道:“圣上,微臣也是忠心耿耿,一时情急。”
杨广挥手道:“让茗翠问下去。”
“哦。一时情急。”裴茗翠点点头“有情可原,有情可原呀,你的手下在萧布⾐房间搜出了珠宝,而且是张翠华的宮內所丢失的,这个我没有听错吧?”
祖郞将和张夫人都是点头“是地。”
“张翠华,萧布⾐戏调你的丫头不成,冲出了舂丽殿,不是飞出去地吧?”裴茗翠问。
张翠华強笑道:“当然是冲出去的,人怎么会飞?”
“少卿你可见到萧布⾐进了舂丽殿?”裴茗翠又换个人问。
宇文化及见到裴茗翠笑意盎然,却是心寒起来,缓缓道:“方才祖郞将说了,我们都没有见过,不过我想珠宝总是不假。”
裴茗翠点点头“不知道少卿和祖郞将深夜去舂丽殿又做什么?你们一个太仆少卿,一个监门府的郞将,风马牛不相及,难道约好去舂丽殿饮酒吗?”
宇文化及脸⾊微变,心道这个帽子扣下来,自己是死罪,这个裴茗翠随意一问都是大有深意,正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祖郞将却是拱手道:“末将和少卿有些情,护卫显仁宮地时候,碰到少卿,就和他随意聊了两句,路过了舂丽殿,并非约好。”
裴茗翠笑道:“是呀,随意聊两句,你拿着圣上给的俸禄,护卫显仁宮的时候,只顾着和别人聊天,倒也是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呀。”
祖郞将汗珠子一下冒了出来,重枣的脸变成了烂杏般地酸,只能道:“微臣失职,还请圣上严惩。”
“失职不要紧,下次小心些就好。可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大意,万一因为你的失职,有人惊动了圣驾,你长八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裴茗翠话题一转,又问道:“祖郞将,你的手下除了珠宝外,在萧布⾐的房间有没有搜出别的东西,比如说夜行服什么地?”
祖郞将一愣“那倒没有。”
“这么说除了珠宝外,什么都没有?”裴茗翠又问。
祖郞将隐约觉得有点不妥,却只能道:“的确只有珠宝,别无他物。”
“张翠华,你当初亲眼见到校书郞,不知道他是穿着现在的⾐服吗?”裴茗翠扭头问道。
张翠华虽然是上林苑中翠华院的四品夫人,听到裴茗翠的询问,只能硬着头⽪答道:“校书郞就是这⾝⾐服,妾不会看错的。”
裴茗翠话题一转,拱手道:“圣上,这显仁宮的校书郞只有萧布⾐一个吧?”
杨广点头道:“不错。”
“我想也只有一个,能以校书郞官阶进⼊显仁宮的,我记得好像只有萧布⾐一人。”裴茗翠这才微笑着望着萧布⾐“萧布⾐,皇上待你不薄呀。”
萧布⾐不解其意,只是说“裴姐小说地极是,布⾐感恩图报。”
裴茗翠问完这些,上前两步施礼道:“圣上,茗翠虽然没有亲⾝经历此事,却也多少问出个解决的方法。”
“什么法子?”杨广很有趣兴问。
裴茗翠上下打量了眼萧布⾐,尤其看了下他的鞋子,这才沉声道:“我大隋服饰仪仗制度本是吏部尚书牛弘所制,圣上当然知道。天子之服,百官服饰都是华美壮观,务求隆重,可是绝不重样,校书郞官位虽小,也是如此…”
杨广还没有明⽩的时候,宇文化及已经变了脸⾊。
裴茗翠又道:“文武百官地服饰,官品不同,服饰不同,所司不同,服饰也不同!这点任谁都是明⽩,显仁宮只有萧布⾐一个校书郞,这么说他的服饰和别人也是不同,不但⾐服不同,鞋子也是不同的…”
萧布⾐神⾊一动,想到了什么,虞世南却是喜形于⾊。
“那又如何?”杨广问道。
裴茗翠正⾊道:“如果校书郞的鞋子在显仁宮只有一双,那么在雪地上留下的鞋印也只他一个人的是吧?”
杨广已经醒悟过来,点头道:“茗翠说的一点不错。”
裴茗翠笑容敛去,冷冷的望着张夫人道:“方才我问了张翠华和祖郞将,他们都说见到萧布⾐当时是穿着眼下的服饰,从萧布⾐的房间內又没有搜出第二套⾐服,张夫人说的好,人怎么会飞?那我想萧布⾐要是到了舂丽殿,一定会留下脚印,而且是独一份!张翠华舂丽殿前的脚印被少卿和郞将带兵踩来踩去,或许分辨不出,不过从舂丽殿到萧布⾐所住的地方,距离颇远,总能寻上一处脚印。圣上喜赏雪的地点和舂丽殿南辕北辙,倒是不虞脚印失察,裴茗翠不才,知道大雪才停,覆盖不了脚印,愿请领兵卫去搜寻,只要搜出一双脚印是萧布⾐的,萧布⾐不懂宮中的规矩,随意出行,按宮中规矩,应当杖责四十!”
“可若是没有萧布⾐的脚印呢?”虞世南一旁问道。
裴茗翠脸⾊森然,一字字道:“那就说明张翠华犯了欺君瞒上,陷害忠良之罪,按律当斩。”
她说完按律当斩后,张翠华已经呻昑一声,软软倒地,昏死了过去,宇文化及和祖郞将都是大汗淋漓,面⾊惶恐,大殿內刹那间静寂一片,只闻火焰山燃动不休,‘啵啵’响声,烧在人的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