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关雎鸠(上)
王举人冷笑道:“这么些男人一个两个来助她,图的是什么?当初她也是那般我呢。如今看我倒霉,就去别人。就是要引,也要寻个人样子的才是,一个卖酒的穷老板是个什么东西,她也看得上?随她,随她。”
小桃红听姑爷这话却是对姐小无情意了,心里甚是喜,摸着肚子笑道:“姑爷,你瞧,孩子踢我了呀。”果然她肚⽪轻轻动了一下。
王慕菲的心也轻轻动了一下,上前贴着小桃红的肚子,笑道:“替我生个儿子出来,你就是二房。”
小桃红指指耳房里睡着的小怜,娇嗔道:“小菊忙不过来呢,偏还叫她去服侍那一个。”
王慕菲道:“你且忍忍罢,过得几⽇搬了家,我叫你合她分开住就是。”那小怜原是陪着他一同吃板子的,叫小桃红一提醒,王慕菲免不得要去看她一眼。
小怜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件旧⾐裳趴在上,香肩半露,媚态可人。王举人转念又有几分怜她。只是房里微有臭气,他却耐不得,掩着鼻劝她几句,少不得还要看看伤,她庇股上纵横错的疤痕,上头还有一层黑呼呼的药膏,揭开来看更臭了。小怜自家也晓得,红着脸道:“老爷,这里气味不大好,您老出去罢。过几⽇小怜伤好了再去服侍你。”
小桃红在一边瞪眼,暗恨她甚会哄人。小怜也投之以桃李报之以李桃,照样回赠。王举人都一一看在眼里,他不说这两个不晓得事不安份,反觉得她两个为自己争风甚是得趣。一人亲了一口,哈哈大笑出来。
后院不过几步大小,王慕菲转了两圈气闷。信步走到前边店里。罗家铺子生意极好,打酒的都排到门外去了。又有数辆大车。各装着几十坛美酒,罗家的一个管家在那里计数收钱。铺子里外,个个脸上都带着笑,跟后院哎声叹气的王家人完全两样。
这原是他家的铺子呢,王慕菲看着人家钱箱里里哗啦啦响地银子铜钱。再摸摸⾝上并无分文,连那好容易蔵起的金镯子也叫张五娘摸去了,心里甚是懊恼。果然银子这种物事是长了腿会自家跑的,你就是不舍得使,它也会合那尚人般会弃了你别去,这却不如花尽了事。
王举人摸摸空有荷包,想到他还有十来箱好⾐裳,大⽑地也有七八件,都是⽩花花的银子睡在那里呢。其实哪里穿得许多。不如拣那式样过时,花⾊不爱地卖几件也罢,换了钱去那繁华的所在一醉。也胜过在家看姚滴珠脸⾊。
他想到就行,回房包了四件大⽑⾐裳。叫来小桃红两个一人抱两件。自后门出去,寻了个成⾐店求卖。
那店家看小桃红大着肚子。走得一脸是汗,只说这小两口原是富了穷,要养孩子不容易,给了二百二十两的⾼价。
王举人取五两把小桃红,使包袱包了那些,笑道:“这个你拿去买些布给孩子做⾐服穿,我去把这几两银子寻个钱铺存起来。”出了门指了回家的方向,自去买醉不提。
且说小桃红握着这几两银子极是感动:姑爷虽是穷了,对她合孩儿却这般尽心,可叹姐小合他是正头夫,就不晓得敬他爱他呢。
小桃红随在街上走,寻到一个大布店买了四匹青夏布,一匹素⽩绫,又买了四两清⽔好绵,打成一个大包袱抱在怀里。六月天气炎热,她又是个大肚子,走一步口气。好容易走到一个桥边大树下歇凉。一个卖凉茶的那里一文钱买了一碗茶吃着。那边却有一间黑底金字招牌地脂粉店,小桃红正在思量要不要进去,却见河⽔哗啦啦响,一只搭着凉棚的大船靠过来。几个靓妆丽服的使女跳下来,小桃红看看自家⾝上的旧⾐,自惭形愧,将头扭过一边。
一个声音咦了一声,小桃红听出是小梅,心儿一跳。她不肯叫自家狼狈的模样吃人看见,越发不肯扭头。那几个使女一路说笑走过。卖凉茶的老汉打着蒲扇叹息道:“这几个哪里像是大姐,我们家对门的刘守备家姐小,正经是千金姐小也穿的不如她们!”
小桃红听说,忍不住又回头来看,果然那个带一双葫芦明珠坠的就是小梅,那几个穿戴地也合她不相下上,都涌进她想进又不敢进的脂粉店去了。…机手小说站小桃红看着脂粉店明晃晃的金字大招牌,叹一口气,把碗还给老汉。
她扶着桌子正要站起,冷不防一个小乞丐冲过来,抢了包袱就跑。小桃红想追又怕跌倒,急得直叫:“歹人抢钱啦!”
却是那船上伸出一只竹篙拦了一下,那孩子跌倒,还要捡包袱。卖凉茶地老汉赶上前几步夺下,脸上反吃那孩子抓了几下。
船上跑下两个家丁,其中一个⾼大⽩净的一把拎起那孩子,拍了两下庇股,把他丢到⽔里,对扬拳地小把戏喝道:“臭小子,你怎么不去抢公子哥儿,抢一个⾝子不方便地大嫂,算什么英雄好汉!”他拾起包袱送到小桃红跟前,道:“大嫂,小心则个,此处的人欺生地紧。”
卖茶的老汉恼道:“谁说的?老汉不是助她了么!”那家丁省得说错了话,连声赔不是。偏那老汉有些倚老卖老,拉着他要街坊评理。
小桃红抱着包袱,拦也不是,说也不是,走也不是。正为难间,船里出来一对男女,那男子黑黑的脸庞,着一领青夏布的长衫,看着像是个秀才模样,正是那个看着不起眼的相公子。
那个少女却极是明媚,耳上只得一对银丁香,头上只有不多两金包⽟的簪子,鬓边一排雪⽩的茉莉花,穿着不晓得什么料子竹叶青的衫儿。下边却是平常的⽩纱裙,通⾝素雅,除左手一只银镯子之外并无半分妆饰。不是那酷似尚真真地梅姐小又是谁?
大太底下看得分明,那位梅姐小光洁満的额头上沁着汗珠。却是没有擦过粉的,那张小脸嫰得能掐得出⽔来,果真只得十六七地样子。小桃红心里暗叹:这个梅姐小却是比我家姐小有福气,我家姑爷心里念着她,那位相公子何等有势力。也这样爱他。
梅姐小走到跳板中间,略一摇晃,相公子早伸过手去。她来不及迟疑,就叫相公子牵着手走到岸上。四下里一片喝采声,就是那个还浸在河里的小把戏都叫道:“公子好福气呀!”
真真微微红了脸,那相公子侧开几步把她挡在⾝后,把她送进脂粉店,出来抛了一锭二两地小元宝把那个老汉,笑道:“老人家。与你赎贴补药补补。”转眼看到小桃红还站在大太底下,随口吩咐那个家丁道:“你好人做到底罢,把这位大嫂送回家去。回头去庙里接我们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合小桃红说话,自进铺子去了。
那家丁走到小桃红跟前。道:“大嫂。你家在何处,小的送你几步。”看她像是走不动路的样子。索掏出钱来,与她雇了个轿子。小桃红何曾受过这样无微不至的服侍,倚在轿门边红着脸看向那家丁,转觉得他⾝⾼体健,样子也极是讨人喜,不晓得将来哪个有福得嫁他。难不成是那群使女?她想到小梅可恶,突然警惕,那小梅不是叫小雷少爷要去了么,为何还在梅姐小处?
她胡思想了许久也不得解,轿子早在酒坊门口停下。姚滴珠站在台阶上,冷笑道:“还以为你家姑爷带着你私奔了呢。”
小桃红抱着包袱下轿。那家丁看了她一眼自去了。姚滴珠瞪她,问道:“你哪里来的钱买东西?”
小桃红想到姐小地手段,老老实实道:“姑爷无钱使,卖了两件大⽑⾐裳。与了婢子些银子给孩子买⾐裳。”
姚滴珠听她提到孩子,反倒不恼了,笑眯眯道:“如此,安胎要紧。你速去歇息罢”停了一停又问道:“方才那人是哪个?”
小桃红小心道:“姑爷叫婢子自去买布,婢子出来被个穷要饭的抢夺,是相公子遇见解了围,叫家人送婢子回来的。”
姚滴珠听她说话避重就轻,心里猜王慕菲必是将了变卖的银子私蔵。他的⾐裳都是尚氏与他做的,滴珠不喜他睹物思人,巴得他都卖了才好,也就不再追问。那相公子使人送她使女回来,若是她是个懂事的,借着这个由头使个人将些礼物送去谢他才是正理。偏她心里抱怨上回她的官司相公子没有助她到底,不然也不会叫她花恁多银子,只有怨他的,没有谢他地。
她冷笑着走回后院去,改了主意不肯买房子。那间小宅要买却要一千多两银,虽然她拿得出来,却怕王慕菲再偷上什么寡妇,又轻易送把人家。不如租一年住着,说不定爹爹另与她置房舍。她这里算盘打得甚好,怎么不是个会做人家的好媳妇?可惜那王举人偏不合她一条心,待她并无半分情意,此时正在不晓得哪个美娇娘那里吐不平之气呢。滴珠坐在家中,极是气闷,那不该嫁王举人的心,渐渐悔上来不提。
到了天黑王举人沾了一⾝酒气回来,晚间淋浴换下来地⾐裳是小桃红与他收拾的。小桃红眼尖,看到⾐领上有半枚红痕。她不敢声张,叫小菊连夜拿去河边洗净了。第二⽇早起滴珠取了银子去租房子,小桃红就走到王举人跟前,道:“姑爷,你昨⽇到哪里去了?”
王慕菲看是小桃红,笑道:“傻丫头,你们姐小都不问地,你问什么?”
小桃红涨红了脸劝道:“姑爷,姐小地脾气你也晓得。越是忍你,发起脾气越大呢!”
王慕菲冷笑道:“我原是一无所有,她却是下嫁,所以处处瞧我不顺眼。谁要她忍呢,若是有骨气就学那尚氏自请下堂呀,我好坏也是举人。离了她不见得寻不着贤惠娘子。”
小桃红看他这般怨气冲天,却是劝无可劝。为着腹內孩儿计,又走到后院一间耳房跟王老太爷说:“老太爷。论理不当婢子说姑爷的不是。这一向姑爷就似昏了头一般。都是那梅姐小招地。”
王老太爷咳了几声,突然庒低了声道:“那个真不是尚真真?”
小桃红涨红了脸道:“不是。看着比我还小些,哪里就是尚氏了?说不定是尚家什么亲戚来替寻短的尚氏出气的。”看王老太爷一脸不相地样子,急得跺脚道:“老太爷,您老人家醒醒罢,自搬到她家隔壁出了多少事?您老这腿是怎么断的?”
王老太爷沉思良久。道:“我原只说尚氏低头伏小、无名无份这们些年,娘家的财物也不少搬,必是个柔顺地,不曾想子这般刚烈。若早晓得她的子,与她纸婚书也罢了。我王家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位。说起来,尚家甚是毒,居然把赔嫁都偷偷搬回去,这般地人家,不与他们结亲也罢了。”
小桃红暗自磨牙。忍不住道:“老太爷,尚家就是在门口挂上金元宝,也要姑爷自家起了那样心思才去她家上当吃亏。那假银子原是尚氏惹来的祸。这回吃亏又是姑爷把梅姐小当尚氏去会她才招来的!今⽇他当了⾐裳出去不晓得和什么污烂女人耍,老太爷。您也说说他呀。”
姚滴珠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冷笑道:“哎哟哟。这是公公合儿媳推心置腹呢。却是我碍事了?小桃红,我还没死呢,你一个通房连个妾也没挣上,就赶在我前头吃醋了?”
小桃红是叫滴珠降伏怕了的,不敢作声,避过一边贴墙站着。王老太爷的腿还痛呢,更不敢合滴珠说硬话,陪笑道:“滴珠,不过是咱们闲着说着顽罢了。那梅家姐小实是个祸胎,自搬到苏州来我们家就一直不好!”滴珠心里冷笑:自我认得王慕菲我就没摊上好⽇子过,如今结为夫妇说不得了,岂由得你们着他朝歪处上走?上前甩了小桃红一个耳光,骂她道:“你⾝上穿地⾐,肚里吃的饭都是我姚滴珠的,休胳膊肘向外拐。那苏妹夫送得妾把舅兄,我嫂子送不得妾与妹夫么!”
小桃红心里一惊,腹內孩子儿实不知是举人的还是苏公子的,此时在肚內还可一口咬定是王家种子。若是生下来像自家也罢了,若是像那苏公子,怎么是好?她越想越怕,脸上红一阵⽩一阵。
姚滴珠看她甚怕的样子,冷笑两声出来寻王慕菲,谁知王慕菲趁着滴珠不在家,早又抱了几件⾐裳去卖,还不曾回来。姚滴珠转了一圈寻不着他,只得独自叫管家搬箱笼。
那罗老板看见姚氏忙前忙后,却不见王举人出头,甚是不平,道:“这个王举人哪里去了?”
他家的伙计晓得,轻声道:“我们送酒到红袖招去,他在那里搂着一个叫翠袖的吃的正快活。”
罗老板待想合姚氏说,到底吃个花酒算不得什么。就便说了,她一个妇人再有本事也不好去那种地方捉奷。所以他看着姚氏忙碌,心里甚是替她不平,走上前道:“举人娘子,这些事体都不是你妇人能出头地,你家举人老爷偏不在家,不如小人与你张罗罢。”
滴珠站在门口看人装箱子,一群闲汉在那里对她指指点点。她虽然不在意这些,却愁搬过去两边都要人主张,多个人却好。忙谢过他。自上车跟清风明月两看着要紧的箱笼。那罗老板甚是在行,一边替滴珠看脚夫装箱笼,一边还能照管他家生意。滴珠自家搬到酒坊来花了三天,他张罗了半个时辰。不过多雇了几辆车,就替姚滴珠把家搬到新租的梨花巷里。
那梨花巷却是苏州地老弄堂,青石小道仅供两车并行,两边俱是大户人家的⾼墙。走到底一条横巷合前边地大户隔开,里头一块到城墙也有二里方圆,挤着无数地大小宅院。滴珠赁的三进宅子就在横巷里一棵大槐树下,却是闹中取静地好地方,院中又有一口井,起居极是方便的。
滴珠把第一进做客坐,第二进她住,第三进公公婆婆住,家人随在第三进左右厢房安置。虽然不比旧宅地方大,却也是够住。而且东边还有一条夹道,把第二进的后院门关上,自有一个小天井,各进出⼊都能走夹道,却合老的不相⼲。这处房一年租金只要九十两,在珠米桂薪的苏州算得极便宜的了。租了将来再买也容易。滴珠有罗老板助忙,收拾的甚是利落,连院子都打扫⼲净了,还不到中饭时。
这一回全仗罗老板相助,滴珠甚是感他,命娘去买菜打酒,要等王慕菲回来请罗老板吃饭。谁知等到天黑,守在酒坊里的管家也不见姑爷回来,那罗老板自觉在她家坐久了不雅相,辞了出来,滴珠心里过不去,只得装了一个食盒与他捎回去,又叫取了一个灯与他。
那罗老板过⽇子甚是节省,也不肯坐车也不肯雇驴,左手提着灯,右手提着食盒沿着大街走回去。一路上觉得这个妇人会当家,会过⽇子呢,可惜不不是他的娘子,果然俗语说的好,好偏与赖汉眠。
苏州本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繁华的所在,点灯时分人比⽩⽇里还多些。各处都是红灯笼,铺子里灯火通明,真正是车如流⽔马如龙。罗老板虽是个老实人,看见満巷翠袖招红袖摇,也自有些心动,満心思量要接个来替他当家。若得那个姚滴一半就使得了,他提到食盒到河边一个小码头处坐下,信手取了一盘点心出来吃着。
那苏州河上一样香,罗老板看了一会,都是那有钱人带着几个浓妆抹的小唱吃酒取乐。他觉得无甚趣味,收拾了食盒正要走,却见一只画舫过来,一群人当中那个左揽右抱吃得脸通红的不是王举人又是哪个?
姚氏忙碌一⽇,苦等他回家吃饭,这个不争气的举人却**吃酒耍的这样快活。老罗怒火熊熊燃烧,忍不住起袖子,正要张口,又自袖內取了一两银子亮出来,喊那掌船的⻳公道:“我家兄长在船上,请容我合他说句话儿。”
那时节,一个粉头到人家唱一⽇,也不过二钱银子的赏钱罢了。一两厚赏可是不少,⻳公忙把船撑过来。
好个老罗,两步跳到船上,一把揪住王举人的领子,拎着他出来,喝道:“你醒醒罢!”王慕菲红着眼只是冷笑,罗老板手一松,把他抛到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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