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是一年收徒时(上)
太夕城坐落于西部平原之上,三面都是开阔大道,纵然四马并行,也丝毫不觉拥挤。唯有北门外便是巍峨雄伟的镜山山脉,道路反是蜿蜒崎岖,若要上山,还必须经过不少的羊肠小道。
在北门外不远处,有一间青砖砌成的铁匠铺。十来平方的铺子里挂放着各种家用刀具和农用器具,铺子后面则围出一个以供居住的大院子。若是放在城里,论面积倒也算是中等人家,只不过在这城外,却突显着几分冷清和落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易便起了,升起炉火后,开始忙活起来。
纵然是已快近冬天的时节,几番打铁后,他已热得把单薄的上⾐拨了下来。别看他只有13岁的年纪,却因为常年锻炼,有着一副结实的肌⾁,远比同龄人壮实许多,就是手中那铁锤,至少也有二、三十斤,使起来却一点都不费力。
天很快的亮了,光懒洋洋的洒落下来,城门里很快涌出一大片人,如嘲⽔一般朝山上涌去。这些人中有穷人,有富人,无一例外的却是都带着一个小孩。一个妇人边走边低声在小孩耳边叮嘱着什么,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満是好奇的瞄向铁匠铺。
也不知妇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小孩再看过来时目光中已充満了鄙夷。
李易扬起手中不大相称的大铁锤有节奏的敲打着,末了,将铁条重新扔⼊旺盛的炉火中,这才抬头朝铺子外的人流望了一眼,余光瞥了瞥镜山,自嘲的道:“一晃三年又过了,也只有山上收徒的时候,这条路才热闹点。”
在镜山之上,便是青影宗的所在地。说起青影宗,在太夕城这片地域而言,那可是一等一的刀师门派。
在雷米陆大上,只有两种武器:一是追求极致速度和杀伤力的光剑,一是追求极限力量和破坏力的巨刀。
自古以来,使用这两种武器的人便被称为剑师和刀师,作为一个家国最中坚的力量,刀剑师的地位十分崇⾼,所以在这个崇武的陆大上,家里有一个孩子能够成为刀剑师,那便是光宗耀祖的事。
记得7岁那年,李易便兴致的想要上山拜师,结果被⽗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如今13岁的年纪,虽然看着这热闹的上山局面显得淡定,但是当初心里的苗子却越长越大,似乎就要破口而出。
李易实在很想成为一个強大的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梦想。
“在那里发什么愣,莫非还想上山拜师不成?”铺子里传来一个醇厚的嗓音,李易连忙收回心思,把铁片从⽔中夹出来,认真的锤打起来。
李桥天穿着一件单⾐,不紧不慢的跨出铺子。他本只有三十几岁,却有种四十岁的苍老感,无论是脸上错落的胡渣子,还是那副睡意朦胧的样子,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庸懒。
他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目光随即儿子⾝上,语重心长的道:“你7岁那年,我把你拦住,便给你讲了个故事,你可曾记得?”
“当然记得。”李易抬起头来,脸上有一抹沉重。
“那我现在再说一次,人再強大也不过是帝王的棋子,当年你爷爷贵为家国级的铸器师,却因为不慎触怒帝王,便被赐死。从此我李家也沦落到此…”李桥天陷⼊一种痛苦的追忆之中,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満哀叹。
李易紧紧咬着,7岁那年初听这故事时,他是不信。开玩笑,爷爷竟是家国级的铸器师,这简直就是天下的奇闻!
铸器师是什么?
虽然和铁匠一样玩的是铸造的手艺,但地位上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因为铁匠铸造的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器具,而铸器师所锻造的却是刀剑师手中的刀剑!
⾼等级的铸器师据说能够据刀剑师的特点为量⾝打造出一把好武器,并且赋予其灵魂,而刀剑师与这量⾝打造的武器灵魂契合后,能够发挥出超然的力量。
事实上,无论是在刀剑宗派,地方贵族还是各国王室,一名⾼等级的铸器师是彰显其地位和荣耀的象征。
铸器师分为九等,最低的为一等铸器师,最⾼级的则是九等铸器师。据李易所知,青影宗便有一位三等铸器师,每每来太夕城采购矿石,都是由城主亲自接待,如此待遇,地位可想而知。
但是家国级的铸器师定然不止三等,由此可见自己家势之強。只是,这么強的家势却断送在帝王的一嘴之言中,说痛惜是痛惜,说愤怒是愤怒,六年来,李易的心便在这种悲愤中煎熬中,每每想起,总是痛彻心扉!
由于⽗辈的悲惨经历,所以李桥天绝不允许儿子再重蹈覆辙,在李易7岁那年才将这件往事搬出,好让李易绝了心思。
只不过,李易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的望渴反而随着爷爷辈所受的不公待遇而越来越強烈,要想不被一个家国的权力所庒倒,那么就要成为超越家国权力的所在。
青影宗虽然在太夕城这个地方名望大盛,但是在整个天行帝国呢?恐怕手指脚指都数完了还排不上号。
李易年纪虽小,心却大极了,要拜就拜天下第一人为师,要成就成为天下第一的強者!
李桥天一席话说完,看到儿子満脸老实而安静,稍稍満意,只是他若知道李易心里打的是那些小九九,恐怕会气晕头。
然后,李桥天指了指桌上的一包油纸道:“把这些刀送到米府,他们厨房等着用。”
李易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活,换了⾝⾐服,抱着刀具朝太夕城里走去。
米家是太夕城里的大富之家,现任家主叫米渡海,四十来岁,是城里出了名的吝啬鬼。
据说其⽗辈不过是个农夫,不知走了什么屎狗运,出去几年回来便摇⾝一变成了有钱人,又是买田产又是买店铺。如今三十几年下来,米家已经有良田万顷,房屋百栋,可谓是打个噴嚏太夕城也得震一震的角⾊。
这几⽇恰逢青影宗开山收徒,太夕城的人自不用说,凡是家里有小的,満了7岁的,都一早送去了。附近小城的,甚至数百里外的,还有人把小孩送过来。
这周围虽然还有几个刀流宗派,但是比起青影宗的牌子,似乎还是不够响亮。
⼊了城,街上的人是摩肩接踵,哪里都比平⽇热闹好几倍,一条诺大的街道硬是堵得⽔怈不通。
本来李易个头不大,要见揷针的走也可以,只不过怀里抱着一堆刀具,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人群慢行。
磨蹭了一柱香的时间,眼看就快到米家的大房子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哄”的一下散开来,变戏法的空出一条宽阔的道来。
李易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摔在地上不说,油纸包着的刀具“叮…当”落了一地,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光下闪闪发光。
“那谁,还不快让开!”一个耝豪的声音响起来。
李易一抬头,便看到米府的齐管家正一脸怒意的瞪着自己,壑沟満布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穿着上好的貂⽪大⾐,一张大盘子脸上挂着傲慢与不屑。
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本少爷也不跟狗一般见识。
李易嘀咕了一声,闷声闷气的收拾地上的东西。太夕城这庇大点的地方,米府的齐管家仗势欺人的事情他都听了几百遍了,只不过现在落到自己⾝上而已。若跟这种人生气,一天能气死一百次。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子无意中瞥到了地下的刀具,眉头不自觉的一蹙,命令似的道:“等一下。”
“刑大师,不过是铁匠铺里打的破刀,哪能⼊您的眼!”齐管家一脸巴结的说着,口气中充満了不屑之意。
李易别过脸轻哼了一声,暗骂了一句,看门狗!
刑大师看也未看他一眼,蹲下去拾了一把半尺长的杀猪刀,眼神微微一凝,直盯着李易道:“这是你们掌柜打的?”
这人的眼神中有一股冷的煞气,看得李易心头一怵,但是他毫不回避,更不无自豪的昂起头道:“我爹打的!”
“你这臭小子,知道这是谁吗?竟敢对大师用这种口吻说话!”齐管家狐假虎威的跳起来吼了句,朝周围人扫了一眼,一边享受着众人好奇和专注的目光,一边掷地有声的道“这位便是青影宗的铸器师刑介刑大师!”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唏嘘出声。
“哇,好帅哦,那张脸好有个。”
“天啊,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三等铸器师。”
“听说人家好厉害的,你喝碗汤的时间,人家就能练出价值百金的武器来。”
听到周围人极尽恭维之词,李易耸了耸鼻子,哼,一个破三等铸器师,长得还丑里吧唧的,还敢在这里耍威风,若是我爷爷还活着,你见到了还不得把头埋在土里啊!
“咔…”刑介手指微一用力,杀猪刀便应声而断,他下意识的笑了笑,自觉是想多了,随手将刀一扔,起⾝就走。
齐管家哈巴狗一般跟上去,还不忘奉承道:“小的就说嘛,这铁匠打的刀,耝糙!劣质!本就是下等货,哪能和您的相比呢?”
米府的大门此时也打开来,米渡海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笑呵呵的了出来。
李易看着被刑介弄断的刀,面⾊发冷,有一种屈辱感萦绕在心头不散,最后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道:“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