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遁法
眼见几名长老横死当场,钧鸿子心中一痛,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元力登时溃散,连带那暴雪龙卷也宣告消失。只是,此时的他,却已无暇去顾及重新扑向宗门弟子的银僵,比起他们来,眼前这十余只薄若金纸的虚影,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
片刻之后,凭着千年典籍中的记载,钧鸿子赫然倒昅了一口冷气,肃容问道:“这是,金僵?”
此言一出,立在钧鸿子子⾝旁的憩尘子,已然面⾊大变。寻常的宗士,或许并不了解这“金僵”二字的含义,但对于同样博览本宗典籍的他来说,这金僵,却不只是银僵的进化体那么简单。
严格来说,这种被逆者制造出来的生物,乃是制造过程中极少发生的一种变异,绝非人力所能纵控制,事实上,便是亲手制造了它们的逆尊,恐怕也说不出其中诀窍与法门来。
而正因为变异,金僵的实力,已远远超过银僵无法企及的阶段,据说,在当年的逆劫之中,四只联手的金僵,曾经在毫无花巧的正面对抗下,硬是生生磨死了术宗的一位宗师,这或许便是他们实力的最好明证。
而此时,十余只金僵的出现,或许已为这场斗定了下结局。钧鸿子望向下方溃散的宗门弟子,冷哼一声,泰然自若的向前飘行了数尺,在这刹那之间,他已下了最后的决定。
或许,只有被挡在⾝后的憩尘子,能够理解这决定的意义。便在两人错的刹那,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师兄正以极快的手势,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下了两个字:“遁光…”
“遁光”这两个字意味着…在憩尘子面⾊一片惨⽩的同时,周⾝爆发出浩瀚元力的钧鸿先生,已挥舞大袖,席卷起附近所有的风雪,如同怒龙一般,扑向对面的雨晴。面对着如此的凶势,那位笑昑昑的逆者随意的挥了挥手,如同柳絮般漂浮在空中的十余名金僵骤然速加,以诡异的曲线扑向席卷而来的雪龙。
冰雪的寒意,在这一瞬间,如同冷冽的利刃一般,将虚空划破。暴雪昂而起,便如飓风下的海洋一般,汹涌澎湃着,弥漫了整个天空。两只靠得最近的金僵,在惨呼声中被远远的反弹开去,而翻滚的气浪,却在微微一滞后,奇异的撞向下方,将混战在一起的银僵、宗士隔离开来。
借着这难得的息之机,已骤然向下方的憩尘子,在一时间提起了伤痕累累的净尘子,厉声喝道:“退回山门!”
话音未落,他已带着光芒,骤然向山顶。当先反应过来的出尘子重重咬了咬牙,紧随其后而去,而在他的⾝后,是随即反应过来的数百宗士。而与这些幸运者相比,那些反应略慢半拍或者稍微滞后的宗门弟子,却在转⾝之前,便已重新陷⼊众多银僵的拥裹之中,到得此时,便是他们试探逃离,也已没了机会。
“怎么,便连‘再会’也不肯多说一句么?”雨晴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随着他挥手的随意举动,原本纠在雪龙附近的六七名金僵忽的飘开数丈,转⾝便向奔逃中的憩尘子等人。
眼见得情势不妙,奔逃出不忘观察此处的憩尘子登时面⾊大变,信手将怀中的净尘子出,双手捏成法诀,向来的金僵,口中喝道:“师弟,你们先走,这里便给…”
话音未落,那盘旋飞舞的雪龙中,忽的传来钧鸿先生的仰天长啸。下一刻,大巨的雪龙已停滞于虚空,⾝形骤然膨了数倍,散发出的银光,耀眼得便如同烈⽇一般。雨晴面⾊陡变,顾不得逃奔的术宗中人,厉声喝道:“众僵,速速闪开,莫要…”
他的警告,终究来得晚了些。只在这一刹那,已膨至十余丈长的雪龙,骤然爆裂开来。钧鸿子以自爆为代价产生的元力旋涡,拥裹着冰霜寒流,充斥了半个天空,随后,又将方圆数百丈內的一切都笼罩于其中。
狂风呼啸,暴雪席卷,在那庞大气庒下的一切生物,无论是银僵、宗士,还是半空中的金僵、雨晴,都在这一瞬间僵止于当场。下一刻,厚厚的冰雪以无法言语的速度爬上了他们的⾝子,将一切的生灵都掩盖于积雪之下。很快的,尸体、⾎迹、焦痕,一切的一切,都被笼罩在茫茫的⽩雪之下,仿佛这片土地,从来便没有过人的踪迹…
“师兄!”“宗主!”悲愤的惊呼声,在远处那群侥幸的逃生者之中,此起彼伏。只是片刻之后,双目布満红丝的憩尘子已猛然惊醒,几乎是用着嘶吼的声音,他转头望向试图扑向那片冰雪世界的宗士们,厉声喝道:“都闭嘴!如果不想让宗主⽩死!便一起逃出去!”
前扑的人群,在刹那间静止了下来。憩尘子越过他们的⾝旁,急急奔向山门所在。沉静的愕然中,二个、三个宗士跟了上去,随后,是整整的一群。片刻之后,这片雪地上,便只剩下了一串凌的脚印…
沉寂中,低低的吼声,忽的再度从积雪之下传来。伴随着金光,几名金僵的⾝影陡然跃出,随后出现的,是略显狼狈的雨晴,以及拥裹在他⾝旁的几十名银僵。
“混蛋!宁死也要拖下我们么?”一次失去了从容的神⾊,雨晴握着手中闪耀的紫芒,望向⾝旁的金僵,沉声喝道:“杀⼊宗门去,一个都不要放过!我便不信,那些寻常宗士,能够飞天遁地…”
他的话,突然变成了现实。便在这一刻,华彩依旧的山门,忽的微微震动起来。在雨晴愕然的视线中,一道银⽩⾊的光柱,从大堂升腾而起,骤然向天空,宽约十余丈的光芒,夹杂着闪烁不清的人影,与其说是某种攻击元术,倒不如说是…
“该、该死!”雨晴的面⾊,在这一刻冰冷得如同飘舞的飞雪,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他咬牙切齿的喃喃道:“那些混蛋,居然肯舍弃整个山门,来换取…”
话音未落,地震般的剧烈震动已翻江倒海般的传来,将措手不及的一⼲人等,尽数震⼊了雪堆。在他们的惊愕视线中,已于穆昆山间矗立了数千年的术宗山门,正以难以想象的趋势崩塌而下。而伴随着最后一声轰鸣的传来,借助了山门全部力量的大巨光柱,亦在缓缓的紧缩之后,骤然膨数丈,随后,化为漫天的银⾊光点,徐徐飘落而下…
呼啸的风声盘旋在山脉之间,将这些闪烁的银⾊光点携带着,吹袭得无影无踪。渐渐止息的风雪,似乎又开始缓缓的飘落,那是否意味着,一个千年宗门的终结,又或者,世的真正开启?
“当啷!”便在术宗山门崩塌的一瞬之间,千里之外的苏王府之中,悬挂于书房中的联络⽟璧,亦在同一时间內裂痕毕露,旋即化为无数碎片,纷纷坠落下来。正于灯下夜读的沈达,被这骤然的声响惊动,豁然立起⾝来。
在望清噪音的来源之后,从清晨起便始终感觉口发堵的沈达,登时又添了几分不安。这⽟璧,乃是术宗所赐,专供紧急联络所用,据说其中的阵法与山门中的大阵直接关联,可保千年不坏,怎的今夜,突然便会崩坏?
“难道说,术宗那面…”拣起了一块⽟片,沈达不自觉的望向西北方向的穆昆山,喃喃自语。只是下一刻,从门外传来的急急脚步声,便打断了他的思绪,令他略带警惕的直起了⾝子。
“谁!”伴随着他的一声喝问,申公义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几分惶急:“千岁,属下刚刚得知,金提府突发变,张衍于军中被刺⾝亡…”
“什、什么!”咋闻此言,才松得一口气的沈达登时心头一震,急急打房开门。早已等候在外的申公义顾不得行礼,便已如同倒⾖子一般,将自己得知的讯息,简略叙述了一番。
原来,据金提府的探子回报,昨⽇⼊夜时分,金提王府突发火灾,四面生,烟尘滚滚之中,在几名侍卫保护下撤向府外的张衍,却被一队乔装成救火仆役的刺客袭击,当场毙命。要知道,张衍并无子息,又向来亲自统驭军队,他这陡然⾝死,登时引得金提陷⼊混之中,形势极为不堪。
“竟有这等事!”听罢此言,沈达不由得跌坐于椅上,面⾊苍⽩的叹息道“张王兄正当盛年,怎会突然…那些刺客,究竟是何许人也?难道是滨海或者西原派遣的不成?”
他正低头揣测,申公义却已猛然跪将下来,以头伏地道:“千岁!此事不妨容后再说!属下却是大胆,已冒然下令铁骑进驻金提,请千岁降罪责罚!”
沈达吃了一惊,低头望了跪伏的爱将一眼,先是面现警惕之⾊,随即头摇叹道:“罢了,此事极为紧迫,却也怪不得你擅自行事无妨…也罢!张王兄既已没去,便由孤家替他承担大事。”
申公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只是虽然得了赦免,他却仍然不肯起⾝,依旧跪于地上,肃容道:“千岁宽仁,属下感不尽!只是,此次属下擅自调动军马,却是犯了大忌,千岁若不惩戒,只怕⽇后还有他人仿效…”
沈达微微一怔,不觉头摇苦笑道:“申兄弟,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又何苦如此拘礼!快快起来,莫说是调动兵马,你便是要借孤家的江山一用,也未尝不可!呵呵,只是记得,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他这最后一句,自然是玩笑话儿,当下一面呵呵发笑,一面屈⾝去搀扶申公义。只是两人手臂接触之时,那位跪于地上的男子,忽的骤然抬起头来,淡淡道:“既如此,那么属下便不客气了!”
沈达怔了一怔,目光对上了对方恻恻的笑容,登时打了个寒噤。只是下一刻,寒意尚未退去,冰凉的感觉便已抵达腹小,而随后传来的,便是无比剧烈的疼痛…
惨呼声骤然响起,捂着腹小不断涌出的鲜⾎,沈达跌跌撞撞的向后踉跄退去。在他的面前,那位犹然握着一把匕首的申公义,正泰然自若的点头笑道:“千岁!这江山,属下这就借去,只是抱歉得很,说到归还,怕是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