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布阵
一场本应成功的伏击战,在种种意外因素的⼲涉下,便如此草草收尾,倒令损失惨重的双方,都颇有些不甘与遗憾。实际上,唯一从这场战事中获益的,便是那位最早被作为陷阱使用的信王张远图。
在得知滨海援军正逐步近信的消息后,本就敷衍了事的张衍军,在随意攻击一番后,便提早撤离归去。另一面,担心敌军去而复返的单知雄,则在请示滨海之后,暂时统领着两万人马驻扎于信外围,暂时充当起看门⽝来。这样的结果,自然让张远图心中大喜,全安感大增的他,当⽇甚至多吃了两斤⼲饭,连夜间的呼噜声都大了几倍…
而相对于他的満⾜与喜悦,此时的苏联军营寨,却正陷于低沉与无奈的气氛之中。营寨旁侧的一块山麓平地上,六七十只金乌正停留在此处,收翅垂首,任由几位宗士与士卒为它们治疗伤势,间或发出一声哀鸣。
“情况如何了?”在注视着面前的场景半晌之后,琨罗宗主微微侧首,向最为宠爱的弟子陈子问道。
陈子约莫三十余岁,相貌倒也普通,智略却颇有长处,据谣言所传,他乃是琨罗早年遗留在人间的子嗣后代。此时,听得师尊询问,这位一向负责管理金乌的阵宗门人,当即躬⾝应道:“师尊,只是些小伤,并无大碍…”
听他如此说道,琨罗的铁青神⾊倒略有缓解。而立在一旁的沈达亦是长舒一口气,轻声叹息道:“幸好如此!否则,孤家真不知应当如何与张王兄代!”
闻得此言,琨罗本已缓和的神⾊,登时又凝重起来,黯然道:“这还算好么?以阵法驾驭这八十只金乌,费了我宗⾜⾜六年的工夫。如今不过一战,便死了十二只…”
沈达闻言,尴尬不能接口,倒是陈子仗着受宠,劝解道:“师尊,这一战,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们摸清了滨海的实力。看起来,妖族经得十余年来的休养生息,实力增长得颇快,远远出乎于我们的意料之外。”
琨罗望了他一眼,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听你的语气,可是有了什么对付妖族的主意不成?”
陈子踌躇片刻,应道:“也不是什么良方,只是弟子以为,眼下妖族出动了禽妖,金乌已丧失了极大的空中优势。因此,要扳回局面,就要尽快提升金乌实力,使其能够以小群分散出击,令滨海四顾不暇,无从招架。”
这番话说得,倒也条理分明,颇有见的,沈达听罢,当即衷心称赞道:“妙极!妙极!陈宗长这番论断,正合我兵家的策略,果然是名师出⾼徒!”
听得他如此夸奖,琨罗自然面上有光,又添了几分微笑道:“千岁过誉了,不过是顽劣小儿的杂见罢了!不过,陈,你既然已谈到此处,便再说说看,究竟应当如何提升金乌的实力?”
陈子应了一声,迟疑道:“师尊,本宗不是有副阵法,名为‘洗髓’么?布置于人⾝之上,便能够出潜能,迅速提升实力…”
琨罗沉昑片刻,微微皱眉道:“确有此阵!不过,这阵法強行发潜能,未免有些毒,使用者虽然能够提升一倍甚至几倍的实力,但寿命却往往大为缩短。当年那位创阵的师祖,便因为将此阵施展于己⾝上,竟未活过四十岁!”
陈子淡淡一笑,应道:“师尊放心,弟子绝不敢将此阵用于他人⾝上!不过,若是用在金乌…”
琨罗闻言一怔,半晌无语,过得片刻,方才沉昑道:“兽类的命,倒也不需值得怜悯!不过,你有几分把握能够成功?”
陈子听他有应允的意思,当即跪下⾝来,低头禀道:“师尊恕罪,弟子胆大妄为,几月前偷偷在一只金乌⾝上实验了‘洗髓’阵,却是侥幸成功了…”
琨罗微微愕然,随即将他扶起⾝来道,头摇叹道:“你这小子,便是如此不守规矩,罢了,这次便饶了你…恩,那只金乌现在何处,我怎未曾看到?”
他这话,看似怪罪,其实并无半分怒意,可见对这弟子的宠爱。陈子自然也早有预料,听他询问,便即指着金乌群,微笑道:“师尊,难道你不觉得,那只金乌的突然进化,有些奇怪么?”
琨罗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目光正落在三⾜金乌⾝上,沉默半晌,忽的朗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这普普通通的金乌,怎的在几月前突然进化为三⾜金乌,原来是你搞的鬼!”
原来,这金乌群中,本来是没有三⾜金乌存在的,只是数月前,那陈子冒险将‘洗髓’阵用在一只金乌⾝上,令其实力一⽇千里的增长,更于十余⽇后进化为三⾜金乌。而阵宗诸人,并不知晓內情,反而以为自己的运气颇好,恰恰捕捉到一只正要进化的金乌。
此时,见得琨罗神⾊喜,陈子当即又继续道:“弟子以为,不如趁着这几⽇的工夫,将‘洗髓’阵尽数布置在金乌⾝上,若是能够培养出大量的三⾜金乌来,甚至只有一半,其实力也⾜以应付滨海的禽妖了!”
闻得此言,琨罗与沈达自然没有不应之理。当下思索了片刻,琨罗便再度道:“话虽如此,我却始终有些不放心。陈,你现下便亲自实验一只如何?”
陈子微微愕然,旋即毫无难⾊的领命,跃⼊场中。他⾝边本来就还留着一些前次施法所剩的质材,当下取出那块控制金乌的⽟牌,召唤一只受伤较轻的金乌过来,随即在其背脊上仔细布置出阵法。
片刻之后,随着型微阵法的徐徐发动,那金乌忽的烈猛颤抖起来,匍匐滚倒在地,不住发出哀鸣声,其状极为凄惨。陈子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运⾜元力,催动着阵法的运行,只是全神贯注下,他对御乌灵牌的掌控,却不免弱了许多,更是忽略了⾝后两道充満愤怒的目光。
那金乌王自被布置了“洗髓”阵后,神智大增,但也因此记住了当时承受阵法煎熬时的那种痛苦,隐隐中,早已对陈子生出了无穷恨意。此时,见得他又再度摧残族民,联想起起平⽇里乌群所受的许多非人待遇,不免恨从心头起。此时觉察灵牌的束缚逐渐弱化,它暗中运起妖力挣脫,竟真得了暂时的自由,当即长啸一声,展翼猛然扑上前去,张口便是一道火浪…
“孽畜敢尔!”眼见毫无提备的陈子便要丧生,却亏了琨罗宗主一直观望着场中局势,此时及时出手,后发而先至,青光杵一闪而过,将金乌王击出数丈开外,挣扎不起。
陈子此时也已反应过来,惊魂未定的怔然半晌,忽的跃至那金乌王面前,重重击了七八下,随即又举起那⽟牌,照着乌首不住敲弹。音波过处,金乌王如同遭受了重捶一般,浑⾝剧震,羽⽑落下,哀鸣声中,嘴角也不住溢出鲜⾎来,但一对眼眸,却仍然死死的盯着对方,充満了滔天怒意。
见得如此,陈子更是无法抑制愤怒,恨不得即刻便诛杀了这无法无天的异兽,却是琨罗念在金乌得来不易,轻喝阻止,转而去观望起那只正处于阵法运行之下的实验体来。
耐心等待片刻,那只金乌终于停止了哀鸣,徐徐立起⾝来。此时的它,体形已比之前膨了几分,周⾝上下,更带着因了妖力外怈所形成的火焰,过了许久,方才渐渐消失,內敛于体中。
陈子持着⽟牌,驱使着它攻击了远处的山石,威力果然比先前大了几分,而这,尚且是“洗髓”阵刚刚发动之后的效果。若是再给其十余⽇的静养时间,想必二只金乌王便会出现。
一念至此,琨罗自然心头大悦,拍着陈子的肩膀道:“陈,此事你做的极妙!这布置阵法一事,便于你负责,若是缺少人手与质材,尽管来寻为师。”
陈微微一笑,躬⾝道:“弟子遵命,定当竭力布阵,还望师尊与沈千岁耐心等待上十余⽇。”
沈达闻言,自然毫无异议,当下便替张衍应允了下来,随即又不住称赞起陈子来,隐隐之中,倒不觉忆起了刚刚逝世的沈通,眼眶不觉微红,暗自叹道:“若是通儿未死,恐怕也…石不语那厮,孤家便是舍了这江山,也要与他死战到底,不死不休!”
他如此感伤,一时间心境萧索,告辞而去。琨罗望着他远去的⾝影,心头亦是感慨,转头望向面前神⾊自得的陈生,不觉也忆起自己那早已去世的子嗣…
爱屋及乌之下,他不由得轻轻叹道:“…儿,你智略出众,我亦很是欣慰,不过,为人行事,不可太尽,譬如这群金乌,若是一味以強硬的手段庒服,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烦来…”
听他道出亲切的“儿”二字,陈子亦是心头触动,知道这位实际上的爷爷也承认了自己的⾝份,当下微微垂首,沉声道:“弟…儿知道了,定会多加留意…”
两人谈间,却未曾留意到,那昏中的金乌王已再度苏醒过来。轻鸣声中,一⼲金乌尽数低下了头去,蔵于影中的六七十对眼眸,正不约而同的散发出⾚光,那其中蕴蔵的,是无法抑制的怒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