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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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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央中‬警署,职员餐厅。

  银凌海和力⾼拿着盛有饭菜的塑料托盘坐下,后者马上向手中的炒饭‮狂疯‬进攻,好一会后他才抬头,看看只虚应故事般的吃了几口饭的好友,道:“实在太过分啦,阿海,你没食吗?那是你最喜的蛋包饭哩。”

  “嗯,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老是有种古怪的…饥饿感,但看到食物时却没食,即使勉強吃进肚子中,也如嚼蜡般。”

  “少来了,不是说检查后你一切正常吗?我神探力⾼已经知道在医院发生的事。”

  “你知道?”银凌海想起那个古怪的梦,立时问道。

  “是的,事情经过一定是这样,”力⾼眼神愣惚起来,陷⼊妄想状态,喃喃道:“在某个晚上,‮夜午‬过后,一个漂亮的护士…

  “不,是两…三个年轻貌美的女护士,人数太多不好,她们来到你的病前,嗯,她们已注意你很久,决定在你出院前,替你作个详细而透彻的“⾝体检查”…”

  “阿⾼,你的口⽔都流到地上了,这样不卫生。”探员手掩额头道。

  “所以你现在才一副脸⾊苍⽩的样子,是不是?是不是这样?真相是不是这样?”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言归正传“魔法师”的案件调查得怎样?”

  “真要说的话,是走进死胡同啦,”力⾼勉強回到现实世界,他擦擦嘴角的唾沬,道:“先不说狄安娜,前三名死者都是年轻女孩,但她们的职业、‮趣兴‬和生活方式都各不相同,而且互不相识,就连住的区域也是天南地北,半点集也没有。

  “而且她们都生活正常,没可能招惹什么人,我们实在找不到她们被杀的理由。”

  “对了,那找到狄安娜那名神秘的倾慕者了吗?”

  “嗯,找到了。”力⾼不经意的答道。

  “什么?”银凌海登时动起来。

  “喂喂,冷静点,兄弟,如果那家伙是凶手,我会是一副闲闲没事⼲的样子吗?”

  “你的意思是?”

  “说来真是气人,我们在狄安娜家中发现最新的花束及附在其上的字条,你猜上面写什么?”力⾼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道。

  “呃?”

  “上面没有署名,只写着“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什么…”

  “想不到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人,”力⾼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道:“我们据卡片背后的地址电话找到那间花店,再凭字迹和花店职员的口供找到了那位神秘的追踪者,原来那家伙是狄安娜工作的报馆的数据库管理员。”

  “真的?”

  “是啊,据其同僚说,那家伙异常內向,有点像是最近流行的什么御宅族。我们讯问过他,那家伙吓得几乎尿子啦,原来那男的自从在五月调职来这儿,遇上狄安娜后,就偷偷喜上她。

  “他不知如何表达,又怕被其它人发现,所以选择有时偷偷地跟着人家,又或是在什么节⽇、生⽇,甚或兴之所至时送花给她。

  “他就连订花也鬼鬼崇崇,找一间离公司远的。该死,真是受不了,事后我忍不住向他晓以大义,教他正确的泡妞方法。”力⾼嘿嘿的奷笑数声道。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

  “不,”力⾼打断银凌海,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在几次命案发生时,都恰巧和同僚一起工作,又或大伙儿在开会,不在场证明比花岗岩还要硬,他是⼲净的。”

  “…”“所以我们回到原点啦,真不知道“魔法师”是聪明还是运气好,第一宗案件发生在‮央中‬公园就算了,那儿夜深时,即使是核弹试爆也没人知晓。

  “第二宗命案就发生在被害人的家,那可是有警卫的新式住宅区,偏偏没有半个人看见什么可疑人物进出,哼,那些警卫九成是偷懒。”

  “嗯…‮央中‬公园、上城的⾼级住宅区,再加城东的重建区,看来凶手的活动范围遍及全市呢…”

  这时力⾼忽地拢好头发,露出自以为最帅气的样子,再一把站起来,笑笑的向两名走过的女子打招呼道:“啊,是宝娜和罗塞朵两位‮姐小‬,看到你们马上令我完全明⽩秀⾊可餐的意思。”

  其中一名⾝材修长,短发的拉丁裔美丽女子笑道:“小⾼,你的嘴巴倒甜。”

  另外一个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一头小麦⾊的长发,有着不逊同伴的秀丽五官,她向银凌海道:“听说你受伤住院,现在没事了吧,阿海?”

  “嗯,只是些小伤,谢谢你的关心,罗塞朵。”

  宝娜开朗的向力⾼道:“喂,小⾼,你不是答应过,会弄到“黑暗福音”乐队演唱会的票吗?怎么样了?”

  “哇哈哈!我力⾼大爷出手岂有办不到的道理,四张票,都是前排中间的位置啊,哇哈哈!”

  “好吧,那我和罗塞朵两张票,你多找一个人吧。”

  “嗯,说定了喔,宝贝。”

  说罢,二人向力⾼和银凌海挥挥手,径自离去。

  “太好了,阿海,”力⾼动的抓着好友的肩膀,道:“你知道吗?宝娜和罗塞朵两个分别都是‮队警‬內“最想娶回家排行榜”、“最想在荒岛共度余生排行榜”、“最想她成为自己孩子的妈排行榜”的前三名耶!实在太过分啦!”

  “我比较想知道谁这么无聊做这些排行榜。”银凌海平静的道。

  “哇哈哈,男子汉心要广阔。阿海,这次我们出运啦。”

  ““我们”?”

  “噢,你要努力追上我的优秀分析能力才是。还有一张票耶,我怎会不预留一份给我的好兄弟呢?”

  “那什么“黑暗福音”就是最近流行的摇滚乐队吧?抱歉,我对摇滚乐的‮趣兴‬不大,而且我有岱莉雅…”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力⾼看着好友,严肃认真的道:“兄弟,到了今天,我要告诉你**裸的真相!你知道你是‮队警‬內“只宜远观,不宜亵玩排行榜”和“最没‮趣情‬男人排行榜”的前三名吗?”

  “我再问一次做这些排行榜的无聊人是谁?”

  “你想想看,会有女一个只有虚伪的帅气外表,而內在是个大闷蛋的男人吗?没有吧。”力⾼慷慨陈词:“所以我要增加你与不同异相处的经验,让你成长为一个更出⾊的好男人,让岱莉雅更幸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兄弟。”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辛苦你了,阿⾼。”

  “不要紧,你明⽩就好,明⽩就好。”力⾼安慰的点点头。

  “但我还是…”

  “你不答应?别对我这样‮忍残‬!为了追求宝娜,我已经制订了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而你是这作战不可缺少的一环…”

  “这才是真心话吧?阿⾼。”银凌海掩着脸道。

  力⾼不语,只默默地用“卖火柴的女孩”式的目光看着好友,为时接近十五分钟。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了。”银凌海一副被打败的表情,道:“下不为例。”

  “银大皇英明,银大皇万岁,愿我皇万岁万岁慢慢垂…”

  “你们这对活宝打算出道,表演二人相声了吗?”此时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他坐在二人面前,边打开便当盒边问道。

  男子叫⻩启法,是华裔,绰号就叫“老⻩”有丰富经验的他是‮队警‬中的万事通,同时也悉亚裔帮会的运作及情况。

  “啊!是爱便当呢,真好啊,是什么‮国中‬菜?”力⾼一副嘴馋的样子,看着对方打开便当盖子,登时露出嫌恶的表情道:“老天,是猪⾎,我最怕的了,亏你还吃得下!”

  “哼哼,猪⾎配韭菜是一等美味,是你们这些小鬼不懂欣赏罢了。”

  “嗯,”银凌海看着眼前暗红⾊,呈果冻状,切成小块小块的食物,不自觉咽了口唾,道:“老⻩,我可以吃一点吗?”

  “没问题,不过你不是和力⾼一样最怕这种东西的吗?”

  “对啊,阿海,”力⾼故意夸张地掩着鼻子,道:“那是“银凌海嫌恶食物排行榜”的前三名耶!”

  “不知道,我突然就是想试试。”

  银凌海也不知为何,只是嗅到那股味道,本来那种若隐若现的饥饿感突然如火山爆发般,他如饿了数十天的难民般,把猪⾎放在自己碟子上,然后再塞进口中。

  太美味了,那种⾎腥味及咸味涌进嘴巴中,传来一阵満⾜感,但同时又有种未完満的感觉,体內彷佛有某种东西催促他追求更多这种味道。

  力⾼以怪异的眼神看着银凌海。

  银凌海没理会力⾼,只道:“老⻩。”

  “嗯?”

  “还有吗?”

  翌⽇,下城区。

  力⾼和银凌海二人来到一幢公寓前,公寓是老旧的砖式建筑,没有升降机,只有在墙外建有简陋的防火梯,墙上则是无数以噴漆绘成的涂鸦。

  “让我看看,据资料,珍妮·卡尔,十八岁,患有糖尿病,需定时注胰岛素,曾有多次离家出走的纪录,已失踪了近三十小时,最后和家人联络时表示刚和男友吵架,此后行踪不明。”

  力⾼打开记事本,再次细看上面的数据,同时核对地址道:“她的包包则在离这儿一个街区的垃圾桶中发现,钱和行动电话都不见了,同僚曾尝试过拨其行动电话,不过电话不通,而据其朋友表示,她的男朋友就住在这儿。”

  虽然一般的失踪案中,对方失踪没超过四十八小时,警方是不会受理的。

  不过若有特殊原因,比如失踪者为幼童、长期病患、智力有障碍者及老人等则不在此限。最重要的是,因为“魔法师”的一连串凶案中,所有被害者均为女,在此影底下,警方⾼层特别重视女失踪案件,稍有可疑的都派探员深⼊调查。

  “那男友叫艾斯,有多次伤害前科…”力⾼顿了顿,忧心的看着银凌海,道:“喂,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的脸⾊还是很苍⽩呢。”

  “安啦,我没事的。”银凌海点点头,強忍住体內那种挥之不去的饥饿感。

  二人沿楼梯来到七楼,其內部比外表更破旧,木板随二人的步伐嘎吱嘎吱地响,墙壁同样又薄又残破,彷佛大声点说话也会把整幢建筑物震倒。

  艾斯的家位于走廊尽头,震耳聋的重金属摇滚乐从屋內传来,力⾼猛力敲门。

  “谁?”

  “哥特市‮察警‬,艾斯先生?我们有几个有关珍妮的问题想请教你。”

  门好一会才打开,一名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出现,有点烦厌的道:“‮察警‬先生,有什么事?”

  “我们就珍妮·卡尔‮姐小‬失踪一事,有几个问题请教阁下。”对方房內传出的吵耳音乐令力⾼要扯开嗓门大喊。

  “我早先不是对她家人说过了吗?‮察警‬先生,我们是吵了几句,然后珍妮气冲冲的走掉,就是这样,之后她到了哪儿,我一概不知。”

  “你没有追上去,也没问她去哪儿?”

  “老天啊,你们有所不知,我们每次吵架时,她都摔门而去,哼,雷声大雨点小,结果不是在附近的公园溜达,就索在走道外蹲着,我认为她这次也是老把戏而已。”

  青年看看二人怀疑的目光,忽然恼怒的大叫道:“他妈的,我知道你们这些条子在想什么!

  “你们听好,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也没有对她怎样!我很喜珍妮,又怎会伤害她?那天早上她心⾎来嘲,说要那部最贵、最新型号的行动电话,又要一个新的什么幸运电话号码,我二话不说,用光三张信用卡的额度也马上全数买给她,我又怎会…”

  “好吧好吧,艾斯,冷静点,珍妮有否什么比较的朋友,特别是可能收留她过夜的?”力⾼道。

  “这个…”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在力⾼向艾斯问话的同时,银凌海一直保持沉默,他发现自己內心躁动不安,需要花大量心力庒抑那种饥饿感。

  ⾝旁的门倏地打开,出现一名穿汗衫、短的男子,他用好奇的目光瞧瞧二人,再挥挥手示意银凌海走近,复庒低嗓子道:“嗨,你是‮察警‬先生吧?”

  “嗯,有什么事?”银凌海淡淡的道。

  “你们是为那女孩的事来吧?她怎么了吗?”

  “她失踪了,你最近有看过她吗?”

  “嗯,我记得最后看到珍妮…唔,好像是昨天吧,那时他们在吵嘴,声音大得要命,老天,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天两头就吵,那男的经常大叫我要杀掉你,不过那一次倒是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

  “先声明,‮察警‬先生,我可不是那种爱八卦的无聊人,只是他们吵得价天响,你想不听也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到底那天你听到什么?”

  “我本来也不在意,但现在愈想却愈不对劲,而且刚刚又看到你们来了…”对方呑呑吐吐起来的道。

  “什么不对劲?”银凌海耐着子问道。

  “那时我很想叫他们静一点,不过通常那女孩会砰的一声摔门,然后乒乒乓乓的下楼,之后就会安静好久,可是那天却…嗯…怎么说好呢…”

  “你听到他们一如平常的在吵架,然后呢?”

  “是了是了,吵到后来,那女孩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就突然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没有门关上的声音,也没有珍妮下楼的声音?”

  “是啊是啊,不过我那时没在意,心想可能是小两口和好如初吧,毕竟现在这一代就是这样,不过后来我又听到…”

  “听到什么?”

  “嗯嗯…大约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我睡得不好,起喝杯牛时,听到门外有种古怪的声音传来…对了!就像是拖着什么重物经过般的声音,我当时还奇怪谁在半夜倒垃圾呢。”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当时我怎么知道?后来也就忘啦,直到刚刚听到你们讲话时,才突然想起来。”

  银凌海心忖,如果邻居没听错的话,就有必要好好侦讯艾斯,他续道:“啊,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男人愣了一下,旋又露出‮奋兴‬的神⾊,在短的口袋內掏了掏,掏出一个卡片盒,礼貌的双手递上卡片,道:“我叫威廉,其实是⼲‮险保‬的,‮官警‬先生,你们这一行真的很危险啊,我知道‮府政‬替你们投了保,但有没有想过为了你的家人多一个保障…”

  “这个…”银凌海勉強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续道:“威廉先生,言归正传,你刚才说半夜,你能否准确点说是什么时间?”

  “嗯,确切时间吗?我想想看…”

  正要拿出笔记本纪录对方说话的银凌海忽然一愣,一股味道忽然钻到鼻子中,是某种奇怪的气味。这味道来自对方⾝上,不,应该是屋內,对了,是什么呢?

  “‮察警‬先生,你没事吧?”威廉道。

  银凌海摇‮头摇‬,心中搜索着记忆,答案不到半秒就出现了,是⾎腥味,⾎尚没完全⼲透发出的味道。他在职业生涯中嗅过无数次的气味。但这种味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来源是哪儿?嗯…嗅到了,来自‮险保‬经纪的屋內。

  银凌海沉昑了一会,道:“威廉先生,你在煮什么东西吗?味道很怪啊。”

  “煮东西?没有啊,我没在煮食,而且你说什么味道,我半点也嗅不到。”

  “喂,怎么了?”力⾼此时来到银凌海⾝旁,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阿⾼,你有嗅到什么吗?”

  “算了吧,兄弟,旧式公寓是这样子的啊,我从前有一位女朋友,就住在…”

  “不,我是说那股⾎腥味,你没有嗅到吗?”银凌海打断道。

  “什么腥味?”

  “‮官警‬先生,我不知你说什么,时间好像是凌晨一时左右,就这样,对不起我赶时间…”威廉忽然焦急的道,甚至想关上门。

  “等等!”银凌海大喝一声,像是心中有某道声音驱赶着自己般,猛然以⾝体顶着门,道:“威廉先生,你介意我们进你的屋內看看吗?”

  “我当然介意,珍妮失踪关我什么事,你们又没有搜查令,我怎么可以让你们进来。”

  力⾼呆望着银凌海,不知所措。

  “阿⾼!”

  “什…什么?”

  “那个电话,那女孩失踪前,她刚买的什么幸运电话号码,告诉我!”

  “好,好的,号码是9xxxxxxx。”

  银凌海掏出行动电话,快速按下几个按钮,屋中立时响起行动电话的铃声。

  威廉登时脸⾊大变,焦急的看着屋內。

  “威廉先生,为什么珍妮的行动电话会在你屋內响起?”

  “不可能!我明明关上了…”‮险保‬经纪登时顿住,发觉自己说溜嘴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要⽩,忽猛力一把推开银凌海,向屋內冲去。

  “糟了!”银凌海和力⾼急忙追上,威廉冲进睡房,架起一个被反绑着,⾐衫不整,嘴巴被堵着的女子。她正是失踪了的珍妮,少女⾝上有多处被割伤的伤痕。

  威廉从桌边掏出一把刀,横架在女子的脖项上,道:“你们…你们别过来啊!”“放下武器!”二人掏出手,力⾼喝道:“别伤害人质!”

  “别过来啊!你们听不到吗,别过来!”威廉神⾊动的道。

  少女拚命‮头摇‬,呜呜的哭声从被塞着的嘴巴中冒出。

  威廉把自己大半个⾝子蔵到人质⾝后,又再尖叫道:“退后!”

  “冷静点,我们谈谈。”力⾼声音保持平静,意图缓和对方情绪及引开其注意力。

  威廉一言不发,忽然一刀割在女子的手臂上,再‮威示‬地挥舞了几下,冷冷道:“我说退后。”

  随着刀子挥动,⾎滴洒到二人脸及⾝上,力⾼忙扯着银凌海后退数步。

  “你们都是一样…说进来我家坐坐的…嘲笑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威廉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力⾼低声向银凌海道:“我尽量拖延他,你马上叫增援吧。”

  银凌海木然点头,心中却充斥着某种感觉。

  很热,很烫。

  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全⾝上下发烫,空腹感以几何级数扩张,一阵怒气和狂暴的冲动如雪崩般席卷脑门。对了,就是这种味道了,快点,把眼前的活物杀死、折断他的骨头、撕开他的肌⾁、饮他的鲜⾎…耳边彷佛有一道声音这样说道。

  “臭条子,听不到我说什么吗,我真的会杀了…”

  银凌海踏前一步,一双异常充⾎的眼睛冷冷瞪视着威廉,像看⾁。

  对方的呼昅变得更急促,持刀的手颤抖着,一如遇上野狼的小⽩兔。

  “放、了、她。”

  威廉倏地猛力把少女向前推,人质登时整个人往二人的方向跌去,他再一把推开窗户,落到窗外的防火梯处。

  力⾼一把接着女子,银凌海则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再跃到窗外的防火梯处。

  急促的脚步声在铁楼梯下方回,威廉跑得极快,转眼间已差不多到达地面。

  探员体內的那种空腹感及愤怒如失控般,有增无减,一直潜蔵在內心的负面回忆:⽗亲的‮杀自‬、⺟亲的遗弃、莫凡阻止自己投考FBI的事,也如冲破堤防的洪⽔般,瞬间淹没了理智。⾝体比脑子先动起来,下一瞬间,探员的⾝体跃往空中。

  威廉三步当作两步的从防火梯来到地面。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臭条子,为什么会发现…

  一道人影倏地从天而降,落在逃亡者前方,是从七楼跃到地上的银凌海。

  “什么?”威廉尚没回过神来,一道黑影在视网膜前急速扩大。

  男人倏地发出惨号,整个人凌空倒飞,撞往墙壁处,再缓缓沿壁面滑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脸上一如被踏个稀巴烂的西红柿。

  “嗄…嗄…”银凌海缓步踏前,手伸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

  对了,就是这样,杀死他,那⽩⽩的⾁,红红的⾎…右手刚要接触对方脖子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复以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像跟自己角力般,然后他一个踉跄,往后跌坐在地。探员看着自己双手,拚命着气。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稍后。

  力⾼把惊惶失措的珍妮给救护员,走向坐在一旁的银凌海,道:“实在太过分啦,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情况就像你女朋友说她其实没‮孕怀‬一样的美好。”

  “嗯。”“老天!你没事吧?你竟然同意我说的话耶,你肯定自己没受伤?”

  “没事的…”银凌海回道,又喃喃自语补充一句:“我希望。”

  “你在碎碎念什么?实在太过分啦!”力⾼‮奋兴‬的抓着银凌海的⾐领,拚命左右摇晃着他续道:“不过我实在不明⽩,快点解释给我听!”

  “拜托,别再摇了,我有点头昏…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会发觉那邻居有可疑?”

  “嗯…首先是那男人太合作了,态度亲切得过分,这样反而显得很奇怪。他开门和我谈话时,穿着汗衫和短,像是赋闲在家,但又马上从袋中拿出卡片盒来,你若是休假,会在家中随⾝带着卡片盒?”

  他了口气,续道:“我那时就觉得有点怪,最有可能是他一直在留意我们的对话,反正那公寓的墙壁这么薄,想听不到艾斯的话也不行。

  “之后跑出来向我们套话及提供假线索以误导我们,为免自己显得太怪异,于是给我卡片来掩饰,可是盖弥彰,表演得过了火。”

  “啊,当时我神探力⾼也在场,为什么想不到!”力⾼道:“不过那男的也真够笨,就算不丢掉女人的行动电话,最少也要关上啊。”

  “罪犯总是贪心的,加上那电话又是最新型的,我猜他大概当成某种战利品,舍不得丢掉吧。但其实我也是姑且一试罢了,即便不行,我也会硬闯。”银凌海解释道:“而且他也没忘了关电话,我拨的其实是他卡片上的行动电话号码。”

  力⾼啧啧连声:“什么?不过他连自己的铃声都分不出来,也聪明不到哪。”

  “你说得没错,如果他能冷静下来,绝对能识破这个连三岁小孩也看得穿的小把戏。不过我赌的是他一定听到艾斯说有关珍妮新的行动电话的事,加上我坚持进门,一副有成竹的样子。他作贼心虚,一时慌了手脚就露了馅。”

  “实在太过分啦,这样你在“随机应变兼英明神武排行榜”又递进一位啦。”

  “别说这个了,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那时真的没有嗅到⾎腥味?”

  “你在胡说什么啊?伤者虽然⾝上有多处伤口,但伤口都很浅,出⾎量不多,现场也没有其它⾎迹,味道没可能浓烈至传到门外,除非你是警犭吧?”

  “…”“嗯,我又检查过一遍,除了轻微贫⾎外,你的⾝体真的很正常啊。”康薇尔不解的看着银凌海。

  “但凯阿姨,我…”银凌海期期艾艾的道:“我最近有点怪,吃得再也还是有种饥饿感,而且明明讨庒的食物却变得很喜…”

  “唔。”康薇尔皱起眉头。

  “还有我最近拘捕犯人时,有种冲动,想把对方…总之是痛扁对方那一类…”

  康薇尔思索了一会,道:“我的专长并非心理学及精神病学,不过我知道很多前线警员也有这种问题,主要原因是⾼度庒力及不规律的饮食作息所致,而饮食习惯改变也很可能是⾝体因庒力而出现的反应。”

  她顿了顿,续道:“特别是你,阿海,从小到大,你就是正经八百的完美主义者,⼲什么也像拚了命般,这就是你的问题,人的精神就如橡⽪筋般,长期拉紧就会失去弹,再加庒的话,就会啪的一声断掉。”

  “但…”

  “既然如此,我叫老莫再让你放假休息吧。”

  “不,我没事的,凯阿姨,”银凌海急忙道:“我一定要逮住“魔法师”而且我还没有弄清地下隧道那女孩的事…”

  “那事老莫会派人追查的。你就轻松下来,和岱莉雅约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凯阿姨,我总有种古怪感觉,即使那少女不是凶手,也知道些什么…”

  ‮央中‬公园。

  “汪汪汪!”一头⽪包大小的狗儿边向着草地狂吼,边伸出前肢挖掘泥土。

  “不,波比,不许!”狗的主人忙一把拉着自己的宠物。

  “奇怪,波比今天⼲什么?”狗主⾝旁的友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刚刚它还好端端的。”

  正‮奋兴‬挖掘着的狗儿突然像是遭雷殛般,慌张的跑到主人脚边。

  “噢!波比,”狗主忙抱起惊惶的宠物,道:“你是怎么啦?”

  “看这儿,泥土好像被人翻过呢。”

  “大概是公园管理员翻过土吧,”狗主忧心的看着爱⽝,道:“它好像不舒服,我还是带它去看兽医。”

  “可能是那些狗粮,我早就说那个牌子品质不佳的。”

  “知道啦知道啦。”

  二人一⽝远去。

  时间又过去三个小时,黑夜再次降临哥特市,刚才狗儿狂吠的地表一阵震动,泥土逐渐往上翻,倏地一道黑影破土而出,是银凌海在隧道看到的少女。

  少女拍拍⾝上的泥土与尘埃,又如作暖⾝般活动自己的四肢,好一会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五芒星状,‮央中‬镶有琥珀的饰物,宝贝地握在手中。

  “终于到手了,虽然几乎赔掉命,但也是值得的。”少女露出満⾜的笑容,又陶醉了好一会,才转头嗅嗅四周空气,复闭上双目,好一会才再睁开。

  “果然如此吗?看来他决心⼲下去呢…”少女心忖:“也好,这代表他没空向我报复又或抢回护⾝符,他以后再杀多少人也不⼲我的事。”

  真的没所谓?心中忽然响起某道声音,极微弱,但就是存在。

  “哼!”少女摇‮头摇‬,彷佛想藉此挥掉心底某道声音,良久又喃喃自语道:“对了,那个小鬼…去看看他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同一时间,哥特市演艺馆,演唱会现场。

  超过三十年历史的演艺馆,最闻名的是其残旧和空调不⾜,⼊场的歌即使脫下上⾐和外套仍旧挥汗如雨,但这完全无损他们的热情,尖叫声和荧光的光芒充斥场內。

  力⾼和宝娜如其它人般‮狂疯‬呼起来。

  银凌海叹了口气,换作平常,他也会投⼊欣赏演唱会,但最近发生的事,令他没这个兴致,他复转头向⾝旁的罗塞朵问道:“罗塞朵,怎么样,你没事吗?”

  穿着长袖洋装的罗塞朵満⾝是汗,她摇‮头摇‬,有点勉強的笑道:“我没事。”

  馆內充斥着安可的叫声,乐队又向观众挥手,道:“谢谢大家,我们下次再见!”

  说罢,众成员站于舞台‮央中‬的平台上,在观众呼下,平台缓缓下降。

  好一会后,调暗了的灯光回复正常,人群站起,开始鱼贯离场。

  力⾼向银凌海打个眼⾊,后者无奈点点头,想起之前和好友的对话:“我的好兄弟,听着,计划很简单。在演唱会结束后,你要第一时间建议送罗塞朵回家。

  “我调查过,她也住上城区,和你家同方向。最重要的是,你是‮队警‬內“最不可能来男人排行榜”的头三名,宝娜一定会放心,这样我就能和她独处啦,哇哈哈!”

  四人随人群来到出口处,力⾼拼命向银凌海挤眉弄眼,后者遂礼貌的道:“罗塞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住在上城区。我也顺路,不若让我送你回家吧。”

  “好的,那⿇烦你了。”

  力⾼马上接口道:“那么,我送宝娜回家吧。”

  宝娜笑道:“OK,那罗塞朵就给你啦阿海。罗塞朵你就好好享用这个俊男吧。”

  “你在说什么啊!”罗塞朵有点尴尬的道。

  二人挥别力⾼和宝娜,向停车场方向步去。此时罗塞朵却笑了笑,拍拍探员的肩,然后转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啊,罗塞朵,我的车停在前方…”

  “不好意思,我其实是打算乘地铁的,不过若我刚才这样说,宝娜一定会坚持陪我的,阿⾼就当不成护花使者了。”

  “啊,我很抱歉…”诡计被拆穿,银凌海登时一脸尴尬。

  “不要紧的,阿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而且谢谢你今晚陪我,这是真的。”

  银凌海抓抓头,満脸不好意思地随着罗塞朵沿人行道步往车站。

  “好了,你送至这儿就行了,”罗塞朵道:“阿海,我虽然不知你的烦恼是什么,但希望你早⽇解决。”说罢,罗塞朵向银凌海挥挥手,拿出月票通过闸口。

  罗塞朵来到月台,晶屏幕显示牌出现列车将于十五分钟后抵达的讯息,她遂坐在一旁长椅上等待。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转过头来,赫然是银凌海。

  “咦,阿海你…”“我突然很想坐地铁回家。”他有点傻气的道。

  罗塞朵噗哧笑道:“我很欣赏你的绅士风度,不过我是成年人,虽不是前线警员,但好歹也是个‮察警‬,懂得照顾自己。况且,你有想过明天要取回车子时会很⿇烦吗?”

  “这个…”

  “快点吧,购票的十五分钟之內是容许退票的。”

  “不,其实我…我有点担心,我…”

  “担心?”

  “怕那个打你的人再动手。”银凌海一时冲口而出,又急忙闭上嘴巴。

  “…”“我…其实我是说的,你不要在意…”银凌海慌忙的又道。

  罗塞朵叹了口气道:“老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不,不细心是看不出来的。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即使细心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对了,是这样的。”银凌海手忙脚的解释道。

  “我我…其实我是推敲出来的。首先,你的粉底有点过厚。在演唱会时,你常不自觉以手遮掩左面,而最初⼊场选择坐位,于相连的四排坐椅中,你特意选最左的位置,好像有点怕我们看到你的左脸颊。

  “所以我不自觉看看你的脸,发现那处有点‮肿红‬,从形状和位置来看,很可能是遭掌掴留下的,再加上刚才会场很热,但你満头大汗也坚持不脫下上⾐,令我猜想是不是你手臂上也有什么…伤痕…”

  银凌海看着言又止的罗塞朵,急忙道:“其实是我…我曾处理过一宗家庭暴力案子,那位子被丈夫以烟蒂烧灼手臂,前臂上有几个圆形的烧伤,所以无论天气有多热也穿着长袖⾐服…我不是说你也是…如果我想错的话,我很抱歉。”

  “不,阿海,你的眼力很好。”罗塞朵把上⾐⾐袖推⾼,一双⽩皙的手臂上除有多处瘀青外,更有不少银凌海刚才所说的圆形灼痕,受过有关训练的探员更看出,伤痕新旧不一,不是一次造成的。

  “是什么人做的?”银凌海愤怒的道。

  “阿海,”罗塞朵把⾐袖放回,道:“我很谢谢你,但每个人都有其难处…”

  “我知道,但一个人因为贪念而抢一个面包,和因自己的小哼饿而抢,纵使动机各异,但同样都是犯了罪。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容许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你也是‮察警‬,应该也很清楚这个道理。告诉我,是什么人打你,你的男朋友?”

  “老天,”罗塞朵叹了口气,道:“你的语气真的好像莫长官。”

  “是的,而且我和他一样不能容忍无辜者受伤害,是谁打你?”

  “是我的男朋友…”

  “老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在‮队警‬中有许多同伴和朋友啊。”

  罗塞朵叹了口气道:“两个人的事很难说得清,他其实很爱我,他只是一时…”

  “他真的爱你就不会伤害你。”

  “唉,你不明⽩的…”

  “听我说,你和那混蛋住在一起?还是他有你住处的钥匙?”

  “他…他大概在家中…不过应该睡着了…”

  “不过也有可能心情不好,再扁你一顿?”

  “你不明⽩的…”

  “是你不明⽩!听好,女士,你有什么好朋友或是亲友可以让你住上一晚吗,如果没有,即使被阿⾼埋怨,我也要让你到宝娜家过夜,又或是安排你到‮店酒‬。”

  “不,宝娜她不知道,我没告诉她。”罗塞朵急忙道。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但她也在‮队警‬工作…算了,总之以她冲动的格,不告诉她是为她好。”

  银凌海不解的看看罗塞朵,又道:“那你有能过夜的地方吗?”

  “嗯…我的弟弟其实也住在本市。”

  “好吧,那就到他的家。明早你回到家中,和那混蛋说清楚,告诉他敢再碰你,你在‮队警‬中的所有朋友都不会放过他,我和莫叔铁定会令他后悔曾经存在过。”

  “我很感谢你…但你不明⽩的,阿海…”

  银凌海一言不发,拉着罗塞朵的手走向车站出口。

  “阿海,你…”“告诉我你弟弟的住址,我用车子载你去。”

  “但…他知道我一整夜没回家,会很担心的…”

  “担心少了一个人⾁沙袋?听我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相信我,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是人的权利,明天你一定要好好告诉那混蛋。”

  “…”“答应我。”

  “好吧。”罗塞朵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道:“你真的很好管闲事呢,阿海。”

  “是啊,我的嗜好真的很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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