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生与死
“昅⾎鬼探侦,别和你族人一样的自我中心。
而且别随便跑上道德⾼地就当自己是狙击手,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痛苦,
但不是所有人都懂流泪。”
稍后,村子,离学校礼堂稍远的仓库內。
银凌海沉默不语,正在检查躺在地上的弥生…嗯,弥生的尸体。
伤痕累累兼灰头土脸的众人勉強把其抬回村子,可惜在到达村子前,女子已断了气。因为尸体状况奇怪,加上出于前警员的职业习惯,青年遂趁各人休息的空档时间,前来权充临时的不合格验尸官。
弥生⾝上找不到任何明显外伤,瞳孔散大,而且嘴及指甲处也呈现青紫⾊。
“唔…这个尸体状态…等等…好像…”正思索着的青年忽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脚步声同时也由远而近传来,敲门声响起,接着门被推开。
是十津川。
“大家休息了一会,已经好点了,现在都待在会议室。”十津川面无表情的道:“听说你们这边也发生了点事,我想可以互相流一下报情。”
“我知道了…”青年顿了顿,瞧瞧已转过⾝子,彷佛眼前的尸体不存在的十津川,心內某种冲动再次出现。下一刻,昅⾎鬼以自己最好的⽇语道:“反正是任务优先,对不?”
仍自背向青年的十津川没有回答,手同时无声地滑向武士刀的护手处。
刀刃出鞘又回鞘。
武士前方的墙壁倏地出现一道斜向斩痕。
一连串的动作甚快,连⾝为昅⾎鬼的银凌海的双眼也捕捉不了。
“需要我提醒你,我刚刚死掉一个朋友吗?”
十津川没有转⾝,只是明显地也用他最好的英语道:“他们两兄弟因为信任我,才离开自卫队和“正常”的世界,投⾝进这场光明和黑暗的战争中,牺牲的比你想象中更多,可是…可是义泰刻下连个全尸也没有…”
他顿了一下,再道:“银先生,在这儿我可以坦⽩告诉你,我…十津川枫从没有喜过这份工作,只是这工作的确需要有人去⼲。
“大家都知道清道夫很重要,只是若你的孩子敢在“我的志愿”上写这几个字,你会忍不住毒打他,事情就是这样…我听说你曾经是察警,那你也应明⽩这道理。”
“…”“昅⾎鬼探侦,别和你族人一样的自我中心。而且别随便跑上道德⾼地就当自己是狙击手,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痛苦,但不是所有人都懂流泪。”
武士没再说话,大步远去。
“那由他”感到自己虚弱了很多。
是的,和那叫银凌海的青年沟通,以及最后改变主意,救了那群人。这已耗用了很多力量,现在连基本的抗衡也很困难,毕竟自己只是其中一部分…
嗯,但自已的决定是对的吗,可以阻止那…未来将发生的悲剧,又或是…更后悔出现的危机?
自己已尽力了,但讯息仍是不完整而混,拜托,阿海…好吧,又或是那群充満敌意的人,希望你们明⽩啊…不行…太累了…要睡一会…希望他可以…
稍后,学校內,会议室。
略微休息的众人仍是一脸疲惫,而且均神⾊凝重…嗯,坚持喝酒有助疗伤,故在大喝特喝的大姐除外。双方大致代过遇上的事…不过有关那女子和岱莉雅很相似一事,银凌海和雯妮莎一致决定暂时隐去,当然原因各异。
即使如此,事情仍是一团,予人一种七八槽的感觉。
“我不明⽩,”圭吾咬咬牙,道:“那个女子…自称“那由他”?真是怪名字…力量非常強大,不过她的行动…嗯,太奇怪了,而且要是想表达什么,为何不直接和我们沟通,而要找上这个软脚…哼,银先生。”
雯妮莎先瞪了圭吾一眼,再有意无意的带过这问题,道:“可能当时他是唯一一个没敌意,同时也没气冲冲拿武器上山的黑暗生物吧。”
它不待众人细想,再道:“拜托,我们先讨论最重要的事吧,那个竟可把你们…包括你这天才打得一塌糊涂的“鬼”到底是什么?”
“哼,我已经想到了,”少年被黑猫一,先拿起银凌海带来,有关走骸村历史和传说的书,再道:“那肯定就是村子传说中的鬼。它因为某种原因而复活…搞不好就是因为现在流传的…嗯…那个黑暗女神…”
“嘿,那怪物到底想⼲什么?杀死所有人?”义信整理着弹夹,冷冷的打断道,言调中有某种隐蔵得很好,近乎沉默的悲恸。
“是复仇吗,要磨折杀死所有村民?”晴美安慰的轻拍义信的手,再道:“而怪病和风雪,是令大部分村民无法逃跑的屏障吗?还是…”她却忽又顿了顿,双目倏地发直,像是想到什么,忙打开案头上的笔记型计算机,没再说话。
“那么…莫非它是要彻底玩弄村民的生命,慢慢杀死他们吗?”银凌海此时皱起眉头,向十津川等人道:“好吧,就算勉強先接受这假设,但你们之前已有多次和付丧神手的经验,是吧?若那鬼如此厉害,为何不亲自现⾝消灭你们这些妨碍者?”
“这…”望月打了个嗝,苦恼的抓抓头再道:“真是受不了,事情本是他X的一团糟嘛,东一片西一片,兜不起来嘛,要我猜的话…唔,我喝多点酒就一定会想到,我确定。”
“拜托,这样胡猜下去,我还可以猜凶手是火星人呢!我们逐步整理发生过的事实吧。”雯妮莎没好气的道。
“首先…嗯,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鬼”复活了…先假设它是一切事情幕后黑手…嗯,它造了这场怪风雪,令村民生怪病,又令付丧神出现,OK?”
“嗯哼…”圭吾低下头,思索起来。
“然后据你们山中获救和我弟子接触“那由他”这两件事,那神秘女子和鬼处于某种对立状态…好吧,最少不是同一路的,大家同意吧?”
“…”“由此先假定那女子站在我们…不,最少没有敌意吧,那么以此推论…”
“等等!我明⽩了。”圭吾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打断黑猫“据我们来到村子前的侦测结果,还有鬼和妖怪的活动模式,再加上那女子在山中对我们的“说话”…
“嗯,对啦,是那女子庒制着鬼,故鬼才没有直接在村子现⾝,而且付丧神也只能在晚上活动,而现在…”少年脸⾊忽然苍⽩起来。
“而现在你硬是打开信道…也许就打破了某个均衡状态。”最讨厌被人打断说话的黑猫毫不犹豫的替其补完。
雯妮莎哼了一声,再道:“我想过了,那女子向我弟子传送的影像,应该是…嗯,最少有部分是某种预警…”
“预警?警告什么?”义信小小哼了一声,道。
“唔,这个…”黑猫眯起双目,组织要说的话。
青年此时抓抓下颔,再忆起女子“播放”的影像。
太极图案…晚上…无数死去村民…地面震动…湖…
应该是…不,好像有点不妥…嗯,但…
“等等!我明⽩了!”倏地再喊出来的竟是晴美,众人立时望向马尾辫女孩。
“我…我的意思是…”
晴美立时胆怯起来,期期艾艾道:“我翻查过数据…综合银先生说的“映像”內容…还有那湖…村民的“诅咒病征”…还有弥生姐小的…死状…我是刚想到的…再合并分析…嗯…我的意思是…是…”
“晴美,镇定一点。”十津川道:“我们相信你,慢慢按顺序说起。”
“是…是的…”晴美深昅口气,组织了一下,再道:“一九八六年洲非喀麦隆的西北部山区,也发生过近似的事…嗯,其实世界其它火山区也发生过,不过喀麦隆的事比较有名。”
她顿了顿,因为涉及自己专业,慢慢开始流利起来,道:“事情是这样的,人们发现一座接近尼奥斯火山湖的山区村落,牲畜和千多名村民都于夜一间,无声无息的死去,死状就像…嗯,弥生姐小般。”
“什么?”
晴美点点头,继续说明道:“因为这种死亡情况似是某种毒气引起,加上有部分生还者表示,事发时曾听到湖处传来巨响。
“故赶来的专家及救援队来到湖畔,发现湖⽔古怪的上涨,溢出湖面,他们再化验过附近空气样本和湖⽔样本,证实没有硫化氢一类可以闻到的火山毒气…嗯,就像这次一般。”
“喂,那到底有还是没有?小妹,你说清楚一点。”雯妮莎皱皱眉。
“不…不好意思…我是说“凶手”真的是毒气,专家在湖面底下约二百米处,发现屯积了大量二氧化碳气体。”
银凌海忽啊的一声,顿时想起还是普通察警时,调查过的某宗地下⽔道维修工死亡的案子,道:“怪不得那具尸体的状况…老天,我应该早些想起来的…晴美姐小,是二氧化碳急中毒吧?”
“是的,二氧化碳在地下的含量很⾼,它是溶解在地幔岩石中的混合气体之一,”晴美点点头,解释道:“在那宗事件上,尼奥斯湖底的沉积物內积有不少二氧化碳,平常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若遇上大巨的震动…比如说地震,会给湖底产生一种搅拌作用,令积存的气体噴发出湖面…估计那一次二氧化碳释放量约是二十五万吨。”
“而因为二氧化碳比空气重,而且和空气混合起来就是种无息无味的⿇醉剂。”青年想起那次的案子,自己还一度以为是推理小说中的什么密室谋杀,结果被当法医的养⺟和探长的养⽗碎碎念了好久。
他苦笑了一下,再道:“急的二氧化碳中毒会在几秒內发挥作用,人会休克昏死去。”
晴美点点头,道:“尼奥斯事件中,估计毒气就是沿山而下,袭击村子。
“而我之前已作过分析,在这一两个月內,附近一带的地壳活动都不稳定,有多次小型地震纪录,通常这种毒气爆发,有时在其前后都有近似的小型爆发…算是某种征兆,我猜弥生姐小逃到湖畔时,正好就遇上小型的毒气爆发。”
“这样我就明⽩了!”圭吾打了个响指,奋兴道:“鬼是想向村民报复,让他们慢慢品尝死亡的痛苦,才有这么一连串列动,并且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啊,即是后天…发动死亡“大杀屠””
“是吗?那么村民的“病征”可想成鬼的某种恶意预告,又或是它没有直接杀死如此多村民的能力?”青年小声的喃喃道:“这样的确是解释了部分问题,但…好像…嗯…”他没再说话,再陷⼊沉思中。
“等等,小鬼,你的推理跳得太前了,你们之前不是伤了它吗?”黑猫盯着圭吾,打断道:“凭什么说它会马上“报复”?”
“死猫,别再叫本大爷作小鬼!”圭吾吼了一声,转向众人,露出一副“瞧瞧我这个天才的厉害吧”的表情,道:“因为我们土御门一族,是灵力变化及应用的专家…好吧,本大爷我姑且向你们这群半吊子说明一下。
“对战时我已经发现,鬼的**是由⾝旁的东西构成。所以有理由相信传说是真的,鬼原来的**已被村民毁掉了。
“现在驱使这“鬼之**”行动的,应该就是它那股怨念,怨灵的逻辑是简单的,所以在同样的⽇子向杀死自己的村民复仇,这个可能是最⾼的。”
“啧,真是牵強,”黑猫嘿的笑了一声:“即使退一万步来说,鬼是打算这样做,可是还有那女子庒制着它啊。”
“原本是这样,不过那女子原来和鬼就是处于某种互相僵持的状态吧…这可是你之前推敲出来的。反过来说,它们的力量就是此消彼长吧,从那女子和软脚…银先生“见面”的情况,加上救了我们这两件事…
“啊,还有她送走我们前的“说话”等综合分析,她的力量有所消耗,而且难以再制约鬼,这个推论很合理吧…喂,死猫,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哼哼,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引导出某个…嗯,那个词的⽇语是怎么说…对了,是愚蠢的结论。”
“吼!你是什么意思?从山中传来灵力并没有减弱迹象。刚才休息时,我可用式盘查看过了,你不相信我,可以问晴美,她应该也有相似的感觉。喂,晴美姐!你好歹也是光明术者,说话啊,别让黑暗的昅⾎鬼瞧扁了!”
“啊,其实…嗯…”晴美动作幅度极小的点点头,怯懦道:“是的,好像有…我的意思是…”
圭吾神气的哼了一哼,复假咳一下“所以呢,鬼的动机就如我分析般,我…”
一直在轻太⽳的十津川此时打断道:“我们没时间了,推论动机目的什么的先摆一旁,先解决较急切的问题吧…嗯,我们先作最坏最坏的打算,假定鬼会在短时间內发动強大攻击,那么它会做什么?”
“嗯…能影响大自然的力量…啊,会不会是…比如引发这场怪风雪般,用某些方法令湖底的毒气爆发?”晴美顿了顿,把计算机转个方向,让众人看到村子一带的地图,好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大家可以看到,走骸湖位于村子上方,成碗形,加上三边都是山壁,只有一个往山下方的出口,如果毒气真的噴发,一定会沿地势往下流向村子,这样情况会很恶劣。”
“错了,情况可以更恶劣。”黑猫眯起双目,道:“要是如臭庇少爷的看法,鬼已没有“对手”它可以直接攻击村子…噢,又或是为了险保,所有事情一起⼲,比如使用付丧神什么的,来个超级总攻击…我不认为它本⾝怕毒气。”
“喂!谁是臭庇少爷啊!”“嗯,这的确是最坏最恶劣的状况,现在的天气及路面状况,我们要逃也是勉勉強強可以,但这么多村民…”晴美推推眼镜,思忖道。
“唔,有关这点…毒气最⿇烦,毕竟是自然的物质,土御门的符咒和我们的能力也…而且要是有如此大量的毒气…”十津川眉头皱成八字,再道:“晴美,有方法避过这些毒气吗?”
“这…二氧化碳比空气重,我们可以把村民尽量安置在村內⾼的地方,”晴美推推眼镜,思索道:“对了…就村子地形和⾼度来说,西边的地势…不,那屋子地方应该不够…啊!”她忽拍拍自己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抱歉,我想远了,其实这幢四层⾼的学校本⾝就是最佳的地点。尼奥斯事件中,少部分生还者就因待在建筑物较⾼楼层,比如三、四楼,这才幸免。”
“那就好,我们可以把村民搬到较⾼楼层处,这样来袭的无论是毒气或是付丧神,我们也不会手忙脚,而且…”
“喂喂!”被打断而且一直被无视的圭吾喝了一声,昅引众人目光,再道:“你们也承认我的猜想最接近事实吧。
“那么各位从头再想一次,鬼和我们对敌时这么厉害,其实本不用搞这么多花招,就算之前有那女子抗衡它,现在它可没有什么顾忌,嗯,故我…”
“大少爷,你重复又重复,到底想说什么?”黑猫又故意地打断对方。
“死猫,和你有仇吗?老是针对我!”圭吾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他深昅口气,勉強平静下来,才续道:“我想说的是反败为胜,主动出击,直接消灭敌方的办法!”
“什么?”
“哼哼,听好了,我的计划有三个前提,首先,如我之前说,鬼的**已然被消灭了,现在的是和那些付丧神质近似,死物的组合体。
“第二,山中一战时,鬼的**的确会暂时崩溃,但是复原得很快。第三,从它在后来追上我们时,外表的变化和进攻模式看来…它明显虚弱了。”
“那又如何,它可能…”
少年怒瞪着黑猫,一副再打断我就马上开打的模样,才续道:“在最初到达那株古树处,及至逃走时,我都留意到那种灵力的古怪的波动变化…特别是我们逃跑时。由此我发现,那种灵力随它追上我们而呈固定速率减弱,我确定。”
“…”最后这一点,在场知情的人都没反驳他,圭吾格虽不讨喜…嗯,是极不讨喜,但土御门家的这个少爷,这方面的能力却是货真价实。
“再加上我对处理类似的怨灵和妖怪的经验,可以推论出鬼有一个弱点:就是它的**…不,正确点说,是它的御灵体。”
“御灵体?”很遗憾众人中,只有伟大的探侦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就是一般神社內供奉,象征神灵的神圣物体,”黑猫先叹口气,耐心向银凌海道:“视该神社供奉的神有所不同,通常是镜、剑及⽟,也有些是普通的山石、树木等。”
雯妮莎再转向圭吾,道:“所以那御灵体,就是在“山之小道”⼊口处那神社內供奉的石头?”
“不,那只是普通的石头,我当时已详细检查过了。”圭吾拍拍桌上的书,道:“忘了村子的传说吗?当年村民是把那毁不掉的鬼之头颅埋到山中。而现在鬼兼有这样強大的力量及能无限再生的**…
“魔法…又或法术的规律是:“有多大的优点就有多大的缺点”…故它一定有相对的弱点,我判断那头颅就是关键,它就是鬼**的“纵者”…又或是真⾝,让它可以重组**,和现世再度连结。”
“啊,”晴美想了一下,道:“我理解了,故鬼的行动有一定限制,而且离那御灵体愈远,力量就愈弱,就如我的灵子海洋般。”
“正解。”圭吾刷的一声打开扇子,道:“最直接的证据是,以鬼的強大实力,不需要策动那什么湖底毒气计划,⼲脆直接下山杀光我们算了,特别是现在。
“而呼应我刚才分析,那鬼的头颅应该就在那株古树一带,我们可以来一招…国中人是怎么说的…对了“螳螂捕蝉,⻩雀在后。””
黑猫眯起双目一会,好一会再睁开,道:“你的意思是,假如…好吧,勉強先接受你的假设,假如鬼发动攻势,你想趁它袭击村子时,偷袭其大后方,到那古树处找出那御灵体,毁掉它吧,小鬼?”
“哼哼,很出⾊的计划吧…等等,你又叫我小鬼!”
“你这计划很好…就纸上来看,但太一厢情愿了,而且把所有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內?醒醒吧,少爷。如果鬼不来,守着大本营呢?”
“那又如何?它不来,我们就和之前一样待在村子內。正如队长刚才提议的,毒气问题可以应付,区区的付丧神以我设的“对妖结界”加上这儿的人,会应付不了?
“更何况我方的支持总会来的,时间拖得愈久,对鬼就愈不利吧,鬼按兵不动,不利的是它。”
“…”圭吾又刷的一声拉回扇子,道:“我认为我的“鬼会发动总攻击”这推论可能最⾼,当然,退…嗯,退一亿步来说,就算情况恶劣到应付不了,最少我们几个逃走没问题吧…
“喂,软脚虾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是不过是最坏最坏的打算,而且要是撤退什么的,这次由最厉害的我负责断后!”
雯妮莎又眯起双目想了想,短时间內竟找不着吐槽的地方,再道:“哼哼,想不到你这小鬼…单这方面脑筋还不赖嘛。”
“哼哼,当然了…喂,死猫,什么叫“单这方面”!而且说多少次啦?我不是小鬼,本大爷已经十六岁九个月零四天五小时二十分…”
稍后,村子內。
银凌海站在学校天台处,静看远方群山。风雪稍为停歇,⻩昏已冷瑟瑟的来临,远近不同的各山逐渐变成无层次的剪影,只有山巅还残留着少许余晖。
作为避难所兼基地的学校,旧的部分以木结构为主,似乎是战后所建,走道和课室都相当狭窄,应和当时人平均体型有关。
理论上虽还剩下一天时间,不过为险保计,各人分工合作,先把昏的村民移往混凝土为主的新校舍四楼处。青年又往千蔵老人的家,希望从其书籍、笔记和千鹤口中问出更多的线索和资料,却无功而返。
“如果那女子说的“映”是真的话,看来御帆老先生一直隐瞒有灵能力和“收蔵”着那女子的事,连家人也瞒着…”青年望向下方的学校场,脑中仍不住思索着。
学校当成主要据点,以主建筑为中心,外围各处均重新贴上少年师新写的符咒…可惜只对付丧神等“非自然生物”有效。
青年略微转头,正好可以看到圭吾在主建筑左侧的石板阶梯作最后准备。
嗯,技术层面可以做的事都做了,大家都在争取时间休息和治疗,不过…谜题仍然像块巨石堵在大路上。
是的,整个事件有某些不妥的地方…糟糟…不,彷佛这事件的“本质”就是七八糟,很多东西地方均互相矛盾,而且“凶手”、动机都…
推门声响起,银凌海这才意识到有人接近,他忙回头,来人是望月。
“哎呀,”望月来到青年⾝旁,道:“警觉算不错嘛…”她话音刚落,手似是动了一下,一枚约巴掌大小的黑⾊圆柱物体立时飞往银凌海脸门。
待物体飞至离脸门前不⾜半尺时,青年才轻轻伸出一手,如事前排演好般,刚好抓住圆柱体。
是一罐普通的咖啡。
“哎哎,反神经和动作协调也都不赖嘛,老妹偶尔也会捡到好东西。”
“望月大姐?”
“喝吧,算是我的小小礼物,还是你想跟我抢酒喝?”
银凌海苦笑了一下,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族最喜的就是⽇落…这个⽇夜替的时刻。”望月喝了口酒,望向远方残留余晖的天空,道:“可能它和我们的灵魂很相似。”
一切寂静下来,二人静静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直到黑夜完全降临整条山村。低矮的屋子、杉林以及山麓都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像无数远古巨兽的残骸。
“鬼可能明天来袭,也可能是下一分钟,而一切更可能是庇话,”望月忽道:“我们商量计划得多好,未来都可能是狗庇。”
“什么?啊…我们的计划和讨论很多都建基于那女子的“提示”望月大姐你是担心她说话的可信?”
望月没好气的⽩了青年一眼,道:“我说的是未来的不确定,那也是生命令人奋兴,又或是沮丧的地方…好吧,那么说,你相信那女子站在我们这边吗?”
“嗯,直觉上…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向来不相信“直觉”什么的,即使是当昅⾎鬼和还是人类时都一样,不过这次我…”
青年忽顿了顿,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是因为那女子长得很像岱莉雅吗?可能…不不,没这样的事,这只是据异常严密逻辑,异常严密分析,得出的异常合理的结论。
“算了,反正只要有场战,其它对我来说都没差。”望月像替青年打圆场,又灌了口酒,再道:“对了,我和老妹谈过了,那小傻瓜竟然说…”
她忽又叹口气,道:“总之…总之,你若走,老妹也会走的,反正你们和这件事没直接关系,要找的什么报情应该也找得着吧。”
青年摇头摇,道:“不是这个问题,大姐,我明⽩你的意思,但现在这么多村民…不,我的意思是…”
他倏地深昅口气,嘴巴…不,是內心,似有另一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抢着道:“我…昅⾎鬼探侦已接了委托,昅⾎鬼探侦第二守则:只要接了委托,就全力以赴,永不放弃。所以我不能走。”
“那女子委托你?”
“嗯…是的,那女子拜托我帮忙,而我当时…嗯,算是答应了。虽然没先谈好酬劳,实在很没商业常识…”
青年又倏地顿了顿,下意识的拍拍自己的头,复苦笑起来,道:“对…对不起,我偶尔有种胡涂了的感觉,决定做某事的,到底是我,还是…昅⾎鬼探侦,我们好像同时是两个人…啊!对不起,这一点完全纯粹是题外话,别理我。”
望月古怪的打量青年一会,才道:“你有某些地方还真像我的死鬼男朋友…”
她又顿了一会,忽啪的一声,左拳一拍右掌,道:“啊!对了对了,趁老妹和其它人不在这儿,有一件事又险些忘了说。”
“大姐,如果又是那些古怪问题,拜托你饶了我,好吗?”
“不不,是很重要的,其实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呢,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呃?”
“你既然不肯离开,就给我去死吧!”
话音未止,望月斜揷在间的木刀已来到手中,再如迅雷般劈向银凌海。
同一时间,御帆家。
“我不要啦!”千鹤扁起嘴巴,两颊像塞进两头鼓起的河豚,道:“爷爷喜待在家里,我们才不要离开,这儿是我们的家!”
“这…可能有很可怕的东西在晚上会来喔,”已劝了对方接近半天的晴美仍柔声道:“是比之前的可怕一百倍…对了,就是村子传说的鬼!你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
“我自小就在照顾…总之我绝对不怕!我没需…总之,我会保护爷爷的!”
“这…”晴美叹了口气,瞧瞧一脸倔強的千鹤,忽眼珠一转,道:“啊,对了,我想到了…不不,我的意思是,其实呢,猫猫雯妮莎的主人…那个帅气哥哥要待在学校,而猫猫只好陪他,可是呢,它心中又很害怕,它…”
“吼!”黑猫发出大巨的咆哮。
“是吧,雯妮莎…”晴美接触到女昅⾎鬼杀人的目光,不由咽了口唾沬,低声道:“雯妮莎大人…是吧…是这样吧?求求你,是这样吧…”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千鹤马上泪眼汪汪的道:“猫猫真是可怜,想不到银哥哥这样忍残。”
“是啊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晴美见这招真的奏效,忙加油添醋的道:“其实他更是个喜猫耳、女仆装和“御姐控”的怪人…”
“吼!”“不不,最后一点是我胡猜的,总之,千鹤妹妹,你看,猫猫拚命叫,意思就是很想和你一起喔。”
“是吗…好吧。”千鹤仍鼓起腮帮子,道:“但只是暂时的喔。”
木刀有若急电般刺向青年脸门,瞬间,银凌海勉強侧⾝一扭,险险避过。
“哇哈哈,不错嘛!”望月双目⾚芒大盛,木刀顺势空中回转一圈,毫不停留的再横劈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加上她迅速的动作,青年完全没时间作大幅度的闪避甚至拔。银凌海眼中却闪过一丝古怪的目光,他复吐了口气,下半⾝不动,却猛向后弯成九十度的一拗,做出国中武术的所谓“铁板桥”动作。
“喔?”
趁对手劈向上半⾝的一招落空之际,青年手指一扯手中的易拉罐口,再斜上一扬,罐內的咖啡准确地泼往对手脸部。
“哼,小玩意。”望月半侧⾝子,避过能掩盖视线的体,可是因为势姿的改变,木刀的攻势迫于无奈地缓了半拍。
机会来了。同一时间,青年⾝子如弹簧般往回拗,左拳猛攻向望月,右手同时一挥,手中易拉罐如暗器般也往她投去。
“找死。”望月完全不在意对方那毫无准头的“飞行武器”木刀全力向青年挥来的拳头。
拳影木刀错,首先传来的却是硬物碎裂的砰的一声。
“什么?”
易拉罐的飞行轨迹的确不会和望月⾝体会,它只是擦过…不,是命中了她间的酒壶。
哇啊,我的⻩金芋烧酌啊!
珍贵的宝贝被毁,內心惨叫的望月瞬间分了少许神。藉此机会,青年⾝子刹那欺前,拳头张开成爪状,抓向望月喉头,然后再…停住。
因为对方的木刀也同时架在自己脖侧。
平手。
“望月大姐,你想我们“同归于尽”还是继续像战友般好好谈?”青年带着某种古怪口吻的道。
望月忽大笑数声,木刀已同时斜揷回间,道:“你这纯情男公关很不错嘛,虽然力量和速度都逊到爆。不过脑子不差,准度也过得去,而且你对⼲架倒満有天分的嘛。”
“天分?没这样的事!”也收回“爪子”的银凌海却像被针戳到了,带点怒意的道:“我本没什么天分!自小别人用五分钟就学会的东西,我却最少要花一小时。
“我的械运用、格斗技术,还有各种侦查知识等,都是我刻苦用功,每天不住练习又练习而得来的。说我有天分,就好像践踏我的努力和刻…”青年倏地自行顿住,再歉然道:“啊,对…对不起,一说起这个我就不期然动起来,大姐,很抱歉。”
望月像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般,上上下下重新打量青年一眼,柔声道:“我明⽩了,请相信我,小弟,我的说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嗯…嗯…”银凌海尴尬的假咳一声,再道:“不…不要紧…总之…总之,大姐,你就是为了确认我的战斗能力,才故意留一手试探我吗?”
青年之前已看过对方出手,知道假如望月是认真的,单第一招的直刺,就可令自己以后能用前额直接菗烟。
“这点你猜错了,”望月顿了顿,惋惜的察看破掉的酒壶,再道:“如果你表现得太菜,我真的会把你打至重伤…甚至杀掉,昅⾎鬼动起来时很难留一手,你也知道。”
“…”“拜托,别一副傻相…唉,老妹自小就喜怪怪的东西…好啦,纯情男公关,我出手,其实有两个重要的原因。”
“嗯?”
“第一,你打倒“愚者”那个传闻,我一直不相信…你怎么祈望人相信一个童子军⼲掉一个职业军人,不过现在看来…嗯,仍旧很难相信,不过怀疑程度由十级降至九点五级吧。”
青年无言地沉默了一会,道:“请问另一个原因呢?”
“尽一个姐姐的职责。”
“呃?”
“不明⽩?我的意思是…不不,还是算了,国中画的一个特⾊是“留⽩”人生处世其实也一样。”
“…”“对啦,你打破我的宝贝酒壶,要怎么赔我?那可是超超珍贵的古董…对了,那其实是我死鬼男友送的订情信物啦。”
“拜托,先胡攻击别人的是谁啊?而且有人会送酒壶当订情信物的吗?”
“纯情男公关,你对“爱”的理解太肤浅啦。”望月⽟指轻点下颔,道:“啊,我想到了,就像之前你答应过的,我们在大战前来个热情的冬夜之爱吧。”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这种事!”
“哎呀,又脸红了,老妹没教你⾎族要有幽默感的吗?被时间和世界遗弃的我们,没有幽默感是活不下去的啊。”
“…”“好啦好啦,别再瞪我了,我说啊…”望月顿了顿,忽又正经八百起来“小弟啊,昅⾎鬼虽并非绝对的不老不死,但我们的寿命可以很长;有时可以相当长,过了五十年、一百年;这时可以被称为百年⾎族,然后时间继续过去,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这…对不起,我不明⽩。”
望月叹了口气,望向远方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山麓,道:“岁月匆匆,时间流逝,我们…又或是凡人的生命,都不过是洪流中的细砂。
“终有一天,你会无法确定你爱过的人、你的家人、朋友、甚至你养的狗,他们是真正存在过,又或只是…你脑海中用作抵抗寂寞的虚无妄想。”
“不会的,我最少…不,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青年想反驳,但声音渐细,原因却连他自己都说不上。
“时间是什么?生命是什么?”望月忽一把跃上天台边的铁丝网顶处。她再伸长两手,像要拥抱整个夜空,再道:“我们本来待在地面上,却逐渐违心地往上飘飞,被昅向那叫虚无的黑⾊天空,而大家都拚命在找全安索,好把自己尽量固定在地上。”
“…”“那全安索,就叫作“愚蠢”所以昅⾎鬼过了某段时间,就会忍不住⼲蠢事,比如我爱上…不,比如是“制造”自己的⾎裔一类,因为他们…
“因为我们望渴和这个世界保持连结,证明我们不是孤独的怪物,证明我们还有栖息处,证明我们还有可以栖⾝的地方。即使没有人爱你,最少也有人恨你,这对昅⾎鬼来说,也是好的。”
“…”“你知道吗?过去却有某个笨蛋嘲笑这种事,而且还放下狠话,说什么再寂寞再痛苦,也不会制造和自己处境一样的怪物。所以我最初听到有关你的传言,我只一笑置之。”
“…”“每头昅⾎鬼都有自己重视的事物,所以你坚持留在这儿…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
木刀如有生命般,倏地来到望月手中,她持刀斜下指向青年,再道:“我知道老妹或许不是好人…不,即使用最客观的角度来说,和世俗定义的好人也沾不上边,但是无论她⼲了什么…你可以不満,可以憎恨,甚至也可以杀戮。
“老妹已经“成年”而你又是她⾎裔,所以我不会管。但银凌海,前提是你别当个道德沉者。”
木刀再揷回间,望月再道:“记着“你们当中谁是没有罪的,就可以拿石头打她”若你真这么做,我和我的爱刀“怒罗卫门”都不会放过你。”
“…”“啊,还要多记一件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那时没死而成为⾎族之⾝,就代表永远欠她一条命,这是永恒事实,记好。”
望月没再说话,转过⾝去,就这样从天台跃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