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战火第二十五章 大捷
铁木尔让人扶着走出营帐,看着炮火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草木横飞,十里连营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慌逃命的人马,夜⾊中,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在拥挤中被踩在脚下,甚至一不留神,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下趴!…”
朱祁镇猛地冲过来推倒了他,他被撞痛了伤口,刚想反抗,只听耳边一声轰响,方才所在的营帐已经中弹,被炸得粉碎,连地面上都炸出了个大坑,草叶泥土飞扬起来落在他们⾝上,几乎将他们两个都埋在了里面。
那些跟着出来的武士,来不及下趴的,被飞溅的弹片和炸飞的杂物打中,非死即伤,只有他们两个虽然狼狈,却都没受伤。
“该死!…”铁木尔吐出嘴里的草叶,恨声道:“你们的人疯了吗?难道不知道你在这里吗?这样放炮法,难道炮弹还认得你不打吗?”
朱祁镇苦笑了一声,淡淡说道:“只怕是他们就是知道我在这里,才特地开炮。算了,先别管那些,你跟着我,保住命再说吧!”
说着,他拖着铁木尔一起,伏在地上一翻⾝,又滚回了方才被炸出的那个大坑里,里面的泥土还有些烫,冒着热气,正好烫在了铁木尔的肩膀上,痛得他呲牙咧嘴“这里刚被炸过,怎么还到这里来?不怕等下被埋掉了吗?”
朱祁镇轻笑一声,说道:“这你可以放心,两颗炮弹落在同一个地方的机会,比中彩票还要难,我们就从这些弹坑爬过去。等到了后面,赶紧找马逃命吧!”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打量着周围。….看着天空中一枚枚炮弹划过的火光,轻盈地跳⼊下一个弹坑。反倒是铁木尔受了伤有些失去平衡,动作还不如他来的灵活。
两人就这么一个一个弹坑爬过去,终于爬出了火线,后面都是在逃命的瓦剌人,无数匹失去了主人地战马也在四下逃窜。
两人各自抓了匹马。正准备上马,铁木尔却迟疑了一下,望着朱祁镇说道:“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朱祁镇看看他肩头已经被挣裂的伤口,染的半个⾝子都是⾎,犹自坚強地笔直地坐在马上,不由得轻叹口气,说道:“我若是能自己回去,方才就丢下你不管了。”
铁木尔愣了一下。“为什么?”
朱祁镇回头看看硝烟弥漫的场战,还有远处依稀地城池轮廓,苦涩地笑了笑。“别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穿过这里,就算这么回去了。只怕没等证明自己的⾝份。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除非是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地出现。否则,我永远回不去了。走吧,再不走,炮火就打过来了。”
铁木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拉着他的马儿一起向北行去。
朱祁镇不时地回头,不知道昨⽇石亨对她那一下重不重,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若是看到今⽇的炮轰连营,会不会以为他已然葬⾝在炮火之中?
不论如何,他都会努力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再见到她。
到那时,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什么?她真的疯了?”朱祁钰猛然站起,难以置信地望着金英“怎么可能?朕离开地时候,她还好好的。”
金英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奴才该死,之前没让人盯紧了她,娘娘自个在房中拿簪子划破了脸,昏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划破了脸?为什么?”朱祁钰跌坐回龙椅之中,満眼的伤痛和难以置信,她是为了给那人守节,断了自己的念想,才对自己下了如此狠手的吗?
金英不敢抬头看他,也知道这件事十之**和上面这位脫不了⼲系,只是事已至此,还能将他如何?见朱祁钰満面伤痛茫,他也有些不忍,小心地说道:“只怕是太后娘娘思念太上皇,伤心过度,一时做了傻事,皇上不必担心,奴才已经派了专人服侍她,只要好好静养,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朱祁钰惨然一笑,是啊,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还能有什么事情呢?他以为自己可以挽回她的心,却没想到她用这么决绝地方式,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让他连再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夜一未眠,等来的,竟然是这样地结果。
连于谦一早派人送来的战报,他都没有心思再看。
昨夜地炮轰连营,取得了大捷,瓦剌军营地几乎被夷为平地,死伤无数,剩下地人都逃往北方,再无力进攻京北。
京北保卫战,全面胜利。
他的皇位和大明地江山,一起保住了。
今天一早,石亨领军北上追击,临行前的立下军令状,定要将瓦剌军彻底逐出关外,隔绝在长城之外,关內之敌,一律要清缴⼲净,不留后患。
没有人知道那人的下落,不知他是在昨夜的炮火中死于军之下,还是继续被挟持着北上,只要一天没看到那人的尸体,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一想到凌若辰⾎流満面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战栗起来,所有的怨恨和心痛,都转向了那个人,恨到极处,转⾝在御案前写下封密折,给金英封了起来。
金英当着他的面用火漆封印了密折,就算没看內容,他一听要给的那人名字,就已经猜到了三分,只是看到朱祁钰一直紧皱的眉头时,还是忍不住劝道:“如今京城大捷,万岁爷也该好好休息一番,再犒赏有功之臣,千万不可思虑过度,伤了自个儿的⾝子啊!”“朕知道,”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你下去吧,朕自己会去休息。”
金英只得退了出去。
看到他离开后,朱祁钰呆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宣召大臣,而是悄然回了內宮,几经徘徊,终于还是到了咸安宮外。
里面飘出来的,不再是茉莉花清新的香气,而是苦涩浓重的药气,带着化不开的郁结,将他绕在其中,让他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瓦剌人走了,明军大捷了。
她人虽然还在这里,却也彻底离开了他,在这里,他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