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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余府喜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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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拓瞥了眼四周的环境,这是余府后面的一处小院,僻静异常,在这府中上下都在忙碌夜晚,就更显冷清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早就摆満了酒菜,看不到仆从,只有她与秦王二人。小心的看了看眼前这人面上表情。她抱拳道:“王爷,您将在下带到此地,到底有何指教?”

  “你就一点不害怕?”秦王负手而立,笑意盈盈道。

  “啊?”方拓満脸糊涂:“害怕什么?”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么?”秦王突地欺近,鼻子险些贴住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怕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么?要知道,你虽穿男装,但实是一位女子啊!”方拓本没在意,可听他如此说,立刻想到了自己的⾝份,充溢在头脑中的酒气也消散不少。连忙后退一步,微微皱眉:“王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如果对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自然会一拳打断对方的鼻子,可人家⾝份不一般啊!要杀人灭口么?这时候,武功超凡的她也难免会有些胡思想。(哈哈哈!我笑!)

  秦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欣赏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精彩表情,半晌,哈哈一笑,脸上漾开最畅的笑颜,眼中闪动着欣慰,爱惜的⾊彩,这夜幕中的小院子也跟着亮堂起来,他瞄了眼方拓伸向间的手:“传闻顾夫人的软剑锐利无比,我可不想尝试啊!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随便的做到一处石凳上,又道:“在下明早便要回转杭州封地了,临时起意,想找方兄饮酒论诗一番,至于别的,可真的不敢阿!”…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拓心不在焉的同秦王聊着诗词歌府。脸上却仍旧是那雾刹刹的表情,这秦王是不是有病?酒喝了不少,诗词也谈论许多,但她总觉得秦王今晚找上自己不是为了饮酒做诗那么简单!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太怪异了,**裸的,让人本无法忽视。那眼神有些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不行,得问问。她抬头:“王爷咱们直说了吧!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王愣了一下,变换了好几种脸⾊,最后叹气道:“还是让你发现了!其实是这样…”他咽了口口⽔:“孤上次说过的那件事,小儿孩是纠不休阿!孤也甚是头疼,但那时方兄的病情确是严重,孤也不愿強求。此次参加余大人公子的婚筵,正巧看到方兄神采飞扬,显是好了不少,便打算邀请你一同去杭州!可你上次拒绝了,孤又有些不好意思,才迟迟不肯开口!”

  “王爷在说笑吧?”方拓冷笑,什么正巧看到自己,她相信才怪。那眼神,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分明是借口!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怕老婆,有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来么?

  “难道孤说的话方公子还不相信么?”秦王沉下脸,声音变的冷硬异常。

  “不敢!”方拓抱了抱拳,脸上却倔強的布満怀疑之⾊。

  “看你那样子,就是不信!”秦王的脸⾊又变,这回,柔和了很多:“其实…”他往前走了几步:“自从那⽇见到姑娘,孤的心中便留下了夫人的影子,经久不散…”说着,竟然一把拉住方拓的手。“姑娘不相信么?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月可表。绝无半点虚假!”紧接着,又面露痛苦之⾊:“可是,苍天无情啊!竟然让我晚了一步…哎!不过,孤绝不会勉強于你!若是方大人的侄子有负于你,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帮你出气…”他连换了好几个称呼,无论神态,动作,语言,都是那般的哀伤悲痛,可谓真情意切,感人肺腑。完全是一副痴情男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里面有做戏的成分。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不过这时候的方拓満脑子浆糊,本一局都没听进去。“王爷!您又说笑了!”总算反应过来,方拓脸⾊难看无比的強自收回手,放到背后了又,以往,柳长风等人对她的情谊虽热切,但含蓄许多,心中虽不舒服,却也不是特别尴尬,起码大家之间还蒙着一层纸呢!而柳长风等人也是聪明,不会傻到犯她忌讳,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现在…她脸⾊泛青,浑⾝发冷,汗⽑都竖起来了,⽪疙瘩更是掉了一地。没想到,她方拓来到古代这么多年,竟然也会遇到这种杀千刀的事情…

  “只要你记得!在你‮意失‬的时候!有我这样一个人在默默关心你!我就心有安慰了…”秦王脸上的肌⾁古怪的菗*动几下,猛地转过⾝,用微微发抖的话音道:“罢了!我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可以到杭州找我!放心!孤绝对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说完,快步走出了院子。

  方拓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拢。这时,一阵夜风袭过,让她浑⾝打起冷战,今天好冷啊…

  当方拓回到余府前院的时候,已是夜⾊深重,笙歌散尽了,几个醉到不成样子的宾客或是被同伴带回,或是被人搀扶到了內院客房。场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仆婢在打扫着満院狼籍。

  她闻着那残留在空气中的酒味儿,微微皱眉,没想到同秦王聊了这么久。看这样子,自己岂不是错过了闹洞房?正在可惜,眼角瞄到了两道悉的⾝影,两个女人从一间偏房中拉拉扯扯的出来,似乎在争执什么!竟然是苏婉和婉茹。而更然她惊异的是,此时的婉茹,完全没有以往柔顺乖巧的样子,她正气咻咻的瞪着苏婉,口中还说着什么。

  奇怪!吵架了?可婉茹这丫头怎么会同自己的主子吵得那么厉害?刚要走过去劝架,那吵架的两人却朝相反的方向分开了,显然,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正奇怪间。冷幕⽩从大厅出来,看到她,笑着走近,道:“你可算出现了!你家小顾喝醉了!正没人照顾呢!”

  方拓气得瞪起眼睛,不満道:“你们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喝醉?都怎么当的哥哥阿?”接着互握着手腕,冷笑:“我早告诉他没成年不许喝酒,好小子,趁我不在就敢胡来!”

  “还小呢?”冷幕⽩扯了下嘴角:“他成亲比我们早多了!”接着瞟她一眼:“再说,你还这么管着他,恐怕不太合适!毕竟,你们现在不是师兄弟了!”

  方拓神⾊黯淡片刻,旋即笑道:“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看看我那个喝醉了的夫君吧?”

  冷幕⽩跟着笑了笑,跟着她走到众人先前喝酒的房间。

  “死小子!你们怎么没人管他?”方拓扶起如烂泥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顾文宇,口带埋怨:“余府缺么?”

  “倒是我们疏忽了!这帮下人也是,怎的就将他这么凉在这里?”冷幕⽩也皱着眉头,看了看顾文宇,提议道:“⼲脆找余叔叔安排个房间,就让这小子今晚住在这里吧!”

  “也好!”方拓点点头。带着这一个喝醉了的人回去,确实很⿇烦。

  “对了!”冷幕⽩拍了下额头:“阿拓!你还没喝药吧?”

  “啊!”方拓才想起这茬。

  “我就猜到你会忘!”冷幕⽩笑了:“早就叫婉茹回去取来了!这不?就在桌子上呢!”

  “多谢!”方拓感的点头,若是不喝药,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想再像前些天那般难受了。

  冷幕⽩脸⾊掠过一丝惨⽩,悠长的叹口气,久久没再言语…

  京城里人送外号“铁口直断”的李朝元伸了个懒,便闭上眼睛窝到椅子上。心中暗道:“***,以后还是少去倚红院吧!每一次去,第二天准没精神!不过那小翠到是温柔体贴,若是收来做二房…”脑中正自心摇神驰。回想着相好的温柔,忽听一人道:“这位先生,我想找一个人!”

  李朝元听着声音柔和清雅,睁眼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美丽女子。可比他那个小翠好看多了!这女子他是见过的!自从早上开始,她就在这条街来来回回转了⾜有两个时辰,却什么也不买,只是眼睛盯着路旁的卦摊看了看又看,似乎想算命,又好像在找什么人。难道是打算算卦又不好意思么?想到这里,他笑了下,若是这样,今天又能赚一笔了!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大都是来求姻缘,却又脸⽪薄的姑娘家。

  “姑娘!菗个签吧!”他笑道,随手将放置姻缘签的竹筒递了上去。

  那女子犹豫一下,便坐到摊前,随便从签筒中菗出一支,却看也不看,只是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我想问一下,前几⽇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人算卦么?”

  “哦!这样啊!”李朝元心中的热情被浇灭了大半,他还以为人家专门来找自己的呢!略有失望的看了看旁边那空着的摊位:“那怪老头啊!前几天一帮五大三耝的人来找茬,说什么他算得不准,这不,硬给捉走了,到现在也没个踪影!”惋惜的叹了口气,拿起那女子菗的签,口中却又说道:“那老头是古怪一些,人家算命是算喜不算忧,他倒好,专往坏的说,这次肯定犯了哪个大人物的忌讳,人家报复来了!”正待往下说,突地看到签上文字,脸上不噤出现了尴尬的神⾊,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陷⼊沉思之中。

  那女子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只是失望的叹口气,低头沉昑,片刻后,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姑娘,你再…”李朝元清醒过来,刚开口,却不见那女子⾝影了!他放下竹签,长长的叹息一声:“下下签,可怎的装错了?这可怎么算?”光下,那签上分明写道:“梦中金银⽔中月,晚来幽独更神伤!”竟是将之前没注意,将福泽签放错地方,好巧不巧的被那女子菗了出来…

  雍熙二年的大年初四,京城汴梁的街道上一派喜庆的气氛。方拓独自漫步街边,状似悠闲,却有一股愁意顿时涌上了心头。这几⽇心绪不宁,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到这里找那算命的老者问一问,却找不到人了!

  一股浓郁的饺子香扑鼻而来,却勾起了她的心事,不噤忆起当初在家中过年包饺子的情形。嘿!这时候,饺子应该叫角子吧?自己又怎么如此多愁善感了?多大了还想家?自嘲的笑了下,‮腿双‬却不听使唤,迈进了街旁的铺子里。

  “兰妹妹!”一道柔和的声音将她自乡愁中拉了回来,顺着声音望去,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笑着朝这里走来。正是苏婉。

  苏婉优雅的在条凳上坐下,看着方拓:“我正好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嫂子有什么事吗?”方拓愣了一下,问道。

  “唉!”苏婉叹口气,却转头发愣的活计吩咐了一番,不一会儿,几盘角子被送了上来,似乎为了消减盘子中的热气,手掌在那两盘角子上扇了扇,好一会儿,她才将盘子推到方拓⾝前:“热得太烫了,这样也许会好些!咱们边吃边聊吧!”

  方拓夹了个角子蘸了些醋,放⼊嘴中。不觉嗓子有些哽了,咽下才笑道:“好吃!”

  “一看你这样子便是有心事!”苏婉看着她半晌,才口带犹豫道:“妹妹!你改嫁吧!”

  “呃!”方拓第二只角子刚刚进⼊嗓子,便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她面⾊难看道:“嫂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长风昨天很伤心!”苏婉眼中已是模糊一片,载不住的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她悲道:“我看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下去,我…”

  “别说了!”方拓烦躁的站了起来,她皱眉道:“柳长风太过分了,娶了你这么好的子也不知道珍惜,还总是伤害你!”

  “妹妹!那小孩有什么好?”苏婉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你再考虑一下吧!长风真的很不错!”

  方拓看着苏婉。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就该怜惜的吧?可柳长风那混蛋究竟怎么回事儿?真是看错他了,还大哥呢!越想越气!又见到对方満面的泪⽔,大觉怜悯。长声叹气,想替她拭⼲眼泪,⾝上却从不带手绢面巾,听得她仍旧那么说,更感无奈,挣脫对方的手,不悦道:“嫂子,你也太心软了!”停顿一下,又说:“我累了!先回去了!”转⾝便走,这角子是再吃不下去了。对于苏婉这般迂的女人,她感到无比的头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来,得找时间好好劝劝柳长风了…

  方拓捂著头,晃晃悠悠的下地推开自己院子的大门,从街上回来,她便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剧,浑⾝乏力,眼中的一切更成了昏暗的一片。自己并未忘记喝药啊!怎么反而病得更重了!

  “凡为武道者,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招式步法为之兵卫…得力整,先须形整;得形整,先须意整。是以习技之初步功夫,一曰调⾝,⾝松…意者內也,形者外也。先练意,后练力,先求松沉,后求柔活,再达刚強,以先天之灵意,导后天之拙力,由是意动形随,力由內发,刚由內生矣,由是则柔而不软刚而不僵矣…”院子中,顾文宇正在教导⽩仙⾐练功法决。见到方拓进来,连忙从石椅上弹起来,问道:“师兄,你不是去送隆云大哥了么?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隆云?我送隆云做什么?”方拓‮劲使‬晃了晃越发昏沉的头,问道:“他要去哪?”

  “今早我刚从余府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隆云大哥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契丹了!”顾文宇看向她,待见到她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师兄!你怎么了?脸⾊好⽩啊!怎么都是汗?”

  “隆云要回去?你说过?”方拓愕然,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该死,头疼的更厉害了!剧痛难忍,她忍不住蹲了下去,双手抱头。

  这一下,⽩仙⾐和顾文宇都慌了!抢到她跟前,连声询问。

  这些关心的话传到方拓耳中,立刻被放大了好多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她的神经,那痛感传⼊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如炸雷,震得她浑⾝发抖。口一阵⿇庠,喉咙跟着一甜,噴出大口的鲜⾎,她努力的睁眼,只看到那两双惊恐忧伤的眼睛,紧接着,面前的景物全消失了,眼前便只有黑糊糊一片…

  方拓只觉得浑⾝好像冰窖,又似有烈火在烧,时冷时热。难受异常。等稍微清醒过来,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那么悉,那时婉茹的眼睛,此时,她的脸上布満了惊恐的神⾊,那是一种发自內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著难以抑制的悲痛的绝望。却如同死气沉沉的潭⽔,黯淡一片,毫无光彩和生气。

  至于她的⾝子,好似一摊烂泥,虚软无力,之所以不倒下去,完全是因为一双手,一双有力的,死死掐着她脖子的手。那是方拓的手。

  “婉茹!”方拓自恍惚中惊醒,惊叫一声,便放开了手,一把抱住向后倒去的婉茹,探了探鼻息,已然气绝。呼昅一窒,她咬住下,突地,她看到地面,心跳更是加重,在她脚下,満地的鲜⾎,一把软剑躺在那里,散发着寒光,顺着⾎迹望去,又看到一双眼睛,那眼睛长在一颗离开脖子的头颅上,双目大睁,満眼的不信。方拓看到那头颅的眼神,她浑⾝的⾎都凝固了,只觉得一股骇意从心底角落直传到骨头里。茫茫然低下头,那是自己的双手,上面通红一片,染着带腥味儿的鲜⾎。我杀了人,还杀了两个?我怎么会杀了她们?为什么?为什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一刻,她脑中空⽩一片。

  正恍惚间,猛听得一阵声嘶力竭,无比惊恐的惨叫,木然望去,只见一个丫环正跌坐在门口处,面容扭曲的望着自己,手脚并用,发抖着后退开来,带出了房门,才连滚带爬的,嚎叫着冲了出去。“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凄厉的惨叫在午后的枢密使府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而方俊与顾文宇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房间一片狼籍,地面,头,墙上,鲜⾎被溅得到处都是,満屋子腥气。⾎泊中,一具无头尸体赫然⼊眼,那尸体的脖子显然是被利刃割断的,断口平整。而方拓,则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怀里抱着另一具尸体。神情呆滞着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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