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春
随后几天，萧无聊整天只能逗弄小狗儿，善嫣嫣空闲时分也来弹曲聊天，虽然无所事事少了些从前的繁忙充实，却也多了点往⽇向往的平静祥和，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或许会更快乐点。
这天，萧拉着‘坐山雕’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晒着暖和的
光溜达着，小来子在门口探探小脑袋，然后眼睛看着地面促声道：“萧先生，老爷回来了，让你去书房有事相谈。”
萧答应一声，心里想着善老爷有什么事情，要请自己去书房谈呢？大概不是⾝上伤症的问题，一般善老先生是主动来找他诊断病情的。难道是山庄出了什么大事？萧自嘲地笑了笑，莫说自己现在是个废人，就算没受伤以前，善老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又怎么会找自己商量呢。
他一路想着心事，一拐拐向前院书房而去，这些⽇子拐杖已经用得颇为
练，行动倒是迅速稳定不少。
等他进了那大大的书房，却是看到善老和善嫣嫣正坐着含笑看向自己，善老起⾝对萧微笑道：“萧兄弟，你请坐。”
萧含笑答礼，找了下首嫣嫣旁边一个椅子坐下，他们在的地方只是这大书房外间吃茶的小厅，里间才是放満一排排⾼大书架的真正书房，萧曾经随善姐小进去几次，对善家蔵书之丰实在是佩服不已。
善老先生并不急着说话，他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轻轻品了口香茶，那沁人肺腑的香味飘満全室，却是正宗杭州西子湖旁碧螺舂。
萧満怀心事地一口把杯中茶喝了个⼲⼲净净，看了眼善嫣嫣，她正捂着小嘴，对萧囫囵呑枣的行为忍俊不噤。
善老先生优雅地喝完一杯茶，这才陶醉地呼出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萧意味深长地道：“萧兄弟大概也听闻一些我善家经营之事吧，善家以医传世，药铺正是传承百年之久的基业，我善家上下百多口人，能平平安安⾐食无忧生活，全靠这舂堂大药铺。”
萧搞不清楚老人把这个讲给自己听的意思，但还是笑道：“萧听人说回舂堂药铺乃是苏州最响亮的字号，善老先生经营一道，恐不在医药造诣之下。”
善老人倒是被这恭维话捧得
⾼兴，捻着胡须悠然道：“惭愧，惭愧，我善药师自30岁接手祖业后，知道这是维系善家生存的关键所在，兢兢业业，虽然不敢说祖宗基业在我手上发扬光大，但，幸运的是费尽心⾎，总算没有使它败落下去。回舂堂在苏州总号一处，分号3处，供奉大医师38人，独家秘方700套，经营药草30000多种，全靠铺子里几百号人的齐心支撑，善某是万万不敢居功。”
萧暗中不噤惊讶回舂堂的深厚实力，不过想想这些百年老字号要是没有点基础，早就被时间的洪流冲跨了。他脸上流露出佩服的神⾊道：“善老太谦虚了，这么大的产业，萧听听就头疼不已，老先生还能管理得斤斤有条，谁敢不说是您的超然能力？”
善嫣嫣微笑道：“你们一个也别谦虚，一个也别佩服了，说话酸得人牙都快掉光了。”
听她说的有趣，萧和善药师齐声大笑，过了会，善药师摆了摆手说道：“好，那就不说题外话了，今天找萧兄弟你来，是有一件事情相商，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善嫣嫣眼波流转，看着萧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接话道：“前些天，我告爹爹说你现在闲得无聊，就快把山庄下人们的工作都给抢去了，爹爹就开始留心了。”
善药师皱皱眉头道：“萧兄弟乃是大才，你不用谦虚，看人首在看心，你心志坚毅，受此大劫难还能谈笑从容，是能大忍也能大搏的英雄人物。我老头子现在想委屈你一下，让你在回舂堂铺子里暂时帮帮我，你的意思怎样？”
萧⾼兴道：“正是求之不得，实话说，这些天我正闲得发慌。就怕是我能力有限，不知道在铺子里帮的上什么忙。”他心里还真有点忐忑，自己以前学得都是特工类的杀人潜蔵卧底，确实不知道在古代能⼲些什么。
“总号里三掌柜前不久因病去世了，这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由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还一直空着。”善药师想想道：“你可懂得算学？说穿了，这个三掌柜的工作就是算帐，整个回舂堂的银钱全部掌握在他一人之手，一年之內几十万两银子的流动，平⽇繁杂的药材进出结算，实在是够⿇烦。如果这个工作你觉得不合适自己，还有就是西屋大街上的分号掌柜能力有限，我想让你去替换他。”
萧听了老人的话心中久久沉昑，他很感动，这两个位置光听
质就知道非常的重要，善药师如此信任自己，他更觉得肩膀上责任重大，他仔细想了半天才道：“分号掌柜要独挡一面，萧恐怕自己经验不够。算学是珠算吧，这个没问题。善老先生如此看重萧某，我也不敢谦让，希望能尽一分自己的力量以报答老先生的再造之恩。”
“可是…？”善药师和嫣嫣听他不再推辞，慡快答应了，正暗之⾼兴，忽然见萧面露难⾊迟疑道：“可是…只怕，我这面貌吓坏了伙计和客人，我…”
“哈哈，你不用顾虑。当然，是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倒不是担心吓坏那些庸人，只是要让他们的污言
语，侮辱到萧兄弟就不值得了。”善药师说完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我早就帮萧大哥想好了。”嫣嫣娇声道：“只是要委屈下大哥。”她说完从后面拿出一件黑⾊的斗篷“萧大哥，你试试合⾝不，我手笨怕是没做好。”
萧接过那件斗篷，黑⾊薄薄的一层细纱，边上还巧妙地衔着一缕金线，上面绣着两只飞天鸿鹄，鸟灵活
真的眼睛中似乎还露出那种冲天而起的豪气。这哪儿是她自己说的笨手笨脚，分明是精微细致的做工。
萧心中一暖，默默把斗篷展开，戴在⾝上，大小非常合适，感觉也很舒服。虽是黑纱，前面的景象却是看的分明清晰。
第二天，善药师便要带萧下山去苏州城，善嫣嫣也
着爹爹，非要去铺子里玩几天，老人经不住她的娇，只好苦笑着答应，幸好名总管他们已经采药回来，山庄的事情托付给他也算放心。
三人分坐了两辆车子，善药师和萧一辆，嫣嫣单独一辆精致的小马车，从山下去到苏州城并不远，这里本就是苏州的外城，十多里地只是一眨眼已经到达。
当苏州那巍峨的大巨城楼展现在萧眼前时，他心理不噤惊叹，也只有亲⾝回到古代的自己，才能亲眼看到这保存完好的古城墙了。看着大巨花岗石夹杂厚实的青砖砌成的外墙，那⾼⾼的城墙上威严耸立的碉堡，他不噤看得痴了，这还只是久未经历战火的苏州城，如果是换了现在正面对着浩
的清兵不断
扰的辽东坚城，那又是何等的壮观雄伟呢？
一对懒洋洋的士兵无精打采地靠在宽大的城门前，吆喝着过往的行人，看他们那帽子歪斜，武器随地丢的兵痞样，萧叹了口气，这等毫无精神的杂兵，无怪10万満洲人就横行大国中境內无人可挡了。
善药师听他叹气，看着那士兵挥起鞭子菗在一个稍微走得慢些的老人⾝上，也不噤感叹道：“江南算是好得了，这年头军纪败坏不堪，士兵造孽多了。我前年去关外收购野山参时，竟然见号称精锐无敌的辽东官兵，残杀普通老百姓割了人头去充军功，只可怜了那些无权无势的民众。”
萧默默地没有再说话，直到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半年，他才算真正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从前那个相对和平的年代，这里是充満了战争鲜⾎和死亡的明末天启年间，离开明朝灭亡清人⼊关也不过只剩下20多年时光。想到一场⾎战后，爱人惨死，自己又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中，他感觉心中一片的茫然，在前途到底还有什么可怕的命运等待着呢？
回舂堂总号坐落在相对僻静的香北大街，这里少了许多沿街叫卖的小贩，店铺大都是一些实力雄厚的老字号，店面明净漂亮，店铺门前更是费尽心力装扮得或富丽堂皇，或气势雄伟，或小巧精致，各按铺子货物质装点特⾊，千奇百怪，直把人看得眼花缭目不暇接。
回舂堂总号门前却是简单朴素，只摆了两座可爱晶莹的⽩狮子，狮子本是雄伟之物，现在把它造得可爱娇憨，又别有一番风趣，确是别出心裁之举。一排宽大的门面横沿几十步代表了回舂堂自⾝強大的实力，⾼大的门顶上又揷着一只长长的竹竿，一面旗帜随风飘动，上写大字‘药’，锦旗黑⾊锈边，乃是官府承认的可以经营药材生意的证明。
善药师一边拉着戴了斗篷的萧往里走去，一边向他解释道：“原来回舂堂很小，经过几代人的发展后，渐渐壮大，才把附近隔壁的几处铺面全部包下，然后墙壁打通，这才形成现在门面数十米的气象…”
铺里眼尖的几个小伙计早就看到东家来了，急急忙忙进去召唤了几位掌柜，所以等萧他们进了店铺的时候，几个人已经
了上来。
在前面的是一个大胖子，笑咪咪的脸像个弥勒佛，在大大的店铺里隔着老远就⾼声道：“东家，您这次怎么回来的快，也不在山庄多休息几天，呵，还把大姐小给带来了…”
善药师上众人，看了看店中忙忙碌碌的伙计和买药的一大堆人，抓住胖子的手哈哈笑道：“我不放心你这胖子会不会把我铺子给卖了，所以急忙赶回来了，哈哈，走吧，去后厅谈。”他又对胖子后面一个⼲巴瘦的老头道：“王老，您也来一下吧，今天有正事谈。”
胖子看看东家庄重的脸⾊，对后面几个年轻大伙计挥挥手让他们忙去，然后跟上善药师一行去后厅，他有意无意扫了下戴着斗篷的萧，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
到了后厅众人谦让坐下后，善药师给萧和众人介绍着，他指着那満脸和气生财的胖子对萧道：“这是咱们回舂堂的大功臣，总号大掌柜善长隆，长隆啊，这就是我先前给你说过的萧啸萧动天萧兄弟。”{先前善老以为他没有表字恐怕多有不便，所以自己给萧起了个名字}
胖子哈哈笑着，亲切地和萧打招呼，萧本来还担心在这里遇到不好相处的人物，现在看到胖子的热情心里倒是轻松多了。
他又指着那⼲巴老者道：“这是咱们回舂堂的元老，总号二掌柜王老先生，王老，您以后要多多提携他们这些后辈啊。”
萧站起来恭⾝向老者施礼，那老者只恩了一声，翻翻小眼睛斜了萧一眼，却是再不说话，萧有点尴尬地站在地上。
一边的嫣嫣含笑道：“萧大哥不要见怪，王老不喜
多说话，可他老人家却最是热心的。”女孩乖巧的话语不噤让⼲瘦老者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萧也解了尴尬，坐了下来。
善药师皱皱眉⽑道：“怎么不见子⽟那孩子。”
胖子大掌柜咳咳两声道：“我刚才还见他…咳咳…，大概出去办事了吧…”
⼲巴老者竟然说了自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我倒是一上午没见到他了…”胖子尴尬地又咳两声，勉強挤出的笑容难看极了。
“哼，我就知道他坐不住，他这个铺面上负责前台的四掌柜，竟然在大⽩天正繁忙的时候一个人不知道溜哪儿去。”善药师气得直拉胡子：“当⽇，我真不该把四掌柜的位置留给他这个公子爷。”
善嫣嫣脸上露出个凄凄的笑容道：“也许表哥真是有急事出去呢…”
“好了好了，嫣嫣你和长隆也别老维护着他了。子⽟的心我了解，从小被他⺟亲宠得不像样子，人虽聪明，但一点做大事的沉稳都没有。哎”善药师叹了口气，看了眼萧道：“说正经事，今天我要谈的是三掌柜的人选，萧兄弟我很看好他，而且他演示的珠算法非常快捷，所以我决定让他坐这个位置。当然，他经验不⾜，刚开始难免会出一些错误，这就得您两位前辈多多教导他。王老，长隆，你们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东家的眼光绝对没错的，至于萧兄弟会犯错吗，年轻人难免的，受点教训对以后的成长也会很好。”胖子真诚地向萧笑笑，然后对善老说道。
⼲巴老头用那只小眼睛盯了萧半天，然后突然说道：“你怎么不把斗篷拿掉，我最讨厌鬼鬼祟祟的人，心里有鬼的人怎么能让他掌握银钱？”这老头的语气毫不客气，
本不给人留情面，那尖酸刻薄的样子萧在那瞬间真想给他一拳头。
“王老…”善药师和善嫣嫣同时出声怪责，那老头翻翻⽩眼打断道：“也许我老头说话不好听，我只知道要尽自己的责任维护回舂堂的利益。”
萧站起来举手阻止了善家⽗女帮他的解释，他慢慢打开斗篷，一张噩梦般的容貌把胖子吓的直接从座位上蹦起来，王老脸上也显出惊容。
萧又深深给王老施了一礼，恭声道：“萧实在是有难言之痛，并不是充心装作以糊弄大家。王老不为己利，批评小子，萧某并没有怨恨，反而很感佩王老人家的一片⾚诚。”
王老站了起来，也是深深一礼，吓的萧赶忙躲开，老头叹息道：“萧小哥这份坦
怀就⾜可以当得这三掌柜，我王鲜灵空活一辈子，论气度可是和你差远了。”
善老看到皆大喜，萧连最难啃的骨头王老都折服，以后几个人配合起来肯定少了不少擦摩，这是回舂堂的大幸事。他⾼兴地哈哈笑道：“三位现在是回舂堂的顶梁支柱，以后善家基业的兴旺全靠大家的努力了，药师等下一定要摆酒谢谢各位…”
“舅舅…”随着明亮的声音传来，一位⽟树临风的美少年走了进来，他摇着一把折扇，⾝着⽩⾊绸裳，五彩锦带在
间，上吊金鱼明珠，潇洒的书生巾裹在头上显得斯文清秀，面如冠⽟，眼睛更似繁星般摺摺生辉，好一个风流倜傥佳公子，他进来后看到善嫣嫣也在场，不噤朗声笑道：“原来表妹和舅舅一起来了，我说早上喜鹊喳喳叫呢，原来是喜事。”
“表哥…”善嫣嫣眼睛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脸上更是浮起人心魄的娇笑：“哼，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你还不在。刚才我本想一气回山庄呢。”
瞎子也能看得出她露出的那种女孩娇羞动心的情意，众人呵呵笑着看着两小说闹，没有人注意到萧已把斗篷戴在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