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上)作者 天使
第十七章似是故人来(上)作者天使“秉烛夜谈,花间小酌?真是好雅兴!”方轻尘手一挥,一张描金花笺轻飘飘落在对面桌案上,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的微笑。
“这等江湖亡命之徒,何必理会?直接调燕羽大军围而歼之便是!”说话之人是一灰⾐人,面容刚毅沉稳,额间几道皱纹似是风霜染面,平添几分稳重踏实的魅力。
“江湖人自有江湖规矩,大军围攻,亏你说得出口,真是没有风度!”
“既然海天阁有胆子挑衅燕国,必然要有承担我燕国上下全体将士通缉追杀的觉悟!”灰⾐人神⾊肃然,语调铿锵有力,隐隐竟有杀伐之气“再说,你是堂堂燕国离侯,不是江湖人士,谈什么江湖规矩?!”
“我⾼兴!”方轻尘角一翘,似笑非笑。
灰⾐人顿时为之气结:“你、你、你还当真是被安邑王气糊涂了!”
“关安邑王什么事?我何时生气了?”方轻尘莫名其妙地横了他一眼:“蓝恕,你脑子不要成天想东想西的,明明一大好青年,忧国忧民都快成了老头子了,你自己不说,谁知道你才二十五岁?”
灰⾐人即燕羽统领蓝恕,他生稳重老成,加之沙场征战多年,外表远较实际年龄成,多了几分沧桑铁⾎之气概。听得方轻尘这么一说,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半天方叹道:“我现在总算晓得,你跟陛下还真是一样任!”
方轻尘挑挑眉,不置可否。
…
舂风楼的名气虽比不上落⽇楼,却也算得是名闻暇迩,其名气来自风尘奇女子柳飞絮。
柳飞絮虽出⾝风尘,但天姿聪慧,琴绝、歌绝、舞绝,诗文更是一绝,一曲《咏柳赋》名动天下,一舞倾尽人城。她年十三时已出落得清丽绝俗,多少贵人争相出金夺头魁,然柳飞絮心如明月,宁死不屈,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楼以死铭志。其后,为人相救,留得一命,说也奇怪,当⽇舂风楼的老鸨竟是就此动了恻隐之心,收其为义女,又烧了卖⾝契,从此,柳飞絮便脫⾝乐籍,还己一清⽩⾝。
舂风楼少了柳飞絮这个红牌,生意渐渐冷清下来,柳飞絮得知之后,竟然自愿回舂风楼挂牌卖艺。她爱诗爱画爱曲,爱琴爱箫爱舞,她我形我素,洒脫依然。她诗酒傲王侯,结天下才士,混迹于名士才子之中,争诗论词,斗文比琴肆意风流,名气竟是越发传开。从此以后,众人皆知,舂风楼里有个扫眉才子,洒脫潇洒,不以常理拘,引无数文人、贵人前来,仅为见其一面,听其一曲,若是有人得柳飞絮青眼相加,获其手笔真迹,那更是了不得的本事。
转眼十年已过,柳飞絮年华渐逝,极少人前露面,渐渐不为人所知。
月上柳梢头,人约⻩昏后。
“公子,此乃小女子自酿舂风酒,还请公子赏脸!”女子声音糯糯的,带一点吴地侬软口音,听得人心底发软,只觉浑⾝舒坦,骨头几乎都要酥了。
“飞絮姐小果然是多才多艺,心灵手巧!舂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与桃花酿的香甜醉人不同,舂风酒冷冽清香中,却蕴含淡淡苦味,游子望乡,离愁更苦,舂风⼊口,如沐舂风!”
“飞絮姐小竟然将珍蔵多年的舂风酒赠予方侯,果然是才子风流,佳人倾心!”一⾝素袍的青年男子含笑着一口饮尽杯中酒,一双微微褐⾊的眸子精光闪烁,目光牢牢地凝结在桌子一边淡淡微笑的方轻尘⾝上。他约摸二十七八年纪,俊朗英,双眉斜飞⼊鬓,越发显得神采飞扬,气势人。
“阁主方是真正人中龙凤,竟能得飞絮姐小青睐!全是托了阁主的福气,轻尘才能一见飞絮姐小!”
“哈,方侯取笑在下了!在下不过借飞絮姐小宝地与方侯一叙,却不敢奢望佳人青眼有加。”
“原来是方某孟浪了,还望飞絮姐小见谅!”
“方侯与阁主皆是人中之龙,飞絮区区一介烟花女子,两位只管拿飞絮取笑,飞絮却不敢自取其辱!”素⾐女子似嗔还笑,秀气的眉⽑一扬,却别有一番媚妩,竟是凌厉得直⽇⾊。她一抿丽红,放下手中酒壶,慢慢退出了房门。
方轻尘轻轻一叹,头摇道:“吐珠灿莲,冰雪聪明,果然不愧是海天阁的手下,不知飞絮姐小是月影亦或是残影呢?”
海天阁主⾝子倚靠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极尽舒适惬意,淡淡笑道:“方侯好通灵的耳目,久闻璇玑院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风过无痕,原是天外飞仙,红尘三千,不染风尘,又何苦沾惹红尘俗事?”
海天阁主仍是微笑,目光却殊无笑意:“风无痕,风无痕,风过之处,何处不是红尘俗事?”
“阁主所谓花间小酌,秉烛夜谈,莫非就是与我夜话何处是红尘净土?”
“哈,方侯真是快人快语!”海天阁主食指微屈,轻轻敲击桌面:“在下不过是好奇名动京华的方侯绝世风采罢了,失礼之处,还望方侯见谅。”
“方轻尘也不过如此而已,倒叫阁主见笑了!”
“方侯此言未免过于谦逊了!昔⽇康帝曾言,方家公子雅量⾼致,有林下之风,今⽇一见,果然让人心折!”微微一笑,神⾊转为凝重:“我海天阁一向⼲的是收金买命的无本买卖,天下皆知,⽇前息影虽有冒犯之处,方侯也已出手教训无知小辈,又何必咄咄人、誓不罢休?”
“本侯亦知冤有头,债有主,只是不知阁主可否愿意赐教?”
“方侯又何必強人所难?杀手虽然杀人买命,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若是轻易坏了规矩,海天阁在江湖上焉有立⾜之地?”
“本侯自是不愿強人所难,只是,家国大事,毕竟不比江湖争斗,若不能弄个⽔落石出,本侯又岂敢大意?”
二人互相凝视,神⾊越发肃然,全⾝紧绷,顿时气势为之一变,仿佛瞬间出鞘的利剑,纵横睥睨,威凌天下。
就在这一刹那光景,整个空间仿佛突然扭曲了一般,天地之间,自有一股无形无相的气劲在两人之间击撞。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厉叱大喝,只有天地之间,仿佛凝固了的气流。只听得噼啪叮当之声不绝,房內的摆设一一碎裂,四处气流,唯有两人周⾝一米之处,却如空间静止一般,桌上酒壶碗杯菜肴则是纹丝不动,仿佛在同一屋內,却⾝处两个不同的空间,一处风雷烈,一处风和⽇丽。
 ;海天阁主一笑长笑,他站立,后退,撤步,拂袖,天地间,那的纵横剑气倏然不见,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狂风过后,一切,云淡风清。
方轻尘依然稳坐位子之上,一手悠闲地执杯,轻轻抿了一口酒,微笑道:“好酒!”
两人手不过一瞬间,方轻尘淡然微笑,悠闲得像是弹一首曲子、品一杯好茶一般,而海天阁主却是全力以赴,犹如一支出鞘的剑,锋芒毕露,若单以內力相较,⾼下之分,其实已是显而易见。
海天阁主哈哈大笑,抱拳笑道:“方侯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双拳张开,十指缓缓散开,指间柔和的⽩光闪现,他十指轻弹,指法变幻莫测,宛若弹出绝美的音符,然指尖劲气凝若实质,无形指气破空而去,发出裂帛也似的声响,震撼人心。
他⾝不动,只是这么十指轻弹,悠闲得仿佛吹一曲箫、弹一首琴,偏偏指风所到之处,无物不化为齑粉。
方轻尘宛如不曾见到那凌厉威势的指劲,更不曾见着道道指风直冲自己而来,他左手执壶,修长稳定有力,右手轻按壶盖,专注且一丝不苟地往杯中注酒,淡碧⾊的酒⽔飞流直下。正在此时,指风袭来,直冲而下的酒⽔却突然调转方向,猛然化作一股⽔箭,在半空中分而化三,向指风。但听得嗤嗤声不绝,三道酒箭力尽而化作点点⽔滴,飘飘扬扬洒落,纵横错的指风却无声无息消散。
方轻尘早已倒満一杯酒,这时抬头,朝海天阁主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又指指桌上另一杯酒。
海天阁主洒然一笑,重新⼊座,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淡然说道:“方侯敬酒,在下自当笑纳,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敬方侯一杯!”
他动作甚快,手一伸,仿佛掌上有极大的粘力,酒壶及酒杯皆自方轻尘手边倏地飞向他那一头,掌力一催,酒⽔如噴泉一般直接注⼊方轻尘的杯中,他举杯递向方轻尘:“请!”
方轻尘神⾊微动,伸手去接杯,两人一递一接,动作仿佛定格一般,极缓极慢,却又似极尽天地变化,一来一往之间,也不知变化多少招式,或挡或拂或剌或挑或封,偏偏指间变化极细微,若非同一级数⾼手,竟是毫无所察。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客客气气,犹如一般宾主,各自推让片刻,方轻尘便接过酒,痛快而饮。谁又知道,海天阁主在一瞬间共有百种变招,真气运转极至,却偏偏每一丝变化总是被方轻尘轻描淡写化解,那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招式,竟似已到了无⾊无相,羚羊挂角的境界。虽然海天阁主功力深厚,招式繁杂⾼明,但屡屡受挫,心中气怒加,几乎一口真气走岔,勉強维持淡定的神⾊,只是笑容难以遮掩的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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