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雪琴的选择(1)
鲁克和雪琴在漆黑的洞⽳里摸索,寻找着通往地面的出路。他们是茹⽑饮⾎的原始人,饿了就吃生冷的蛇⾁充饥,渴了就在石里昅一点污⽔,狂疯地媾,死一般酣睡,然后再爬起⾝来继续向前。活着虽然艰苦,但两个人相互依靠,彼此鼓励,终于了下来。
这是文明人无法想像的活法,完全遵从本能,**裸不加修饰。
雪琴经常会想,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摸索,她又能够坚持多久?寒冷,饥饿,寂寞,会把她彻底疯的,她庆幸鲁克在⾝边,这是最大的安慰。
但他们尽管亲密,却始终没有向对方倾述过去,没有敞开心扉。
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失去了方向,他们像土拨鼠一样在地下洞⽳里到处窜,逐渐向地面靠近。
蛇⾁已经吃完了,雪琴用乌金匕首把坚韧的蛇⽪切成小块,直着脖子咽下肚去。鲁克尽可能把能吃的东西都省给她,但这么做也维持不了多久。
雪琴从未经历过如此迫切的饥饿滋味。心脏不停悸动,胃就像一张牛⽪纸,皱了再展平,展平了再皱,她觉得头晕眼花,脑子里有一个钟摆在不停地摇晃,直不起来,腿双发飘,感觉却异常敏锐,任何一点动静都让她联想起食物。她蜷缩着依偎在鲁克怀里,抱住他的手臂一口咬下去,却如同咬在木头上,毫无感觉。雪琴忍不住一阵⼲呕,眼泪淌了下来。
“我快要死了…”她虚弱地说“谁都救不了我。”
鲁克摸摸她的额头,非常烫手。她在发烧。对于一个半妖人来说,那意味着她的⾝体已经近崩溃的边缘。很多时候,生命就是那么脆弱,与三头妖蛇搏斗的英姿犹在眼前,转瞬间,她就被饥饿彻底击溃。
生命如风中之烛,微弱的火光不停摇曳,随时都会消失。鲁克摸抚着她的⾝体,心中充満了遗憾。
“我是雪窦狁的女儿,望族的公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雪琴终于向这个男子袒露心声“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只比我晚出生一个小时,她的名字叫雪容。”
“望族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生新命出世了,他们怀疑嘲暗的环境夺走了他们繁殖的能力,我和妹妹来到地下巢⽳,像明亮的曙光,是珍珠,是上苍的眷顾,让每一个半妖人都感到由衷的奋兴。”雪琴的眼眸闪闪发光。
“但是望族的预言师申侯却做出了可怕的语言,我们姐妹俩是天生的仇敌,从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要自相残杀,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否则的话,望族将面临大巨的灾难。申侯是雪窦狁最信赖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的预言让他难以适从。”
“雪窦狁噤止申侯把这个可怕的预言告诉第三个人。我和妹妹在地下巢⽳里慢慢长大,但是⾎缘最亲近的人,却反而隔得最远。双胞胎姐妹应该心意相通,有共同的喜好,出⼊如影随形,但是我们的脾气相差很大,她喜躲在暗的角落,一个人翻阅那些残破的人类书籍,整天不说话,我喜到地面上去,浴沐在光下,追逐野兽,自由自在地奔跑。”
“我们见面的时间很少,但是每一次都会爆发歇斯底里的争吵,不是她折断了我的弓箭,就是我撕碎她心爱的书籍。一开始,雪窦狁还耐心地劝解,说什么同胞姐妹要和睦相处,彼此忍让之类的废话,但他很快就失去了耐心,躲进巢⽳里跟申侯密谋他的大计,放任我们不管。”
“我曾打算离开嘲暗的地下巢⽳,到沼南城的其他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幼稚的想法!我试过了,但是不行,离开了族人,我什么都不是,我甚至无法保护自己,在半妖人的世界里独自生存,沼南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蔓延着对望族的仇视和痛恨,我不知道这些仇视和痛恨从何而来的,但它们的存在一定有深蒂固的原因。”
“寒冷,饥饿,躏蹂和侮辱,我只能回去。我想念望族的巢⽳,想念我的⽗亲和妹妹,但是当我回到那里,一切又恢复成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雪窦狁是冷酷的旁观者,我和妹妹争吵不休。她诅咒我,为什么不死在地面上,沦为下层半妖人的奴隶,我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们像泼妇一样相互殴打,有生以来,我们第一次现出了本⾝,打得遍体鳞伤,几乎把整个地下巢⽳掀了个底朝天。”
“雪窦狁什么都没做。我知道,他骨子里是相信申侯的预言的,他在等,等我和雪容长大,等我们有能力杀死对方,只留下一个,继承望族的⾎脉。他噤止任何人阻止我们,也不说明任何理由,只是噤止。他是个忍残的家伙,心里只想着到地面上去,发号施令,重新执掌权力。但是他不敢,只要迪迪在一天,他就不敢。他永远也比不上迪迪,甚至比不上亢明子或遄蛛蛛,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却始终不愿承认。”
“⽇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妹妹都长大了,就像小时候一样,不见面的时候想念,见了面总是争吵和搏斗。我们是同胞姐妹,我们总会在某个地方突然相遇,怎么都避不开对方。心意相通,嘿,这就是心意相通,糟糕透了!”
“那些人类的书籍教会了雪容心计,她开始扶持自己的势力,申侯倒向了她,接着是魁豪、地龙、百⾜彟…”雪琴颤抖的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名字,他们全都是望族战士中的佼佼者。“可是她不能样样都占全,没有人能做到,为了获得这些有力的支持,她只能放弃对自⾝的修炼,从那时起,她不再能跟我匹敌,我可以轻易把她击败,但问题是,击败自己的妹妹又能怎样?在雪窦狁的默许下,魁豪和地龙开始向我挑衅,我打不过他们,就去找雪容怈愤,然后下一次,他们会用更严厉的手段对付我。”
“恶循环,就像一个怪圈,永远都走不出来。我被彻底孤立。我几乎跟望族所有的精英战士手,摔倒了再爬起来,⽇以继夜地修炼,我要更強大,強大到⾜以击败所有的对手!”回想起这一段往事让雪琴很动,她微微颤抖着,鲁克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能够想像当时的情景,雪琴的力量是从生死搏斗中获得的,她吃了很多苦,忍受了常人无法想像的痛楚,她的格也在不断的挫败中变得越来越刚烈,永不屈服。
厕⾝于⾎鹫的⽪⽑中,像野兽一样活下去,与生⽗形同陌路,毫不吝惜生命,大口大口呑咽着蛇⾎,把生冷的蛇⾁视作无上美味,狂疯地媾,这一切都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因为手⾜相残的可怕预言。美丽的⾝体下竟隐蔵着如此偏的灵魂,鲁克唏嘘不已。
“我是望族的公主,他们不敢杀死我。我遍体鳞伤,从⾎泊里爬起来,就像蝴蝶一样破茧重生,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我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了魁豪,杀死了地龙,杀死了百⾜彟,我找到我的妹妹雪容,狂疯地…”雪琴的呼昅突然停止了,过了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雪窦狁阻止了我,申侯用尽一切手段,才保住了雪容的命,不过她的脸上永远留下了一条可怕的伤疤,从眉梢一直延伸到下巴,像一条狰狞的大蜈蚣,彻底破坏了她的容貌。”
“我很后悔。我闯了大祸。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我这么做的,也许是鬼了心窍。雪窦狁说我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她比我美丽,善于笼络人心,受到众人的拥戴…也许是真的吧,我在潜意识里嫉妒她,不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我闯了祸,就得受到惩罚。”
“雪窦狁问雪容,想怎样处置我,申侯给她出了个主意,杀死我太便宜了,她从地下巢⽳的最深处找出一⾝⾎鹫的⽪⽑,要我披在⾝上,假扮成大雪山⾎鹫族唯一的幸存者,投⼊亢明子的阵营,以次来赎罪。我觉得自己这一次也做得太过火,所以答应下来,除非我为望族立下了大功,否则的话,我将留在这⾝肮脏恶心的⽪⽑里,永不再现世间。”
“所以,当雪窦狁张开手臂对我说,你可以不用再穿这⾝丑陋的⾎鹫⽑⽪了,我的女儿,回来,雪容已经原谅你了!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二十年的忍辱负重,终于换来了这句话,我几乎要窒息了!可是,可是你却对我说,他在骗我,雪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伤害一个人,就像在木板上钉下了钉子,即使拔掉,无论怎样弥补,伤口都会一直存在下去!”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嘿,随便说说,可是我知道,你是对的。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雪琴缓缓闭上了眼睛,觉得一阵轻松。她终于可以平静地去死了。
鲁克摇摇她的肩膀,指着头顶鼓励说:“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你听…”
雪琴困惑地仰起头,耳朵里一片蜂鸣,什么都听不见。
“在我们头顶,有人在向下挖掘。”
雪琴精神为之一振,她吊起一股虚劲,勉強支撑起⾝体,凑近些,果然听见了清晰的挖掘声,速度非常快,不知疲倦,不像是人力所为。“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的?”
“让我想想…那时候你刚开始讲我是雪窦狁的女儿,望族的公主。”
雪琴扳起面孔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