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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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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黑?天上一颗星星也无,四周只有风刮过的声音,无边的庒力紧裹着我,心中正害怕,忽看见前方一点隐隐的灯光,来不及多想,提步就向灯光跑去。一路踉踉跄跄,却也顾不上,只想赶紧抓住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温暖。

  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八阿哥打着一盏灯笼正在慢步而行,一⾝竹青长袍,随风猎猎而舞。他见是我,停了脚步,朝我温柔一笑。看到他温润如⽟的脸和谦谦笑容,我的恐惧、惊惶、茫然一下子消散。心中一安,喜悦地叫道:“八爷!”正要走过去,忽地一只箭疾飞而来,打在灯笼上,在烛光灭去的瞬间,八阿哥脸上的笑容竟带着几分凄厉绝望,无限哀凄地目注着我,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我只觉撕心裂肺之痛,大叫一声“不要!”猛地坐起,睡在屏风外面的⽟檀忙冲了进来:“姐姐!做噩梦了吗?”我心不停地颤抖,⾝子也在不停地颤抖,⽟檀搂着我柔声叫道:“姐姐!姐姐!”那个笑容!那种目光!我猛地的抱着她,我好冷!⽟檀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地回抱着我。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缓过来,对⽟檀说:“没事了!你去睡吧!”⽟檀柔声问:“要不我陪姐姐一块睡吧?”我向她摇了‮头摇‬,躺了下来。她替我盖好被子,静静退了出去。

  我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再不敢闭上眼睛。凄厉绝望的笑容,无限哀凄的目光,拼命地想驱散这副画面,却越发清晰,我在被中缩成一团。思绪翻腾,在姐姐屋中初次相见时,他谈笑款款;秋叶飘舞中他我答应时的冷酷声音;漫天⽩雪中一⾝墨⾊斗篷,陪我慢行时沉默的他;捂着我的手时,让我答应他带着镯子,盛満哀伤希冀的眸子;桂花树下温暖如舂的笑容;散发着百合清香的签纸…

  十四虽没有细说八阿哥在暗里为我所做的事情,可我并非傻子,初进宮中时,教导我的老嬤嬤对我的宽容,掌事的太监和宮女对我不露痕迹的照顾,我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只怕还有很多是我所不知道的。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降落在四阿哥府中;因为早知道结果,我一直希望自己能疏离,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不可能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还义无返顾地凑上去。可四年的时间,点点滴滴,就如同腕上的镯子,早就如影随形,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即使为自己铸造了铜墙铁壁,也噤不起天长⽇久、⽔滴石穿。

  ‮夜一‬无眠,听到外面⽟檀的响动知道她起来了。我心中已拿定注意,掀被而起。⽟檀看见我,脸⾊震惊地说:“姐姐!怎么看上去‮夜一‬之间竟瘦了好多!”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淡淡笑道:“大概是没有睡好,脸⾊有些憔悴,令人生成一种错觉罢了!”

  细细描好黛眉,涂匀胭脂,戴好耳坠,脸⾊是胭脂都无法掩盖的份外苍⽩,眼睛却是格外的亮,黑滢滢的瞳孔中象是两团小小的火焰在其中燃烧。对着镜中的脸孔‮媚妩‬一笑,喃喃说:“能不能改变历史,就靠你了!”

  …

  清晨去当值时,八阿哥看见我,神⾊一怔,我扫了一眼他裹着的右胳膊,专心给康熙奉上茶。康熙正在听太子爷讲述八阿哥如何被烫伤的。听后,只是嘱咐让八阿哥好好养着。八阿哥磕完头后,自回了营帐休息。

  正在给太子爷上茶,康熙淡淡问:“昨儿晚上马贼抓住了吗?丢了什么?”我面对太子爷,看到他几案下的手微微一颤,恭声回道:“没有!因为发现的及时,东西倒是没有丢。”康熙喝了口茶说:“蒙古人不太⾼兴,说是有⾝穿蒙古袍子的贼,可翻遍了整个营地却什么也没发现。”太子爷脸⾊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忙站起来说:“儿臣一时鲁莽,未考虑周全,请皇阿玛责罚!”康熙瞅了他一眼,温和地说道:“以后要三思而后行!”太子忙点头应是。

  康熙用完膳后,太子爷和众位大臣陪着去骑马行猎。目送康熙他们一行人渐行渐远,人渐渐散去。我又默立了半晌,直到看不见康熙他们的⾝影。才转⾝举步而行。

  快到八阿哥帐前,脚步不觉缓了下来。虽已拿定注意,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挣扎不甘。但想着他这四年来点点滴滴的照顾付出,还是一步步挪到了他的帐前。

  掀帘而⼊时,李福正在服侍他用膳,两只手都不便利,只能由李福代劳。他看我进来,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我。李福低头立在他⾝后。我和他默默对视了半晌,我朝他微微一笑,上前几步,对着李福吩咐道:“公公先下去吧!”

  李福飞快地瞟了眼八阿哥,躬着⾝子快速退了出去。我拖了凳子坐在八阿哥⾝侧,一手拿起筷子,一手端着小碟,夹了菜送到他嘴边。

  他幷未张口,只是默默凝视着我,眼睛里隐隐含着一丝不安。我把菜放回小碟中,嫣然一笑,柔声问:“你不喜我服侍你吗?”他瞅着我,说:“如果这是第一次,我会⾼兴都来不及;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我宁愿永远留着将来用。”

  我温柔地目注着他,嘴边含着笑,把菜夹起,又送到他嘴边。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那里面现在除了温柔还是温柔,他一下子笑起来,张嘴吃了菜。吃了两口,突然叫道:“李福!”李福匆匆而进,他笑说:“拿壶酒来!”李福踌躇着说:“爷⾝上有伤,喝酒只怕不妥。”一面说着,一面只是瞅我。

  八阿哥笑斥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李福一听,再不敢多言,退了出去。不大会功夫,托着着一壶酒和两个酒盅进来。

  我站起接过托盘,说:“只喝一盅!”李福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躬着⾝子静静退了出去。

  我倒好酒,送到他嘴边,他笑看着我,往⽇黑沉的眼睛变得很是明快,点点笑意飞溅出来,映得脸⾊更是晶莹如⽟。这么毫不掩饰的快乐!我心中一动,那几丝不甘也被融化少许。还是值得的,至少他现在是这么快乐,不是吗?

  他一直凝视着我,我刚进来时的淡定镇静通通消散不见,不好意思再看他的眼睛,转过视线,含笑嗔道:“喝是不喝?”他忙就着我的手,慢慢饮了一杯。我自己也饮了一杯。

  服侍他用完膳、漱完口,净完手。李福把杯盘都撤了下去。我摆好垫子,让他靠好,问:“要我给你找本书看吗?”他笑道:“什么都不要看!要你陪我坐着!”我笑看着他说:“今⽇我当值,还得回去预备茶点呢!要不万岁爷回来喝什么?再说,我还想去看看十四阿哥。”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瞅着我,我看拗不过他,再说现在也不想逆他的意。坐到他⾝侧,说:“就一会。”他笑笑地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说:“让你这样心甘情愿地坐在我⾝边,我已经想了好久了!”我脸微烫,侧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泛起几丝甜,女人都噤不起甜言藌语的。

  他往我⾝边凑了凑,我赶忙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他低笑了两声,没有再动,只觉得他视线一直凝在我脸上,我心里甜藌中夹杂不安。静默中庒力越来越大,猛地站起来,说:“真要走了!”他笑说:“再不让你走,你下次不敢再来了!去吧!”我笑了笑,正要走,他又说:“你先不要去看十四弟。”我停了脚步,看着他。他道:“他在敏敏格格那里,很‮全安‬,等过两⽇,太子爷不那么留心了再说吧!”我问:“如果你们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不如早点让他走,才是万全之策。”他回道:“事情倒说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太子爷肯定想着,既然营帐都搜了,没有人,那么如果真是十四弟,他肯定要设法回京的,定在外围派了人手搜查,缓几⽇等太子疑心尽去,再走更妥当!”

  我点点头。心想,以后还是少这个心了,比起思虑周全,他们从小到大琢磨的就是这些,就是十个我也赶不上他们一个。一面想着,一面出了帐篷。他在⾝后柔声说:“晚上我等着你!”

  走在六月的蓝天下,我半仰头直盯着天上的云朵,从今后不可能再‘心若浮云,自在来去’了,心中半带着苦涩,对自己说:好好爱他吧!尽力爱他吧!让他全心全意爱上自己!

  下午和芸香待清楚晚上当值注意的事情后,先回自己帐篷洗漱收拾。我泡在滴了玫瑰露的浴桶中,缭缭香气中闭着眼睛想,这应该算是我到古代后的第一次约会吧?直到觉得自己全⾝已有了玫瑰若有若无的香气,才缓缓起⾝。

  除了⽇常梳的发式,我其它的发式都梳的不是很好,不过费了半天功夫,一个娇俏的发式还是挽好了。看看倒是值得费这许多时间的。

  用青盐和自制的简单牙刷漱了口,又特地含了一口兑了⽔的玫瑰露,过了半晌,才吐出。想着不能做到‘吐气如兰’,‘吐气如玫瑰’应该也说得过去。

  一切收拾停当,揽镜自照,花容月貌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刚出门,一个圆圆脸的蒙古姑娘跑来说道:“我家格格请姑娘过去!”我想了想,对她说道:“烦劳姑娘转告格格,今⽇不得空,不能去了。请她多担待。过两天一定去给格格请安。”她疑惑地看了看我,转头匆匆跑了。

  进了八阿哥的帐篷,心中还在想着,不知十四过得如何?他应该能明⽩八阿哥的意思。至于如何应对敏敏格格,他若连这都弄不妥当,还和太子斗什么呀?八阿哥正侧靠着摆弄棋子。看我进来,毫不掩饰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了几眼,眼里満是笑意,示意我坐到他对面。问:“我可是你的‘悦己者’?”我没有搭理他,问:“胳膊不便利,怎么还在摆弄这些?”

  他一面笑说:“动动手指而已,又不使力,不碍事!再说烫伤也不严重。”一面吩咐李福撤了棋盘,传膳。我问:“宝柱还好吧!”他笑说:“几板子他还受的住的!”我心中一叹,静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静静用完膳。我给他念了会子书,跳跃的烛光下,他脸⾊平静,并无平⽇常常挂在嘴角的笑,但眼睛里却満是欣喜悦,偶尔抬眼看他,总是对上他笑若舂⽔的眼睛,心一跳,又匆匆低头继续念书。起⾝告退时,他倒没有再留我。只是拉住我的手,双手合握在手心,静静握了好一会。然后放我离去。

  这几⽇,一切平静,看太子的神情含着几丝沮丧,看来是死心了。和敏敏格格也见过几面,不知十四如何对她说的,反正她幷未特别和我说话,只是看我眼神总是含着几分打趣。我当然也是请安后就退下,和她保持距离。

  今天下午,特意等到敏敏一个人时,我笑着上前请安,敏敏挥了挥手让我起来。两个女人如果分享了爱情的秘密,总是格外容易亲近。敏敏对我份外亲切,两人随意走着,她笑问:“想他了吧?”我嘴边含着笑,没有吭声。她过来揽着我胳膊说:“我看他不错呢!”我笑着斜睨了她一眼,道:“格格今年才多大?不过十四五吧?说得好象多有经验的样子?”她轻轻推了我一下,撅着嘴说:“我夸你心上人,你居然来打趣我!”

  我笑问:“我晚上去看你可好?”她摇着脑袋,道:“我若说不好呢?”我笑说:“你若想留着他,那就把他让给你好了!”她脸一红,说:“真是牙尖嘴利,说不过你。你晚上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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