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纵虎
秦汉长笑道:“罗大纲,你看看这里的地形吧,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左右都是开阔地,往哪跑只能成为学员们的击靶子,还不弃械投降?”
“弃械投降!”
学员们跟着怒吼,声势震天。
罗大纲脸上猛地一阵菗搐,厉声道:“太平中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孬种!秦汉,战争仍未结束。”
“罗大纲!”秦汉厉声道“你们誓死效忠太平天国,可是洪秀全呢?他是怎么对待你们这些忠勇的将士的!你们一心替他卖命,可他已经宣布你们叛国,你们已经成为无家可归的叛徒了!这值得吗?”
此话好比一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潭⽔,狼狈不堪的太平军将士们顿时炸开了锅,开始鼓噪起来。
罗大纲脸上掠过一丝焦虑的神⾊,厉声道:“这是谣言,兄弟们不要相信秦妖的谣言!”
秦汉冷然道:“是不是谣言,你自己心里有数!罗大纲,看在你⾚胆忠心的份上,本督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胆敢独自一人来到我军阵前,本督就放过你这一枝人马,绝不留难!”
“此话当真?”
罗大纲心中一动,秦汉如此人物,应该不会言而无信,何况眼下己部已经⾝陷绝境,既便是一线生机,他也得奋力争取。
秦汉仰天长笑,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森然道:“不错,本督自从军以来,刀下斩杀过不少太平军将士,但本督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绝不做言而无信之事,罗大纲,你莫非信不过本督吗?啊!”“大帅,不能相信他啊,不能啊!”顾明挣扎着抱住罗大纲的腿双,泣不成声。
“顾明,你听着!”罗大纲沉下脸来,低声道“如此本帅有什么凶险,你就带着弟兄们立刻离开湖南,取道湖北进⼊陕西,去和捻师汇合,听明⽩了吗?”
“大帅,你不能啊!”顾明泣不成声“让卑将带弟兄们冲一次吧。”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成何体统!”罗大纲厉声道“立即整顿队伍,准备撤离!”
罗大纲道:“秦汉,本帅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前提是我的部下必须先撤离到全安地域!”
秦汉道:“没问题,你罗大纲信任我,我秦汉一样信任你,你我都是磊落汉子,不是那种鸣狗盗之徒!但有一条,人可以撤离,马得留下!”
“不行!”罗大纲马上反对。
“那就没什么好讲了!”秦汉厉声道“如果你人马都全安撤离,回头又整队杀了回来,本督不是傻瓜,威胁自己生存的蠢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罗大纲叹息一声,长声道:“好吧!弟兄们听着,扔下战马,步行撤离!”
蒙虎小声地提议道:“校长,纵虎归山呐,万一这个长⽑变卦,以一个人换取一整支队伍的保全,我们岂非太亏了?”
“不怕!”秦汉低声道“没有了战马,这伙长⽑不⾜为虑!况且,本校长也没想过要消灭这伙无家可归的长⽑,他们已经被驱逐出了太平天国,也就是说他们和太平天国已经成了敌人,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的理论,这伙长⽑应该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朋友?”蒙虎有些吃惊地问道“可刚才我们还在生死相搏。”
秦汉道:“蒙虎你记住,⾝为一名军人,是没有人私恩怨的!我们打仗是为了各自不同的信仰,不同的利益!我们不打仗则是因为有了相同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仅此而已!”
“是,生学记下了!”
等天⾊大亮之时,顾明率领太平军终于撤到了湘楚军校生学的程之外,洼地里只剩下了罗大纲孤伶伶的一个人,秦汉冷然一笑,命令蒙虎和对岸的⽩飘云严阵以待,谨防顾明率军突袭,这才放心地孤⾝一人也下了河滩洼地。
“罗大纲,你们也算是老朋友了!”秦汉冰冷地盯着罗大纲,沉声道“当年石祥祯率征湘军⼊湘的时候,你便已经追随在其麾下作战了吧?”
“但那时候,你不过只是一名普通的湘军勇丁!”罗大纲亦沉声道“谁能料到,仅仅几年功夫,便已经成为我圣国的心腹大患!”
“过奖了。”秦汉冷然道“心腹大患谈不上,本督现在麾下将不过十,兵不満千,如何威胁太平天国数十万大军?”
“这只是暂时的!”罗大纲沉声道“本帅赞同翼王殿下的看法,假以时⽇,你对圣国的威胁必将远甚于曾国藩那个老匹夫。”
秦汉哼哼一笑,避开话题道:“石达开是个人物,太平军中许多将领都是好样的,能文能武,打仗勇敢不怕死,顶天立地,本督十分佩服!但洪秀全是个什么东西?一打下江宁就躲在府里吃喝玩乐,玩女人?他算什么东西?你们替这样的东西卖命值得吗?”
“秦汉,不许你侮辱我们的天王万岁爷!”罗大纲厉声道“太平天国是他一手缔造的,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秦汉冷然一笑,沉声道:“什么是应得的?洪秀全本不过是个落弟秀才,如果不是千千万万的太平军将士替他抛头颅、洒热⾎,他能有今天的作威作福?本督再问你一句,千千万万的太平军将士抛头颅、洒热⾎仅仅是为了让洪秀全一人独尊天下、享尽荣华富贵吗?不!不是!太平军将士奋勇作战、不怕牺牲,为的是能够活下去!为的是能够吃肚子!为的是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块田地!満清王朝欺庒他们,他们没有了活路,所以他们才揭竿而起!”
罗大纲道:“我们圣国的口号就是人人有⾐穿、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钱使!”
秦汉冷然道:“那是一句庇话,你看看洪秀全和他那两个哥哥的所作所为,他们比満清的贪官污吏还要凶残可恶!你看看太平天国治下的百姓,他们过得比以前还要苦,他们图的是什么?洪秀全又给了他们什么?你好好想想吧,替这样的主子卖命是否值得!”
罗大纲默然。
秦汉沉声道:“说这些,我并非希望你能够立刻表态!但我知道你是个有见识的人,老百姓造反图的是什么?想通了这个问题,你就会知道,像洪秀全这样的东西是不会有什么成就的,太平天国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罗大纲道:“但我更不会投降你!本帅绝不会当満人的走狗。”
秦汉冷然道:“罗大纲,说这些话你未免有些虚伪了!我知道你罗大纲的抱负,你罗大纲也知道我秦汉的野心,我们是彼此彼此!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洪秀全已经认定你是叛逃,你们回江宁是不可能了!去陕西投靠捻匪那帮流寇更是自投绝路,这样吧,我把幕⾩山一带地区划给你,还保留你的武装,你可以把太平天国本没有实现的那一套在那里实施。”
“你打算放我走?”罗大纲吃惊地盯着秦汉,感到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放你走?”秦汉淡然笑道“你是个有抱负的人,是个真正替百姓苍生谋福利的人!我秦汉素来敬重真正的义士!本督不但要放你走,还要送给你几个人作为礼物。”
“几个人?什么人?”
秦汉笑道:“傅善祥、李⽟茹。”
“什么!”罗大纲霍然道“她们还活着?她们不是和东王殿下一起被…”
秦汉道:“本督从来就不杀女流之辈!她们被本督秘密扣下了,眼下关押在一处绝密所在,等你在幕⾩山站稳了脚,本督就派人将她们送过去,这两个小女人子很烈啊,心里把杨秀清当成神灵,本督是没时间管教她们,你和她们是同胞,慢慢开导她们吧。”
“多谢秦大人手下留情。”
“好了,你走吧,本督不远送了。”
目送罗大纲率领太平军逐渐远去,秦汉向已经聚在⾝边的⽩飘云等学员道:“同学们,收拾马匹,准备返回学校!这次,我们可是大获丰收哪,哈哈哈…”⽩飘云道:“校长,生学有一事不明。”
“问吧。”
“你为什么要放走罗大纲和他麾下的太平军呢?这不是纵虎归山吗?”
“呵呵,飘云哪,有此事情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秦汉道“有时候纵虎归山也是一种策略,山中没有老虎,你手里拿着猎就名不正言不顺哪!”
“猎?”⽩飘云略一沉思,旋即眉宇一动,朗声道“生学明⽩了!”
“你明⽩什么了?”
“校长,你是不是将要组建新军了?”⽩飘云动地道“罗大纲就是那只虎,而即将组建的新军就是那杆猎!”
秦汉赞许地点头道:“你脑筋转得很快嘛,不过这可是你说的,本校长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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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涵猛地投⼊秦汉怀抱,来了个西式的热吻,惹来杰克逊等五十个国美人惊的口哨,以及五百名学员的集体起哄。
“让我好好看看。”秦汉扶着张雨涵的香肩,将她的躯娇从怀里扶起来,点头道“嗯,穿上戎装更俊了,像我秦汉的女人,不错。”
张雨涵娇羞地啐了秦汉一口,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像?本来就是!”秦汉哈哈一笑,在张雨涵粉脸上掐了一把,转过脸来,向梁思汉和萧嫱道:“梁教官,萧教官,你们穿上戎装也很威武嘛,嗯,本校长决定了,今后你们也一律穿戎装,这才像个军校的教官嘛。”
“秦将军,久违了。”霍华德微笑着上前来“你要的人我已经替你请来了。”
“哎呀!霍华德,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秦汉笑首,热情地搂住了霍华德的肩膀,来了个熊撞,将強壮的霍华德都差点撞得飞了开去。
“哦,上帝,你要真感谢我。”霍华德眨了眨眼“就让萧姐小陪我跳一支舞吧。”
秦汉耸了耸肩,笑道:“这个我可没办法做主,你得亲自去问萧姐小才行。”
“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霍华德坏笑道。
“当然。”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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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湘军大营。
曾国藩从签押房里了出来,笑道:“老三,你来了?⽗亲大人⾝体还好吧?”
曾国华道:“年前病了一场,这些天有了些起⾊,只是心里想念大哥。”
曾国藩便叹息道:“唉,为子不孝哪!”
曾国华道:“大哥军务繁忙、为国劳,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有弟等照应着,也无甚大碍,大哥放心在外带兵作战便是了。”
曾国藩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辛苦三弟了。”
“大哥,小弟还捎来了秦大人的一封信。”
“秦汉?”曾国藩的脸⾊马上便沉了下来“这家伙,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将九弟的两尊火炮给私自扣了下来,是谁给他这个权力的?为兄正准备向皇上上奏弹劾他。”
“大哥不可哪!”曾国华急忙劝道“秦汉扣留两门火炮,小弟也是知道的,目的只是在军校里开除炮兵科目,替大哥的湘军培养合格的炮兵军官嘛,再说两尊火炮,对九弟的吉字营也没什么大的影响,大可不必如此计较嘛。”
曾国藩神⾊沉,忽然问道:“老三,湘楚军校的学员,训练了差不多半年多了吧?练得怎么样了?还成样子吗?”
“成,当然成!军姿非常严整哪,秦大人练兵确实有一套,小弟是很佩服的。”曾国华奋兴地说道“刚刚还打了个大胜仗,以五百人打败了长⽑两千骑兵,还缴获了一千多匹好马哪。哦,对了,那胜仗还是在靖港打赢的,现在整个湖南的老百姓,都是奔走相告,简直就是普天同庆哪,前来长沙投新军的青年也络绎不绝啊。”
“新军!”曾国藩道“什么新军?”
“就是,就是长沙卫戍第一师。”
“长沙卫戍第一师?”曾国藩⾊变道“这是什么称号?大清朝的经制军里从未听说有这等称号!还有,是谁给的秦汉权力私自建新军的,皇上没有批准,我这个总督更是蒙在鼓里,简直太不像话了。”
曾国华道:“这不是来了吗?小弟此来,就是专门向大哥报告详细情况的。事情是这样的,上次在靖港,秦汉的生学军虽然打了个大胜仗,也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可长⽑罗大纲却带着一千多匪军突围逃跑了,眼下正盘踞在幕⾩山区,还说什么伪东王杨的英灵下凡,在导领他们,搞什么均田地、均财富,杀了许多乡绅富户,弄得是风声⽔起啊,幕⾩山方圆数百里,都已经是长⽑的天下了。鉴于这等严峻的形势,秦大人来不及上奏朝廷也来不及向大哥陈情,便以湖广总督的名义下令筹建长沙卫戍第一师,将湘楚军校毕业的第一期五百名学员,悉数充⼊第一师,任骨⼲军官。”
“你说什么?”曾国藩脸⾊越发难堪,厉声道“秦汉不但擅自组建了所谓的长沙卫戍第一师,还将第一期学员统统编⼊了第一师?一个也没剩!”
曾国华吃惊地看着曾国藩,木然点了点头,问道:“大哥,有什么不妥吗?”
曾国藩猛地咬紧牙关,右手劲使握紧成拳,然后缓缓松开,脸上的肌⾁便已经松弛了下来,淡然瞥了曾国华一眼,说道:“三弟,军校的学员可曾学过四书五经、孔孟之学以及忠君体国之学?”
“这…”曾国华语塞。
“罢了。”曾国藩挥了挥手,心忖这个三弟是指望不上了,看来当初用他去监督秦汉本⾝就是个错误,应该另想办法了。
“三弟,你回去告诉秦汉,幕⾩山的长⽑,我会让九弟派湘军前往征剿,所谓的长沙卫戍第一师,必须就地解散,已经毕业的第一期五百学员,立即前来南康,充实湘军。”
“大哥,这恐怕不行吧?就是长沙城里的士子乡绅也不会答应呀!”曾国华道“解散了长沙卫戍第一师,那长沙就变成不设防城市了,万一幕⾩山的长⽑前来进攻长沙,岂不是⽟石俱焚?”
曾国藩皱着眉头道:“长沙不是有张标的长沙协吗?区区几千长⽑,他们还是守得住的。”
曾国华苦着脸道:“大哥,秦大人就是以长沙协为骨架,创建的卫戍第一师呀,眼下哪里还有什么长沙协,都成了卫戍第一师了。”
“这个秦汉,看来本督得亲自回一趟长沙了。”曾国藩望着房里摇摆的烛火,冷幽幽地说了一句“本督倒要看看,他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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