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
歇息了几⽇,刘浑与刘封与行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现在,队伍中除了寥寥几个童子军还在装模做样凑数外,剩下的全是原童子军的“侍卫”
依据规定,这种出境作战的私募兵应该在距离广饶500里的地方解散,可刘浑装作不知,而刘封是真不知道。沿途的地方员官,见到刘封在队伍里,也假意看不见这支武装。就这样,这支队伍大摇大摆地进至距广饶不⾜300里的地方。
一路上,刘浑坐卧不宁,到了此刻,终于忍不住慨叹道:“我居于望海城小岛上数年,自认为将⽗亲的学问学了八成,如今看来,我不如⽗亲多矣!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就地解散吧。”
刘封尚茫然无知,问道:“哥哥在说什么?”
刘浑垂头丧气地说:“⽗亲实行的诸般政策,我也在小岛上实行了多年,自认为没有偏差。可现在一看⽗亲治理下的乡镇,才知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兄弟,我嫉妒你啊。”
刘封咬着手指,不解地问:“大哥嫉妒我什么?⽗亲为人严厉,我这次私募兵勇出兵南方,回去恐怕免不了要挨顿板子,大哥嫉妒,不如替我挨了这顿板子。”
刘浑摇了头摇,无奈地说:“我说的什么,你说的什么?唉,说了你也不懂…挨板子的事情岂能少了我?恐怕我受的刑,你享受不上。”
刘封嘿嘿一笑,说:“大哥说的我怎么不懂,一踏上青州我就感觉到了。嗯,过去天天在青州玩耍,不知青州之美,⽗亲的话直如过眼云烟。去一趟南方再回来,⽗亲的话历历在目…青州之政好在哪里,在于凡事皆有规则。依据规则行事,万物皆安其所,凡努力者皆有收获。故而,人皆努力向上,盗贼不兴,夜不闭户,百业兴旺,仓凛充实。青州地秩序就是兴旺的本。我青州虽律法严苛,然而,百姓却知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守法则天下有序,有序则百姓可预期明天之所在。中有未来的期望,百姓知道明天的⽇子怎么过,就会心境祥和,自信沉稳。在这之后呢?谁想打破他们对未来的预期,就会付出很大代价。”
刘封说完这些话,看着张口结⾆的刘浑,沾沾自喜地说:“浑哥。⽗亲曾说,小孩子懂得玩耍就行了,只要智力不欠缺,该知道的将来都会知道。所以嘛,我现在主要任务是玩耍,可我不傻,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就是不说…”
刘浑知叹一声,说:“你确实不傻,但你装傻地本领非同寻常,发嫉妒你。”
刘封情心大佳,炫耀的说:“⺟亲曾说:一箪食,一壶酒,也是一种人生。浑哥,为人不可太苛责自己,该⼲什么就⼲什么。象我,现在是玩耍地年龄,我傻玩傻乐,谁也不能责备我。你呀,给自己的负担太多。论起来,你们的部族现在昌盛胜过往昔,由此上述三百年,哪个部族领袖胜得过你?你们部族的明天会是什么?现在就可以预测,做到这一步,不易呀,何不放下重负,享受余生。”
刘浑悚然勒马,战马人立而起,呆了片刻,刘浑滚鞍下马,恭恭敬敬的说:“兄弟,这话是你说地,还是⽗亲让你对我说的?”
刘封傻笑着,说:“⽗亲曾说,你幼遭离沛,他关心过少,让你长成之后心境狠辣,做人不留余地。⽗亲说,你若能放开心情,则海阔天空任你翱翔。我自个儿瞎捉摸,若是哥哥能够对自己満意一点,知⾜一点,哥哥的⽇子就不会过地那么苦闷。”
刘浑又着手,恭恭敬敬的问:“兄弟,这些道理,你怎么知道?”
刘封満脸天真的回答:“浑哥,你想,我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沮公抱着到元老院。我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叫⽗亲,而是‘核准’二字。这么多年,元老们议政从来没回避我,我就是块榆木,也被熏成碳了。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长大,我还打算好好玩几年…“
刘浑默然,许久,方才说:“⽗亲打下这么大的江山,要想完全消化,我看至少需要100年,兄弟,能够自我満⾜,知道⽗亲治政的奥意,此守成之主也。兄弟,从今往后,我愿做你地手中剑,为你开将辟土,铲除敌人。”
洛,皇宮內,荀悠之子侍中荀悦正在给天子侍讲。洛的天子,现在已是天下最寂寞最郁闷最尴尬的皇帝。曹推行九品中正制后,设立丞相府,天下地政事再不由皇帝做主,皇帝唯一的消遣就是与臣下读书聊天。他的生活也不象⽗亲灵帝那样奢侈了。尽管曹在喜声⾊享受方面,差不了刘备多少,但他却提倡节俭,自己的妾都穿布⾐。皇帝除了⼊洛时商定的內币,再也不能随意支取家国财产。
曹的表面文章做的很好,大汉天子的仪仗还照样保持着,生活标准由青冀幽并客商勉力维持。然而,皇帝的自由却受到了限制,为了讨好刘备,曹再也没有为皇帝设立宦官,侍中侍郞除了刘备留下的数人外,都是曹的人。这其中,能和他谈论历史的唯有荀悦。
荀悦是舂秋学家,此前,天子说起本朝的国史《汉书》过于繁琐,叙述每个人都是一单线记录流⽔帐,读了以后,不知要领。荀悦便仿照《舂秋左传》的编的史题材,将多支线并列,编录成《汉记》呈上。此刻,荀悦正在为皇上讲解大汉政治衰败的四大原因。
“汉之弊在于虚伪俗,也就是说员官们说一套做一套,民间纯朴的风气(习惯法)然无存;其二为营私坏法,员官贪贿横行,民皆不知守法;其三为放纵越轨,豪強官吏践踏礼制,天下没有了规矩;其四为奢侈败制。民间奢华之风流行,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贫富之间仇恨过深,导致社会动。”
天子心有戚戚焉,问:“那么,该如何消除这四弊呢?”
“兴农桑以养民生;审好恶以正风俗;宣文教以彰德化;立武备以秉军威;明赏罚以统国法。”
天子捉摸片刻,回答:“卿之所言,脫胎于刘玄德六疏。不过,较之玄德六疏动更加空洞,不知所云。”
文人相轻,荀悦自觉才⾼,怎会看得上那平平未作过几首诗的刘备呢?他伸长脖子,強辩道:“君子不言利,刘青州不过是个处处言利的织席贩履之徒,他说的话岂能当真?”
皇帝好不容易有机会打击一下曹阵营的荀悦,此时岂能放过:“兴农桑以养民,道理很好,如何兴?如何养?空洞无物,倒是玄德六疏中所言‘农无税’、‘财产权’还真是养民地具体措施。审好恶以正风俗,宣文教以彰德化,如何正?如何彰?不首一词,还是空词,倒是玄德六疏中设定宗教,广立学堂。爵民监督,还真是实施的好方法。”
天子说完,不等荀悦再辩,即说:“玄德常言,儒士清谈⼲云,治国百无一用,道理你说的很好,怎么办你却一点没说,玄德想出来的办法,你以前想过吗?再说,前不久,我查过宗室,玄德虽属远支,确属我⾼祖之后,论其辈份来,还是我的叔叔呢,所谓织席贩履之徒,此话再也休提。”
荀悦面红耳⾚,天子稍稍感到心里満⾜,正回味间,有侍郞禀报:“青州前军师周瑜周公瑾,前来觐见。”
天子愕然,少待,奋兴的说:“传见。”
周公瑾进殿,如仪行礼,天子温和的垂问:“周卿急来帝都,可是接受皇叔指派?”
“皇叔?”周瑜一脸惑,略一思索,稍有所悟,抬头视线与皇帝相,皇帝摆出一幅自己人的模样,点头以示肯定。
周瑜叩首奏道:“陛下,我奉主公之命,前来洛,接管羽林军地指挥权。”
皇帝问:“周卿接管羽军,那么,公孙将军⼲什么?”
周瑜答:“已与曹公达成协议,伯圭公将指挥云麾军。”
皇帝暗自欣喜:洛三军已有两军在手,这是好兆头啊。随即,皇帝好奇的问:“我听说青州四大军师,原来地沮、田二人善于策划;田畴善于捡遗补缺,安排后勤;徐庶善于实施;如今,沮、田两人退居幕后,周卿与鲁(肃)卿递补,不知周卿长于什么?”
周瑜简短的答:“奇袭。”
皇帝喜不自噤,心中暗想:恰在此刻,玄德公派来善于奇袭的一位军师,岂不是暗地助我?!想到这,他立刻卖力的笼络起周瑜来。
正在温言加勉周瑜时,人报:“董贵人有急事相说。”
皇帝意犹未尽,邀请道:“周卿且少待,我让侍郞们引领你观赏一下园林,我稍候便至。”
夫俩说悄悄话,侍从们不敢跟的太近,董贵人稍稍作态,暗地里向陛下传递消息:“兄长(董承)急报,刘玄德拒见前往青州的信使,话里话外,似乎知道⾐带诏地事情,事情紧急,兄长想马上发动。”
皇帝如冷⽔浇头,嚅嗫的说:“刘玄德刚刚派来一位军师,精善奇袭,我还以为是来帮助我的,难道…”
董贵人瑟瑟发抖,皇帝冷汗直流:“不好,他一来就接管了羽林军,曹贼居然同意,公孙瓒接管云麾军,莫非两贼已达成协议?”
此时,刘备再也不是皇叔了,也是一个贼,只要不让皇帝抢劫天下百姓,在历史上,这样地人都是贼。
皇帝破罐破摔:“他们想动我,还需商议,曹贼正处汉中,信使往来还需一个月时间,叫国舅即可发动吧。”
皇帝失去了敷衍周瑜的心绪,辞别董贵人后,淡淡几句打法了周瑜,闷坐在殿中,充満恐惧,充満期待。
是夜,皇帝在云麾军中的力量起而叛,意图涌⼊皇宮,劫夺天子,公孙瓒初掌云麾军,无法控制手下,云麾军全军皆叛。公孙瓒转而避难卢植府上,与肖飞联手护住了附近公卿大臣的住宅。
当时,正值羽林军轮守皇宮,周瑜才接过指挥权,对将校不悉,幸赖青州兵特有的组织,自发的关闭了宮门,依城而守。洛的宮墙外部有两米多⾼,內部有数个大阶梯,使內墙成为墙。最上一层地阶梯宽大的可以跑马,羽林军数百骑来回在城墙上奔驰,居⾼临下,将攀援宮墙的士兵一一捅下去。
青州兵精量地重甲让云麾军的弓矢难以透,宮墙上的士兵还不时指引宮內的弩手进行覆盖击,云麾军虽有董承、吴子兰等家丁的助阵,围攻许久,却奈何不了宮內那群精选的青州战士。
不久,宮外的周瑜与虎贲军的头领曹纯沟通完毕,率领没有轮值的羽林军士兵与虎贲军联手,杀散了宮外叫嚣的云麾军及其叛者家丁。云麾军随皇帝出行,对泰山郡祸害不少,羽林军本就有对立情绪,得此功夫,更是手下不留情。
周瑜来之前,刘备曾密嘱:“严守皇宮,不得轻动”杀散宮门前的云麾军后,周瑜再也不管轮值协议,全军开进皇宮,便在皇宮前广场上安营扎寨,任谁劝说,决不挪庇股。
次⽇天亮,虎贲军四处搜杀余,搜出了董承家內的“⾐带诏”董承被诛,曹纯带着丞相府主掾华歆闯⼊皇宮。
当时,皇帝仍強作镇定,召集荀悦谈论历史。周瑜在院內安排布防,虎贲军不受阻拦,带剑而⼊,四处搜捕董贵人。
这场叛来的很突然,黑灯瞎火中,云麾军便吵吵嚷嚷攻打皇宮。青州的箭程极远,叛的大臣不敢靠近宮墙宣读“⾐带诏”云麾军你一言我一语,语声嘈杂,再遭遇到羽林军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叛结束,大家还莫名其妙。
宮苑中的羽林军満脸惊诧的看着董贵人躲⼊房中,看着虎贲军推倒屋门,看着董贵人⾚着脚,被华歆揪着头发从屋內拽出,锒铛而行。
经过大殿,董贵人哀声求告:“皇帝救我!”
皇帝勉強回答:“我的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转过⾝去,皇帝冲着荀悦,气愤地说:“历史上,可曾有此事?”
大历史学家荀悦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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