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四)
同古,九十三师师部。
离程家骥先前说等等看时,都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了。仍持续推行其步步蚕食的既定方针的⽇军,也已经快推进到了程家骥事先给队部划定的后退截止线的边上了,可失踪了近三十个小时的五十八师,却还没有空气中冒出来。
这样一来,非但地下室里的青年军官们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是原本对张⽟灵,对五十八师最有信心程家骥,也不免这心中犯起了滴沽。
“师座!电报!电报!五十八师的电报!”一个一边挥舞着抄报纸,一边大呼小叫的少校军官的到来,把生机带进了沉闷得犹如一潭死⽔的作战室。
再也控制不了情绪的吕师长一把夺过部下手中的那张薄纸,也没有象平常那样先递给在场诸人中地位最⾼的程家骥的过目,而是当场就念了出来:“浩然老弟均鉴:我部已強行穿揷至⽇军第二师团的后方补给点茂奇,拟于一个小时后发起奇袭,特此告知。小兄此举实属莽撞,还万望老弟海涵!第七十四军副军长张⽟灵,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四⽇晚十一时。”
程家骥听到一半就卟哧笑出声来了:“这个张⽟灵,狂得很啊!还万望海涵了?他这是明摆着向我威示来了。我敢来同古,他就敢闯茂奇,这是跟我较着心劲了!不过,狂是狂,可狂的可爱!中**人里要是能再多几个象他这样战术眼光不凡,不唯上是从,打起来仗又敢置生死于度外的跋扈将军,这场战争或许还真不用着打上个八年!”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一时得意忘形的程家骥便悚然一惊。自个怎么又渠漏天机了
好在程家骥只是在喃喃自语,⾝边的军官们也大都神游物外了,就是有个把听清了的。又哪敢当着面质问长官啊!这才让他混了过去。
“参座。”吕师长満怀奋兴地催促着。
“还等什么,全线反击!除了留一个营地预备队外,其它队部都顶上去,炮火也要猛,这回一定要把第二师团的给闪着了不可!”程家骥把手一挥,⾼声叫道:“给张⽟灵回电,两个傻瓜。一对痴人!
“参座。只有这八个字?”那位送电报来的少校诧异地确认道。
“对就这八个字,对张⽟灵来说。小说网.⾜够了!”程家骥字字铿锵的答道。
中**队一齐的动手的结果。便是一直困扰着丸山正吉的种种疑惑在短短几分钟內。都得到合理的解释。当然,这种解惑的方式。却让人地心情加倍地郁闷了。
“师团长,是不是可以命令第三旅团去夺回茂奇,重新打通补给线!”师团参谋长岩泉永建议道。
在用含轻篾的眼神,扫视了这个每每以中下层将兵地名义,给自己施加庒力地第二师团少壮派军官头目一眼后,丸山给出了否定地回答:“岩泉大佐,要是我们象你所说那样做,正好中了中**队的下怀,人家正巴不得把这场仗拖成持久战了。两头分兵是下策,是下下策!”岩泉地气焰大减,让九山中将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些许。深明大战当前和为贵之理的丸山,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接着道:“第三旅团调还是要调回来的,让他们也来攻城吧了。有⾜够的兵力,我师团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內拿下同古城。我们只有解决了面前的敌人,才有力量应付下面的战事。否则第二师团就随时会被从四面八方涌来中**队给呑噬掉!从现在起,各部不必再把伤亡数字上报师团部了,我不管死多少人,损坏了多少装备,我只要同古!同古!”声⾊俱厉的中将疯虎般的咆哮着。或许,这才是那个曾参与执行了皇姑屯事件的丸山正吉的实真面目吧!
面对一反常态的师团长的竭嘶底里,平时张牙舞爪的岩泉被唬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也是从这时起,同古保卫战的惨烈方才彰显了出来。
在向以作战风格坚韧勇猛见称的第二师团一波次接一个波次的反扑下,国中守军的攻击势头,很快就被弹了回去。紧接着,⽇军便攻⼊了中**队原有阵地。在绝对优势敌人面前,九十三师新老将士们表现得极为英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宁可战死在自己的阵地上,也不肯后退半步。可战争毕竟是实力的较量,勇气与决心,虽能管事一时,却不能持久。在经过了约一个小时的拉锯战后,战线便又如先前那样,向城区中心步步前移了,只不过,这一回被⽇军抛在⾝后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中⽇两军的战死官兵的鲜⾎给涂了一道。1…6…K-小-说-网以致于在此战中活下来的官兵们,在回忆同古城中的战斗时,都不约而同使用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形容词⾎地。
“参座。前沿各部的庒力太大了,还是赶快给五十八师发电,让他们全军出动靠过来吧!”没有马上得到的回应的吕师长,只好退而求其次:“参座!那怕是五十八师能出派一部,出击策应一下同古也好啊!”不能怪吕师长沉不住气,任是谁⾝上重围中,眼看着友军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只是在原地拼命修工事,就是不发一兵一卒过来,能没有几分埋怨,几许不愤,那才有鬼了。
“奉云兄,我不会发这个強令五十八师向同古靠拢的电报的。发了也没用,只把得他们再次关掉电台。他张⽟灵既然为了赌这一把,将⾝家命都豁了出去,就很难会中途变卦。再说,抛开预想中的下一步,围歼第二师团不论,有五十八师在茂奇顶着⽇军的后续队部,咱们才能把这个局面维持下去。”程家骥说的这些道理吕师长都懂,可两个小时內就丢了近一个团的战斗兵员的损失速度。却实在是太让人心痛。也太可怕了。
“参座地命令,我服从。大不了就是把全师打光,我自己战死拉倒。反正大家也原也没想过能活着走出同古!可您想过没,照现在这样拼下去,同古还能撑多久?”标准军人其实有两种,一种无视所有地成规陋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场战上胜利,张⽟灵就是其中的典型。一种循规蹈矩,在一个个合理不合理地条条框框內。克尽职守。这种人在军中甚多。⻩中将以及眼前吕师长,就应归为此类。人们一般把前者称为天才。后者斥为平庸之辈。殊不知这样的平庸踏实之辈。才是一支军队的真正的脊梁与地基。而那些不世出的天才,只不过是踩在他们的背上的幸运儿罢了。
“现在这种打法当然不行。这么着地吧?把⽇军都放起来。队部依就分成小股依托有力地形,或自行出击,或据地而守,总之能把施住⽇本人就行了。可这个师部咱们怕是呆不下去了,这里目标太大了。我地意思是,把战区和现有的队部都来个一分为二,你我各带一部分参谋,分别负责一个地区,有什么大地行动,再商量。”说商量,当然是程家骥地自谦之词。吕师长虽然一直对他很恭顺,可说到底,他吕奉云才是第九十三师地正主儿,适当的尊重还是必要地。
吕靖国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他对程家骥为什么在先前没有用一招,反而要硬顶的原因,自是洞若观火。那时的九十三师人太多了,在现有的控制地区內,本摆不开这种城市游击的架势。在战争中,实真往往就意味着残酷!
強庒下內心的酸楚的吕靖国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参座,⽇军至今都没有封死南面的缺口。队部握在手中还好说,要是这一撒出出,又都处在⽇军的几面包围中,要是放了羊,怎么办!”
显是早已对些有成竹的程家骥,着脸着说道:“我已经给远征军总部和曼德勒、腊戍的守军都打了招呼,任何没有你我亲笔路条的九十三师士兵军官只有出现在同古城外的一律恪杀匆论。另外我还给重庆发了密电,让他们按已空远到重庆的官兵们所写遗书上的地址,把让各地的府政把住在当地的九十三师官兵的家眷都以县市为单位,集中照顾起来,以便于⽇后切实的进行优怃。另外,我还会立刻去电催催军委会的那帮官老爷,争取能在队部分散前对官兵们鼓鼓劲。头两条,还得⿇烦奉云兄去向队部宣布一下。剩下的,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奉云,小弟此举或许是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刻薄寡恩之处,还请九十三师的兄弟们恕过了!”程家骥话一说完,双脚便猛然一并,对着尚还没有完全搞清状况的吕师长,毕恭毕敬的打了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长官的大礼以到吓得吕师长忙不迭的还礼。
事实上,程家骥说得是沉重,吕靖国也听得并不轻松。凭心而论,吕靖国也承认程家骥所说的这几个法子,都是解决问题的良方妙法,可就是太过于损了。
试想一下军法、亲情、功名三管齐下不算,重庆府政手中还死死的握着全师官兵的家人的未来。
面对这些,就是⾝为堂堂少将的吕靖国,都感到了头顶上多了一把分分钟都可能会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得自己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贪生之念,而一般下层官兵们的所要承受的心理庒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这也让吕靖国对程家骥的城府手段有了新的估计。他与各方面往来的这几封电报,自己这个天天在电台前面打转的一师之长,居然事先没收到半点风声!难道师电台里的关键人员里的人攀⾼枝去了?一定是这样!唉,怪不得了人家年不満三旬,就能名満天下,显赫一时,光是这份狠辣深沉就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吕靖国愈想愈怕,愈怕愈慌,连带着看程家骥的目光也变得躲躲闪闪、充満敬畏了。对吕靖国这点摆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在跟成天跟陈部长、罗中将这些⾼层人士耍心眼的程家骥眼中,自是无所遁形。
但凡有一条别的路可走。我何尝愿意做这个丑人。可是以八千弱旅对⽇军的三万強兵,能撑到此时此刻,已然是个奇迹。若不如此,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队部一哄而散的嘛?
稍后,最⾼当局就发来了一封其措辞让程家骥分外耳的电报:“:“…⽇寇第二师团之后方已被我五十八师彻底断绝,已成孤军。同时我远征军主力正向敌人四周围击,我第九十三师如能抱定与同古共存亡之决心,必能摧毁強敌,获得无上光荣!”
瞅着电报上那五个让万众腾,军心大震的我九十三师。程家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看来历史进程是真的是有点了,要不最⾼当局怎么会把给长沙守军的电报用到自己的头上。与这份语气无比亲热的御电相比,军政部同时发来的给同古守军人人晋升一级军衔的命令,就显得反应平平了。官兵们心中有数,军政部在某队部⾝处绝境时,来上这手突击升官,可不是第一回了,没什么值得⾼兴的。
天亮前分兵时,沾了九十三师的光,终于成了中将的程家骥,还拿这个跟吕师长开了个玩笑:“奉云兄,要是我俩此役都阵亡了,军委会再按惯例给咱们都再追晋一级,那可就创了在一座城內殉国两位上将的世界纪录了?”
或许是因为想开了的缘故,吕师长也豁达了起来:“开这个纪录不丢人,老子们死得堂堂正正。”他把一偏对着一群肃立在两人⾝边的新由上校坐升的少将,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家在一起同事了这么些年,要各自为战了,我只有一句话要跟你们待的。抗战打了快整整五年了,央中军系里只有战死的将军,还没那个将军被俘、投降过,千万不要由我九十三师开其端!切记!切记!”
五、六个新进少将含着热泪,凛然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