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徐州大突围(一)
“由五十九军张军长统一指挥第五十九军、第二十一、二十二、一三九师、立独一百旅等部殿后,负责掩护战区其它队部自徐州突围,殿后各部完成任务后至许昌集结。”
在徐参座宣布的殿后队部名单里,程家骥如他所料的听到了自己队部的番号。
在适才得知军委会已经批准了第五战区的队部分五路从徐州突围,转进到外线去的作战计划后。程家骥一面在心里暗自庆幸军委会的大员们终于在最后的时刻恢复了理智,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在徐州这一个一马平川的四战之地,与⽇本人机械化兵团决战的荒唐念头。另一方面程家骥对自己的立独一百旅会被分配在危险系数最⾼的殿后队部里,也早就心理准备。原因无它,只是因为现在的立独一百旅实在太招眼了。
大战三个月之后,整个战区有战斗经验的队部大多残破不堪,新调来的队部对地形敌都不悉,显是担当不起为整个战区殿后重任。而程家骥的立独一百旅,虽与⽇军几经苦战,可也屡次得到了整补。现在在整个战区的师旅级队部里若是要论起作战经验、战绩和队部员额的充实度这三者综合考量来立独一百旅确是名列前茅。冲这一点,这为大军殿后的重任,不有立独一百旅光荣的一份才怪了。
“荩忱兄。这是立独一百旅地旅长程家骥,你就叫他浩然老弟!”
“浩然,这是五十九军的军长兼军政部部副张荩忱。你就叫一声荩忱老哥就成了。”
军事会议一开完,徐参座就给战区司令长官特意留下来的这两个人相互介绍起来。刚介绍完,徐参座就被一个少将⾼参叫走了,临走前徐参座让他们两个将要共事地队部长先随意聊一下。他本人一会儿就来。
“程旅长,你们立独一百旅现在还有多少人。装备如何,弹药是否充⾜。”⾝为殿后队部总指挥的张荩忱开门见山的问程家骥。
若是别人说程家骥这个问题他是一定要打些埋伏的,可这位当得起“千秋忠烈”这四字评语地张军长可是他的偶像啊。在这位历史上二年后就壮烈殉国。且死得惨烈无比地抗战中牺牲的最⾼将领面前,程家骥是半心机也甩不起来,谁叫他现在是以朝圣的心情面对着这位民族英雄呢!
“我部共有三个步兵团八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辎重营,全旅共有五千三百多人轻重机四百,轻重追击炮掷弹筒有百余门。德制七五野炮三门,⽇制七五山势两门,⽇制七五野炮一门,⽇制七零步兵炮四门,德制三七战防炮四门,手榴弹二万八千枚,各种武器地弹药共一百三十万发(枚)。”
程家骥象竹筒倒⾖子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本钱给说了一清两楚,这些武器有些是战区调拨下来的有些是从⽇本人手里缴获来的,有些是从战区地各个军火库偷偷买来的黑货。
他在那里说得兴⾼采烈,颇有些小孩向大人献宝似的味道。那边厢张军长却是听提目瞪口呆,这那里是一个立独旅,要是按兵力来说比之一个満员的下规师也不遑多让,若是比起重武器来⾜⾜抵得上第二军团那样的杂牌军二个军团都有余了,且弹药还如此充⾜。
“程旅长,贵部既然兵強马壮,那就请在撤出徐州后排在我五十九军火之行军序列之前,担任二线脯敌队部吧。”张军长对程家骥说道。
这名话让程家骥大为感动。要是换了一个人当五十九军地军长,以五十九军屡担重担之残破队部,知道了立独一百旅这支配属自己指挥的队部是这么装备精良建制完整,定是要把这把好钢使在刀刃上的。这并不是什么排除异已,仅仅是就事论事而已。事实上在殿后的各个队部中要是论那支队部装备之精良队部建制之充实,那立独一百旅可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张军长要是安排立独一百旅与五十九军一并断后,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程家骥自己也心服口服说不出半点不是,得益于历史上的记载,他对五十九军现在的情况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经过两次临沂保卫战之后,五十九军原有五个旅都已经损兵过半了,实际兵力连两个旅都不到。此时这位军长手上的兵力,并不比程家骥这个旅长多到那里去。
在这种情况下,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在明了立独一百旅的实力之后,仅仅是要立独一百旅作为殿后军二线队部。而最艰巨的任务他还是自己一肩挑了起来,这是何等的⾼风亮节。程家骥本就对这位抗⽇名将中的代表人物仰慕已久,此时张自忠在他心中的形象更是巍峨⾼大如名山大川。
“荩忱大哥,你的队部已经连续作战三人月了,又一直没有机会整补,两场临沂保卫战下来,你部弹药定也不会太多了。小弟我的意思,是由我部调节器拨一批弹药和轻重武器补充贵部。另外我部是不是可以菗出一个团归五十九军部直接指挥。小弟这番实是出于一片⾚诚,万望荩忱大哥不推迟。”程家骥说这些话的时候确是真心实意的,他还很少有这么无私的时候。
“浩然老弟既然如此诚心一片,荩忱你也不要推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参座已经站在会议室的门外了。
“既然程旅长台此感情,好荩忱就愧领一些贵部的弹药了。至于贵市部兵力地支援吗。就无须了。我五十九军打完拼光之后,还望浩然老弟能够担起为几十万大军殿后这副担子。此战若是不死,张荩忱定是要你这个朋友的。两位告辞了。”话一说完,张将军就以一个军人的标准步伐快步走出会议室。
见张军长竟然这样自顾去了,而程家骥犹在原地发呆,生怕两人因此小事生分了地徐参议对程家骥说道“浩然,张荩忱就是这么个不通事故的子,人倒是一条⾎汉。你可不要见怪才好。”
他那里知道程家骥此时耳边下如宏钟大吕响般的响起了这位将军的遗书。
“看最近之情况,敌人或再来碰一下钉子,只要敌来犯。兄即到河东与弟等共同支牺牲。家国到了如此地步,除了我等为其死,毫无其它办法更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家国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致于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家国民族死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半点改变。愿与诸弟共勉之。”
程家骥此时心里只有八个字“伟哉斯言。壮哉斯人。”
一九三八年,五月十八⽇晚十一时。徐州以西,铜山境內。
“旅座,前面有⽇本地队部。”先头队部一九九团的一个上尉参谋跑来向程家骥报告道。
程家骥抹了一把头上地汗之后问道:“有多少人。”
那个参谋回答道:“听前面的队部说庄子里有一个大队,庄外的野地至少还有一个大队地鬼子。”
“都是别人说的。你们脑子那里去了。特别行动队的第一小队不是配属你们了吗,让田家富去把情况给弄清楚,咱们自家地小命可不由着别人来说。”程家骥有些不耐烦了。这个邢⽟样样都还不错,就是这个谨小慎微的⽑病要不得。一路上他简直是有疑就停,就是撞上三两个⽇本兵,也能让他停下队伍来观察人半天,生怕中了⽇本人的埋伏。后面的鬼子可是已经快要追上来了,要是立独一百旅的行动还是慢呑呑地,殿后的五十九军是那么容易走得脫的了。
打发走了这个一九九团派来报信的上尉参谋之后,程家骥向钱伸问道:“外副参谋长你觉得前面小鬼子多少队部。”
“旅座,前面的⽇军最多不过一人联队的规模,我军殿后队部有七八个师的番号,少说也有三四万人,⽇军要想靠一个联队之力堵住我军那是不大可能的。眼下的危机不在于挡路⽇军有多少,而是前面的队部为什么样都停下来观望,旅座里想过没有?”钱绅别有所指的反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程家骥也马上想到了这其中的由缘。
无非是各个队部之间相互推委,谁也不肯先行,更不愿殿后,都打着让别人去开路殿后,自己的队部好轻轻松松的过这一关的如意算盘呗。程家骥想到心时不由得有点郁闷,军情都十万火急了,这些师长旅长还在那打他们的小九九。
“地图。”程家骥大声喊道。
几个旅部的参谋赶忙把军用地图从背包里取出来,铺在地上殿开。
程家骥蹲下去看了一小会就下了决心,站起⾝来后他马上一口说道:“这里离铁路线太近,这个时候咱们可耗不起时间,必须快速通过,天一亮被小鬼子机飞盯上就⿇烦了。我们旅前面的队部是刘天龙的立独一一二旅,这家伙欠我好几个人情呢,这个时候该听他还了。派个人去通知刘天龙,让他帮我个忙马上把他的队部拉到庄子前面,我让补充团的二营暂时归他指挥,他要⼲的活就是给我死死的看住庄子里的小鬼子。等我部赶走了野地里的鬼子,我派队部去接替他。让一九九团和二百团分成左右两路给我狠狠的打,一定要把这股鬼子给我赶走。派人请前面的那些混蛋给我闪开,别碍老子的事。等咱们封住院了庄子里的鬼子,赶走了野地的那伙子⽇军,就让他们赶快整队,有秩序的快速通过。还有让炮兵营在打响前先轰一阵打⽇本人阵脚。打响后让他们给一九九团二百团提供火力支援。”打了几仗,程家骥地脾气是见长啊!
钱绅看着比这个自己小五六岁的⾎气方刚的顶头上司,心里不由得苦笑不已。
他刚才那几句话的实真用意其实是想让立独一百旅也停下来。等五十九军上来后,由五十九军来制和驱赶这两股⽇军,这样一来立独一百旅就可以不损一兵一卒的能过了。以那位张军长的为人来看,钱绅有十成地把握。他会主动的把这副担子挑起来。
可自己这个小上司⾎气一上来,竟把这副担子自己一肩挑了。他本想劝上几句。但看程家骥那个发狠地劲头,怕是劝不住的。既然队部长下民决心,作为实际上的参谋长地他也就只有服从了。
“程老大。就是那点鬼子,就不用两个团欺负人家了吧,我们二百团全包了,让老邢他们看着场子就是了。”
一听到有仗打,好些天没有见过⾎的文颂远可比程家骥还要积极。听到风声,文颂远马上就一溜烟的从队伍的后面跑了过来,他可是一向有吃独食的爱好的。
“片野地里多少鬼子还不知道了,万一要是鬼子太多了,你们一个团可吃不消。你们团从左边包过去。一九九团从右边围过来。你给我记住,这地子可不是打鬼子的歼灭战的时候,要留出一面让鬼子溜,这一仗的把鬼子赶跑就成。办完这个差事,你们团给我去盯死庄子里地鬼子。快去,限你们在一个小时內打响,二个小时內把野地里的鬼子给我轰走了。我让炮兵营给你们火力掩护。”
说完这番话,程家骥还举起手上的马鞭在文颂远头上虚菗了几下子,这才赶走这个因为有一个多月没捞上仗打,想杀鬼子都想疯了把弟。
“报告旅座,从侦察情况上看,野里敌人不超过一个大队,庄子倒是多上些,应该有一个联队的指挥部设在庄子里。”
报告这些情况的正是田家富,他现在也是堂堂的中校军官了。田家富的手脚倒是⿇利的很,还没有等程家骥刚才下的让他去侦察的命令还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就已经把前面挡道的⽇军兵力配备的大概情况弄回来。
这也全靠他和他手下那些人,本来就是地道的⽇军官兵出⾝。对⽇军的作战习惯悉的很,⽇军在大多数时候在用兵上又呆板的紧,基本上是都是按照陆军部下发的步兵战术原则一板一眼的来排兵布阵,几乎是有多少兵就教条按照训练大纲上规定的标准占多大的地方。在这些前⽇军官兵眼中,庄子里⽇军和野地里的⽇军的兵力布置火力配备几乎是透明,就算是黑夜也挡不住他们的灵敏的嗅觉,何况今天晚上的月⾊不知为什么还出奇的亮。
“⼲得好,田家富你先把前面的野地里的⽇军的大概情况写下来让人给两位团长分别送去,然后带上你人的退回来休息。”对于手下这条好狗,程家骥还是比较爱惜的,毕竟一条狗用顺手了也不容易,再换一条也不见得比这条得力不是。
“报告旅座,一一二旅的刘旅长已经带着队部堵在庄子外了。让我们的补充团二营赶紧过去。”
田家富走了大约四十分钟,刚才旅部派去给立独一一二旅送口信的人就回来。
程家骥和钱绅换了一下意见后对这位参谋说道:“你去传一下命令,让补充团一营去配合立独一一二旅的行动。另外你让人去催催二百团和一九九团,让他们尽快打响。”
这个参谋还没有走远,应向野地里的⽇军进攻的两个团的要求,立独一百旅的炮兵营开始向⽇军占据的那块野地开始了炮击。
炮击开始没有多久,程家骥就从望远镜里看见了二百团向⽇军占据的那块野地展开除形开始了冲锋。
“这小子动作还真快,他还当真想吃独食。”程家骥对着不远处涌动的人澎笑骂道。
几乎同时一九九团的队部也开始从右边对野地里的⽇军进行攻击了。
看着自己奋兴的长官,钱绅心里也是心澎涌动。不过他想的并不是眼前这场战斗,用两个旅的四个团去对付不到一个联队的⽇军,而且目标是只是监察和驱逐,那是不大可能出什么问题的。
他是在琢磨程家骥这个人。
钱绅到这支队部已经有十几天了,他感觉这支队部的上上下下的大多数官兵⾝上都有一种傲气,仿佛整个战区就只有立独一百旅能杀鬼子。
这他还能理解,立独一百旅在台儿庄场战上确实是战功赫赫,有点傲气也还能说得过去。
可是程家骥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钱绅就很难看得透了。
此人有时表现得象个商人,有时又象是个才脫校服从军的热⾎青年,有时又表现得象个官场上的老手,这一点从他能够很快又稳的解决掉內部的隐患就可以知道在必要的时候程家骥也不缺乏搞谋的天赋的。
最让钱绅震动还是那首据说是程家骥作词的旅歌,歌词中的那些內容,让钱绅深以为然。是啊!要是华中能一直手举钢刀,不自困于儒学之中,那个外邦蛮夷敢正视巍巍华中啊!
可能写出这样的含有很深的用意的军歌来的程家骥,却在很多时候表现得那么幼稚。
这样一来,钱绅就觉着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清楚程家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反正自己从军就是为了杀鬼子替家人报仇,跟着程家骥最起码可以经常看到⽇本人倒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那就⾜够了。’
想到这里钱绅收起杂的思绪,开始尽起自己的做一个参谋长的职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