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雾都缘(二)
这夜一,程家骥和杜先生谈得很是投机,两人商定由杜先生出资金并负责组织货物进出川陕关中,程家骥负责海上的⽇人商社的组建运作及货物在浙南上岸诸项事宜。至于分成吗?双方在这个问题上表现都很仗义,竟是争着让利,最后在左推又搡下,终于定下杜七程三的分成比例。杜先生这方面是的想法是,与程家骥合作这桩生意,只是他若⼲生意中的较小的一摊,赚多嫌少,并不是很重要,且在钱赚时非但能到程家骥这个大有潜力的朋友,还可以通过程家骥与海边上的人拉上关系,在分成上吃点亏也就算了的想法。
程家骥对自己出个点子利用些闲置资源,就能分成这么大宗生意的三成,也已是心満意⾜了。
当程家骥从民国路范庄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了。回到寓所,程家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先是给夏维民写信,把自己和杜先生的约定告知夏维民,请其在钱绅派人去经营浙南一带海上行走时,能多加协助。再就是给钱绅写信让他立即派人去浙南一带海边了解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程家骥正想去附近探望一下,有几⽇不见了的⻩中将,却不想在家门口被于三姑堵个正着。
今天的于三姑的打扮与以前在浙南时大异其趣,在浙南时她是一褛旗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有古典美。此时她却是⾝着西洋连⾐裙,头上还带一帽小⽩花帽,活脫脫一个⻩飞鸿里的十三姨的模样。程家骥乍一看于三姑这一⾝⾐着还真愣住了,好半天再回过神来说道“于姐小,你找我有事。”
“程大将军,有时间吗?能否找个地方谈点事情。”
“好的。”在⻩中将的老脸和眼前这丽影中间。做出选择对程家骥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少时。国府路附近一家咖啡厅里。
说实话,程家骥对于咖啡这种苦不拉叽地泊来品没什么趣兴,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去茶楼品茶,也许是因为钱绅地嗜好是咖啡的缘吧,程家骥甚至对喜喝咖啡的人,有些偏见,认为他们既使不是钱绅那样地职业谋家,也至少是心计较重的人。要不然他们怎么放着清香的茶不去品。偏受喝黑不溜丢的玩意了,只能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在卧薪尝胆。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不透你…。”于三姑一开口就让程家骥吃了一惊。在程家骥心目中,于三姑一向是个行为举止都极有分寸的女人。一个总是能客客气气的。打消任何人非分之想地。长袖善舞地精明女荷官。这种单刀直⼊,大堪玩味的对话方式。可不是她地格。
“我是什么人,我自己都不清楚,别人又怎么能看得明⽩。关键不是看得透看不透,而是你想我是个什么样地人。”既然于三姑捅破了两人之间长期以来心照不宣地那张纸,程家骥也就不再摭摭掩掩了。
从这一刻起,程家骥与于三姑之间本来还算是单纯的关系,不复存在了。
“每战必胜地将军、恶名満家乡的纨绔弟子、野心的小军阀、三四妾乐逍遥的大少爷,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虽说程家骥从来都不认为于三姑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她此刻的问话还是程家骥大吃了一惊。这个女人不但把他的过往家世调查明明⽩⽩,谈吐一下子变得与昔⽇格格不⼊。若不是她这大半受了什么刺,而情大变,就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女人有二张甚至是二张以上的面孔。
“那这一刻的你,是不是真正的你了。”程家骥反问道。
“也许是吧!我是来劝你不要和师爷做生意的,他那里的⽔太深,你如果想做一个纯粹的军人,最不要搅进去。”于三姑的回答让程家骥下巴有直接跌到咖啡桌上的危险。
“这一切不是你牵的线吗。”
“有些事情,我起初没想到,后来的事态,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程家骥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女在对话,如果说吴少君只是披着女強人的外表的內心柔弱的女子的话,那么于三姑则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內心坚強如铁的女人。
“这些事当中有那位神通广大的戴先生搅在里面?就算是,也不过是大家一起发财,有什么好怕的。”程家骥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已是骑虎难下,就是想退恐怕也难了。与其将来让人家⽩用,还不如趁此时对方还不具备一手遮天的权势前,先拉上关系赚上一笔再说。想来有陈上将护着,对自己这个军中新锐,羽翼还不丰満的对方也未尝没有顾忌。
“师爷的很多生意都是有这位老板的股份的,我听说你们这样军人是最不愿意和他们那种见不光的人打道,为什么你会是个例外!”于三姑觉着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程家骥了。
“几个月前,我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程家骥情绪有些低落的回答道。
程家骥自己都觉着自己是越来越虚伪了,说口不应心的话已是练无比。不过至少这会子他说的是心里话。若说徐州一役时的程家骥,还是一个慷慨昂,醉心于用在沙场与鬼子明刀明的厮杀,来报效家国的热⾎青年的话。此后一大圈仗打下来,程家骥报国之心虽依旧,但用什么方法消灭小鬼子,他已经完全不计较了。现在的程家骥为了早一天把⽇本人赶出国中去,就是和魔鬼合作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单从抗⽇这个角度来说,那位戴先生还算不上是完完全全的反面人物,跟魔鬼就相差更远了。
“你自已的路,你自己选,旁人不过是瞎心。言尽于此,好自珍重吧!”于三姑站起来就要走。却被眼明手快的程家骥一把拉住。
“你的心里有我!”程家骥想都不想的冲口而出道。
“我承认对你有好感。但对做你地四夫人。我没趣兴,除非你能只要我一个,那样地话也许你我之间还有后话!这是我的原则!”于三姑一句话就把她的心灵之门关得死死地。
程家骥颓然了。于三姑要的恰是程家骥这一辈子都没法子给她的。
于三姑走后,程家骥在那座咖啡店里整整枯座了一个上午。
正当程家骥沉浸在他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失恋当中时,一群以结束程家骥的生命为目标的杀手已从海上出发,在⼊川的路上了。
迟田寿一少佐是这伙刺客的头,也是这伙刺客中唯一地⽇本人,他地同伙们都是些受过⽇军梅机关的严格训练地国中人。也就是汉奷特务。在出发前少佐曾当面问到自己地上司影佐祯昭大佐。为什么要对程家骥一个小小地少将动用这种暗杀手段。
那是梅机关的机关长办公室里。
“阁下,对一个已被撤职地手无一兵一卒的少将。您是不是太过于重视了。他不过是侥幸打了几场胜场而已。这会不会被陆军的那些将军视为对他们的羞辱。”迟田寿一少佐是个策划能力极強的职业特工。同时也是一个军人,用暗杀这种有些显得怯懦的方法来消灭敌国的将军。是他那颗骄傲的心所不能接受的。
“迟田少佐,有些东西你本来是不应该看得到的。不过,你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有必要了解你的使命,对帝国意味着什么。你先看看这个吧!”影佐祯昭大佐把一份写有绝密字样的文件扔到了迟田寿一少佐面前。
“是他先预料到了,第十一军将对南昌发起攻击!”尽管迟田寿一少佐自夸自己的神经比钢铁还要坚強,但此时还是动容了。
“火烧南昌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光是那火,帝国就损失了七八千士兵。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不可怕,一个不择手段的将军才是可怕的。同样,一个有远见的战略家也能给他对手制造大巨的⿇烦。尤其是这个杰出的战略家同时还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术上⾼手时,这种人就太可怕了。据我观察这个从来没有受过一天正规军事教育的程家骥,就是这种人,否则陆军的那些将军们,不会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的败下阵来,也不会南昌蓄谋以久的那把火,南昌攻略更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迟田君,你我都是负有特殊责任的人,我不怕告诉你,按总参谋部的估计,以我国目前的军力国力,在确保现已占领的地区的同时,象南昌那样超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一年之內我们最多能动员两次。换名话说就是“大⽇本帝国”经不起南昌之战这种徒劳无功的“胜利”你设想一下,要是这个程家骥继续活着,就算他不能上场战了。他只要再事先看破“帝国”陆军的一次大的军事行动的意图,对帝国的损害有多大!而这些,他只坐重庆的办公室里动动嘴嘴就能办到。更可怕的是,他还年轻还在不断的成长中,将来他会给帝国带来多大的损失,还是一个未知数。我最不喜的就是未知的东西,因为那会给⽇本前途带来太多的变数。一定要把一切掌握在我们手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边没有卫队,极容易下手,你们的动作要快,一定要赶在他的立独一百师进⼊四川前⼲掉他。”
影佐祯昭大佐所说这一席话,彻底说服了迟田,让他把这次刺杀看成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使命。迟田甚至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只要能把程家骥这个正在成长国中人的军事天才掐死在摇篮里,就是赔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迟田一行先从海上飞住武汉,再在武昌包了一条船直上川中。从海上出发八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三⽇,这伙杀手在朝天门码头上了岸。
影佐祯昭大佐这个汪伪府政的⼲爹,还是看的很准的,此刻确实是程家骥⾝边的防卫力量最薄弱的时候。由于是第乘机飞来重庆的,程家骥只带了马三宝和屠靖国两得力的人。其后从洛随着紫⽟来的两个护兵用来摆威风,撑撑场面还行,在战斗力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是真被迟田率领的有十几个人的刺杀队找上门来,那我们的主角就会命悬一线了。
幸好,程家骥住处,很全安,全安到什么程度了?离程家骥的寓所不到四百米的地方,就是国民府政。
这就给迟田出了一个大难题了。迟田这伙人到的重庆三天后,调动所有的关系才查到程家骥的住处大概是在国府路上。要是其它的地方,迟田还能详细去查探查探。可在国府路是什么地方,那里驻着国府大半的部级单位,在这条路上上下下密布着军警宪人员。可以毫不夸张的,只要在国府路上有一点风吹草动,从各个大院里冲出来的带的人加起来绝对超过一个团。光是这些,还吓不住迟田,主要是这里的国中特工太多,差不多每一个转弯口都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迟田的异国同行在游来去。如此一来,迟田一伙人别说是混进行去杀人了,想混进国府路查探些情况都难。
无计可施的迟田等人,只能在国府路通向外界的几处路口蹲守了下来。不知怎的,程家骥几天內硬是没出国府路半步,让迟田这些人等得好不心焦。说来也是迟田的八字有问题,他们到达重庆时,程家骥正好到绵去了。
绵城外。
“这个地方真是个练兵好地方。”面对青山、苍天、绿⽔,程家骥感觉自己的心,几个月来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开阔过。
最近几天嚷嚷着要把程家骥和⻩中将绳之以法的那些老先生,许是喊累了,那劲头没前些⽇子那么⾜了。庒力一小,程家骥就不安份了,在征求过陈上将的同意后,先到绵来为他的立独一百师打前站来。
程家骥正想感受一下野餐的快乐时,钱绅从宜昌打来的电报搅了程家骥难的平静心绪,也把程家骥拖⼊了一场本可以避过的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