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魂牵武昌(三)
武昌保卫战的第一是在背靠巡司河,前扼粤汉铁路的南郊的咽喉,永安寺前打响的。从比邻沔的州,渡过长江北上⽇军突击兵团,先拿永安寺开刀的意图,再是明显不过了,就是要強渡巡司河,从旧武昌九门中唯一保留着的首义门,攻⼊武昌市区。
也正是因为永安寺据有以上的战术意义。所以,尽管负责武昌南面的防务的新一七零师所设下的第一道防线,是沿巡司河布下的,可马思远还是把新五一零团一营及三营的十一连配置在此处,以尽可能的迟滞大举来犯的⽇军,从而给只是耝规定巡司河防线,多争取一些准备时间。而指挥五个连队的恰好是当年被文颂远偷偷截下来的那位⾝负重伤的桂军连长,此时已升任中校副团长的焦从俭。
焦从俭当然明了,自己所统领这支队部,在这场形势严峻的保卫战中的处境,那就是他们不仅不会有援兵,也不大可能会接到后撤的命令!换言之,早在开战之前,守卫永安寺这个孤立突出的前哨据点的他们,就已经成了一颗弃子。而把成百上千的活生生的人,化为一颗颗冰冷的棋子,这或许就是战争的残酷所在吧!
虽说以其队部长的⾝份,铁定生还无望,可对上峰的安排,焦从俭却无一丝怨恨之意。做为一个在⾎火织的场战上,穿梭往来了小辈子的老兵,对于自己会有一个战死沙汤的归宿,他早就觉悟。更何况这还是一场抵御外侮的国战,死得值!
当然,在咽下中这口男儿气之前,不扯多上几个东洋鬼子垫背。焦从俭是决不会甘心上路的。而同样的想法。也存在于永安寺七百守军中每一个官兵地心头。
这支人人抱着必死之心地队部,所表现出的坚忍不拔的战斗意志与主观能动,无疑是惊人地。烈的战斗从午后一直进行到⻩昏。任整整两个立独大队的⽇军,再怎么劲使朴腾,战线也总是永安寺外围的几条战壕之间来回打着转转,连一个稳固的立脚⽇本人都占不往。最后,生怕在不悉的地形下夜战,会吃上更大的亏地两个中佐大队长在万般无奈下,只好把伤亡惨重地队部撤了下来。并向上司请求增援。
在惊闻自己的队部居然受挫于中**队地前哨据点后。⽇军第十七立独混成旅团旅团长⾼品彪少将匆匆赶到了前线…
治军素来严苛地⾼品少将对待败军之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地。别的不说。先来上一顿劈头盖脸地大耳刮子开开胃。是绝对少不了的。
发怈了一通后,⾼品对已被他打成了名副其实的猪头三的两个中佐厉声喝斥道:“你们难道没有使用红筒当时⽇军所普遍装备的一种既可人力投掷。又能以掷弹筒发的催嚏毒气弹。)!”
新出炉的猪头二人组之一的波多野中佐,随即给⾼品少将说了一个悲惨的案例。惨案的受害者是正是波多野中佐的第八十八立独步兵大队的第二中队。
在朝中**队的阵地发了十几枚大型红筒后,眼见他们正前方的阵地同以往陷⼊了一片死寂的这个中队⽇军士兵们就兴⾼采烈的冲了上去。可这回接他们却再也不是満战壕被毒烟薰得失去抵抗能力的国中官兵,而是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口。在三十米的距离上,一支全无戒备的队部,遭到早有蓄谋的对手暴风骤雨般的火力急袭会是什么概头?哪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单方面的杀屠!于是乎,在不到一分钟之內第二中队就倒下了上百人还连带队冲锋的中队长北野大尉,都被打成了筛子。而这个中队也顺理成章的完全丧失了攻击能力。
⾼品少将只听到一半,额上就冒起了一颗颗⻩⾖大的冷汗。他倒不乎损失的那点人手,他在意的是从这一事件中,所折出来一个重要信息,对面的这支中**队竟然装备有完善的防毒器具!
⾝为与更⾼级别的军官相较,还算比较掌握队部基层状况的旅团级队部长,⾼品少将对于⽇军的实际状况是心里有数的。
虽说东京电台的调子是一天比一天⾼,可包括⾼品少将在內的许多⽇军军官,都对一个事实心照不宣。那就是与中⽇战争初期比起来,现在⽇本军队在数量上虽是打着翻的往上涨,可其平均素质,却也是在一个劲的往下落,与中**队之间的差距更是一步步的缩短着。
队部战斗力的普遍下降直接导致了⽇军对种类繁多的特种烟的依赖程度的⽇渐加深…。说⽩了吧,在近年来⽇军为数不多的胜利中,毒气弹所起到的作用几乎是决定的。看清楚了这些,也就不难理解,一旦⽇本人的最后的制胜法宝,被证明对被东京大本营报情部门列为中**队中的几个头等集团之一四十八集团军的全体队部失效,对⽇军突击兵团将意味着什么!
“马上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兵团指挥所。”在他的副官飞奔着去发电报之后,已顾不上再用拳脚开导部下的⾼品少将,才用尽可能和缓的口吻,对两个犹自垂头丧气的大队长吩咐道:“你们抓紧时间休整队部,等待立独九十、九十一大队的到达。”说到这,他话锋陡间一转,又加上了一句:“要是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你们的队部再被国中人赶回来,那就请二位在剖腹谢罪与战死之间,做一个选择吧!”从少将看似平谈的语气中所透出浓烈得快要实质化的杀机,把两个眉眼间才挂上一丝喜⾊的大队长,吓得面如金纸,两眼发直。
当晚八时许,亲自上阵的⾼品彪挥动着四个大队的⽇军以饿虎扑羊之势,重新杀向了永安寺一带。本来以⾼品手上的兵力之充⾜。是大可以把永安寺內外都围他个严严实实地。可他却有意在包围圈上留出一个不大不小地口子,想以从国中兵法学来的围师必阙,来瓦解对方的军
在通常情况下。战斗地持续时间愈长,战双方的兵力对比所起的作用就愈加的明显,永安寺之战自是也不例外。随着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军的推进速度也由之前的蚕食,变成大踏步的前进。只能容得一个加強营守军地阵地能有多大?还经得起⽇本人这么大啃大嚼!还没到夜午了,小鬼子那一双双沾満了⾎迹地军靴,就踏在到位于永安寺中心点上的那座大雄宝殿殿前地一块块方砖上。而这座南方少有石制大殿与规制稍小地后殿。其把两者连在一起地通道。已是守军最后的地盘了。
正当锐气正盛地⽇军,想要一鼓作气杀进大雄宝殿时。一道放缓攻击的节奏。保持适当的庒力的命令。迫使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磨起了洋工。
命令是由在后面观战的⾼品少将下达,而让⾼品这样做的起因。则是由于他从望远镜里隐隐看见了三五成堆的中**人,络绎不绝的从永安寺的后门溜出,通过他故意留出的那个口子,向巡司河边逃去。这个发现立时让⾼品少将欣喜若狂,以往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只要中**人开始零星的逃出场战,那一场大溃崩往往就不远了。就这样,在一心想要等到中**队全面溃退后,再趁势掩杀的⾼品彪的主导下,⽇军又傻傻的等了半个小时。
直到有一队国中官兵从河畔方向跑步进行了寺中,⾼品这才明⽩过来,自己上当了!国中人利用他的错觉,把重伤员架了出去,送上船过河了。
“八嘎!”被愚弄的感觉,让生暴的⾼品怒不可遏,他不顾⾝边的官佐的劝阻,一意孤行的向寺內大步流星的走去!
旅团长的亲临前敌,大大刺了大雄宝殿前的⽇军。在红了眼的军官们的驱使下,着明晃晃的刺刀的⽇军士兵象长了两个脑袋似的一波一波的向大雄宝的殿门涌去。
中**队的抵抗得极为烈猛,他们不但以密集的火力,把⽇军打得成片成片的倒下,还屡屡以班为单位,怀抱着手榴弹,发起有去无回的杀自式的逆袭。战况至为惨烈,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在殿门口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从这座小山中,流出来⾎⽔不消多久就染红小半座永安寺。可就算是这样,死伤枕籍的⽇军还是未能冲⼊殿中半步。
只可惜,相对小小的永安寺而言,小鬼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能挤进寺里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地步。在⽇军不计代价的轮番冲击下,后殿率先陷落了。一刻钟后,几百名誓不两立两军官兵就在狭小的大雄宝殿里展开了殊死的⾁搏。在那种随时有可能被自己的人刺刀误伤、捅死的拥挤而混不堪的情况下,已经谈不上什么技能了,所有人都陷⼊了一种竭斯底里的状态中,嘴、手、⾝体、头,都变成了能致人于死命的利器。
那世界未⽇般的情景,兽张扬到极至的狂疯,竟与救过焦从俭一命的许靖仁在昆仑关关门的门洞里所经历的那一切一般无
对等的消耗,本⾝就决定的胜利的归属!
仅仅半小时后,在此之前宝象庄严了几百年的大雄宝殿,就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品将军,正殿的战斗刚刚结束,现在进去还是太危险。”与上次一样,満脸惶急的副官还是没能制止旅团长的一时冲动当⾼品彪在举着火把的卫兵、参谋的簇拥下,走进大雄宝殿时,他和他的随员们都被那阿鼻地狱般的场景所深深的震憾了,以至于他们好象都忽略了点什么?
“腾野君,我们总共折损了多少兵力?”虽然在问这句话之前,⾼品自认已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真要面对时,他还是在羞怒加之下,失去了大部分理智。
这一战下来,只有五个步兵大队总兵力还不到五千人的第十七立独混成旅团,就阵亡近四百,伤者也超过六百,这也就就是他的旅团让中**队的一个营给打残了!
空前的聇辱,让⾼品彪象一头困兽一样,在尸体横陈的大殿踱起步来。当⾼品彪走到大殿央中那尊约两人来⾼的如来佛像的跟前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佛像上跃下,向他狠狠地砸了下来,并迅速与其抱在了一起。
“噢!”紧接着,⾼品彪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声。
这时,离⾼品不远的副官和几个兵士才反应过来,连忙抢上前去。可地上的两人得太紧,生怕伤了⾼品的他们不敢用,只能拉的拉、扯得扯。在拉扯无果后,几把刺刀几乎同时捅⼊了刺客的⾝躯。
剧烈疼痛使得永安寺最后一个保卫者焦从俭,原本弓着的⾝子猛地弹了起来。当然,他这一弹也不是⽩弹的,从又发出一声惨叫的⾼品彪的颈大动脉处那泉⽔般出的⾎柱上看,这个罪恶累累的⽇军少将的生命之火,分明已燃烧到尽头。
与此同时,被五、六把刺刀挑在半空中的焦从俭也到了弥留之际。在意识消逝前的那一刻,焦从俭仿佛看见了在钦江西岸集体殉国的一一零团九连的每一个兄弟,他们正排着整齐雄壮的队列,着他这个当连长归队了…!
战后,当地民众冒死收殓了战死于永安寺的国中官兵的遗体,据他们所说,那个让⽇军刺刀捅得浑⾝是窟窿的中校军官的脸上,还带着満⾜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