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
冷清的夜场电影院里,几对情侣散落着拥坐在一起,陶妮和小柯并肩坐着。偌大的银幕正上演着进口大片《生死时速》。
陶妮已经全神贯注在影片情节里了:“哎呀,哎呀,天哪,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银幕上那辆失去控制的车子还在超速行驶,陶妮紧张得一把抓住了小柯的手,小柯一愣,他被陶妮的行动弄得紧张起来了,可陶妮自己还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银幕上了。
银幕上那辆失控的汽车终于撞向了地铁站。
陶妮惊恐地一下子拿起小柯的手捂在自己耳朵上,她闭上眼睛埋下头去。陶妮不敢抬头她问小柯:“怎么样了,他们死了没有?”
小柯又无奈又幸福地笑着:“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陶妮抬起头,这时银幕上男女主人公在地上打着滚吻亲着,陶妮露出释然的表情。她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小柯的手,小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两人虽然都看着银幕,但陶妮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而小柯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陶妮⾝上,显然他被陶妮打动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快乐的神情。
走出电影院,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樟气息,小柯和陶妮畅地呼昅着如此自然的味道。偶尔有微风拂过,陶妮额前的那缕头发在顽⽪地跃动。
“那个男演员长得实在太帅了,他的眼神简直要死人了。”陶妮还沉浸在影片的情节里。
小柯看着手舞⾜蹈的陶妮,不知不觉也被她的快乐所打动,他的嘴角也浮起相同的微笑:“你真的这么喜他啊?那你以后找男朋友是不是也要照着这个样子找啊?”
陶妮挑了下眉,又咯咯地一个劲的笑开了:“唉,我也只能想想而已,现实生活中哪里能找得到这么帅的人啊?”陶妮摆了摆手:“其实就算是找到了,人家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呀。”
“其实你也很不错啊,为什么看不上你?”小柯诚恳地看着陶妮。
陶妮耸了耸肩,歪着脑袋:“我啊,也就别提了,都长这么大了好像还从来没有什么人看上过我呢。”
小柯撇了下嘴:“我看啊,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看上过别人的缘故吧?”
陶妮不说话,看了眼⾝旁的小柯,合拢起双臂:“不对,我看上过别人,不过是偷偷地看上的,人家不知道的。”陶妮说着又兀自笑了起来。
小柯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人家去呀?你不说谁会知道啊!”陶妮走在了街边的台阶上,一摇一晃地迈着步伐:“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敢,后来等我鼓⾜勇气想告诉他的时候,可惜人家的⾝边已经有女朋友了。”
小柯不知道在陶妮听似平和的声音之下流淌着的是怎样的一番纠葛,他也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了嘴硬是挤出了一句:“这样啊,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陶妮一下从台阶上利索地跳了下来,在小柯跟前站稳:“为什么要说遗憾呢,我是真的觉得不遗憾,想想看那个女孩子又聪明又漂亮,家庭条件也非常好。我啊连比都不能和人家比,他们现在过得好的,真正喜一个人当然是希望他可以幸福,哪怕在一起的不是我们。”
小柯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陶妮你心眼这么好,你也一定能得到幸福的!”陶妮看着小柯坚定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她傻傻地酸酸地一笑:“我也这么盼着呢。”
一瞬间,小柯看到了陶妮开朗的个背后隐蔵着的丝丝落寞。
两个人接下来都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城市里难得的寂寥的月⾊,把两个孤单的⾝影越拉越长…
如⽔的月⾊中,韩波躺在上却没有一丝睡意,他索坐了起来从菗屉里又拿出那些信,菗出了被庒在最底部的那封,他没有开灯,只是将信平整地展开在洒満月光的桌面上。
陶妮的隽秀字迹勾起了韩波的回忆…那个雨夜、那个语无伦次的陶妮、那个在大雨里浑⾝透失魂落魄的跑开的陶妮的背影…
一幕幕往时的情景从韩波的眼前闪过,原本他脸上的一片惘一下变成了恍然大悟,韩波怎么也想不到陶妮对他曾有过这样的一份心思。但陶妮当时无助的样子,让韩波仍旧不能释怀,他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伤到了陶妮,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似乎有些隐隐作痛。
韩波苦恼地了自己凌不堪的头发“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和陶妮当面解释一下当初自己并没有收到她的信,顺便说声抱歉吧。”他想得出神,一挥手,不小心将玻璃杯碰翻在地,在刹那间一切都支离破碎了。
韩波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在月⾊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如此惨淡的美丽,却是无法完好如初了。
韩波摇了头摇,心里在默默地开导自己,他喃喃自语道:“其实这样也好,本来可能会是很尴尬的事情也就这么自然地过去了。”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在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的韩波脸上,昨天的一切困顿茫然都已悄悄地退却。醒来的韩波向着冉冉升起的旭⽇伸了个大大的懒,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属于他和小杉的,他很想紧紧地抱住这轮初升旭⽇。
在光明媚的⽇子里,韩波和小杉结婚了。
婚礼上,光温温地照在每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涩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玫瑰的芬芳,爆竹声震耳聋。
小杉和韩波穿着婚纱和礼服坐在其中一辆花车中,他们的双手紧紧相扣,结婚钻戒在光的照下,熠熠生辉。
宽宽的台阶上,新郞新娘拾级而上,彩纸瓣花纷纷洒落在他们的⾝上。
陶妮拿起酒杯,径直走向了他们:“恭喜啊,好盛大好喜庆的婚礼,小杉你是我见到的
最美丽的新娘,韩波当然也是最英俊的新郞,这杯酒我敬你们。”
她斟了満満一杯:“这杯酒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从来就不会喝酒的陶妮一杯下肚脸庞上已经绯红一片…
眼前的一切在陶妮模糊的视线里错,陶妮觉得自己特别的开心,她对着每个从⾝边走过的人傻笑着…
小柯来到了她面前:“陶妮,你怎么样?没事吧?”陶妮笑眯眯地:“咦…小,小柯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巧啊?也来参加婚礼啊?”
小柯无奈地笑着摇了头摇:“陶妮,你喝醉了。”
陶妮依旧笑眯眯的:“呵呵…是吗?…我才喝了一杯酒醉了?你,你别骗我了,今天主要是我心里⾼兴,不碍事!你看…”陶妮摇晃着想站起来证明自己没醉。
可是话音未落,陶妮脚下一软,小柯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饭店的另一边,司马夫妇在为客人送行,芳芳抱着香香站在他们旁边。夏心洁的一个老朋友准备上车,她抱过可爱的香香:“好了,我上车了,香香,再见,跟再笑一个,笑一个啊!”香香配合地甜甜一笑。
老朋友轻轻地捏了下香香粉嫰的脸蛋:“你这个小孙女好聪明啊。”她一转脸指着夏心洁的⾝后说:“哎,你们家小柯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
夏心洁转过脸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脸⾊也一下子就变了。
马路对面,小柯和陶妮几乎是搂在一起走着。
陶妮用力推着小柯:“小柯哥哥,其实你不用送我的,我还行,不信你放开我,让我自己走几步给你看看好了。”
小柯拗不过陶妮,只得放开她,没想到陶妮才走了几步,支持不住又扑倒在小柯的⾝上。陶妮的头重重地靠在小柯的肩上,小柯心疼地看了眼肩上昏昏睡的陶妮,拨了下她散开在面颊上的头发,拦下一辆出租车,把陶妮小心地塞进出租车,随后自己也上了车。
夏心洁他们一家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大家互相张望,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到了陶妮的寝室,陶妮就一头栽到在上。小柯细致地帮她把鞋脫了,又细心地掖好被角。陶妮糊糊地睁开眼看了小柯一眼,看着眼前的小柯:“韩…哦,小柯哥哥…你,你怎么来了?”突然一探⾝,小柯崭新的西装被吐得一塌糊涂。
头贴着的大大的喜字把整个房间衬托得喜气洋洋,烛光闪烁里小杉刚刚浴沐更⾐完毕,她穿着丝质的丝蕾睡⾐,润的发尾自然蜷曲,新房里弥漫着她的阵阵清香。她踮起脚尖走到前,却发现韩波已经穿着浴⾐躺在上睡着了,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鼾声。小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走上前去拍了拍韩波的脸。
“哎,你醒醒。醒醒哎,你。”小杉有些无奈地叫着韩波。
韩波只是动了动脖子,啧了啧嘴,然后翻了个⾝又睡过去了,看他睡得很香的样子,小杉心里感到有些失落。
小杉没趣地站了起来,她走到台上看着远处,她真的是有些生气了。这时韩波悄悄地出现在她⾝后,他重重地一把拦抱住了她,小杉惊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哎呀,你吓死我了。你这个坏家伙…”
新房里传出了阵阵的笑闹声…
夏心洁在敲小柯的房间门,半天里面没有反应,打开门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夏心洁沉着脸走回了卧室,一把推房开门,对着正在看报的司马⽗说:“小柯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司马⽗心不在焉地应道:“是吗?”“他现在肯定还和那个陶妮呆在一块儿,你信不信?”“有可能的,他们是一块走的。”司马⽗终于把眼光从报纸上移开了一小会儿“怎么啦?”司马⽗被夏心洁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怎么啦?”夏心洁上前一把夺过报纸:“难道这你还看不出来,那个陶妮她在引勾我们家小柯!?”“没这么严重吧?”
夏心洁怒目圆睁:“什么叫没这么严重?我说你脑子放清楚一点行不行?事情明摆在那里,如果让那个陶妮得逞的话,我们家可又要倒霉了。”
夏心洁说着打开橱门,她从橱里胡地拿了几件外穿的⾐服扔到上:“我去把小柯找回来!”
司马⽗叹了口气:“哎呀,你看你,又来了,我说你别总这么冲动好不好?你冷静一点不行吗?”
夏心洁一卷袖子:“还冷什么静呢,我们小松已经毁在她的手里了,我说什么不能再让小柯毁掉。”
陶妮安详地趴在上睡着,一边的小柯也已经帮她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把一个⼲净的盆放在陶妮的边,还在盆边放了一块⼲净的⽑巾,然后又在陶妮的桌上放了一杯清⽔,最后将他那套被陶妮吐脏的西装放进一个塑料袋里。
这时寝室的门被重重地敲响了,小柯愣了愣,不知该不该去开门。门继续被重重地敲击着,陶妮醒了过来。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小柯有点反应不过来。
陶妮费力地站起来,她先整了整自己的头发,然后跑去开了门。只见司马⽗、夏心洁站在门外,陶妮见状微微吃了一惊,酒也醒了不少。
陶妮不知所措地说:“啊,叔叔,阿姨,怎么是你们?”
夏心洁虎着脸上上下下地盯着陶妮一阵儿扫视。
倒是司马⽗陪着个笑脸:“陶妮,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了。是这样的,我们来问问小柯有没有在这儿,我们找他有点儿事。”
陶妮立马作答:“噢,他在,你们快请进吧。”
司马⽗⺟迈进屋,小柯一见是他们也感到很是意外。瞪大了眼睛,不知从何说起:“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夏心洁板着个脸:“那得问你啊。”
“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夏心洁不做回答,她看了看小柯和陶妮,又转眼看了看陶妮的:“你们在⼲什么呢?这么半天不开门。”
小柯赶忙解释:“陶妮她喝醉了,吐了,我在帮她收拾呢。”
司马⽗也出来打圆场:“哎,我们已经找到小柯了,那就不要再打扰陶妮了,小柯,我们走吧。”“到底什么事啊?”小柯仍是不明就里。
司马⽗拼命使着眼⾊:“走吧,回家再说。”
小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下陶妮:“那好吧,陶妮,我走了,你早点睡吧。”小柯说着拿起那个装西装的塑料袋,陶妮上前道:“小柯哥哥,是不是我刚才把你的⾐服弄脏了?你把⾐服留在这里吧,回头我帮你洗了再送还给你。”
小柯笑着摆摆手:“唉,这点小事不用的,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陶妮再次上前争抢小柯手中的塑料袋:“不行,不行,你还是把⾐服留下吧,否则我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夏心洁一把从陶妮手里夺过小柯的⾐服便往外走去,陶妮脸上不噤露出委屈的神情。
司马⽗抱歉地说:“陶妮,我们走了,今天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陶妮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垂下了头。
司马⽗说着跟着夏心洁走了出去,只留下小柯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陶妮,夏心洁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走啊。”
小柯走到陶妮跟前停了下来:“陶妮,我…”
陶妮轻声地但却倔倔地说:“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了,快走吧,我这儿也不留司马家的人。”
车上,夏心洁坐在前排一语不发,司马⽗和小柯在后排闷坐着。
“爸,妈,你们俩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小柯问道。
司马⽗无奈地回答:“还不是因为你妈妈生怕时间太晚了你回家会不方便,所以才有些不放心。”
小柯还是不解道:“怕我不方便?”
夏心洁硬声硬气地问道:“你跟那个陶妮在一起,我们不放心。我问你,你和她没怎么样吧?”
小柯有点急了:“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在想什么呀?”“我是在为你担心,我的一个儿子已经被那个人送到牢里去了,我不希望我剩下的这个儿子再和她有什么瓜葛。”夏心洁觉得小柯是在跟她装糊涂。
小柯的嗓门一下子提⾼了八度:“妈,你这么说陶妮是不公平的,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能把小松的那笔账算在陶妮的头上,小松的事情应该由小松自己负责,陶妮她只不过是在法庭上说了真话,她没做错什么。陶妮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妈,你以后能不能对她尊重一些?”
夏心洁半张着嘴吃惊地回过头看了小柯半天,声音有些走调:“小柯,这是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怎么觉得这么陌生呢,你在妈妈眼里向来是最懂事听话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跟妈妈说话了?”
小柯倔強地歪着头,不去直视夏心洁的目光:“对不起,妈妈,这些话我在肚子里憋了好久了,今天我不得不对你说出来了,我觉得你对陶妮过分了。”
夏心洁着实没有料到一向温顺的小柯竟然会这样顶撞自己,她对着司马⽗大叫大嚷:“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宝贝儿子,居然这么向着那个陶妮,看来她真的是已经把你儿子的魂给勾住了!”小柯也被他⺟亲怒了,他一梗脖子:“妈,你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陶妮她没对我怎么样,是我自己在喜她。”
夏心洁蒙住了,过了好久才爆发:“什么?你说什么?你在喜她?我看你是昏掉了,你也太不争气了吧?你是要气死我对不对?我告诉你,小柯,只要我活着,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她来往的,更不会允许她进我们司马家的门,我希望你脑子放清楚一点。”
车子停在了司马家门口,小柯清了清喉咙,一字一句地说:“妈,我现在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听你的,不管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生活上的事情,可现在我想听听我自己的,否则我就没有机会了。”
夏心洁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也清楚地告诉你,其他事情你可以听自己的,可这件事情你不能听你自己的,不能,绝对不能!”司马⽗一个劲儿地劝解道:“行了,到家了,你们就不要再争了,今天是小杉新婚,你们不要把火药味带到家里去好不好。”小柯自己下了车,重重地一把甩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家去。司马⽗和夏心洁坐在车里看着儿子倔強的⾝影,有点呆住了。
第二天早上,陶妮推开办公室的门差点和正出门的郭老师撞个満怀。
郭老师笑了下:“来了?陶妮。”
陶妮也同样报以微笑:“嗯,郭老师你早啊。”
“哎,你的脸怎么啦?怎么肿起来了?”郭老师关切的询问。
陶妮不在意地摸了下:“可能昨天在韩老师婚礼上酒喝多了,有点酒精过敏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正好响起来,陶妮走过去拿起电话。她一边接电话一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对着镜子照着自己肿红的脸。
“你好,辅导员办公室,请说话。”“是陶妮吗?我是小柯。”
陶妮咬了下嘴:“噢,是你啊。”
电话那头的小柯有些急切:“我想问问,你昨天后来没什么吧?我回家后一直感到有些不太放心。”
陶妮淡淡地说:“噢,我没事了,睡了一觉就全好了。小柯哥哥,昨天多亏你送我回来,谢谢你了。”
小柯赶紧答道:“不用谢,陶妮,昨天我妈对你说的那些七八糟的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我心里真的感到过意不去的。”
陶妮的神⾊有点黯淡下来了:“不会,我不会在意的。我昨天把你弄得也狼狈的,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的。”
小柯急忙应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两人都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
小柯突然很奋兴地说:“陶妮,你知道吗?我昨天做梦梦见你了。”
陶妮有些心不在焉:“哦,是吗?”
“嗯,我梦到你喝了酒后就⽪肤过敏了,脸上又红又肿,手上臂上都是发出来的疹子,肿成了一片。”
陶妮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你居然梦到我⽪肤过敏!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小柯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开玩笑,我真的梦见你了,你难受得要命,我跟你说没关系的,只要用香樟木⽔搽洗一下就会好的,你就照着我的话去做了,果然马上就好了。”
陶妮低呼:“天哪,怎么会这样?”
小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问道:“你怎么啦?陶妮,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以为我是在骗你是吗?”
陶妮调整好了语态:“没什么,我是一时想不明⽩你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奇怪的。”
小柯⼲笑了一声:“我也觉得奇怪。陶妮,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学校找你吗?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陶妮沉昑片刻:“我今天晚上还有些别的事情,你有什么话能不能在电话里跟我说?”
小柯也想了想:“那还是以后见了面我再告诉你吧。”
小柯挂了电话,他站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怔怔地想着什么。
陶妮挂了电话后也站在窗前怔怔地想着什么,突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低头撩开自己的⾐袖,发现手臂上新发出来一片红疹。陶妮看得目瞪口呆。
陶妮不噤嘀咕:“天哪,他真是个乌鸦嘴,真的被他说中了。这下惨了,真的惨了。这可怎么办啊?”
候车大厅里,韩波小杉搂在一起看杂志,小杉抬眼看了一下指示牌:“哎,我们的车开始检票了,快。”
他们俩站起⾝拎起行李包就要走,不料韩波的背包拉链没拉严实,里面的东西全滑落了出来。两人同时一起弯去捡。
“怎么你出去旅游还带那么多纸和笔呀?”小杉略带不解。
“有灵感的话我可以写点东西啊。”韩波笑了一下。
小杉捡起韩波的口琴満脸奋兴:“呀,你还带着口琴?太了。”
韩波得意地笑了一下:“我们去度藌月,当然得带着它。你不是说我口琴吹得不赖吗,到了山里,我再给你吹啊。”
小杉凑上去搂住了韩波的脖子:“亲爱的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韩波得意地扬了下头:“横劝竖劝,好不容易才让你扔下公司的事情和我一起去度藌月,你说我能不为你再多创造一点浪漫和甜藌吗?怎么也得让你觉得出来这一次值啊。”
这时小杉的拷机响了,小杉掏出寻呼机看了看。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奋兴的神⾊:“太好了,韩波,我的公司来生意了,你看,一个客户,来来回回跟我谈了三次了,今天终于下决心要跟我签约了。”
“是吗?那他们什么时候来签约?”韩波⾼兴地问道。
小杉有些歉意地回答:“他说今天晚上就要和我一起吃饭。”
韩波的眉头纠结了一下:“今天晚上?那么说我们这次的藌月是度不成了?”
小杉试探着问韩波,她期望着韩波不会拒绝:“看来我们这回是走不成了。韩波,你不会介意吧?”
韩波无奈地耸了耸肩。
餐厅里,小杉和韩波在等着客人的到来,两人没有太多的话可说,气氛显得有些僵冷。
小杉东张西望的时候,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牛老板。这个牛老板五十岁开外,剃着一个板寸头,着一个将军肚,腋下夹着一个小小的公文包,走路一副雄赳赳的样子,眼睛基本上是望着天花板的。小杉赶紧站起⾝来了上去:“牛先生,你好。”
“你好你好,司马小杉,我们有好多时间不见了吧?”牛老板満面笑意。
小杉应承着说道:“是呀,都有一个月了,我可是一直都在盼着和你见面啊。”
牛老板哈哈大笑:“我们这不又是见上了吗?”
小杉恭敬地把牛先生到座位上,韩波站了起来。
“来,让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先生,韩波,这是牛总。”韩波和牛老板握手:“你好,牛总,今天真是幸会。”
牛总打量了一下韩波:“幸会幸会!快请坐。”
大家都坐了下来,服务员上来给牛老板倒上茶。
牛老板拿出了烟,小杉机灵地为他点燃。
“司马,我记得上一次见面你还是个单⾝贵族吧,这次一下子就成了有先生的人了,而我上次还是有太太的人,现在一下子变成单⾝贵族了。我昨天刚刚拿到离婚证,想不到你已经结婚了。”牛老板装作好像很遗憾似的开着没轻没重的玩笑,说完后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本不顾忌坐在一旁的韩波。
闻听此言,韩波不悦地看了牛总一眼。
小杉见惯了这种场面,她应对自如:“真的吗?哎,真想不到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们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牛老板双手一摊:“你说这世界有趣不有趣?”
韩波淡然地接了句:“是啊,这世界上的事永远是变化比计划快啊。”
牛老板听出来韩波话里有话“说得好。”他给韩波递上名片:“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韩波也拿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牛老板拿过名片一看,语气有些夸张地说:“哦,韩先生原来是大学教师啊,不简单,不简单。如今做一个文人或者嫁一个文人都是需要勇气的,真是不简单。司马,我佩服你。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们俩一杯。”
三个人拿起茶杯象征地碰了一下杯。
牛老板有些开始挑衅的意思了:“现在学校的效益怎么样?我听他们说现在大学教师的工资也能勉強拿到一千元了,是不是这样啊?”
小杉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但她依旧赔着笑脸:“两个月加起来差不多该有一千了。”牛老板故作惊讶地叫了声:“是吗?这么差啊,那你还在学校呆着⼲吗呢?韩先生,我一见你就看出你是一表人才,到我的公司来吧,我要在海上成立分公司,正好缺人。”
韩波的脸⾊已经变得不太好看了,但他強忍着没有发作。他把眼光投向自己眼前的茶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想我这个人是不太喜做商人的。”
牛老板不依不饶地挖苦道:“做商人怎么啦?做商人无论如何总比做文人強一些吧?如今这个世道当文人是会要饿死的。”
韩波的语气硬了起来:“我宁愿饿死,我也不会去当商人的。”
小杉眼看这单生意马上就要变味儿了,赶紧从中打圆场:“行了,牛老板,我们就不要讨论商人和文人孰轻孰重了,我们还是谈谈这一次的合作吧。”
终于结束了这场饭局,小杉和韩波坐在后排,小杉那边的车窗大开着,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吹了她的头发,小杉打了个噴嚏。韩波关切地伸手把车窗摇上了,而小杉却绷着脸重手重脚地把车窗再次摇开了,韩波看了她一下,又去摇车窗,小杉重重地把韩波的手给打开了。
韩波不解:“你⼲吗打人啊?”小杉蛮横地回答:“我就打你,你都快把我给气死了。原本指望你能帮帮我的,想不到却被你弄成这种样子。”韩波的语气带着点迁就:“我怎么啦,我又没怎么样。”趁势把车窗给摇上了。
小杉虎着张脸:“你一个晚上都绷着个脸,给谁看呢?”
韩波不屑地说:“当然是给那个姓牛的暴发户看的,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看。看着他,我的心里就不痛快。”
小杉一扭头:“哎,人家怎么你了?你要给人看脸⾊?你难道不明⽩,我今天是要跟他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的,你是不是非得把我的生意搅⻩了心里才痛快了?”
韩波鄙视地哼了一下:“这种人的生意不做也罢,瞧他那样儿,什么素质?恶俗!”
小杉冷冷地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做哪一种人的生意?你要搞明⽩我这是跟人在谈生意,不是在谈理想谈文化,你管人家的素质⼲吗?”
韩波有些生气了:“这种恶俗之人你居然还会去一个劲儿地捧着他、拍着他,我真为你感到丢份。”
小杉急了:“我丢什么份了?哎,你跟我说清楚,我怎么丢份了?我对自己的客户热情客气一点难道做得不对吗?你让我也像你一样绷着个脸我能做得到人家的生意吗?你还算是做过我老师的人,我真搞不懂你的想法怎么会这么幼稚这么可笑呢?”
韩波也被说⽑了:“我幼稚可笑?我看你才可笑呢,为了做成生意什么都可以不顾,连自己的人格都可以不顾,那已经不是可笑而是可悲了。”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你看我我看你,都气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小杉拼命摇开窗户,把自己的脸转向车窗外,韩波也索摇开另一边车窗,一阵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七八糟,两人的样子都异常狼狈滑稽。
两人回到家,躺在上谁也不理谁。看见小杉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韩波叹了口气,把它放到被子里面,小杉翻了个⾝子,又将手臂拿到被子外面。
韩波心里一软,拍拍小杉:“哎,哎,你的气生够了没有,别把自己腾折感冒了。”
小杉别扭地挥了下手:“不要你管。”
韩波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好好好,我不管。”
韩波直地躺在上,闭上眼睛翻了个⾝,可是不多时,他又睁开眼睛想了想,轻轻地拿过一件⽑⾐盖在小杉的手臂上,不料又被小杉一把甩掉了。于是韩波又拿了一块枕巾盖在小杉的手臂上,小杉索“腾”地一下扯掉枕巾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吗呀?你讨厌。”
韩波赶紧劝道:“哎,你快躺下,这样可真要感冒了。”
小杉倔強地坐在那里不理韩波,把韩波裹上来的被子也狠狠地甩掉。韩波索也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小杉,两人都冻得连牙关都在瑟瑟打抖。
韩波重重地打了个噴嚏。
小杉一下子钻到被窝里,韩波也跟着钻到被窝里。
韩波笑出了声:“哎,看来你还是心疼我的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算我错了,是我不够体谅你,我向你认错行吗?”
小杉不理他,韩波过去搂小杉:“要不回头我再陪你跟客户吃饭的时候一定端正好自己的态度,保持微笑,就像对你一样对客户还不行吗?”
小杉的气明显顺多了:“你讨厌!”
韩波趁势搂过小杉,小杉一个劲儿的嘟哝:“不理你。”
小两口推搡着,最后还是拥抱在了一起。
陶家的木盆里正盛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香樟木⽔,陶妮光着手臂坐在木盆前,陶⺟正在往陶妮的臂上和背上涂拭香樟木⽔。
房间里雾气霭霭、香气弥漫,陶妮舒服地叫了起来:“哎呀,好舒服,太舒服了。妈,你看我涂了这个⽔后,脸上的疹子都退下去了。手臂上也好多了。”
陶⺟也频频点头:“看来这个香樟木⽔还真的管用的,小柯到底是做医生的,你看他做个梦都做得这么有⽔平。来,你转过来,我再帮你在这儿也搽洗一下。”
陶妮听话地转过⾝来,感觉全⾝的⽑细⾎管都在热气中张开了。陶妮用手掌掬起一捧香樟木⽔,然后慢慢地摊开手掌,让冒着热气的⽔从指中流下,她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昅:“这樟木⽔真香啊。”
帮陶妮擦拭完⾝体后,陶⺟走到屋外倒⽔,出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在大门口徘徊的小柯。原来小柯已经去过陶妮的寝室找过她了。陶⺟看到小柯来分外的⾼兴,急忙把他带进了家里。陶⺟撩开小房间的门帘:“妮妮,你快看看,谁来了?”
小房间里,陶妮正在照着镜子看自己的⽪肤,她转过⾝去一眼看见了站在陶⺟后面的小柯。她愣了愣:“呀,是你啊?”
陶妮和小柯在弄堂里散步。小柯走着走着不由得笑了起来,陶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小柯傻傻地笑着说:“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竟然会在梦里梦到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到现在都没想通,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陶妮也笑了起来:“一开始我跟我妈妈说她也不相信,我们家谁都不相信。”
小柯忽然很突兀地问:“这只能说明我们俩是太有缘分了是不是?”
陶妮愣了一愣:“嗨,那只能说明你⽔平⾼呗。”
小柯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陶妮:“陶妮,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陶妮也停了下来:“什么事?你说吧。”但她不敢看小柯,像是已经预料到小柯要说什么似的。
小柯清了清嗓子扶了扶眼镜,终于鼓⾜了勇气:“陶妮,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很喜你,而且现在越来越喜你了。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往?”
陶妮有些慌地说“不不不,你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我一直是把你当成哥哥的,我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小柯坦然地注视着陶妮:“我知道你肯定没往这上面想过,但是这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往,我不会強求你的,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慢慢对我有感觉的。”
陶妮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我们俩是完完全全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复杂的问题无法解决,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幸福快乐的话,那就请你赶快放弃你的想法吧。”
小柯着急了,他一把拉住陶妮:“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复杂的问题?无非就是我妈妈的问题还有韩波的问题对不对?可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啊。”
陶妮吃了一惊,她有些猝不及防:“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说上韩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柯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你在喜韩波啊,你那天喝醉后一直在喊他的名字,我…”“你别自作聪明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以后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本就看不上你。”
陶妮说着往前奔走了,小柯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空气里只留下陶妮⾝上飘散的香樟味。
早餐的餐桌上,小柯闷着头在吃一个煎蛋,夏心洁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小柯。她关切地问闷声不响的小柯:“小柯,你最近怎么瘦了?单位上很忙吗?”
小柯瓮声瓮气地:“对。”“你最近没有再碰到那个陶妮吧?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