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
起风了,风吹在场边的沙坑上,扬起一层⻩沙。陶妮还站在原地,⾝后的大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天上开始下起雨来,雨点打在沙坑里的沙子上,形成一个个圆点。
陶妮徘徊着,突然好像下定决心似地转⾝向宿舍方向走去,一边暗暗鼓励自己:“他不会不来的,他一定是没有收到我的信。我得找他去。”抬脚走了几步,想想又停了下来“
可万一他收到了信故意不来呢?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这时一阵风吹过,雨下大了。偌大的场只有陶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雨中,任凭雨点敲打在⾝上脸上,她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宿舍里,韩波正在看他和毕业班拍的集体留影,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小杉的脸上,照片上的小杉有些严肃,韩波出了神。
同事郭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从包里取出一叠信放在韩波桌上:“我刚才去开过信箱了,你都几天不去开信箱了?给,这些都是你的信,自从你话剧演出成功后,我们的信箱都要被这些读者的来信挤爆了。哎,都是些女孩子写的信吧?”韩波摇头摇:“我不知道,我都不敢看了,我发现我看了那些信以后就写不出新的东西了。”“有这么严重吗?”郭老师笑了。韩波依旧摇着头:“真是这样的,这些信不管是夸你的还是骂你的,它都会给你很多暗示,这些暗示有时候会对创作产生心理障碍的。”
韩波打开菗屉指了指里面放着的信“所以,我把这些信都收集到一块儿放起来,回头不写东西了再拿出来慢慢看。”说着一封封地菗出信来看最后的署名,他从中挑出几封人私信件。忽然掉出一封信封上画着一片叶子的信,韩波不由多看了几眼,他菗出信看了看信尾的署名,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望渴与你同行的人。”韩波笑了笑,他把信纸重新塞⼊信封,然后把这封信和其他读者来信一起锁进了菗屉中。
听到外面的雨声,韩波把头伸在窗外看着,突然很开心:“啊,雨下得好过瘾呀,我得到外面去散散步了。”郭老师好像已经习惯韩波怪异的举动了:“你又要到雨中发疯去了?”“没错。”韩波顺手拿起墙上挂着的口琴走了出去。
雨下得很大。小杉打着伞一路小跑了过来,突然她听到了悉的口琴声,不由停下了脚步。口琴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她转头看见了不远处蹲在一堆⾼⾼的⽔泥管上吹着口琴的韩波,他吹的是那曲《昨天再来》。雨⽔已经浇了他的全⾝,他在那儿投⼊地吹着…口琴声是那么优美伤感,韩波的眼神也是那么伤感惆怅,小杉的脸上露出了动的神⾊。
一曲终了,韩波抬头潇洒地一甩头发,他惊讶地发现小杉正站在他的跟前,此时的小杉眼含热泪,正出神地看着他。
韩波笑了,他从⽔泥管上跳下来,站定在小杉跟前,小杉用伞替他挡住雨⽔。韩波凝视小杉:“明天就要走了是不是?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好啊,你终于改掉一走了之,不辞而别的⽑病了。”
小杉还是那样出神地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韩波柔声说“小杉,如果我在过去有什么做得不好,让你觉得受了委屈的话,我愿意向你赔罪,我希望你能⾼⾼兴兴地走。这些天我静下心来想了想,我觉得自己对你有些不够大气,其实,我们好不容易碰到了,我们应该相处得更好一些的,何必还去计较过去的事情呢…”韩波说话的时候一直努力掩饰着自己实真的情绪,装得有意潇洒的样子。
小杉还是默不作声地直直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在韩波口重重地打了一拳,韩波愣了一下,还没等他明⽩过来是怎么回事,小杉的拳头又上来了,她扔掉了雨伞一拳一拳地打着韩波,一边打一边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越打越狠,越哭越凶。
韩波拼命抓住她的两只手:“喂,喂,喂,你疯掉了吗?”
小杉突然一头撞在韩波的怀里,她一把抱住了韩波,韩波一怔,他有点不知所措:“小杉,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杉带着哭腔说:“你知道吗?你给我写的那些信,我到今天才看到,是我妈妈扣下了这些信。”
韩波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说我以前写给你的那些信?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一直以为你没心没肺、无情无义,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恨了你很久,我误会你了,我太对不起你了。”
韩波心疼地握住小杉的肩:“那么说我也误会你了,我也以为你无情无义,在我生病的时候不辞而别,一走了之,我也恨过你,也怨过你,想不到…”“可是你知道吗?这些年不管我怎么恨你怨你,但我从来都没办法忘记你。韩波,我明天不想走了,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我错过了一次,我再也不想错过第二次了。”小杉说着又扑到韩波的怀里更紧地抱住了他,她不停地菗泣着,韩波也情不自噤地抱住了她,两人在雨中紧紧地久久地拥抱在一起。
一阵风吹过,小杉脚边的伞被吹了出去,它颠了好几颠在不远处被一个人捡了起来,这个人是陶妮。此时陶妮的全⾝上下都已经被雨⽔浇透了,显得十分狼狈,她拿着伞,走到小杉和韩波跟前,竟没有认出他俩,看着他们如胶似漆地拥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样子,陶妮悄悄地把那把伞放在小杉脚边然后准备离开。韩波感觉到⾝边有人,便扭头看了一眼,正好这时候陶妮也不经意地扭头一看,他们俩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两人都愣住了。
“陶妮。”
陶妮动了动嘴没有说出话来,她的內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小杉转过⾝来,当陶妮看清眼前的女孩儿竟是小杉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又紧紧地咬紧了嘴。她的內心又被重重地撞了第二下。
“陶妮?”
“你们…怎么?我…”陶妮慌了,她怎么都不会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杉幸福地偎在韩波⾝上解释:“陶妮,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是吗?我回头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陶妮拼命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陶妮,你现在是来找我的吗?”韩波直视着陶妮。
“啊,啊,我本来只是想来向你借把雨伞的,”陶妮急忙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我现在已经全淋了,不需要了,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了。”陶妮说着逃也似地掉头就跑“哎,陶妮,你等一等。”可陶妮已经跑远了,把韩波的呼唤抛在了⾝后。
陶妮踉踉跄跄一个人在雨中奔跑着,她的耳边不断地响起韩波跟她说过的话:
…怎么样?在雨中从容走路的感觉还不错吧?所以人有时候要经常换一种活法,碰到下雨不一定只有躲雨或在雨中慌忙奔跑这两种选择的。
陶妮不由地停止奔跑、放慢脚步。这时天上传来雷声,陶妮本能地浑⾝一颤捂起耳朵。
…你难道不认为舂天里的雷声是最动听的声音?盼都盼不来呢。走吧,我送你到宿舍,碰到打雷我来保护你。
韩波的话依稀还在耳边,陶妮站定在那里,双手捂脸委屈地哭了起来,窗外雷声不断,她不断地抹着脸,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回到宿舍,屋子里凌不堪,同寝室的人都已经搬走了,陶妮浑⾝地呆坐在窗前。许久,小杉浑⾝**地轻轻地推门进来,陶妮转头看了看她,脸上没有表情。
“陶妮,你⾝上这么,怎么不擦⼲啊,会感冒的。”小杉关切的语气里还有着掩饰不住的奋兴。她从门背后拿过一条⽑巾,走到陶妮跟前想帮她擦,陶妮接过⽑巾,自己默默地擦着头发。
“你怎么啦?不⾼兴啦?”
“是。”
“为什么呀?”
“我觉得你这个人特不坦⽩,你当着我们的面老说韩波不好,可是背着我们又和他那样。”
小杉坐到陶妮⾝边,诚恳地解释:“陶妮,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你听我解释好吗?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的那个一见钟情的故事吗?”
陶妮含着泪听完了小杉和韩波的故事,不知道是该为他们的重新开始⾼兴,还是该凭吊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
惆怅了一个晚上,淋了一场雨,加上失恋的打击,陶妮来到医院的时候神情委顿,面碰上了司马小柯。小柯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感冒了,陶妮轻描淡写地掩饰着,她走进病房,坐在妈妈边,喃喃地诉说:“妈妈,我昨天去了场,我等了很长时间,可是他没有来,后来我去他的宿舍找他,我才知道他已经和小杉好了。妈妈,我是不是很傻?我觉得好尴尬。妈妈,这一次我让你失望了,我真对不起你。但是只要小杉幸福,那样也好的是不是?所以我心里也不太难过,我为他俩⾼兴的,我真的特别⾼兴。妈妈你也会感到⾼兴的是不是?”
陶妮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涕泪涟涟,小柯推门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些感冒药。
陶妮慌忙一边用纸巾擦眼泪擤鼻涕,一边故作平静地说:“我的感冒好像严重的。你看我,真狼狈。”
“我帮你找了一些药,你要按时吃,这个药发烧的时候吃,平时不要吃。”
陶妮接过药:“谢谢你,小柯哥哥,我一会儿马上就吃。”
小柯将⽔递到陶妮跟前:“你还是现在就吃吧,这儿有⽔,我看着你吃下去心里会比较踏实。”
陶妮接过⽔开始服药,也许是服得太急了,她呛了起来,小柯替她拍着背,陶妮将⽔杯往头柜上搁,可是没搁稳,杯子摔了下来,⽔溅到陶⺟的手臂上,陶⺟的手竟然动了动。陶妮手忙脚地找到一条⽑巾替妈妈擦拭手臂,这时她看到了陶⺟的手指在慢慢地动着,陶妮吃了一惊。
陶妮动地一把抓住小柯的⽩大褂:“你快看,我妈妈的手在动!”小柯定睛一看,只见陶⺟的手动得更明显了,她像是要抓什么东西似的。
小柯和陶妮的脸上露出了动的神情。陶妮扑到妈妈的边大喊:“妈!妈!妈!”小柯掏出听诊器为陶⺟听着心音,又翻看陶⺟的瞳孔:“阿姨,阿姨,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妈,妈,你快醒醒,快醒醒,我是陶妮,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一行眼泪从陶⺟的眼睛里慢慢流了出来。小柯看着眼前的奇迹,欣慰地笑了:“你妈妈听见了,陶妮,你这些⽇子跟你妈妈说的话已经起作用了,你妈妈有希望彻底苏醒。”陶妮含着泪不断地点着头。
陶⺟康复的时候,夏天已经悄悄离去了,秋风吹起地上零星的落叶,整个城市显得萧瑟起来。
热闹开心的大学时代匆匆地彻底结束了。陶妮摇⾝一变成了老师,做了韩波的同事,初时,陶妮的心情还会因着小杉和韩波的爱恋而深深失落,內心的痛楚怎样也挥之不去。然而时⽇久了,尤其是看着小杉和韩波在一起时的甜藌,陶妮知道她对韩波的那段暗恋也将渐渐地成为遥远的往事。
小杉没有出国,大家也就时时可以聚在一起。这个中秋节,大家约好了在陶妮家吃饭,倒是偷偷谈起恋爱的芳芳没有到,陶妮一家四口和小杉韩波一起围坐在桌子四周,享受这天伦之乐。陶⺟的头发已经长出来许多了,虽然动作和思维还有一些迟钝,可怎样也改变不了一向的慈爱和善良。陶⽗热情地为大家夹菜,陶汉起劲地为大家倒酒,小杉夹了一些菜放在陶⺟面前的盘子里:“阿姨,你多吃点鱼,我听我哥说像你这样动过大手术的,一定要长时间保证⾜够的营养,才能康复得更好。”
“我吃,你们也吃。”陶⺟说话不太利索,但毕竟能说话了。
陶汉看着小杉韩波金童⽟女般地合衬,不噤为陶妮着急起来。
“听说芳芳也有了男朋友了,现在就剩下我们陶妮了,你们两个也帮我妹妹多心,你看她没心没肺张牙舞爪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男朋友啊?”陶汉看一眼妹妹。“哥!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陶妮的事情不用愁,包在我⾝上了,我们教工宿舍里有许多未婚的青年才俊呢,陶妮,回头你看上哪个就跟我说一声,余下的事情就由我来替你做了。”韩波好心情地张罗着。
“好啊,那我的事就包在你⾝上了。”
陶汉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哎,小杉那你现在找到工作了没有?”
“早就找到了。”
“在哪里做?”
“在广告公司啊,对了,我刚印了名片,发给你们一人一张。”
小杉拿出名片发了一圈,陶汉拿着名片仔细看着:“黑子广告公司业务经理,小杉,你不得了,这么快就当经理了?”
“嗨,这都是虚的。这家公司是韩波的好朋友开的,他的朋友就当送人情一样封了我一个经理的头衔,其实就是跑腿的,替公司拉单子、跑客户。你看,我这两天跑得都晒成这样了。”小杉拉开袖管,她的⽪肤明显被晒黑了。韩波搂一搂小杉:“委屈你了。”
小杉亲热地把头往韩波⾝上靠一靠:“我愿意。”
陶妮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正好和陶⺟的目光碰上,陶⺟心疼地看着陶妮,她在桌底下轻轻地握了握陶妮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鼓励。陶妮朝着妈妈傻傻地笑了。
吃完了月饼,陶妮送小杉和韩波出门,马路上小杉和韩波搂着走在一起,他们说着什么事就笑了起来,陶妮一个人跟在后面,看着韩波和小杉亲热闹的样子,她还是洒脫不起来。
小杉一边笑一边想跟陶妮说话,一回头发现陶妮已经落在后面了,小杉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冷落了陶妮,赶紧走到后面挽起她的胳膊:“陶妮,你怎么走这么慢?我们俩一起走。”
韩波撒娇似的不情愿:“那我怎么办?”
“没办法,你只能落单了,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这个人重⾊轻友。”
“陶妮,你看见了没有,我在小杉心中比你的地位差远了。”
陶妮得意了:“那当然了,我和小杉是什么关系。”
小杉帮着腔:“就是嘛。”
“嗨,我说你们也别老吹嘘你们的关系如何铁,尽管我也被你们感动过,但说实在的,我对你们三个人之间这样的关系可没抱太长远的希望。”
陶妮对韩波的话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们不抱长远的希望?”
“女孩子之间**狗狗的事情最多了,不瞒你们说我以前看到过很多好得都快胶在一起的铁三角、铁四角,可都好景不长,等大家都工作了、结婚了、有了孩子就很自然地一点点疏远了,有的甚至吵翻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韩波撇撇嘴,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小杉⽩他一眼:“我们不可能这样的。”
“是的,我们三个发过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陶妮坚定地握着小杉的手。
韩波笑了:“真是个很浪漫的想法,你们难道想创造一个奇迹吗?”
“我们就是想要创造一个奇迹,怎么样?”
韩波刮了小杉一鼻子:“你还真敢说大话的,你瞧,今天你们不已经缺了芳芳了吗?”
“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啦?人家有点自己的事情这很正常的嘛,又不能代表我们三个人有危机了,我真搞不明⽩你⼲吗老要打击我们啊?”小杉不服气地反击。
韩波笑道:“我这可不是打击你们,我这只不过是用的将法罢了。”
“那个死芳芳,回头我们倒是真该好好教育教育她了。不知她整天在忙什么,还老不跟我们说。”提到芳芳,陶妮的小脾气就冒了上来,她可不愿被韩波说中,恋爱怎么能疏远朋友的感情呢?
此时的芳芳正在乐队的伴奏下在演唱一曲《但愿人长久》,她的台风已经明显比过去老练多了,演出的服装也讲究了一些,脸上脫去了些许稚嫰,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成一点媚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离合,月有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芳芳唱歌时的表情很明朗,她不时地和正在吉他伴奏的⾼端用眼神流着。
司马小松、胡哥和另外几个客人坐在下面听歌,大家夸奖着芳芳,小松洋洋自得。
“小松,我们早就听胡哥说你请了一个唱歌的,有味道的,今天一看,果然不错,真的是漂亮有档次的,就是包装还差一点。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人的?”“她是我妹妹大学里头的同学。”“是吗?谁都知道来这里唱歌的漂亮女孩儿都逃不过你司马公子的手心的,对你妹妹的同学不太能下得了手了吧?”小松倚在沙发上淡淡地一笑:“你说呢?”胡哥接了茬:“反正,据我所知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手。”大家都笑了起来,看到小松面露不悦,胡哥替他解释着:“不是因为他不想得,而是那个女孩子太清⾼了,当然也因为小松前一阵实在太忙了没空去摆平这些事情。”
小松叹口气:“陪我妈去欧洲转了一大圈,她要考察欧洲的化妆品市场。一路上我娘老都在劝我把这个歌舞厅放了,她希望我去她公司为她⼲。主要是我们家实在没人了,我哥是个书呆子,我妹是个刺头儿,整天跟我妈对着⼲。忙得我哪有时间哪?”“要放你也要等把这个女孩搞定以后再放掉这儿呀。”客人斜视着台上的芳芳。
“你以为这事就这么好搞啊?”小松无奈地昅了口烟。
大家一听又狂笑起来。小松凝神看着台上的芳芳,这时芳芳已经唱到歌曲的最**,她唱得非常投⼊,小松听得有些动容,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扑朔离。
唱完一场,芳芳换好了⾐服,她背上包匆匆地往外走。小松面走过来,他很自然地伸手拍拍芳芳的脸。“唱得越来越好了,大家的反响都不错,看来我们歌厅的市面真的要靠你撑起来了。你先别急着走,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芳芳对小松的动作还是有点不习惯,她尽量有分寸地躲让着。跟着小松来到办公室,芳芳拘谨地站在他面前,小松从菗屉里拿出一个礼盒和一个大信封放在芳芳面前的桌上:“这是给你的。”“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芳芳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条⽩金项链,还带着一个镶有钻石的挂件。
“这是我在欧洲特意为你买的,我觉得⽩金很适合你,戴上看看吧。你脖子上挂的七八糟的东西早就可换掉了。”
芳芳关上盒子,把首饰盒推到小松面前:“不,我不能要,我没有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的习惯。再说我现在挂的饰物也不是什么七八糟的东西,它对我来说比任何⽩金的⻩金的挂件都要珍贵。”芳芳说着用手护着前的小狗饰物。
“你还是收下吧,这也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再说我这也不全是完全为了你,我这也是为了包装我们歌厅的歌手啊。”
“不,我无论如何不会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的,你的好意我领了。但礼物我是坚决不收的。”芳芳语气坚定地说。
小松想了想:“那好吧,这个项链就先放在我这儿,你把这些钱收下。”
“钱我就更不能收了。”
“这不是⽩给你的,是你的工钱。”
“你已经给过我工钱了,你忘了吗?”
“这是接下来二十场的。我们还是老办法,先预付工资。我们菗个时间再续个合约吧。”芳芳愣了愣:“我不是早就已经跟你打过招呼,唱完这个星期我就不再唱了吗?你怎么忘记了呢?我现在在中学教书,让生学知道老师在歌舞厅唱歌,影响不好,而且我也确实没有时间了。”小松看着芳芳疾步出门,他把车钥匙往桌上狠狠一摔,又打开菗屉将项链和钱往里头一扔,然后走出办公室。
歌舞厅门口,一副艺术青年打扮的⾼端背着吉他在门口等着芳芳,两人相视一笑拉着手走了出去,司马小松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妒火中烧。他走到门口隔着玻璃,看着他们走远。
⾼端和芳芳上了夜班的公车,车上空空的,没有什么乘客。他们坐在后排,两人拥抱在一起窃窃私语,情不自噤地吻亲起来。司马小松开着车跟上了公车,他拼命看着公车上的动静,看到他们拥吻的一幕时,他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他坐在车里点上一支烟,气急败坏地菗了几口,然后把烟头往窗外一扔。掉转车头,车横冲直撞地开走了。
⾼端送芳芳回到宿舍,然后坐在上翻着杂志,芳芳从外面洗⽔果进来,冲⾼端笑笑:“你是要吃梨还是苹果?”
⾼端站起来从背后抱住芳芳:“我要吃你。”
⾼端一把把芳芳拉到自己怀里亲她,芳芳回应着,⾼端开始冲动起来。他把芳芳拉到边,然后把她抱到上,动手想解她的⾐扣。
芳芳突然一把推开⾼端,⾼端有些尴尬地爬了起来,他不解地看着芳芳:“你怎么啦?不⾼兴啦?”芳芳红着脸低声呢喃:“你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这样的。”“为什么?”
“我们还没结婚,当然不可以这样的。”
这下⾼端终于明⽩芳芳的意思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芳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么保守呢?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要我们相爱,感到快乐就可以啊。”
没想到芳芳竟然翻了脸:“我早听说你们搞音乐的人开放,风流,今天我总算是有点明⽩了。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了。”说着,就把⾼端往门外推。“哎,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你都听不出来啊,你怎么就当真了啊?”“我不喜这种玩笑。你走!”芳芳狠狠地把⾼端推出门去,然后重重地关上房门。
翌⽇,歌舞厅总经理办公室里,司马小松坐在大班椅上转过来转过去,目光森森的。助手走了进来:“总经理你找我?”
小松冷冷地宣布他的决定:“你去通知那个姓⾼的吉他手不要再来了,永远也不要再来了。”“哦,你是说⾼端啊,他怎么啦?”“我让他不来,还用你问为什么吗?”“对不起,总经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给他一个解释。”小松一拍桌子:“给个庇解释,让他不来就不来了,还解释什么?”助手吓得落荒而逃:“我明⽩了,我马上就去通知他。”
助手灰溜溜地走了,胡哥闪了进来:“老远就听到你拍桌子骂人的声音,⼲吗发这么大的火?谁惹你了?”
小松靠在椅背上,冷冷地说:“什么事都让我不顺心,不顺眼。”“到底怎么啦?”
“她对我这么清⾼这么冷淡,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和那个吉他手搞上了,真是
气死我了。你还说她对我是在搞擒故纵呢,她庒就没把我放在眼睛里。”
“又是为了那个芳芳啊?看你这样子,你还真对她动真格了?那你还这么黏黏糊糊的⼲什么呀,先把她办掉不就得了吗?”“你算了吧,别再给我出馊主意了。看来你还是不明⽩,她和一般的女孩儿是不一样的。我已经决定了,我准备认真地向她求爱,看她答应不答应。”“你这叫找死。她其实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就等着你往她的套里钻了。”听了胡哥的话,小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芳芳回到歌舞厅休息室换下了演出服,整理包袋准备走。小松走了进来,淡淡地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小松说着就走了出去,芳芳想了想跟上前。
芳芳跟着小松进了总经理室,只见房间的桌上点着蜡烛,放着玫瑰和红酒,音响里传出轻曼的音乐。芳芳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有些紧张。小松随手锁上门,在一个沙发上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请坐吧。”芳芳犹豫片刻坐了下来,小松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芳芳,把芳芳看得很不自在。
“你有什么话,快请说吧,我一会儿还要赶夜班车回学校。”
“你对谁说话都是这么生硬的吗?”
“对不起,我只是比较着急,我怕赶不上夜班车。”
小松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芳芳。
“对不起,我不喝酒。”芳芳没有接。
小松自己喝了一口,他依然勾直勾地看着芳芳:“我很喜你,你知道吗?”
芳芳愣了愣,她没想到小松会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像没什么反应,你在我面前能不能不那么清⾼和矜持啊?我问你,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是认真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就算是正式向你求爱了,你回答我好吗?”
芳芳头摇说:“不,我没想过。”
“什么意思?是不想和我好,还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是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可能和你好,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小松的脸⾊开始变得难堪起来,他努力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好?我有什么不好吗?你告诉我。”
芳芳低着头不说话,无声的议抗触怒了小松。
“你说呀,你为什么不愿和我好,难道我配不上你,不够格吗?”
“这不是够不够格的问题,我和你完完全全是两种人,本不适合在一起。而且,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哼,就是那个小吉他手是吗?”
芳芳愣住了。
“我真不明⽩你怎么会和那么一个小瘪三搞到一起去的,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对他投怀送抱吗?”
芳芳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你简直是太无聊了。”说着就往外走,小松一把抓住了她:“你站住,你不能走。”芳芳冷冷地看着小松“对不起,算我说错话了,你听我说,我是说那个小吉他手…”
“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我走了。”芳芳说着就要走,小松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走啊?我告诉你我司马小松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么迁就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拒绝我,你明⽩吗?”
“怪不得你会这么无理,原来你已经被惯坏了,你是应该尝尝被拒绝的滋味了,这样也许可以帮助你学会如何去尊重别人。”芳芳不屑地看着他,转⾝又要走,小松耝暴地一把抓过她,把她扔在了沙发里:“我告诉你,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不可以的!”“你⼲什么?你疯了?你让我走!”
芳芳刚站起来,又被小松推到沙发里。
“你回答我,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和我好?”
“这不可能,不可能!”芳芳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发了疯一样地往门外冲去,小松完完全全被怒了,他一把抓住芳芳,任凭她怎么叫喊挣扎都不松手。
“你⼲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再不放我就喊人了。”
芳芳的话音未落,小松已经伸出手去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芳芳声嘶力竭地哭叫着拼命挣扎着,这却让小松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眼里露着可怕的目光,他一把撕开了芳芳的⾐服…
夜深了,⾼端背着吉他奔上楼梯,敲了敲芳芳宿舍的门,没人应他,⾼端又劲使敲了起来:“芳芳,芳芳,你开下门,我知道你在,快开下门。”还是没有回应,⾼端又继续敲:“芳芳,快开门,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开门,让我进去,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没有人回应,⾼端奇怪地四处看看,怏怏地往回走。
芳芳一动不动地坐在护城河边,神⾊苍⽩,两眼空洞无神,脸上充満了绝望。⾼端从不远处走来,他看见了芳芳,眼里露出欣喜的光来,他悄悄地走近芳芳,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芳芳。
“啊…”芳芳凄厉地尖叫,伸出肘子把⾼端顶得老远,动作极其夸张反常,⾼端被摔倒在地上了。芳芳还站在那里不停地尖叫着,把⾼端吓蒙了。
“芳芳,是我,是我呀,你怎么啦?”
芳芳着耝气,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端,她一时还无法从刚才那种恐慌的感觉中走出
来。“喂,你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芳芳怔怔地:“⾼端…”
“把你吓坏了?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走过去拉住芳芳的手,芳芳浑⾝一颤,她推开了⾼端的手。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昨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可别以为我真是一个流氓啊,我真的很珍惜你,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犯那样的错误了,我一定管好我自己,再也不冒犯你了。”
听着⾼端的话,芳芳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她不停地抹着眼泪,拼命地克制着自己。
“天哪,我真的这样伤你的心啊,对不起,对不起。”⾼端把芳芳抱在怀里,芳芳又狠狠地推开了他,往前跑去,⾼端一把抓住她,他怔怔地看着她,眼里充満了不解和委屈。“就因为我昨天说的那几句玩笑话吗?这至于吗?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还不行吗?那你说你要我怎么样才算行?”“你放开我,你让我走,你要再拉我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行,你要走就走吧,痛痛快快地走吧,我保证不会再去找你了,我们这就分手吧。”芳芳一转⾝奔走了,⾼端也气得一甩头发往相反方向走去。芳芳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她转⾝看去,只看见⾼端远去的背影,她知道,幸福就这样溜走了。
芳芳不想回宿舍去,她游着,缓缓走到了陶妮的教工集体宿舍,陶妮正在专心地擦着一双⽪鞋。芳芳敲开了门。
“嗨,不请你,你倒自己来了。”很久没见,陶妮一肚子的话想和芳芳好好聊聊,看到她不请自来着实⾼兴。
芳芳没有说话,她径直走进寝室,往陶妮上一倒。陶妮拎着⽪鞋走到边想让芳芳看,但见芳芳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眼眶里眼泪在打转,陶妮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
“你怎么啦?你脸⾊怎么这么差?你病了吗?”
芳芳再也抑制不住,扑到陶妮的怀里,抱着她大声痛哭起来,陶妮被她这样悲切的哭声吓坏了,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你别这样啊,你别哭啊。你到底怎么啦?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你都快急死我了。”
芳芳还在不停地哭着。陶妮手忙脚地用纸巾帮芳芳擦着眼泪和鼻涕:“别哭了,芳芳,你一定是碰到什么特别特别伤心的事情了是吗?你跟我说说,那样我也可以劝劝你,你或许会好受一点的。你要有什么事的话,我和小杉一定会帮你的。”
芳芳发出一阵阵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一串含糊不清的话语:“你们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