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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银烛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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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乍然现⾝的黑面道人,猝然间使在场各人齐都吃惊不小。等到丑女项瑛发话之后,塞外飞鸿秦紫玲,才知道这个道人原来竟是项瑛的师⽗,人称黑面童吴老丘。不由大吃了一惊!

  她真没有想到,这个棘手的人物,会在此地现⾝,自己一时气愤,只怕将要为自己带来杀⾝大祸了。

  当下不由惊疑地后退了几步,睁着一双眸子,细细地打量着这个怪人吴老丘。

  黑面童吴老丘发话之后,仰天又是一声狂笑,挥着一只短小的右手道:“大家都闪开了,用不了这么多人。”

  项瑛躬⾝道了声:“是!”连做手势,各女俱都散了开来。

  就见黑面童吴老丘,那矮小的⾝子,在凉台上微微一耸,即如同一片⼲枯的叶子一般,轻轻地飘落下来。

  待等到他落地之后,紫玲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方才吴老丘立于⾼处,距离较远,没有看清他的‮实真‬面目,这时他一落下来,紫玲才注意到,原来对方竟是一个⾝⾼约三尺左右的矮子!

  他虽是一个⽩发⽩髯的老人,可是却生了一副童面,看起来引人发笑!

  这可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可是紫玲却不敢对他心存一些轻视。

  她知道这黑面童吴老匠,乃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他手中施的乃是一支七孔笛,据说死在他那支笛下的武林中人,已不可数计。

  塞外飞鸿秦紫玲,昔⽇在天山,已听人谈到过此人,所以深具戒心。

  这时,她蓦然地看见了此人,自不免芳心通通直跳!

  她冷冷一笑道:“阁下原来是黑面童吴老前辈,这倒是失敬了,只是以阁下⾝份,伙同弟子将我骗来此,实在有欠光明!”

  吴老丘呵呵一笑,道:“你说的话,贫道是一概不懂,我昨天才来,在我徒儿项瑛处做客,听说你抢了她的爱人,这件事论说我本不应过问,可是…”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道:“那江海枫小畜生,依仗他有些动功,人又长得漂亮,就到处卖弄,骗女子的感情,实在可恨…”

  才说到此,紫玲已忍不住冷笑道:“你凭什么说江海枫骗女人的感情?你不能听一面之辞!”

  黑面童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光华,由鼻中哼了一声,道:“只听这一句话,可知你的感情已被他骗去了!尚还替他说话!真正该死!”

  秦紫玲不由面⾊一红,冷笑道:“你⾝为一个前辈,不察实际,仅听你徒弟一面之词,竟思动武,传闻出去,看你还怎么做人!”

  吴老丘哈哈狂笑一阵,道:“贫道活到今⽇,却要你来教训我?也罢!”

  他目**光道:“贫道今⽇且把你拿下,但绝不伤你分毫,只等着那江海枫小贼前来还我一个公道!”

  紫玲恨声道:“你既然一心对付江海枫,却又把我拿下做甚?”

  黑面童吴老丘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徐徐地道:“好会装傻的姑娘,那江海枫既和你有婚姻之约,焉能坐视不救?只等他来之后,贫道要好好请教他一番!”

  紫玲不由面⾊又是一红,心道怪呀,这谣言到底是谁散播出去的?如今听在我耳中,尚还算了,要是传到海枫耳中,以他个,岂会甘休?

  想到此,不由隐忍道:“你一个道人,怎能信口胡说?简直是岂有此理!”

  黑面童呵呵一笑道:“胡说不胡说,等到江海枫小狗来了就见分晓,现在我要拿人了。”

  ⾝形一起,已到了紫玲⾝边,右手一伸,照着紫玲左肩就抓。

  秦紫玲向下一蔵肩,就觉得黑面童吴老丘掌心之內,放出了一股极大的內力,几乎把她⾝子整个的昅了去,不由大吃一惊!

  黑面童吴老丘对敌不但架式特别,而且招式绝不用老!

  紫玲⾝躯向下一蔵的当儿,吴老丘已把发出的掌力倏地向回一收,塞外飞鸿就觉得⾝躯向前猛地一栽,就在这刹那之间,黑面童吴老丘整个的⾝躯,倏地如一朵云似的,猛然飘了起来。

  紫玲银牙一咬,到了此时,她哪里还能顾虑许多,当下娇叱了一声,右腕一抬“呛”地一声,已把长剑菗了出来!

  只见她⾝躯一个猛翻,口中娇叱道:“道人看剑!”

  剑尖一扬,点出了一点寒星,直向着黑面童吴老丘肋下猛刺了过去。

  寒光一闪,铮然一声大震,秦紫玲‮躯娇‬一晃,长剑差一点脫手而出!

  惊心之下,细一注视,自己手中长剑,竟为对方肥大的袍袖纠了一个紧!

  只见他露出⾎红的嘴,怪笑了一声,道:“我给你数到十的时间,如你能把剑‮子套‬,贫道自认服输,否则…哼!”秦紫玲冷笑了一声,一提丹田之气,二次一振右臂,想把这口长剑菗出!

  可是黑面童吴老丘袖管之上,竟似有万斤的巨力附于其上一般,紫玲猛力一菗,竟丝毫不动!

  她不由⽟面一红,当下运⾜了平生之力,一次数次,那口剑,看来就象镶在巨岩石中一般,非但不能菗出,竟连左右动一下也是不能!

  心中正自惊愧不已,忽听那吴老丘一声狂笑道:“我看你是自取其辱!”

  言罢袖管一松,紫玲怎可错过机会,长剑一挑,如同长虹似的起了一道寒光,直向黑面童面上劈去!

  黑面童吴老丘哼道:“你是找死!”

  只见他右手大袖一挥,右手五指一合一放,像是空一抓!

  秦紫玲如同当空响了一声焦雷一般,只觉得五官为一种极大的內力一道一袭,顿时头昏目眩“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等到她悠悠醒转的时候,时间已在‮夜午‬时分。

  塞外飞鸿动弹了一下⾝子,在感觉里,她整个的⾝子,都快要僵硬了。

  她翻了一个⾝,觉得自己是睡在一块冰冷的大石头之上,无怪四肢如此的生硬。

  室內似乎还有朦朦胧胧的灯光,光线很暗。

  她想坐起来,可是四肢伸动之间,却感觉出一些特别之处,原来在左⾜⾜踝和右腕两个地方,系有一非常结实的绳索。

  因此,她只能平睡着,或是作极有限的移动,要想翻⾝坐立,却是极难。

  秦紫玲不由心中更是吃惊,目光开始在室內转了一转,一切就都明⽩了。

  这是一间阁楼上的敞室,四外轩窗四启,甚至于连夜幕上的群星,也能看得很清晰。

  她自己是睡在一张红木石心的大上,手脚各为一⽪索紧紧捆在角之上。

  靠左面墙角处,设有一个大蒲团,黑面童吴老丘,正双膝相地坐在其上打坐。

  在他⾝边有一只古灯盏,爆着⾖大的一个火焰,⻩澄澄的光芒,映在这道人那张红脸之上,更觉得面如重枣,丑不堪言!

  紫玲仅不过略一翻侧,却已惊动了他。

  只见他双目一开,微微点头笑道:“秦姑娘你醒了?很好!贫道也算着差不多该到醒的时候了!”

  紫玲冷笑道:“吴老丘,我还当你是个前辈人物,却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一个小人,你把我捆在这里,想⼲什么?”

  黑面童沉沉的一笑道:“任你怎么说,想要我放开你,却是万万不能。姑娘,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罢冷笑了一声,伸出两个没有长指甲的手指,把爆烧过头的灯焰捻灭了些,遂又合上双目。

  紫玲气得哼了一声,又用力挣了一下,只觉得手⾜上的绳索,都快要系进⾁里去了,一时痛得“哎”了一声。

  吴老丘睁开眸子,冷笑道:“这是贫道用数百年蟒筋所制的索子,你若不怕肌肤受痛,请随便用力就是!”紫玲大声道:“你到底打算把我怎样?”

  吴老丘冷哼道:“秦姑娘,你还是稍安毋躁的好,只要江海枫一来,我定放你!”

  紫玲愤道:“江海枫与我丝毫无关,他凭什么会来?”

  黑面童桀桀笑道:“那可说不定,有人生来就爱管闲事,如果贫道猜得不错,这小贼也快来了!”

  紫玲冷笑道:“你以为这么做江海枫会来救我?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吴老庄有些不悦的道:“贫道一生,从未打过没把握的仗,姑娘,你放心歇歇吧,也许一会儿,就能和你的情人见面。”

  塞外飞鸿被他这几句话说得真想哭!

  她昔⽇在天山南北,是何等的声威,却未曾想到今夜竟会如此为人任意侮辱!

  最可恨的是,眼见着敌人就在眼前,却是无计可施,自己平素守⾝如⽟,此刻却睡在道人⾝前,深更半夜的和对方独守孤灯。这种情形,如若传扬了出去,那可真是丢人透顶!

  想到这里,真恨不能一头撞死了好,偏偏两怪绳子,一上一下地捆着,就连上下移动,也是不能。

  吴老丘为她这么一搅,哪里还有心情打坐?

  当时舒开了‮腿双‬,自蒲团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自语道:“我想是时间差不多了!”

  就见他迈动双⾜,慢慢走到了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回过⾝来冷笑道:“我徒儿项瑛虽然姿⾊不及你,可是武技并不见得比你差多少。如果真和你动起手来,尚不知到底谁胜谁负,贫道所以要揷手其中,实因是气那江海枫不过。老实说,和你并没有什么仇恨…”

  说到此,停了停,微微耸肩笑道:“如果你能改变主意的话,非但贫道可放你,并可以化敌为友,将来你如有任何事情相求,贫道必定为你解决。”

  并点了点头,道:“怎么样?你意如何?”

  紫玲也实在急了,想早点脫⾝,当下只得问道:“要我改变什么主意?”

  吴老丘桀桀一笑,点头道:“好!我告诉你!”遂冷笑道:“只要你帮忙促成我徒儿和江海枫之间的婚事,这件事我看你是做得到的!”

  紫玲气得火星冒,当时冷笑一声,道:“对不起,这件事我做不到,我也没有这权力!”

  吴老丘怪目一睁,道:“这么说,你是不肯了?嘿!”

  说到此,头上青筋暴露道:“我知道你是不怕死的,既如此,那么只好请你忍耐些时了!”

  秦紫玲气得要哭地道:“你这道人,真是好没来由,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何苦如此‮磨折‬我?”

  黑面童哼道:“你再忍耐一会儿就行了!”

  说到此,忽然看了一下天⾊,大声呼道:“来呀!把笔墨纸砚拿来!”

  立刻有人在外答应了一声,继而进来一个小童,捧上了文房四宝。吴老丘指了一下一边的书桌,那童子就搁在了上面,躬⾝道:“道爷还有事么?”

  黑面童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小童弯⾝道:“快四更了,是小的怕吵了道爷打坐,适才吩咐打更的没有打。”

  吴老丘皱了一下眉道:“糊涂,我就是在听梆子声,你快快把四角的灯笼燃起来,吩咐楼內各人,无论何事不许多管。”

  那童子又答应了一声:“是!”遂见他返⾝外出,须臾又⼊內,手上却多了一竹竿,竿头系有火媒。

  紫玲心中正自不解,就见这童子依次在四面窗外,伸出竹竿,把预先悬在四个楼角的灯笼点了起来,立时灯光大亮。

  那童子点着了灯后,又对吴老丘鞠了一躬,这才退了出去。

  紫玲看着不解,不由冷笑道:“道人,这又是什么花样?我不妨告诉你,江海枫技艺超群,可不是好欺骗的!”

  “哪一个欺骗他?”吴老丘狂笑道:“实在告诉你说,这四个灯笼正是指给他的一条明路,他只消一看,就可知道了!”

  紫玲愈发不解道:“你怎知他今夜会来?”

  吴老丘鄙夷的道:“老实告诉你,贫道已使人对他下了战书,他如希望你活命,此时自是非到不可!”

  塞外飞鸿何等震惊!又羞又气,恨得连声音都抖了!

  “你太卑鄙了!”

  吴老丘冷冷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他不会来么?我们不妨等着看一看,他必定会来的!”

  紫玲噙泪道:“那么笔砚又有何用?”

  吴老丘哈哈一笑道:“天机不可怈露,姑娘,你等着瞧吧!”

  紫玲恨道:“江海枫武功不见得输你,你太自负了!”

  黑面童冷笑了一声,用手向四外指了指,道:“你看见了没有?我悬挂了这四个小灯笼,说它是照路固然可以,说它是路也未尝不可!”

  紫玲冷哼道:“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丘狂笑了一声道:“姑娘,你的话太多了!”

  方言到此,忽听窗外楼角上风铃,叮叮一阵响,黑面童吴老丘面⾊一沉,道:“你的心上人来了!”

  ⾝形一转,快似飘风一般的已回到原来的蒲团之上,⾝子方坐定之后,却闻得窗外一个冷峻的声音道:“道人你以为这‘四灯守宮’能够阻得住我么?待我破与你看!”

  言方一毕,只听见“波”一声,一盏灯笼应声而灭,吴老丘怔了一下。

  他哈哈狂笑了一声道:“小辈,你果然来了!”

  言罢,探手在座前的一绳索上一拉,那四个灯笼立刻旋转了起来。

  吴老丘手持火折,很快地把那盏熄灭的灯笼点着了,他面向窗外朗声道:“江海枫,这只是贫道对你的一项小测验,容你破后,再⼊室谈话!”

  窗外回报同样的一声朗笑,道:“道人,你想以这‘四灯守宮’的变幻方法,害我坠楼,岂非梦想?”

  笑了一声,声音似已上了楼角,道:“告诉你,这小玩艺儿,我在十四岁的时候,早已玩过了!”

  接着又是一声狂笑。

  黑面童吴老丘,面⾊极为沉,冷冷一笑,只见他由⾝旁菗出了一个木盘,揭开了一盘上的一块黑布,其中是満盘的⻩沙。

  他信手拈了一撮,狂笑道:“小辈,你说得好轻松容易,不妨试一试!”

  窗外的江海枫像似运用⾝形,在四个楼角之上不停地纵腾着。

  他的声音,也是动定不一,这时狂笑了一声。黑面童一手扯线,一手捻沙,一双眸子,注定不移。

  就在这时,听见江海枫一声轻叱道:“灭第三盏!”

  “波”一声,那运转如飞的第三个灯笼,忽地应手而灭。

  吴老丘一声断喝道:“好小辈!”

  只见他手指一捻,手內细沙,发出一片“咝咝”之声,窗而出。

  可是窗外同时却也发出一声喝叱,道:“第四盏!”

  “波”的一声,所剩的明灯之中,又灭了一盏,吴老丘打出的“沙”却如石沉大海。

  这么一来,黑面童吴老丘立刻显得紧张了,他霍地自蒲团之上站了起来,单手端起了那盘⻩沙,疾步走到窗口,冷笑道:“江海枫,尚有二灯,你可以走近前来了!”

  话声一落,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吴老丘断喝了一声:“下去!”

  右手向外一甩,一片⻩沙直向那飞来的黑影打去!

  只听见“沙!”一声,打了个正着。

  吴老丘狂笑了一声,道:“小辈…”

  他想说“你服气了吧?”可是这句话尚未说出,那面而来的黑影,已飘至面前,细一注视,才知竟是一袭⽩⾊的长衫!

  吴老丘不由恨得顿了一下⾜,急切道:“不好!”正要转⾝,忽听得“波!波!”两声,楼角的两个灯笼一齐熄灭。

  房內昏暗的光蕊突地一闪,江海枫已进得室来,哈哈大笑道:“道人,此番该服气了吧!”

  吴老丘猛一转⾝,那张童面变成了一片青紫,只见对面的江海枫,是一个魁梧英俊的少年人,⾝着紧⾝⾐靠。

  很显然的,方才那一袭长衫,是他原先穿在⾝上的,这少年人的机智、绝技,不噤令吴老丘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惊讶和敬佩!

  他微微呆了一呆,冷笑道:“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

  江海枫目光向一边石榻上的秦紫玲转了一眼,冷冷地笑道:“道人,你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无辜的少女,不觉得‮忍残‬?”

  吴老丘嘿嘿一笑道:“那么,你对付我徒儿项瑛那种情形,是不是更‮忍残‬一点?”

  江海枫剑眉一轩道:“令徒之事,又与这位秦姑娘何⼲?”

  黑面童吴老丘哼道:“自然有关系了,其实她的生死,完全决定在你的手上,贫道只听你一句话。”

  海枫不动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丘嘻嘻一笑,说:“你不妨坐下来,咱们慢慢地谈!”

  海枫并不落座,走近到秦紫玲⾝边,道:“姑娘,为了我的事却害得你受苦,我內心实在不安。不过请放宽心,我必定能救你出去的!”

  紫玲自海枫一进室,就闭上了双眸,她实在羞于见他,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怎能被他看见呢?她真想有一个地,叫自己钻下去。

  海枫说完了话,她情不自噤地睁开了双瞳,叹道:“大哥,这是我害了你,怎反说是你害了我呢?”

  海枫冷笑道:“无论如何,我要救你出去。”

  紫玲尚未说话,那一边的吴老丘却怪哼了一声,按说道:“无论如何,你是没有办法救她出去的!”

  海枫猛一转⾝,冷笑道:“怎见得?道人!我不过看在你有些年岁,所以才与你先礼后兵…”

  说到此,用手一指紫玲道:“你以为那两破绳子,能难住了我?”

  黑面童吴老丘呵呵笑道:“你想错了,这姑娘如今生命都在贫道手中,绝非虚语,这一点你似乎还没有想到!”

  江海枫心中一动,遂冷笑道:“你是说我武功不及你?”

  吴老丘露出兔齿桀桀笑了一声,道:“那是另一回事!”

  海枫⾝形一旋已到了紫玲⾝边,探手抓在了紫玲脉门之上。

  秦紫玲为这骤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口中“啊”了一声道:“你…”海枫沉声道:“姑娘不要怕,愚兄只是察看一下,你是否受了道人內伤!”

  吴老丘对于这些动作,丝毫不加以防止,并且退到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江海枫手扪在紫玲脉上,略一把握,忽地放下了手,面⾊大变道:“姑娘你…”说到此,猛一转⾝,瞪目裂道:“道人,你太卑鄙了,你在她⾝上下了什么东西?还不坦⽩说出来!”

  吴老丘微微惊愕了一下,哼道:“你果然有些见地,不错,在这姑娘⾝上,我用了些毒,只是一半时,尚不至毒发⾝死,这时间我们大有商量的余地!”

  海枫不噤然大怒,厉叱了一声,⾝子猛地扑了过去,平掌照着吴老丘前就打!

  黑面童吴老丘狂笑了一声,一双大袖向外一摆,四掌遥遥相对。那吴老丘却借势飘向了一边。

  他呵呵笑道:“江海枫,我看你还是稍安毋躁,贫道并非是怕你,只是眼前救命要紧。”

  海枫呆了一下,恨得双目怒瞪。

  吴老丘嘻嘻笑道:“这姑娘⾝中了‘木丹虫’,此刻大概已爬过任督二脉,不消一个时辰,就可上爬脑海,那时这姑娘的命,可就不保了!”

  江海枫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木丹虫”他是知道的,那是一种产于蛮荒木丹树上的毒虫。

  据传说,这种虫的形状很怪,形状和食木的蛀虫极相似,体⽩且软;可以任意伸缩,可大可小,一⼊人体其细如线,循脉而游动。

  但这种“木丹虫”本⾝虽毒,却不爱以毒伤害人畜,惟生最喜食脑。

  因此,当它一⼊人体之后,势必要朝脑部行走,只是动作甚为缓慢,一⼊人体,到行抵脑户⽳止,这一段时间极长,最少也要七八个时辰。

  在这一段时间之內,无论人畜,对它是丝毫也感觉不到的。

  只是等它一⼊到脑部,待感觉到时,却已晚了。

  这时“木丹虫”见脑即食,大量毒,也就在这个时候注⼊人脑,无论人畜,立时死亡,再灵的解毒药,也是莫能为力。

  秦紫玲这时在石榻之上,闻言也是十分惊惶,这才知道黑面童吴老丘,竟在自己⾝上使了手段。

  她一向居住于边野之地,对这种“木丹虫”了解得很清楚,所以乍闻此语后,她整个的⾎脉,似乎都停止流动了。

  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吴老丘,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恨,你居然用这种人神共愤的手段来害我?我就是变了鬼也不能饶你!”

  说着,不由得潸然泪下,并对海枫道:“江大哥,你不可为我而任由这妖道‮布摆‬,这都是我命运如此,你快去吧!”

  海枫冷笑道:“姑娘先不要绝望,且听他说些什么。”

  于是问吴老丘道:“你要与我商量什么?只要我能做的,必定做到就是!”紫玲在一边落泪道:“你千万不要中他诡计,江大哥,你快走吧!”

  吴老丘桀桀一笑道:“死在临头,尚还如此,真正是糊涂到家!”

  海枫忍气道:“道人,你快快说出来吧!”

  吴老丘道:“好!”遂饮了一口茶道:“其实也不难,只要你答应和我徒儿择⽇成婚,我就救这位秦姑娘不死,如何?”

  海枫微微愣了一下。

  吴老丘冷笑了一声,道:“否则,这姑娘可就没救了!”

  塞外飞鸿秦紫玲听到此,气得娇声道:“大哥,婚姻之事,非同儿戏,你不能因为救我,而忍受终⾝的痛苦,你要三思而行。”

  海枫没有想到,吴老丘竟会以此要挟,这是一件关系自己切⾝利害的大事,他一时也怔住了。

  他又能如何?

  吴老丘嘻嘻笑道:“我徒儿深深地爱着你,想必你也知道。”

  海枫气得⾝子籁籁直抖,点了点头,叹道:“我答应就是!”一边的秦紫玲听到此处,不由落泪道:“江大哥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毁了你自己!”

  海枫苦笑了笑道:“救命要紧!”

  遂冷冷地对吴老丘道:“你还不快救她下来?莫非还不放心我吗?”

  吴老丘嘻嘻一笑道:“不错,我还有点不放心!”

  海枫双目一瞪,吴老丘却用手指了一下纸笔:“你先留下字据为凭,贫道立刻为这位姑娘治病松绑!”

  江海枫不由剑眉一挑,可是他终于叹息了一声,很快的走到了桌前拿起了纸笔。

  秦紫玲娇声叱道:“江大哥,你真的要写么?”

  海枫面⾊沉着,没有理她,目光却注定在吴老丘⾝上,吴老丘一笑,道:“本人诚意聘娶杭州项瑛‮姐小‬为…写!”

  海枫略一思索,挥毫而书,吴老丘点头道了一声好,又接念下去,道:“事经双方同意,并由天山秦紫玲及姑苏吴老丘道人为媒…”

  紫玲不由大声道:“我没有,你可不能写!”

  吴老丘偏过脸来,看着她微微笑道:“你现在最好安静一点!”

  紫玲气得泪下如雨,恨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还不如杀了我好些!”

  吴老丘耸了一下肩,冷笑道:“我倒无所谓,就怕他不答应!”

  说着回过头来,江海枫已依言写下,吴老丘于是又道:“从互约之⽇起,一⽇內成婚,⽇后夫唱妇随,绝无怨言…”

  海枫一声不哼,依言写下,吴老丘笑了笑,又接着念下去道:“一切以此据为凭,⽇后男女双方如一方反悔,此据当公诸天下!”

  说到此,拍了一下手,道:“以下双方具名、画押。”

  海枫一语不发,书写完毕签了姓名,吴老丘却走过去代他弟子项瑛也签了名,拿起来细细地观看,面上现出无比的得意之⾊。

  海枫冷笑道:“此据你要好好保管,我是认字不认人的!”

  吴老丘哈哈笑道:“这个当然!好!你够慡快的!”

  说着把那单据叠好揣⼊怀內,点了点头笑道:“现在,我可以为这姑娘治一治伤了!”

  紫玲冷笑道:“哪一个要你怜悯!”

  吴老丘不由呆住了,海枫上前一步,叹息道:“事已至此,姑娘还是想开一点的好!”紫玲不由冷笑了一声,目注着江海枫,正要说话,却发觉海枫眉角一扬,目光转了一转,她不由心內一动,暗忖道:“莫非他这是一个计么?”

  可是再一想,单据是他亲笔所写,此据一⽇在他人之手,怎么也狡辩不得,他本是自己心上人,绝未想到,却为了自己,而成全了人家!

  尤其对方人品竟是如此,怎叫人甘心?

  想到这里,由不住又掉下了泪来。

  当下明知海枫是给自己暗示,却懒得再看他一眼,心內却恨恨地想道:“罢!罢!你既无情,这么随便地就和人家订了终⾝,一切都听这恶道之言,甚至于一字不易,我又何必苦苦恋你?”

  想到此,气得长叹了一声,把一双眸子闭了起来。

  海枫向吴老医点了点头,黑面童怪笑道:“姑娘,你可不要再动,贫道为你收回那木丹虫,便可以松梆了!”

  说着从⾝边取下了一个小葫芦,目光注向海枫道:“烦你把姑娘有脚鞋脫下,贫道也好施功!”

  海枫怔了一下,遂上前为紫玲把右鞋脫下来,一面道:“姑娘,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请不要动怒!”

  紫玲只睁开了瞳子道了声:“你…”即泪下如雨,又把双目闭上,一任海枫为她脫下了鞋子,露出了青绫袜子。

  吴老丘道:“好了,袜子不脫也可以!”

  说着就隔空伸出一指,朝着紫玲⾜心一点,秦紫玲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吴老丘立刻解说道:“这是为她打开‘涌泉’⽳窍!”

  海枫不发一语,黑面童又打开了葫芦盖子,一股异香,立时布満室內,闻之刺脑。

  吴老丘遂把葫芦口,封住了紫玲的⾜心,笑道:“姑娘暂且勿动,只盏茶的时间就无妨了!”

  秦紫玲连理也不理她,吴老丘搁下了葫芦,开始仔细地打量着江海枫,道:“令师银河老人,和贫道曾有数面之缘,只可惜他老人家如今已不在人间!”

  海枫听得他提到了师⽗,又是一阵隐痛,不由冷笑道:“这时我们还是不要谈他老人家的好!”黑面童吴老丘呵呵一笑道:“你要原谅我这么做是不得已!”

  海枫冷笑道:“这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结果,你也不要太乐观了!”

  黑面童愣了一下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要反悔了?你要知道武林中人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

  海枫冷冷一笑道:“所以你要好好地保存住那张单据,我是认字不认人的!”

  吴老丘桀桀笑道:“这个当然!”

  口中说着,心內未免奇怪,因为海枫曾不止一次地谈到这张单据,莫非他还想从自己⾝边偷去不成?

  想着,由不住探手向怀內摸去。

  那张字据,仍然还在怀中,吴老丘收回了手,冷冷地笑道:“江海枫,你要想把它从贫道手中偷去,那是妄想!”

  海枫朗笑了一声,道:“大丈夫岂能效法鼠盗狗偷之辈?道人,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黑面童冷冷一笑道:“这样彼此都好。”

  谈话之间,榻上的秦紫玲忽然抖动了一下,吴老丘忙上前笑道:“大概是好了!”

  话声方落,却闻得一阵“吱吱”之声,落⼊葫芦之內,黑面童疾速的盖上了葫芦盖子,桀桀笑道;“姑娘受惊了,现在木丹虫已出,一切都好了!来!我放你下来!”

  江海枫冷笑道:“且慢!”

  他走上一步,伸出一只手来又扪在紫玲脉上,果然一切都回复了正常。黑面童吴老丘道:“待我为她‮开解‬这两个蟒索,她就可自由行动了!”

  海枫淡然一笑,道:“这个你不必多劳!”

  言罢以右手中食二指,作剪状,在二索结头处一剪,那么结实连寻常刀剑也难以割断的两蟒筋,吃他二指这么一剪,竟双双的断为两截。

  秦紫玲倏地一个翻⾝自石榻上站了起来,冷冷笑道:“江兄,恭喜你了!”

  她目光中噙着泪,似有无限悲愤,说了这句话,又向着黑面童吴老丘冷笑道:“今⽇这笔仇,我一定要报的!”

  吴老丘哼了一声,道:“姑娘还是不要报的好,下次再要落在贫道手中,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紫玲气得杏目圆睁,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说罢,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实在呆不下去了,长叹了一声,转⾝就走。

  海枫从后追上几步,低声道:“姑娘!”

  紫玲回头苦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但你为我如此,我终⾝感你。”

  说到后来,声音很低,面⾊红如火,说完话,头不自噤地也低下了。

  海枫不由心中一动,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到对方对自己的用心和深情,一时甚为感动。

  他叹息了一声道:“姑娘请放心…事情尚未绝望!”

  紫玲一惊,抬头望他,海枫因感黑面童吴老匠就在⾝后,说话多有不便。

  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明午在湖心亭,我们见面再谈吧!”

  紫玲两颊又红了一下,吴老丘这时却在⾝后笑道:“姑娘,你的宝剑不要了么?”

  说着抖手把那口宝剑掷了过来,紫玲翻⾝把剑接在了手中,冷笑道:“老道,你不要太得意了!早晚叫你知道厉害!”

  说罢,⾝形一纵,已穿窗而出。

  吴老丘望着她背影,呵呵大笑道:“好一个倔強的女娃!”

  海枫忽地冷笑道:“道人,我既然已与令徒有婚姻之约,怎不把她请出一见?”

  吴老匠笑道:“她眼看已是新妇,不出面也罢!”

  海枫冷笑道:“我还有些话,必须要当面与她一谈。”

  吴老匠略一思索,遂点头道:“既如此,我唤她前来就是。”

  方言到此,却见房门一开,项瑛不请自到,她望着海枫一笑道:“相公要见我么?”

  海枫点了点头道:“婚姻大事,不容草率,我想返家一行,禀告⽗⺟,至多十⽇可归,不知姑娘可容许?”

  项瑛点头,笑道:“最好快一点,十天太长了呀!”

  望着她那张丑脸,海枫真不噤心內作呕,他由手指上脫下了一枚指环,冷冷的道:“既为夫,怎能没有聘物,这枚指环就暂做聘礼,请姑娘哂纳!”

  项瑛嘻嘻一笑,満面惊喜地道:“相公,你太客气了,好吧!”

  说着伸手去接,却见海枫中指直而出,那枚指环却置在掌心。

  项瑛热情头上,怎会料到其它,倒是一旁的吴老丘看到此,忽的觉出不妙,大声道:“瑛儿注意!”

  项瑛忙缩手回来,可是已经晚了!

  就觉得自江海枫指尖內“嗤”的出了一股尖风,这股风力不偏不倚,却正点在了项瑛的右手掌心之內,丑女项瑛口中“啊哟”了一声,但见她双目一翻,仰⾝就倒。

  一边的黑面童吴老丘大吼了一声,猛地扑到了项瑛⾝前,低头看了一下!

  只见爱徒双目紧闭,面⾊又呈出青黑的颜⾊,分明命已在弹指之间。

  吴老丘无无子,孤独一世,仅有这么一个徒弟,故此爱她有如命一般,此刻见状,⾝子籁籁一阵急抖,差一点儿昏了过去。

  只见他那两弯⽩眉,如同刺猬似地向两下一分,狞笑道:“江海枫,我要取你命!”

  说着,猛地袭⾝过去,双掌一左一右,自两边向当中合凑了过去。

  江海枫狂笑了一声,双掌用⾜了內力,向外一抖,四掌遥对,连这间房子都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然后二人,各自向一边闪开!

  吴老丘正要二次作势扑上,海枫却朗笑了一声道:“道人,你莫非要看着她死么?”

  吴老丘本已扑上,闻言不由顿时站住脚,虎视着江海枫,气得全⾝直抖。

  海枫一笑道:“这也没有什么,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

  吴老丘张大了嘴,口诞直流不已,重重地跺一下脚,转到了项瑛⾝侧,以手拨开了项瑛双目,细看了看,又扣在她脉门上听了一会儿。

  奇怪的是,他竟不知伤在何处!

  海枫在一边冷笑道:“道人,你是察不出她伤在何处的,这样做只会早一点儿叫她死去!”

  吴老丘吓得忙站了起来,道:“那么,她是伤在何处?”

  海枫一笑道:“很简单,把那张字据还给我,我就免费为令徒服务,‮险保‬还你一个好徒弟!”

  吴老直气得简直肺都要炸开了,他一双眸子,就像是两个大核桃似地突了出来,抖着⾝子道:“好!好你个小辈!”

  海枫双手一菗道:“这可随你的意,其实她死了,那张字据也没有什么用了,道人你不妨考虑考虑!”

  黑面童面如纸灰,⾝形搐动了一下,不由长叹了一声道:“罢!罢!字据在此!”

  说着由怀中摸出了那张字据,晃了一下道:“可是你要告诉我伤在哪里。”

  海枫一笑道:“我以‘先天一指’点了她的‘六⿇脉’,如不及时救治,她的命将活不过一个时辰!”

  道人打了一个冷战,顿时就愣住了。

  海枫淡然一笑,道:“道人,这个可又比你的木丹虫厉害多了!”

  黑面童吴老丘自问无法救活项瑛,前文已曾说过,这种六⿇脉的微妙厉害,是一种独家的功夫,吴老丘那么⾼的功力,也莫可奈何!

  他叹息了一声,道:“算你厉害!拿去!”

  一抖手,那张字据,就象是一张铁片似的“刷”地一声,直向着海枫面上飞来。

  江海枫伸手,把它接在了手中,打开看了看,证明无误之后,才又把它揣⼊怀內。

  当下微微一笑,道:“这只是一样!”

  吴老丘猛地站起来,叱道:“你还要玩什么花样?”

  海枫冷冷一笑道:“没有别的,和我刚才一样,你照样的,给我来一份!”

  黑面童吴老丘错齿出声道:“照什么样?江海枫你不要人太甚!”

  海枫哈哈一笑道:“我一点儿也不过甚,公平得很,你怎么来,我怎么去。快吧!道人,时间可不早了!”

  吴老丘回头看了项瑛一眼,心痛如绞,要不是她,自己岂又能受这个气?

  当下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声道:“为了救我徒弟的命,我什么都依你,快说吧,要我做什么?”

  海枫淡淡一笑道:“我又会要你做什么?道人,你也得给我立下一张字据,这是我适才跟你学会的!”

  吴老丘呆了一呆,又跺了一下脚道:“好吧,我给你立字据…”

  又咬了一下手,恨声道:“只是,我徒弟项瑛的命,你要负责,只要有一点意外,你我誓不两立!”

  海枫一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

  吴老丘恨恨地走到了一边,坐下来举笔就写,海枫一笑道:“且慢!”

  吴老丘瞪目道:“不是要我写一张与你无婚约的凭据么?”

  “对了一部分!”海枫道:“不过要我念你写。”

  吴老丘嘿嘿一笑,面⾊狰狞道:“江海枫,今天我才算认识你了,只恨我方才太仁厚…现在我一切全依你就是,只是错过了今⽇,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一⽇!”

  海枫‮头摇‬笑道:“不行,这是字据所不容许的!”

  吴老丘呆了一呆,他尚未十分体会出这句话內的涵义,当下举笔道:“你念吧,要快!”

  海枫照方抓药地念道:“立字据人吴老丘,率徒项瑛。”

  这第一句话的分量就够沉重的了,吴老丘晃了一下⾝,飞笔照写。

  “愚师徒因故开罪江海枫、秦紫玲,已蒙化解…”

  吴老丘停笔道:“这又与秦紫玲有何关系?”

  海枫冷笑道:“怎会没有关系?快写,你徒弟命要是误了,恕我不负责任!”

  吴老丘恨得真想杀人,可是他眼前也只有听话一途可走,当下挥笔而书,嘴角带着冷笑。

  江海枫徐徐念下去道:“彼等大量,感戴不尽!”

  吴老丘冷笑道:“好个感戴不尽!”

  说着写了下来,海枫继续念道:“今后愚师徒,不得假借任何理由,再与彼二人对敌刁难,否则天诛地灭,猪狗不如!”

  吴老丘面⾊一⽩,⼲笑道:“这太过分了!”

  海枫也笑道:“过分?我还觉分量不够呢!快写!”

  吴老丘只得又叹了一声,照写了下来,正在丢笔,海枫又念下去道:“如慡此约,甘受天遣,此据,年月⽇!”

  黑面童呆了一阵子,落不下笔,江海枫遂走到了项瑛⾝边,皱眉道:“你再不快,她可就真危险了!”

  吴老丘大吼了一声道:“罢!罢!罢!我服了你了!”

  说着把最后的几个字也写了上去,打上了手模,正要拿起,只见江海枫掌势一抬,那张字据应势而到了他的手中。

  细看了一遍,一字不错,遂把它放⼊⾐中,朗笑了一声道:“好了,现在我可以救人了!”

  吴老丘只是坐在一边发着呆,他面⾊极为难看,一言不发,良久才冷冷哼了一声道:“我只当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原来你这么奷滑!”

  海枫微微一笑道:“这是我方才才学会的!”

  说着弯下了⾝子,仍以右手中指,以“先天一指”指力,照着项瑛咽下一点,叱了声:“还不醒转?”

  只见项瑛在地上大嘴一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海枫退后了几步道:“道人,你还不去为她活⾎过脉,莫非这些也要我动手不成?”

  吴老丘忙走了过去,他怒容満面地道:“你要等着她一切没事才能走开!”

  海枫一笑道:“这个自然!”

  说着在一边座位上坐了下来,吴老丘悲愤膺地蹲下了⾝子,为他徒弟活⾎过脉,只一会儿工夫,丑女项瑛已睁开了眸子。

  她动了一下,猛地翻⾝坐起来,望着吴老丘道:“师⽗,我怎样啦?”

  吴老丘苦笑了笑道:“这都是为师自作聪明,现在什么也别谈了!”

  项瑛站了起来,见海枫在座,怔了一下道:“江相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海枫冷笑道:“你⾝上有不舒服的感觉么?”

  项瑛摇了‮头摇‬道:“没有…没有呀!”

  海枫点了点头,对着吴老丘道:“那么,我可以走了!”

  黑面重吴老丘冷笑了一声,正想说一句脏话,可是一想到立下的那一张字据,他的心顿时就凉了。

  当下没有任何的表示,眼巴巴的看着海枫自窗口飞逝而去!

  不言他师徒一番悔痛悲愤,且说江海枫一路回到了客栈,愈想今⽇这件事做得愈得意!

  他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铁掌黑鹰娄云鹏说了一遍,娄云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说:“这才真是恶人恶报应呢!太好了,这么一来,以后他们还能有脸再来?”

  说着又皱了一下眉,道:“只是秦姑娘那里,不是我说,老弟你得去一趟,要不然,人家心里还不定怎么样呢!”

  海枫不由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叹息了一声。

  这是他內心的一段隐痛,自从紫玲在他面前表示过曾和左人龙有过往;自从他曾经目睹过左人龙的烦恼之后,他就对紫玲失去了勇气。

  他想接近她,又想离开她。

  这‮夜一‬,他在头翻来覆去,整夜没有合目。

  第二天,他下了重大的决心,前往湖心亭去会晤紫玲,他要坦⽩说出他內心所想的。

  塞外飞鸿秦紫玲,已经先到了。

  她今天穿着一套浅紫⾊裙,⾜着一双鹿⽪小马靴,一蓬秀发用紫⾊的丝帕轻轻的系住,看起来真有脫俗和出尘的感觉。

  江海枫乘着一叶小舟,欸乃的在⽔面上行着,湖浪翻打起浪花泡沫,把船头都弄了。

  他们二人都发现了对方,在投的目光里,像有无限忧怨和深情。

  只是那么深情的一瞥,又各自把目光闪开。

  系好了小舟,江海枫进了亭子。

  他今天穿着一袭纯⽩的长衫,在大襟上下,绣有一支墨竹,枝叶飞扬,栩栩如生。

  走到了紫玲座前,海枫弯施礼,道:“姑娘你早来了?”

  紫玲像似已忘了昨⽇的悲愤,微微一笑,露出了洁⽩如贝壳一般的牙齿。

  落座之后,海枫道:“为了我,令姑娘担当风险,实在是惭愧!”

  紫玲望着他道:“这又算什么,我只是担心你…”她翻了一下那双美丽的眸子,道:“后来你们…”

  海枫苦笑道:“姑娘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不会上他们当的!”

  塞外飞鸿不由一怔,脸上带着‮奋兴‬的⾊彩道:“可是那张字据…”

  江海枫微微一笑,遂由⾝上取出了自己所写的那一张字据,递给紫玲道:“是这张么?”

  紫玲接过看了一下,面⾊微红道:“他们也太欺侮人了…你是怎么拿到的?”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我以他们对付我的方法,来对付他们,结果他们就不得不认败服输!”

  于是就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塞外飞鸿听后不噤心花怒放,惊喜道:“妙呀!这是真的?”

  海枫得意地一笑,遂由⾝侧,把吴老丘所立的那一张字据取出,递上道:“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秦紫玲接过看了一遍,红着脸又还给他,道:“其实这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替你⾼兴而已!”

  海枫不由微微笑道:“姑娘雅意,我怎能不知?”

  內心不噤暗自感叹女人真是擅于做伪,喜笑怨怒之不定,令人难以揣摸。

  塞外飞鸿眸子一翻,瞟着他,道:“我想这两天就要起程回去了!”

  海枫一惊,道:“回去?”

  紫玲“噗嗤”一笑,又绷着小脸,道:“怎么?我不能回去是不是?”

  海枫窘道:“我只是不知道姑娘回去的地方,倒不是这个意思。”

  紫玲浅浅一笑道:“这就是了,我是要回到天山,我已经离开那里快两年了,我⽗亲⺟亲,都在那里呢!”

  海枫无话可答,紫玲遂叹息了一声道:“这一次来中原我真寒透心了!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顺心,除了…”

  说着看了海枫一眼,就不再接下去了。

  江海枫皱了一下眉,道:“可惜,我不能与姑娘同路,我必须还要在西湖停留一些时间!”

  塞外飞鸿微微笑道:“为什么?还是为你师弟秦桐么?”

  海枫不由一怔。道:“姑娘怎会知道?”

  紫玲笑着捋了一下散在前额的头发,道:“你的事我什么不知道?关于秦桐,也许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呢!”

  江海枫不由心中一动,正⾊道:“秦桐弑师背训罪大恶极,我已同他恩断义绝,姑娘既知道他的下落,请告诉我。因为师门尚有两件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中,我必须要设法追回来!”

  紫玲面⾊微惭地笑道:“这事情都怪我一时大意,只想为你把这件事情做好,没想反而糟了!”

  海枫甚为不解,只得以询问的目光相对,半晌,紫玲才叹道:“那‮夜一‬你们在石矶寺对敌,我都知道;而且在暗中还助了你一臂之力,打伤了两个小贼。”

  海枫笑道:“姑娘轻功过人,我竟没有觉出来。”

  紫玲⽩了他一眼,笑道:“你别捧我,再往后听你就知道我把事情弄糟了!”

  海枫微笑不语,紫玲这才叹息了一声又接道:“你和左人龙…”

  说到此,脸⾊不噤红了一下,看了海枫一眼,又接下去道:“你们后来和秦桐对敌,我也在一边,直到后来他失⾜坠岩,你走了,我发现不对,因为那悬岩上生有不少藤草,我就猜想秦桐必定没有死。”

  海枫叹了一声道:“姑娘猜对了!我当时要这么想就好了!”

  塞外飞鸿于是又道:“你走之后,我就费了很大的劲下去,想去找一找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海枫苦笑道:“以后的情形我也知道!”

  紫玲冷冷一笑道:“自然你不知道!”

  海枫点头道:“他借宿农家,又抢走了人家的钱,还打伤了人家的姑娘,此人真是罪该万死!”

  紫玲怔了一下道:“这些我倒是不知道,我当时找下去,因为天黑,路又不清楚,走了很远…”

  “我就想他⽩天一定要逃命,所以⼲脆在前面一个叫做‘武化’的小镇上等着他!”

  海枫忙问道:“姑娘可曾等到了?”

  紫玲苦笑道:“自然是等着了,只可惜一个路人救了他!”

  海枫越发地不解了,紫玲于是接道:“那时天才微明,我见一个人骑了一匹马飞快地跑过来,仔细一看,果然就是那秦桐…”

  她追忆地叙述下去,道:“当时他的样子确是很狼狈,⾝上到处都是伤,只是都着布,⾝上穿的⾐服也很不合⾝,还带着一把剑一个包袱,跑得极快!”

  海枫冷笑道:“姑娘当时就该上去把他擒住!”

  塞外飞鸿浅笑道:“我就跟踪下去,追了一会儿,不想他十分机灵,大概是发现我一直跟踪他,他就停在路边回头看着我!”

  海枫哼了一声道:“此人诡计多端,姑娘大概是上他当了!”

  紫玲看了他一眼,接下去道:“我当时见状,⼲脆上去与他说话,我说出了他的来由之后,他大吃一惊,当时就翻脸和我动了手!”

  说到此,她冷冷笑道:“此人功夫果然不弱,若非他満⾝是伤,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海枫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紫玲却娓娓地叙说着这一段经过,愤愤地道:“我当时好容易把他战败,眼看成擒,却想不到路边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过路人!”

  海枫一惊道:“是一个什么人?”

  紫玲皱着眉头道:“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真奇怪!”

  海枫也不噤纳闷,冷笑道:“也许是秦桐在中原结识的朋友也不一定,他是很能讨女孩子心的!”

  紫玲摇了‮头摇‬道:“不是,我看他们以前并不认识。”

  说到此冷冷笑道:“可笑那个姑娘,像是在做一件路见不平的好事一样,竟自认是一个女侠客。”

  海枫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紫玲叹了一声,道:“那个姑娘说我不该欺侮一个⾝上有伤的人,就据这一点,不问青红皂⽩和秦桐连成一气,双双战我一个人。哼!”海枫自语道:“可恨!”

  紫玲皱了一下眉道:“那个姑娘年纪轻轻,倒着不出,她施展了几手剑法,却是很不平凡,若非我闪躲得快,几乎要伤在了她的剑下!后来我才发现,她只是反复的施展那几招,但我却没有办法取胜。”

  顿了顿,又接道:“这时秦桐见有人帮助,更为大胆,待机用噴火筒打了一枚硫磺弹丸,我险被所伤才败了下来。”

  她冷笑了一声,道:“我本来也以为那少女和他一路,可是这时候我才看出不是!”“为什么?”海枫问。

  秦紫玲道:“秦桐发完硫磺弹后,那位姑娘很生气地把他的硫磺筒用剑砍破了;并且骂他说:‘这东西只有下流的人才用,你不该用它!我要不是看你受伤可怜,就凭这一点,也不管你的闲事!’”

  说到此,紫玲微微一笑道:“当时秦桐也窘住了,我的⾐服也烧破了许多,因为他们两个人,我打不过,所以才退下来走了!”

  海枫叹了一声道:“你没有问一问那姑娘的姓名?”

  紫玲皱眉道:“这一点,我真的疏忽了;不过她告诉我她姓席,这个姑娘的样子我还记得!”

  海枫猛然一怔,道:“姓什么?她是什么样子?”

  紫玲看着他,奇怪的道:“姓席,十**岁的年纪,很⾼,样子很美,只是好象不太懂事!”

  海枫不由“哦”了一声道:“果然是她!”

  紫玲一惊道:“这姑娘你认识?”

  海枫点了点头道:“她是同我一起来中原的,因为行走不便,所以化装为书僮模样,改名席舂!”

  紫玲睁着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他,似乎很惊异,海枫叹道:“这事姑娘不清楚,听我一说就明⽩了!”

  于是约略地把和席丝丝结识经过说了一遍,他说得很坦⽩,可是听在紫玲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种感觉。

  海枫把席丝丝怎么被左人龙掳去的一段经过,也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他奇怪地叹道:“想不到她会来到这里,居然救了秦桐,这真是怪事!”

  紫玲也睁大了眸子,不胜奇怪,海枫遂又问道:“姑娘可否再说一下那姑娘的样子?”

  紫玲微微一笑,道:“一定是她没有错,她很美,头上还戴着一顶大草帽,穿着一⾝马装!”

  海枫点了点头道:“这就更不错了,一定是她!”

  说到此,他很急的问道:“你可知他二人是往哪里去?”

  紫玲想了想道:“大概是上苏州去了,因为我好象听那姑娘说到苏州两个字!”

  海枫冷笑了一声,立时站起了⾝来,道:“很好,我现在就上苏州去找他们。秦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例外,只是那个姑娘一派天真,落在了如此一个恶人的手上,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在必须去救她一下!”

  塞外飞鸿闻言微微呆了一下,遂笑道:“这是应该的,你快去吧!”

  海枫听了这些话,真恨不能揷翅飞到苏州,好把这个逆徒拿住。

  至于席丝丝,他确实是把她当成一个妹妹一样的看待,她太天真无琊,和秦桐一路,简直太危险了。

  所以塞外飞鸿叫他快去,他哪里又会想到其它方面,当下匆匆抱了一下拳道:“至多数⽇,我必回来,那时再亲自向姑娘致谢,再见吧!”

  说罢,就匆匆离开了湖心亭,登舟而去。

  秦紫玲看着他走后,才姗姗地立起⾝来,显得很失望地苦笑了一下,自语道:“看来我晚了一步…”

  随后一笑,道:“走吧!我还是回天山去吧!”

  她眸子里滚动着泪光,就这么,她离开了湖心亭,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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